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猛伸手将一名战士的眼睛合上,缓缓地道:“城主恐怕还不知道这些。如果我没有回去,那么你就把我刚刚说的话告诉城主。”
“将军,你......”
朱猛摇摇头,道:“战死沙场,原本就是我辈本份。”
他的话声未落,忽然听到一声异样的尖啸,犹如鬼魅惊叫。啸音入耳的刹那,朱猛就暴喝一声:“小心!!”一把将军官按倒在地。而他自己则是挺直身体,手中多了一面重盾,举目四顾。
朱猛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然而有人比他更快。老者如炮弹般冲天而起,仿佛被烙铁烧了屁股,颇为狼狈。
一道湛蓝光华无声无息地横过天际,仿如幻夜流星。
湛蓝光华从老者足下掠过,穿过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将军胸膛,又射向远方,消失无踪。
这名将军张大了口,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勉强抬起双手,想要堵住胸前的伤口,可那是碗口大小的透明窟窿,如何堵得住?
大胡子将军晃了一晃,慢慢仰天倒下,再无生息。
直到这时,朱猛一声悲呼方才出口:“老马!!”
这个大胡子将军一直担任朱猛的副手,两人搭档已有多年。朱猛深知这个搭档的实力,可是那道蓝光来的实在太快,威力实在太大,原本位于蓝光路径前方的老者又突然跃起闪避,结果后方的大胡子将军不及闪避,被击中了要害。
老者这时徐徐落地,脸色阴晴不定,眼中可见隐隐的忌惮。
那道蓝光实际上是一颗原力弹,只是来得太快太狠,才在肉眼中幻化成一道蓝光。
这一枪起自千米之外,却瞬息而至,洞穿了马姓将军后,还有余劲飞出遥远距离,方才化光而散。
细思之下,老者不由得心生寒意。这一枪若是射在他的身上,恐怕也得是重伤。刚刚若不是他恰好望着那个方向,又是本能闪避,恐怕就没那么幸运了。
可究竟是什么枪,才能打这么远,打这么狠?!
就在这时,老者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怒吼:“瑞翔!你刚刚为何不出手拦阻,害死了老马?!”
老者心情正是不好,闻言冷道:“他自己没本事,躲不开又能怪谁?难道这事也要怪在老夫头上?”
“你方才出手挡一下,或者至少推他一把,他也不至于死了!”
老者哼了一声,“老夫若是挡不住呢?难道就该替他死了不成?”
“一颗原力弹,还是从千米外而来!你最多受点轻伤,可老马就能捡回一条命。”朱猛吼道。
瑞翔大怒,哂道:“一个蛮夫,也值得老夫受伤?”
朱猛一口气被堵在胸口,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惟有怒吼一声,抱起大胡子将军的尸体,转身就走。
老者脸上阴得如欲滴出水来,看着朱猛的后脑,目光阴鸷。
回到自己营区,朱猛旁边一名军官方道:“将军,瑞老贼毕竟是天王贴身的人,现在他已经记恨上您了,万一在天王那边说您的坏话,该如何是好?”
朱猛哼了一声,恨恨道:“他说就说!这种鸟气,老子已经受够了!自从天王闭关,就是这些混蛋把一切都弄得乌烟瘴气的。”
军官又道:“将军,我们要不要去追猎杀了马将军的狙击手?”
朱猛停步,回头喝道:“你脑袋被浮空艇撞了吗?能在千米外打出这一枪的人,也是你们能去追猎的,去送死吗?我们这里,真正能去追的人,只有......”
说到这里,朱猛突然住口。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瑞翔。朱猛恐怕都差了一点,他擅长的是战阵攻坚,而不是荒野追猎。然而马将军战死,瑞翔却丝毫没有追杀狙击手的意思,不是怕了,就是自觉追不上。
老者爱惜羽毛,已经是出了名。
朱猛离开后,瑞翔却仍站在原地未动。他肌肤上依然有隐隐的刺痛感,那是被人锁定瞄准的标志。那个狙击手堪称胆大包天,居然仍然留在原处。而且他不是在寻找机会,而是直接瞄准老者各处要害,丝毫不加掩饰。所以,这完全是挑衅。
瑞翔几次有心要追,却都忍了下来。不为其它,实在是那把枪太过凌厉霸道。百米之外他还有信心闪避或是格挡,一旦到了百米之内,那一枪就能重创他,能不能逃得掉还要另议。虽说想要在百米内击中老者,难度也是成倍增加,但万一打中了呢?这后果老者承担不起。
反复思量,老者都不愿意冒险。他现在正在冲击神将的关键时刻,一旦重伤,伤的恐怕就是神将之路。
此刻远方山岗上,铅云低垂,暗风涌动,千夜半跪于地,端着葬心,准星在军营中缓缓移动着。
瑞翔竟能隐忍不发,千夜也就知道再刺激他也是无用,于是不再选他作为目标。
经历了刚刚的袭击,军营内将领几乎不见踪影,只有朱猛还在忙来忙去地查看伤亡。他和瑞翔是整个军营中仅有的能够格挡或闪避千夜狙杀的人。而普通战士和下层军官则是依旧各干各的,井然有序。他们很清楚,自己的价值远没有高到能挨葬心一枪的程度。
李狂澜出现在千夜身后,说:“你已经打不出第二枪了吧,为什么还不走?”
“现在走了,那老家伙就知道我打不出第二枪。还有,再过一会,我就能打出第二枪了。”
在李狂澜的感知中,千夜的气息正在徐徐攀升,显然体力正在快速恢复,再有半日功夫就能恢复巅峰。他轻叹一声,道:“你真是个怪物,他们惹到了你,真是不幸。”
“总有这样的人,总有这样的事。习惯了。”
“为何不向宋阀求援?只要宋阀肯出面,宋七就不会有事的。我有渠道,可以帮你把消息传回帝国去。这需要点时间,不过这段时间中,宋七最多受点罪,不会有事的。”
千夜放下葬心,摇头道:“如果这个消息让宋阀的人知道了,恐怕不光等不来救援,子宁的宁远重工也会被人给吞了。”
李狂澜颇为诧异,“怎么会?我看宋阀和宋七之间的关系挺好的。好几个长老都在说宋七或是将来宋阀的中兴之主呢。”
千夜一声冷笑,“关系好?门阀世家中,各支各家,兄弟姐妹之间,有真正关系好的吗?”
李狂澜毫不犹豫地道:“有!你们赵阀就是。”
千夜一时语塞,轻叹一声,道:“我早就不是赵阀的人了。”
“可我看赵四、雨樱他们几个还把你当作自己人。赵四为了你,居然连军部的密信都敢截。这事还闹得挺大的。”
千夜微微一惊,忙问:“怎么回事?”
李狂澜道:“军部安插在中立之地的人发现了你的行踪,就发了密报给帝国。其中途经浮陆的密报被赵四截下来了,不然你以为宋七为何会突然跑来中立之地?只是赵四也没想到军部那人连发了三道密报,到底还是让军部知道了消息。右相为此事专门在朝堂上弹劾承恩公和赵君度。”
“右相?结果如何?”千夜一惊。右相是过去他连见都见不到的真正帝国重臣,大权在握,比之诸元帅国公还要高出一筹,至于权势就更不可同日而语。没想到此事居然都惹得右相出面,即使是赵阀,恐怕也麻烦不小。
李狂澜道:“这种事怎么可能有结果?直到现在还没有吵出结果。据说高邑公主在背后出了不少暗手,所以帝室始终没有表态。这件事到了最后,多半会不了了之。其实朝堂之上,大多数事情都是这个样子,不会有结果。”
“高邑公主......”千夜想起了那个神情淡然的女人,许多往事又回到心中。
由她出面,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赵君度是她亲生骨肉。只是高邑公主出手,居然能够制衡右相,却是出乎意料。
李狂澜看出千夜惊讶,便解释道:“这有什么,当年高邑公主可不是一般人物。她嫁给承恩公,是名符其实的下嫁。否则以赵阀的傲慢清高,怎么可能接受一个承恩公的封号。实际上,赵公得了这个封号,才勉强平息一些人的怒气。否则的话,当年那件事绝不会如此顺利。”
千夜倒没想到当年的高邑公主竟是如此人物,千夜在赵阀的那段时间,几乎感觉不到这位公主的存在。
不过高邑地位越高,对君度和若曦就越是好事。至于千夜自己,如今已经和赵阀没什么关系,有了关系只会牵累赵阀,给政敌以攻击口实。
可赵君度居然会为了他而去劫军部的密报,用胆大包天来形容也不为过。
千夜心底轻叹一声,收起了葬心,站起身来,道:“走吧,暂时不会有机会了。”
“不去救宋七?”
千夜摇了摇头,说:“现在只凭你我,救不出子宁。”
“难道就这样算了?”
“当然不是。刚刚的事,我还要做很多次。这样那些人终会明白,只要我还活着,最好不要动子宁。就像子宁还活着,就没什么人敢打宁远重工的主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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