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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卷 帝国的黄昏 第五章 血日冉冉

  帝林说得轻描淡写,但斯特林却知道,其中内情绝不止如此轻松。

  帝林是昨天才逼降的魔族十五军,丢下了十几万投降的魔族兵在身后,他本人率部直扑战场,看帝林和随行兵马的风尘仆仆黑着眼圈的疲惫样,肯定是昼夜赶路不曾歇息的……

  兵马昼夜赶路一百二十里,那是足可跑死马的速度了。若不是很必要紧迫,没人肯做这种高强度急行军。斯特林知道,帝林是在未雨绸缪,做自己打输的准备。他是准备战事失利时接应斯特林和紫川秀往帝都方向撤退,准备抵抗魔神皇追击的。

  这个人人畏之如虎、冷酷无情的监察总长,对自己却是真切地关心。斯特林心下感动,低声说了声:“谢谢你,大哥。”

  帝林微微一笑,一切了然于心:“有什么好谢的?说说吧,情况怎样?我回去也好向殿下交差。”

  “魔族十一军被全歼,魔族第五军被全歼,魔族十六军投降,魔族第三军被击溃,跑掉了两万人,阿秀正在追击;唯一逃掉的是羽林军,云浅雪和卡兰带着兵马跑得快,不过估计羽林军也剩不下几个兵了;近卫旅被我们团团围住了,全歼只是时间问题了。

  至于敌方的首脑,裴玛被活抓了,凌步虚被打死,马维失踪,云浅雪和卡兰跑路了,叶尔马据说被远东军抓了。唯有魔神皇,至今还下落不明,有人说他跑了,有人说他被打死了。

  具体战利品和杀敌、俘敌数目还没法统计,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魔族西侵军的主力,六个塞内亚番号的魔族军团,已全灭了。“

  随着斯特林的说话,他的部下们把缴获来的魔族旗帜一一插在土地上,插在那些被打死的魔族兵尸首旁边。清晨的微风吹拂,这些五颜六色的彩旗卷动着又吹开,魔族勇士们象被砍倒的木头一般躺在地上,脸孔朝天,脸色苍白,圆睁着无光的眼睛凝视着那飘杨的彩旗,彩旗也哗啦哗啦地飘动着,在这些好象是睡着的勇士上空飘舞。远方的地平线上,迎着早上的晨光,可以看到东南军的步兵们在拉动着徼获地魔族辎重,一列又一列,延绵不绝。

  帝林仔细地审视着那些旗帜,一面一面仔细看。旗帜上的图案五花八门,五颜六色。飞鸟、狮子铁壁、巨人,昨天还飘扬在魔族大军头顶上的无数旗帜,除了皇旗外,此刻已全部落到了人类血迹斑斑、胜利的手上。这凝聚着魔族王国各部落历史上最光荣与骄傲的象征,如今象垃圾一般被人类统统扔到了帝林的脚下。

  看着这些旗帜,再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可怕战场,那堆积如山的尸骸,插在战场上的短戈残枪,就连那初升的丽日也被这战场染上了一层血红,冉冉升起。在晨光鲜艳的光亮中,他们可清楚地看到这片广袤的战场,白巴丹城下直到两边的辽阔延绵的高地、丛林间,到处是折断的长枪、砍刀和重剑,到处是燃烧的帐篷和辎重,人尸和马尸堆积如山。在尸山上还戳起了一只只手、脚,象插在那上面的旗帜。在这片血腥的战场上,积尸一望无边。

  帝林露出心旷神怡的陶醉,他庄重地说:“这是一次伟大的胜利,整个王国都仆倒在我们面前,历史上无可比拟。巴丹战役意义之巨大,无法形容!”

  他用力地指着斯特林的肩头:“干得漂亮,斯特林,这活漂亮极了,任换哪个都干不出这么漂亮!。人类第一名将的名头,谁也拿不走了!”

  斯特林谦逊地摇头:“大号,我受之有愧。这场战役,我的贡献很少,若不是阿秀拖住了魔神皇和近卫旅,若不是流风霜及时到援,若不是你把魔族十五军给镇住,魔死谁手,那还难说。何况,这场战斗伤亡惨重,我军大伤元气,已经很难说是胜利了。”

  “历史不会记住细节的。”帝林轻声慨叹道:“不会的,从来历史就只记得胜利者。”

  “我些在只是担心魔神皇,一日不能除掉他,我们就一日不能安心。他不死,这场战役我们就不能说是完胜。些在他下落不明,不知是逃走还是被打死了。”

  “被杀,有可能;逃走,绝不可能。魔神皇高傲,眼高于顶,他不会容忍自己在一群凡人的面前逃跑的。”

  斯特林诧异地望着帝林:“为何你能如此确定?”

  帝林笑而不答。虽然与魔神皇只见过一面,但就在那惊鸿一督里,正如魔神皇感受到了帝林所蕴含烈火般炽热的野心那般,帝林同样亦感受了魔神皇那犹如孤峰白雪的高傲。此人有着不可动摇的内心,他的气质和风度,都在无声地体些出骄傲的特质。

  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不会因为任何外力而改变,怎能想象这样的男子,会因为战败而被人类追得狼狈选窜?

  随着帝林一同抵达的,不但有八干精锐宪兵,更重要的是,他们带来了特种部队一零一师,该师曾在朗苍河战役中显示可怕的威力,大破流风军水师舰队,为紫川秀的胜利奠定基础。些在,这支紫川家秘密部队再次投入作战,宣告了魔族装甲兽残部的灭亡。

  再用不着步兵部队投入战场了,在远程投石车的轰击下,装甲兽仓促建造的阵地顷刻间烟飞云散。在密集的投石打击下,本打算死守的装甲兽军团再也坐不住了,他们冲出了自己的阵地,从高坡上蜂拥而下。

  “做好准备,上弦!”

  每十台弩机配备一名阵地指挥官,指挥官统统身着黑色的宪兵团制服。如同钉子一般戳在一字排开弩机阵地前。高坡上涌来地那片乌云的惊人声势,并没有给操作弩机的宪兵带来困扰。就如平常训练一般,宪兵们娴熟而迅速地把锋利的箭矢一排排地压进弩机的暗盒里,用的铜钳用力地拉开机弦,一片刺耳的机弦钢丝响声不绝于耳。

  响亮的口令声从阵地的各处不时响起:“一号机准备完毕!”

  “二号机准备完毕!”

  “八号机堆备完牛!”

  “第一分队准备完毕!”

  “第二分队准备完毕!”

  “第十一分队准备完毕!”

  “启禀大人,五十八个分组全部做好准备了!”

  帝林下达了攻击命令:“齐射,然后各组自由射击。”

  一阵刺耳的哨声彻阵头,总攻击的讯号发布了!黑衣的指挥官们同时将手中高举的红色小旗猛力一挥,在一阵机械的咯吱响动声中,四百四十台弩机全速齐射。“

  在这场金属风暴冲击下,正在冲锋地装甲兽群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巨人用大梳猛然扫过,那些庞然大物轰然倒地的场景特别壮观,数以百计的装甲兽在巨大地嘶叫声中不甘地仆倒、翻滚,进攻的装甲兽队列中出些了无数的缺口,变得稀疏起来。

  “攻击有效!攻击有效!”_前沿观察哨上传来了观测员颤抖地激动声音。阵头上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欢呼声,东南军和远东军士兵用使劲地吹口哨、跺脚等方式来表达他们心中的激动,半兽人则挥舞着大棒仰天长啸,阵头响彻一片热烈的欢呼。谁也想不到,这两天让远东军吃透苦头的装甲兽怪物,竟被帝林如此轻松地收拾了老大一片。

  一零一特种师的宪兵们对自己的战果无动于衷,他们那淡漠的表情。不象在战斗中,倒象是工人在流水线上加工零件,他们机械地重夏着同样的动作,装箭、推进、上弦、观测、瞄准、发射,于是四百多台驽机就象一座喷发的火山,密集而不间断地向装甲兽们倾泻着金属打击,带来地是恐怖的死亡、惨叫和鲜血。

  “一排十二箭连发,能连发,也能单发,四百米射程,能透装甲兽硬皮,熟练操作人员重装时间为两分钟,平均三分种能发射一排……”

  听着斥候回报的弩机数据,流风家将帅们沉默不语,脸色阴晴不定。熟悉战事的他们当然能看出,今日对付装甲兽的利器,他日同样能拿来对付流风家的骑乓——或者,这种高效率的杀戮武器根本就是制造来针对流风家的轻骑兵冲锋的,只是阴差阳错,魔族的装甲兽先尝到了苦头。

  心算速度最快的英木兰少将很快得出了结果:“理论上说,只要有一百五十台这样的弩机轮番发射,就能遏止五干人的骑兵冲锋,只有极少欺运气最好的骑乓能冲到阵前肉搏。若我们把骑兵数目提高一倍,则敌人只需把弩机数目提高到两百五十台就可以阻止我们。殿下,以后我们得对紫川家谨慎些了。”

  “混蛋!”萧元中将喝道:“英木兰,你在胡说着什么!我们无坚不摧的骑兵阵岂是敌人这些破烂机械能阻挡的?你在长紫川家的威风,灭自己志气!他们的弩机移动缓慢,集结更是困难,迅疾如风的流风骑兵岂是行动缓慢的装甲兽能比拟的!”

  “萧元将军说的有一定道理。”流风霜沉吟说:“紫川家远程武器威力奇大,但他们运输、集结和布置阵地都需要准备时间。在他们集结前,若能以精锐骑兵加以偷袭,未必不稚取得胜利。对上这种武器,正面冲锋是愚蠢的,应回避其锋芒,用迂回的方式进攻其腹背。

  “但无论如何,我们不得不承认,在兵种优势方面,紫川家已经超越了我们,在这样的武器面前,我们惯用的大观模骑兵冲锋战术,已经不再适合了。与魔族的战争让紫川家伤亡惨重,但也锻造了百万精锐的紫川军,他们的军事力量空前强大,如我们还死守着过去势均力敌的死板观点,我们会死得很难看地。时代已经变了。”

  伴随着流风霜这句轻声感叹的,是传来的装甲兽那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嘶鸣声。弩机对上流风家骑兵是否奏效,那还得靠实战来检验,但对上装甲兽这种行动缓慢的近战兵种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屠杀了。

  衰鸿遍野,在冲锋的路程上,躺满了受伤和死亡的装甲兽士乓。那些强悍的装甲兽士兵,即使受伤也不肯服软发出一声呻呤,只是不断地发出愤怒的咆哮,只要有一口气的,都要继续前进。他们在迎着如雨的箭面前进,头顶是密集的投石落下,燃烧瓶,火弹,密密麻麻,倾泻如雨点,不止不歇。越是接近人类的阵地,打击便越是密集。倒下的士兵便越是稠密。

  遭受着可怕的打击,近卫旅仍在前进,行列整齐,神情镇定。同伴一个接一个在身边倒下,悍不畏死的近卫旅士兵仍在前进,对魔神皇传奇般忠诚和信仰使得他们无惧死亡。士兵们都知道,他们是不可能冲到敌人阵地前的,敌人连肉战的机会都不会留给他们。不能浴血奋战,在激烈地厮杀中与敌人一同倒地,只能在那些嗖嗖尖叫的飞铁面前无力地倒下。每前进一步,队列便要缩小一世,所有的军队都溃逃了,所有的友军都在逃跑,唯有近卫旅仍旧往前进,越走鬼近危险,越走越近死亡。绝没有一个人迟疑,绝没有一个人胆怯,王国已经倾覆,那支军队甘愿赴死。

  队列中再次响起了歌声:

  “翻越高山,路过大地,过沙漠,跨过河流,征服敌人,杀敌!杀敌!

  如你的威名震憾,如你的荣光沐浴,近卫旅,神族之剑,近卫旅,王国骄傲。

  近卫旅,大魔神的骄宠儿!”

  就在那歌声中,近卫旅猛扑向前,那排山倒海的欢呼直震得地面都左颤抖。在震天的歌声中,近卫旅巍然前进,冒着如雨的箭雨,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倒地,他们那庞大身躯覆盖了褐色的大地,鲜血浇进了巴丹城郊的荒野里。

  近卫旅,魔神王国最后的军旅,最后的骄傲。

  人类的将军们都站在高处,屏息静气,看着敌人的军阵从开始的壮观直到最后的寥寥元几,看到领头的装甲兽巨人浑身上下插满了箭枚却依然高举着被射战了破布的近卫旅军旗,看着那些倒地的巨人在地上翻滚着挣扎着向前一步步爬行前进,在地上留下的长长血痕,将帅们悚然动容。

  两万多装甲兽全部倒在了冲锋的道上,尸体堆得比人还高,只剩寥寥几个跟踉跄跄前进的伤乓,歌声断断续铗,仍然不绝:“……近卫旅。王国的骄傲,近卫旅,魔神的骄宠……”

  看到这样的军旅,即使连占据了优势的敌人也油然起了尊敬之心。

  斯特林喃喃说:“出色!”

  流风霜赞叹:“无与伦比!”

  面对如此坚贞卓绝的军人们,战胜者也不免感到一种无言的恐怖。

  只剩下最后一个装甲兽战士,身上插满了箭枚,脸上淌着血,肚子上被射穿了一个大洞,可以看到青色的肠子,他一手捂着肚子痛苦地前进。

  帝林举手,于是弩机队停止了射击,一时寂静无声。

  他跟跟跄跄,犹如喝醉酒般蹒跚前进。在数万人类军队的注视下,这个身高两米的巨人蹒跚前行,走到了弩机阵地前,担心这个怪物突然起毁坏的珍贵的弩机,担任护卫的

  宪兵想用长枪去杀死他,但帝林却阻止了,“让他看吧——他有这个资格。”

  于是,所有的操作手和护卫都退开了,装甲兽巨人好奇地站到一台弩机面前,粗糙的打手轻柔地抚摸着弩

  机那冰冷而光滑的钢铁表面。装甲兽巨人流露出孩子般的天真和好奇,小心翼翼地抚摸这弩机的发射孔,

  支架和躯干,看着成排地散落地上的箭羽和铁钳工具。

  面对人类先进的科技文明,他的眼中流露困惑和迷茫,他不能理解,为何这些看起来一点也不锋利和可怕

  的东西,却能在顷刻之间毁灭了自己最勇敢最坚强的战士?

  “嗷……”

  雷欧大吼一声,爆发了最后的生命潜力,要向帝林冲来,但宪兵们早已警戒森严,十驾弩机同时发射,上

  百枝利箭雨点般打在雷欧身上,那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打翻在地。

  遭受重创的雷欧努力地想爬起来,但手脚都被射断了,他愤怒地发出了一声长嘶,仰天叫道:“塞穆德拉西马!”

  第二轮弓箭到了,强劲的箭矢将他硬生生地钉在了地上,魔神王国的装甲兽统帅圆睁双眼,吞下了最后一口气,他最后的吼声在丹巴郊外辽阔的原野上慢慢消逝,所有人都听到了。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流风霜轻声问道。

  英木兰耸耸肩:“抱歉,殿下,我不懂魔语。”

  “在塞内亚语里面,这句话的大致意思是:“魔族王国将永生不灭’”

  一个浑身血污的青年军人从他们身后走来,他专注地看着雷欧倒地的身躯,目光中流露出复杂的感情,似是悲哀,又象庆幸。

  听到那个清脆又充满了磁性的声音,流风霜霍然转身,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个身影,使劲地盯着那张布满了血污、油汗和胡子茬的脸,一向镇定的她竟然在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惊喜。

  “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英木兰警惕地冲他喝道,手已按到了刀把上。真邪门,他想,元帅所在,警备森严,这个穿着紫川家军官服的年轻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那个青年军官冲英木兰灿烂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英木兰将军,你不记得我了吗?”

  “你是……”英木兰疑惑地看着他,看着这个青年军人,他觉得对方真有点面熟,他脱口而出:“紫川统领!”

  流风霜俏立原地,静静地注视这眼前的人,用一块手帕抹开了头脸上的血汗,剑眉星目的英使男子正在含笑看着她,心上人的使朗依然。

  在唇边多了一抹黑色地胡子茬,给他平添了几分成熟的男儿气质。

  她望着他,心神俱共醉。那被思念煎熬的每个日日夜夜,他的形象那么鲜明的出些左自己梦中,想到心上人在万里之外与凶残的魔族周旋,自己为他忧心得夜不能眠。突然间,他的真人就那么出些了,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此刻究竟是些实还是在梦中呢?

  她轻轻地开口了:“阿秀?”

  “是我。”紫川秀温柔地凝视着她:“谢谢你,霜。”

  两人目光交错。用眼神。紫川秀无声地道谢:“你答应我援救紫川家,你做到了,我也遵守了我的诺言,我活着回到了你的身边。”

  “真的是你?”

  “是我。”

  流风霜颤抖地伸出手,抚摸着最紫川秀的脸,摸着他那瘦削的脸庞,那粗糙的胡子茬,那温暖的双唇,她望着他那明朗而充满笑意的眼睛,是的,就是这样的眼睛,温馨而充满关怀,除了他,再没有人有这样的眼睛了。

  紫川秀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着她摸着脸。他流露温柔的目光,轻声说:“你憔悴了。”

  威觉手指上传来了真实的触感,确认眼前看到的并非做梦,泪水无声地从从她双眼流出来了。多少刀光剑影,多少风霜雪夜,朗沦江一别,似乎还是昨日的事,转眼间,一年过去了。

  在这令世界震憾的一年里,发生了多少事啊!魔族的入侵,紫川家遭受重创,远东军队的崛起,流风军与紫川家化敌为友,魔族由盛而衰直到眼前的灭亡,沦海桑田的变幻中,数以百万的人死亡,千载不灭的家国沦亡。在这战火纷飞的乱世,相去万里的两个爱人还能话着重逢,那是多么了不起的奇迹。

  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这一对情侣,不知怎么的,英木兰感觉自己鼻孔一酸,只想落泪。

  他悄悄地移开脚步想离开,但紫川秀却叫住了他:“英木兰,你留下吧。我这就要走了。”

  流风霜一惊,不由自主地抓住了紫川秀的手,英木兰会意,出声挽留道:“紫川大人,您是我们的好朋友,很久没见了,大伙都很想念您,大捷再加上久别重逢,那是难得的双喜啊?不如在我们这多耽搁一会?我去找两瓶好酒过来,大伙喝上庆贺一番!”

  流风霜虽然没有出声,但她的手,却抓得更加用力,挽留之意己在眼中流露无遗了。

  紫川秀无奈地苦笑:“庆祝自然是庆祝的,但不是些在,还有很多扫尾工作,我的营中有上万的伤员需要照顾,抓到的魔族军俘虏也需要安顿。还有枪来的魔族辐重战利品要分配——我若不过去,帝林和斯特林两个家伙会吞得一千二净,连渣子都不会留给我——最重要地是,魔神皇还没有下落。若找不到他,这场仗我们就很难说是全胜。”

  流风霜微蹙秀眉:“近卫旅己被全歼了,魔神皇还没有下落?”

  “这也正是我奇怪的。”紫川秀答道:“若魔神皇活着,他不该这么长时间地无声无息。”

  其实,这个疑问不单是紫川秀的困感,也是紫川家所有参战将帅的困惑。

  大战虽然获胜,但魔神皇下落不明。这成了巷在将军们头上地一把利剑。军队疲惫不堪,但还不能休息,士兵们必须在整个战场上巡逻、搜查,抓捕魔族溃乓。各个师团、团队都被告知,必须要警惕一个魔族皇族,除了瞳孔是蓝色外,他的外貌与人类一般无二,能讲述流利的人类语言。为防止此人穿着人类军服伪装出逃,执行战场任务的人类官兵必须十人一组,凡是遇到落单的官兵都必须盘查,有嫌疑的就当场扣起来。

  远东军的半兽人成了香宝宝了,因为再怎么乔装打扮,魔神皇也不可能扮成半兽人的样子脱身,于是半兽人就成为最没有嫌疑的兵员。在斯特林和帝林的联合要下,紫川休派出了手上所有的半兽人团队进行战场搜索。

  由于担心魔神皇的可怕战力,紫川秀要求士兵们一旦遭遇了突发情况,先不要忙着战斗,最要紧的是迅速脱离接触,第一时间发出警报。

  “只需发些魔神皇就是大功一件,千万不要贪功逞强!”紫川秀切切叮嘱部下们:“魔神皇不是人力可以对付地,对付他,必须要靠一零一师这样的特种部队才行!”

  不用紫川秀唠叨,团队长也知道谨慎。魔神皇单枪匹马杀入了远东军阵斩将夺旗那一刻,大伙都还记忆犹新呢,他恐怖的战斗力给整个远东军都留下了深刻印象。

  搜索行动一直持续到了下午三点多,德昆的部队第一个报告了好消息:“发些魔神皇了!”

  当时紫川家的统领们正在商议军国大事——至少,他们是有过这个企图的。斯特林以军务处长的名义召集紫川秀、帝林和明辉等三位统领开联席会议,商议大战之后的安排,但进帐坐下没刭五分钟,紫川秀就打起了响亮的呼噜了。统领们苦笑着,都看到了对方那鲜明的黑眼眶。

  松弛下来后,睡眠的诱惑简直大得无法抵挡。而同样的,明辉和帝林也是昼夜赶路,谁都没能好好睡一觉。”

  帝林干脆说:“还开什么鸟会,大伙睡一觉是正经。”

  斯特林有点犹豫:“不好吧?军队都还在坚持,各部队都还在搜索魔神皇,我们关门偷懒,这个影响好象不怎么好……”

  明辉F:“就我们四个,外面谁知道?都以为我们在研究重大军事决策呢,谁敢闯进来?”

  睡着的紫川秀当然没办法发表意见,不过他用响亮的呼噜声表达了他对明辉大人的赞成。坚决的三票对犹豫的一票,军务处迅速通过了一个重大决议:关上门睡觉!

  都是累透的人了,大伙躺倒就睡着了,直到外面有人喊:“启禀大人,发些魔神皇了!”

  四位统领同时被惊醒,紫川秀第一时间扑到门口:“他在哪里?快调部队过去包围!”

  “在装甲兽大营里!”

  快马疾尘,统领们飞快地朝着一处高坡奔驰而去,那是装甲兽军团突围最后据守的阵地。

  闻风赶到的秀字营和半兽人部队已经把那里给封锁了。大队的半兽人全副武装地把守着装甲兽营地的各个路口。

  “大人,”看到紫川秀和其他几位统领联袂到来,德昆快步上来冲紫川秀行了礼:“是我们先发些了魔神皇!大人,这可真是很不容易啊……”

  看他那罗罗嗦嗦的样子,好象很乐意把功劳和辛苦给摆上一番的,可惜紫川秀此刻心焦如焚,哪有时间听他唠叨,直截了当地问道:“神皇在哪里?你给带路吧,快!”

  当紫川秀进去时,他看到,在营帐之间的空地上躺着一个人。看到这个人,紫川秀的第一感觉是他还没死,只是静静地睡着了。午后的清风轻轻吹拂他额前的散发,温馨的阳光照暖暖地洒在他英使而苍白的脸上,在秀气而修长的眼睫毛下留下淡淡的剪影。

  他穿着淡紫色的王国军服,衣裳整洁,双手安详地互握在腹上。几乎看不到伤口,只有他身下洁白的斗篷被鲜血浸出了很大一块,才让人察觉到他脖子上那一丝细微地伤口——谁都不敢想象,就那么细细的一丝伤口,竟能流出那么多的血。

  然后,紫川秀回头望向帝林,却见帝林专注地望着地上躺着地人,良久,他凝重而缓缓地点头,轻声说:“是他。”然后,他庄重地抬手解下了自己的军帽,对着地上的人轻轻躬身。

  当代最伟大的战士,最强大帝国的君皇,也是最骄傲地勇士,已永久地长眠了。他的佩剑,那把令远东军闻风丧胆的光华剑静静地插在他脑袋旁的地上,剑刃如流波般闪着光。

  明辉蹲下身小心地查看了魔神皇的伤口,又摸着他的颈部脉,良久,他起身说:“魔神皇死了大概五个钟头,死因是切断颈部动脉的那一道细而深的剑痕,依他的武功,应该是自尽。”

  斯特林和帝林对视一眼,心下都已了然。五个钟头前,那就是装甲兽发起最后冲锋的时候。魔神皇把魔下最后一支军队派向了死亡,他自己也选择了自尽。

  看着魔神皇的尸体,斯特林不无惆怅:“在昨天,这个人还以为自己能成为大陆之主呢。”

  “其实,依他的武力,杀出重围并不困难。”紫川秀说:“重整兵马再战,未必就不能胜。”

  “不可能的。”帝林惋惜地看着魔神皇:“若是逃了,他就不是魔神皇了。”

  站在敌对的立场,甚至还恨他入骨,但谁都不得不承认,惊才绝艳,风华绝代,雄才大谋,野心滔天,傲骨铮铮,以上所有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魔神皇卡特。这样的人物,从前的历史上没有过这样的人,未来也不会再有了。

  跟在帝林之后,斯特林、紫川秀、明辉也脱下了帽子,对魔神皇的尸体鞠躬。

  魔神皇充满了诗人的忧郁情怀和帝国君皇的野心,高傲,威严,强大然而又是最脆弱的。他不能承受任何失败和挫折,虽然他身为最强大的战士和帝皇,但本质上,他只是个还带有孩子气的骄傲青年而已。

  “魔神皇?”

  “自尽。”

  有人在纸上用红笔将“卡特”的名字划了一个红x。“凌步虚?”

  “战死。”

  于是西南将军的名宇也被划了一个红x。“裴玛?”

  “被俘。”

  “叶尔马?”

  “被俘。”

  “雷欧?”

  “战死。”

  “云浅雪?”

  “逃亡。”

  “卡兰?”

  “逃亡。”

  红色的x左纸上起划起多,塞内亚族首脑们一个接一个被点了名,只是在最后一个名字时,明辉统领住了手,犹豫道:“卡顿?”

  帝林直接地说:“此人不足为患。”

  斯特林不解:“为什么?据说卡顿魔下有三十万大军,应是我们的最大对手。”

  “卡顿手中兵马是不少,但无论器量、才干和魄力。他都与去世地魔神皇相去甚远。此人属志大才疏之辈,虽然一时强势,但却不足成为我们的对手。”

  拿起了那张画满了x的名单,帝林扫了一眼,说:“还漏了一个人,他才是我们的真正威胁,比起他,卡顿连只免子都算不上。”

  斯特林诧异地抬起头:“塞内亚族军团长级以上的所有贵族名字都列在上面,我们还漏了谁?”

  “他不是贵族,但比起塞内亚的任何贵族都更危险!”

  “谁?”

  “黑沙军师。”

  “啊!”斯特林一指额头:“真的!我怎么把他给遗漏了?会战时他好象就没出些过!”

  “黑沙军师?他是谁?”明辉问道。他一直在西部,与魔族打仗不多。对魔族上层的了解并不多。

  “怎么说呢?”斯特林斟酌着用词:“这样形容吧,若说魔神皇是魔族王国灵魂的话,那黑沙军师就是王国的大脑了!”

  “魔族王国的大脑,这话说得好!”帝林笑笑。神色立即转为严肃:“黑沙军师这个人物,即使在魔族国内也算是神秘的异类。我审讯过叶尔马了,结果很让人吃惊:在王国的最高决策层中,黑沙军师的影响力比我们估计得要大得多,他的权力大得恐怖:他可以决定对军团长的任命、直接调动除了近卫旅和羽林军以外的任何魔族军队、一言可定将军们生死,甚至可以营响魔族皇储继位人选!

  “从七八零年的远东战争开始直到七八四年地魔族破瓦仑关,魔族所有的重大军事胜利背后都有他的身影,他策划一切。魔神皇对他言听计从,将军们在他面前都不敢大声喘气,他们怕他怕得象火!在魔族朝廷,他的威望仅次于魔神皇——这样的人物,岂是卡顿那庸才能比拟的。我们应该庆幸,指挥那三十万魔族军队的是卡顿而不是他。”

  斯特林不住地点头赞同,七八零年,他是亲身吃过黑沙军师的苦头了,一百三十六万魔族军对远东地大规模袭击,事先竟然一点风声也泄漏不出,魔族的各个军团雷霆万钧地杀来,六十四万远东紫川军连稍微抵抗一下都办不到,三天就全线崩溃了——如此周密的策划,空前的大迂回大包抄作战方式,各部队目标明确,行动迅速,这与魔族一贯简单直接粗鲁的厮杀方式实在相去太远,这场大战役很明显有黑沙军师背后操盘的痕迹。

  斯特林感到寺怪,自从魔族破瓦仑关进入人类世界以后,魔族的行动就钟失去了先前的精确和犀利了。奥斯会战中,各个军团各自为战,互不合作,而随后帝都会战中军团长们更是犯下低级的失误,军队表些混乱,接着魔族火放弃了帝都而选择攻打西北,——这样轻易更改作战目标显示了魔族在战略层面的缺失和混乱,他们缺乏清晰的长期指导和目标。

  帝林为斯特林解释了疑惑:“叶尔马招了,自魔军入关以后,黑沙军师就没在魔族宫廷中再出现过——魔族失去了自己的大脑。”

  “原来如此!”斯特林恍然,他问:“什么原因呢?难道塞内亚皇族与黑沙军师决裂了?”

  “那就不是我们能了解的了。叶尔马虽然是高级军官,但与黑沙军师有关的所有情报都是绝密,只有皇室能掌握。”

  虽然对黑沙军师和塞内亚皇室之间的关系很感兴趣,但这毕竟不是会议的正题。黑沙厉害,但他手上没兵,虽然被帝林形容为“不足为患”,但当前紫川家最大的敌人仍然是卡顿和他所率领的三十万魔族军队,对于疲惫的紫川军来说,这批骄兵悍将是不容轻视的敌人。

  会议进行得并不顺利——并非因为卡顿强得令紫川家统领们棘手,大伙连魔神皇都收拾了,卡顿再强也强不过他老子——困扰大家的是另外的事情,一个本来不应战为问题的问题。

  明辉统领在做报告:“西北军抵达战场地时候是昨日清晨九时,我本意立即投入战斗。但流风霜殿下说部队尚未休整完毕,直到午后三时才参战。”

  “六个小时。”帝林说:“流风霜足足拖延了六个小时!这究竟是必要的休整,还是她有意拖延?明辉大人,您觉得呢?”

  明辉:“昼夜急行军近百里,要说部队需要休整恢夏战力,这也说得过去。”

  斯特林冷冷说:“但这要看在什么时候了。”

  想起昨日上午战斗的惨烈,他如今仍心有余恃。军队伤亡殆尽,明知道只要再加一个师就有可能冲垮云浅雪的防线,但当时确实是连一个满员的中队都找不出来了。他本人亲自到一线去集拢扰那些被打残的部队,带着几千名伤兵组成敢死队冲锋四次,连身为统领之尊的他都杀得满身溅血,而远东军那边的凄惨,那就更不用说了,紫川秀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左这反复拉锯相持不下的时候,一个骑兵大队都有可能决定整个战场的形势。

  就在这时,流风霜握着整整二十五万大军藏着树林里,看着东南军、远东军与魔族打得遗体鳞伤不加援手,直到眼看魔族和紫川军已衰弱到了极点,失血失到再也流不出来地的步了,流风霜才施施然地带着她的无敌军团登上战场。

  “左巴丹会战之前,魔神皇是大陆公敌,流风霜必须与我们联手才能抵御他,但魔神皇一死,一个残破的魔族王国,已不足以威胁流风家的安全了,这种情况下,流风殿下的态度就己有可能暧昧了。”

  “无端猜疑自己的盟友并非君子所为,尤其是这个盟友刚刚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幸好我帝林并非君子。历来我都是习惯做恶人的。不能不承认这个事实,如今,与魔族联手符合流风家的利益,尽管流风霜未必能卑鄙到马维那样的程度,但我们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反正,我是不惮从最坏的角度来考虑人的。诸位大人,若你们是流风殿下,你会怎样做呢?”

  众人默默地思量,若自己是流风霜,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

  两不相帮保持中立还算是比较有良心的,对流风家最有利的,流风霜干脆就与魔族联手,当紫川军与卡顿交战时,她从背后对紫川军猛然一击,当紫川军主力崩溃后,她大可悠然地扫荡朗沦江以西的紫川家领土,将西北的蓝城直到西南的旦雅统统收入流风家版图。

  斯特林掐灭了手中地香烟,点头:“帝林大人,我赞同您的观点。这场卫国战争中,流风霜殿下对我们帮助很大,我们都对她心存感激。但些在,我们不能不有所警惕了。”“

  明辉犹豫着,在座诸统优领中,他是与流风霜关系最密切的人。在抵御魔族对西北进攻的时候,西北紫川军与流风军并肩作战,浴血厮杀,一同进军。在生死鏖战中,两军将士不分你我,在同一口锅里吃饭,在同一个营帐中睡觉,亲密犹如兄弟。

  明辉更是与流风霜朝夕相处,他真切地感觉到了,流风霜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她明朗的笑容就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这当世奇女子,她天生就是在阳光下生长的,这样的人物,应该是与任何阴谋诡计绝缘的。

  看到明辉苦闷的样子,帝林柔声说:“明辉大人,不要忘记了自己的立场。您毕竟是紫川家的优领。”

  明辉一哆嗦,手被指上的香烟烫了一下,他当然明白帝林那句话暗蕴的意思,坐左自己面前的,是负责监视家族文武官员忠诚的总监察长。

  “二位大人说得都很有道理,”明辉低声声说:“流风霜确实有点不对头,从她拖延时间不肯进入战场就可以看出来了。”

  会议上商定了一个作战方案:由斯特林率东南军、紫川秀率远东两军乘胜追击,寻觅卡顿皇子的主力决战,林冰丰远东第三军和新组编的各个步兵师担任侧翼攻势。而帝林和明辉所部,则作为第二梯队的支援部队——统领们心下雪亮,所谓的第二梯队,就是专门针对流风霜防备她偷袭的。

  这时明辉才察觉有点不对,他疑感道:“为何紫川秀大人没有参加这次会议?他也是统领。”

  帝林看了他一眼:“我没有通知他——他现在也没空。”

  帝林没有做任何解释。望着总监察长冷峻的脸,明辉吞了口水,不敢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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