紫来阁真人说:看看当年的“屠夫皇帝”,看看恶人有恶报……
(20)
压等级贺进逞霸道,耍流氓屠夫欺弱女
春节将至,春他们家养的猪也该出栏了。这天又是雷庄集会,收购站照例收购生猪。一大早,百谦就叫来了春以及百和,把刚刚喂饱的大黑猪抓住耳朵和后腿,压倒在院子里,捆上前蹄儿,再抬到架子车上。百和就累得气喘吁吁,脸憋成了紫青色。自进入冬天他就经常咳嗽气短,干不成重活儿。
“春呀,赶紧拉上走。猪‘把’一堆屎份量就要折几斤。”百谦说。春把架子车襻绳搭到肩膀上,拉起车子快步就走。父亲在后面帮着推,同时照看着不能让猪乱挣扎,防止掉下来。
来到收购站,有很多卖猪的人比他们来得更早,架子车已经排到收购站院子外头。十里路外甫下村、南山村的人也有排在前头的,可见他们起身有多早。
负责验猪定等级的贺进刚刚起床,趷蹴在房檐下台阶上刷牙。雷庄人很少刷牙,贺进把每天刷牙当作骄傲的资本,他故意把漱口、吐水和涮洗牙缸的声音弄得响亮,清理嗓子的“吭吭”声也比较夸张。然后他又回到房间,用炉子上铁壶里正在“突突”冒气的开水泡了一杯茶,端在手上,再次来到院子,一边小口嘬着香香的茉莉花茶,一边看着焦急等待的人群。此起彼伏的猪叫声从架子车队里不时传出。
“贺师,还不赶紧开始验,把我的冻日塌了。来半天了。”一个排在前面的人说。
“早着呢!我都不着急,你的急得咋?”贺进故意戏谑跟他说话的人。
“你当然不急,热茶品上!我的冻得不成咯。早上起来忙迫,没顾上吃。”另一个卖猪的说。
“我还不知道你的?把猪喂饱饱的,份量就重。满肚子猪食当猪肉卖呢!我就不急,叫猪都‘把’干尿净了,咱再验。”贺进得意地说。
“你这熊瞎心!”也有人当面骂贺进。但骂归骂,卖猪的人奈何不得贺进。
喝完一杯茶,再续上水,贺进仍然踱着方步在排队卖猪的人中间转悠,骄傲得像个将军。
“贺师,你吃烟。”贺进转悠到春排队等待的地方,一个售猪者给他递上纸烟。
“就这,烂烂‘宝成’,不吃。这烟能呛死人。”贺进瞥了一眼那人手里红色的烟盒,很不屑。
“来来来,老贺哥,我这儿有‘大雁塔’,比他那‘宝成’强得多呢!”又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儿给贺进敬烟,贺进看了他一眼,没吭声,那小伙儿就赶紧把烟递上,再从衣兜里掏出火柴,擦着,给贺进点上,“老贺哥,你看,我这猪能验几等?”
“咋呢?一根烂烂‘大雁塔’烟,就想走后门?给你这烂烟!”贺进把烟往小伙儿身上一摔,扬长而去。
“把他妈日的!你看这熊张的,不就是个杀猪卖肉的嘛!”贺进一离开,就有人忿忿地说。
“杀猪卖肉的咱也不敢得罪。那狗日的瞎着呢,要是看你不顺眼,一级猪就变成二级了,二级就变成三级、等外级了。怕怕,这世事。”另一个人评论说。
“你要是买一盒‘大前门’给他塞到腰里,说不定二级就变成一级了。”一个胡子花白的农民说。
“把他妈日的,还是这?‘大前门’一盒五毛多,能称好几斤盐!”
“你咋不说,提高一个等级,百十来斤的猪就多卖十几块二十块呢。你不会算帐?”
“会算能咋?我身上又没钱。再说了,你把烟给熊塞上,他不给你提高等级,能把他掂起来抡?”
“也是的。”
“把他妈日的!咱农民么,叫这些瞎熊爱咋耍弄就咋耍弄!有啥办法呢?唉——”
“哎呀,我这猪又‘把’呢!好几斤份量没了。把它的!”
“好几块钱从猪屁眼跑了!”
“…………”
“春,你去,看供销社开门没有,买一盒‘大前门’烟。”父亲从兜里掏出一块钱,低声对春说。
“咋呢,给老贺?”
“你先去买去。到时候看情况嘛。”
“我不想去。这早供销社也不开门。”春说。
“唉——”百谦叹口气,又把钱装回兜里。
贺进喝好了茶,摆足了谱,验猪总算开始了。
卖猪的程序是先验等级,然后过磅,过完磅,就把绳子解开——捆猪的绳子一律刨去半斤——拽住耳朵将猪引导到收购站的大圈门口,放手让进去,就算完事。验猪过磅开始以后,猪的尖叫声充斥了整个院子,传扬到很远的地方。
春的运气不错。等排队到了验猪的地方,正好又遇到黄秀秀老师领着她的姑表哥哥插队(加塞儿)。秀秀一看被她挤到后头的正是春父子,歉意地笑了。黄秀秀一笑两酒窝,倒也好看。她先办完表哥的事情,然后指着百谦和春对贺进说:“贺师,这是我叔。这是春,前一向在学校当过老师。你给照顾一下。”贺进看了看春,觉得眼熟。他就象征性地在黑猪脊梁上捏了捏,说:“猪本身没麻达,就应该是一等。”写了小条条就递给春。春对黄秀秀说“多亏你”,但是他心里感觉屈辱,就像吃了苍蝇。
“春,你等着领钱。要是人太多,就先回,吃了饭再来。”将猪弄到大猪圈里,父亲将记录猪等级和斤数的小票递给春,就拉着空架子车先回去了。
春来到付款的房间看了看,里外挤满了人。他摇摇头,也回家吃饭去了。
吃完早晌饭,春再次来到收购站。这阵儿已经没多少人了,而且大都是本村的,跟春一样嫌早上拥挤,吃完饭才来领钱的。
“春,你也来领钱?”刚刚走进房子,就有人打招呼。这是个年轻女人,叫红霞,长得端庄清秀,脸型以及惹眼的深酒窝跟《霓虹灯下的哨兵》上春妮极相像,是供销合作社的营业员。红霞的父母跟春父母是故旧至交,她母亲早亡,而继母凶狠,红霞有了啥委屈总是跟春他妈诉说,并且见了面一口一个“妈”,叫得比亲女儿还亲。
“姐,你来做啥?”春平时见了红霞也叫姐。
“给我弟领卖猪钱。”红霞坐在房间后半截的火炕边上,手里攥着一沓子钱。
春站到桌子跟前等候。贺进叼着香烟、端着茶杯、踱着方步也进来了。早晌饭可能吃的肉菜,他嘴上油腻腻的。
“啊呀,红霞!”贺进一看见年轻漂亮的红霞就眼睛放光。他把茶杯往炕墙上一放,嘴里香烟“噗”的一声吐到地上,扑上去把红霞压倒在炕上,也不顾房间还有许多人,就强行要跟红霞亲嘴。
“哎呀,贺师,你、你咋是这!你起来,我的钱、钱还在手里呢!”红霞一边用劲儿推贺进,一边大声叫喊。
“我又不要你的钱。亲一口,就把你饶了。”贺进气喘吁吁、死皮赖脸地说。
“贺师,你咋是这号人?你不要皮脸我还要脸呢!”红霞继续激烈反抗。
“我叫你犟!我叫你不听话!来,左手,来,右手。我看你再能乱动弹!”贺进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一边逐步把红霞压制住了。
“啪!”红霞终于抽出右手来,在贺进脸上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啊呀!这熊媳妇手还狠得不行。打是亲,骂是爱,滋润得太嘛。”贺进继续跟红霞动手动脚,不管不顾。
“贺师,你不要脸!你是大瞎熊!”红霞继续大声叫嚷,但她身体的力量明显敌不过杀猪的贺进。
“贺师,你这熊真不象话。这多的人哩,你就敢欺负红霞!”有人谴责贺进说。
“少管!我俩好呢,关你的毬事!”贺进说。
“红霞,你就叫贺师亲一个。我的看看。”也有人跟上起哄。
“就是的,就亲一下。就一下。”贺进继续向红霞进攻。
“贺师,贺进,你咋不亲你妈你妹子去!你狗日的!”红霞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声音也带上哭腔。
“下来!下来!你这大年龄了,咋是这号不要脸的?”春一下子冲过去,扯着贺进两条腿,一用劲,就把这个屠夫从炕上扯了下来。贺进要不是双手撑住,脸就磕到砖地上了。
“关你啥事?你想咋?”贺进从地上爬起来,恼羞成怒,要跟春动粗。
“你来!你就冲我来!”春将两手搓了搓,好像是在清除污浊,然后架起两臂,直视贺进。贺进一看这小伙儿正气凛然,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咋办。
“春,春,这不关你的事。贺师跟我耍呢,耍呢。”红霞从炕上下来,挡在春跟贺进之间,“这是我干弟。贺师,你少耍二毬。你赶紧‘避事’(滚)!”
“没见过个啥!胎毛还没蜕净呢,也来管我的事!红霞,看你的面子,我不跟这娃娃计较。你等着我再跟你算帐!亲一口都不让?哼!”贺进骂骂咧咧端上茶杯,顺坡下驴,从付款的房间里走了。
春无端地装了一肚子闷气。
过了不到一星期,屠夫贺进黑天在雷庄街上走,让人从后脑勺拍了一砖。贺进伤势比较重,据县医院大夫说需要作开颅手术。
消息传回雷庄,许多人都说,“这瞎熊活该!”“快过年了,叫瞎熊在医院睡去。才美!”
报应。春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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