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房子是用钢筋水泥浇灌而成。走进去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像防空洞一样。
开始还没察觉,越往里深入越冷,值勤的保安都裹着厚厚的军大衣。我们也每人领了一件,穿上后能挡住寒气。
李扬问怎么这么冷。罗韵解释,越往里走越靠近鬼门关,阴气太盛。此处绝对不允许老人孩子和女人进入,他们受不了阴气的侵扰,会对身体产生很大伤害。
走到尽头,是两扇厚厚的组合铁门,上面全是拇指盖大小的铆钉,而且排列成八卦太极鱼的形状,最为怪异的是,在门上还贴着许多黄色的符箓。
林敏浩走到铁门旁边的操作板,输入密码,两扇门应声而开,里面黑不隆冬,深不见底,也不知是什么去处。罗韵低声跟随行的工作人员低语两句,不多时,有人送来四盏红色的灯笼。
灯笼外面是油丝灯罩,样式非常古雅,幽幽火光透过灯罩射出来,很是柔和。
我提着灯笼,惊讶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罗韵笑:“鬼门关是阴间关隘,阴气萧森。说来也怪,电能发光在这里无法使用,只好用最原始的火。”
我和李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这种情况我们也不是第一次碰到。
我们四个一人提着一盏灯笼,从厚铁门走了进去。里面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我举着灯笼四下照照,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我们四个人的身影在黑暗中穿行。
黑得如墨般的空间里,四盏红色的灯火轻轻晃动,整的就像拍鬼片似的。
这里面奇冷,我以前去过东北黑龙江度过一个冬天,最冷的时节几乎到了零下三十度,滴水成冰,可那种冷是干冷,呼吸一口透着新鲜。这地方的冷就不太一样,属于阴冷,找不到冷的源头,冷得紧密均匀,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蛆虫透过衣服往你皮肤下钻。
而且空气里飘散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异臭,味道很淡,却令人很不舒服,有些湿漉漉的,非常恶心。
我情不自禁捂住鼻子,可看到他们三人都非常沉稳,谁也没像我这样反应过度。我悻悻地把手拿了下来。
走了一段,罗韵轻声道:“到了。”
他举起灯笼去照,我在后面看得清楚,面前出现一个深深的地洞。这个洞相当大,四边是用水泥砌成,呈规则的圆形。幽微的火光下,根本看不到这个洞有多深。
我和李扬走到洞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把灯笼探进去照,马上就感觉有一股浩瀚的寒气正从洞底翻腾而出,比外面的温度要低很多。
这股气肉眼是看不到的,手里的灯笼却在半空无风自动,左右摇来摆去,火光闪烁不定,情景十分骇人。
李扬胆子是大,用手扶住边缘,探进去半个身子,用灯笼向下照照。马上缩回来,脸色有些发白:“老刘,我怎么感觉这是一个没有底的深洞呢。”
我问林敏浩这个洞是你们挖出来的?
林敏浩点头:“开始没想到会挖成这么大的规模。按照初时计划挖到一半时,下面忽然深陷,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他语气有些伤感:“事发突然,死了三个工人大哥,我到现在也很难受。”
“你们进那个洞看了吗?”李扬问。
林敏浩苦笑:“两位有兴趣下去一看便知。”
罗韵领我们来到一处洞边,这里沿着洞壁砌了竖直的一把金属梯子。那梯子笔直地向下延伸,一直插进下面虚无的黑暗里,不知有多长。
看着这排梯子,我忽然生出一种极为森然的念头,它不会直接通进地狱吧。
罗韵对林敏浩说:“林公子你就不必再下了,我带两位朋友下去小看片刻就回。”
罗韵示意我们把灯笼放到一边,他从怀里掏出两根荧光棒递给我和李扬。告诉我们怎么用,荧光棒立时发出绿莹莹的光。虽然照明比灯笼差了一些,但至少在梯子爬上爬下非常方便。
罗韵第一个把住梯子头,身子倒转,小心翼翼踩着阶梯,一步一步下去了。李扬早就迫不及待,冲过去第二个爬下去。
我站在深洞边缘看着他们两个一点点下去。荧光棒幽幽光亮,不多时就成了萤火虫般的小点。林敏浩奇怪地看我:“刘先生,你害怕了?”
我尴尬笑笑,这林公子真不会说话。我蹭蹭鼻子,咬着后槽牙说:“我怎么会害怕呢,我外号叫鬼见愁。”
林敏浩笑着恭维:“我就知道刘先生是高人。”
我硬着头皮把住梯子的把手,深吸一口气,哆哆嗦嗦踩着阶梯,慢慢向下爬。爬了没几步我暗暗叫苦,这个倒霉李扬,大晚上睡觉不好吗,非得跑来探什么鬼门关,真是脑子让驴踢了。
这里风特别大,又冷又潮,握住金属把手,我的手开始发麻。没办法,我只好把身体紧紧贴住梯子,一只脚先探下去,在空中乱踩,好不容易找到下一级台阶,踩实了,再把另一只脚放上去。
我撅着屁股,一点点往下蹭,每下一级台阶估计能用五分钟。下面那俩人早就没影了。
爬了一阵,我抬头看看,上面黑森森一片,已经看不到洞口。往下看,也是深不见底,犹如深渊。四面八方全是浓如黑墨的黑暗,无天无地,偌大的空间就只有我一个人。
我感受到一种空虚的压迫感,腿抖得非常厉害,而且后背阵阵发麻,总觉得黑暗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越来越近,就在脖子那块吹风。
我心里明白这是神经过敏,可怎么也止不住去寻思,越想越慎得慌,我一咬牙,可拉倒吧,别扯这个淡了,我可不爬了。
谁爱爬去爬,我是不伺候了。
想到这,我正要爬回上面,就听脚下很远的地方,幽幽传来一个声音:“我操,老刘,你到哪了?”
冷不丁突然冒出这么个声,吓得我差点脱手掉下去。我紧紧抱住梯子,好半天才缓过劲,是李扬。
我勉强侧着头,扯嗓子喊:“我在这……”
“我操,我操,你快下来!看看这是什么……”他的声音又虚又飘,从下面虚无的黑暗中冒出来。
我牢牢把住梯子,伸头向下看,黑黑的深渊里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往下爬。一是已经费劲巴力爬到这里,再回去就半途而废,有没有下次这样的机会还真不好说;二是我也特别好奇,心里酥痒难耐,下面到底是什么呢?另外,我也想挑战自己的极限,别遇到难事就打退堂鼓,这种心态只能当一辈子屌丝。
我咬了咬牙,继续往下爬。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就是机械运动。向下的这段时间,偶尔能听到李扬的大呼小叫。他这么狂喊,我怎么听怎么觉得有发泄的意思在。这一大片黑暗的深渊里,就如同和外面红尘完全切断了联系,没有责任没有因果没有业力,啥啥都没有,你就是你,你想干什么都可以,别说喊了,就算对着深渊撸一管也行。
我想的浑身酥麻,有些小激动,妈的,站在鬼门关阴曹地府前,对着黄泉路牛头马面什么的,撸一管,嘿,尽显屌丝之王的本色,孙悟空也无非就这样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终于看见下面黑暗里两点幽幽光亮,我都快哭了,老子终于挑战自己的勇气成功,突破了极限。
等爬到了,才发现此处已经是梯子的尽头。我从梯子上下来,四下打量,这里已经到了洞底,李扬和罗韵的光亮正在很远的地方晃动,不知在看着什么。
难道这里就是鬼门关?也不怎么样嘛。
我喘了两口气,缓过劲来,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李扬看见我来了,过来就一拳:“我操老刘,我他妈以为你死了呢。你怎么才下来?”
我尴尬笑笑:“好长时间不运动了,关节都生锈了。你们看什么呢?”
李扬拉着我来到近前,这才看清楚,在洞底的地面上,还有一个深深的黑洞。这个洞面积就小了,目测直径也就三米有余,刚凑近,一股刺鼻的臭味差点没把我熏趴下。
我捂着鼻子跳到一边:“我操,怎么这么臭?”
罗韵扔给我一个口罩,示意戴上。看样子他经常下来,准备的东西还挺齐全。虽然戴了厚厚的口罩,可还是挡不住那股滚滚臭气,熏得睁不开眼。
勉强凑过去,借着微弱的光亮看,这个洞其实不太深,隐隐能看到下面有什么在很规律的动,因为光线太差,看过去就是黑糊糊一片,不知是什么玩意。
看了一会儿,头皮发麻,我问罗韵那是什么东西。
罗韵道:“是水。”
“地下河?”我问。
李扬笑:“罗大师说,那是黄泉水。”
我操。我吓得一蹦:“罗大师,你别开玩笑。”
罗韵没说什么,从怀里摸出一张道符,用手拈住一角放到洞上面。这时,奇怪的一景出现了。
那张符竟然没来由的突然卷曲收缩,就像一朵叶子一样,开始缓缓枯萎。鲜明的黄色,逐渐变成一种毫无生命力的灰黄,如同寒冬中的落叶。
罗韵用手一撮,符咒化成万千黄灰,消散在空中。
我看得目瞪口呆,完全说不出话来。罗韵又递给我一包火柴,示意我划一根。我看看李扬,这小子一脸诡笑。
我轻轻拿起一根火柴,划出了火苗,罗韵指指下面的深洞,让我扔下去。
我把燃着的火柴扔了下去,它翻滚着下落,忽然间火苗大盛,那股臭气被火苗引燃。我疑惑着想这会不会是可燃的气体,紧接着下面出现的情况让我完全傻眼了。
燃着的那一团火苗化成一个逼真的骷髅头,双眼是黑洞,嘴部是裸露的两排尖牙,正张着嘴撕心裂肺地做呐喊状。这骷髅头随着火团的升腾而渐渐消散变形,等飘出洞口时,变成一团扭曲的鬼脸消失了。
我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擦擦冷汗问:“这,这是什么?”
罗韵平静道:“看过《咒怨》吗,含冤而死的人能积聚冲天怨气。你刚刚看到的,就是罪魂从阴间散发出来的一团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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