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後,一脸苍白的慕心跪在慕家大厅,仰望父亲遗照,一身的墨黑显得她纤细的身躯更加赢弱。
奶奶、妈咪和慕情与亚瑟面对面坐著,静待任律师公布遗嘱。
对於遗嘱,慕心没有兴趣,空茫的脑袋里只想著今後该何去何从。
她该何去何从?
台湾,无论如何都不能住下,没有父亲的庇护,她怎能留在这块仇视她的土地?
至於法国……娜莉回家了吧!这个月,亚瑟陪她四处奔波,处理父亲的後事,没办法留在娜莉身边照护,她更生气了,是不是?更何况,自己是凶手,娜莉恐怕再没办法和她共处!
一个未出世的小婴儿、一个宠爱她的父亲,她手上沾的是两条命,她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不祥吗?
不需要了。
妈咪说她命底坏,克父克母,是个不得善终的恶八字,以前她还可以自我解释,说那是妈咪因为愤怒,编造的不实谣言。现下,活生生的事实摆在眼前,她缺乏争辩空间。
要是她不要哭著打电话给爸爸,就会没事,对不对?
要是她礼让娜莉,在一见到她时立刻躲回房里,不争不辩,小宝贝就能安然存活是不是?
问题出在哪里呢?出在爸爸爱她、亚瑟待她好,凡与她建立良好关系的人,都脱不了悲惨结局。
既然如此,她怎能再回法国?除开一屋子的责备之外,她怎忍心再让亚瑟因自己的存在受伤害。
够了,事情到这边为止,如果老天注定她的存在不祥,那么就让她独自一人生存,不要有关心、不要有疼爱,不要给任何人任何机会受她所害。
不哭了,她这种人无权拥有情绪,她的情绪是害人东西,她不哭、不笑,回复过往,她的生活应该是禁锢,不是幸福。
任律师在念遗嘱时,她没专心听,她想著自己的未来、想著离别的心酸,她下定决心离开,不舍的心情占满胸怀。
回想床边的私语、回想亚瑟耐心地陪她看鱼,豪华的包厢里坐著快乐的他和幸福的自己,香榭里舍上的手牵手漫步细语,那么多的甜蜜将成记忆,烙著甜蜜的心疼倍痛人心。
突然,妈咪冲过来,一阵扑打,打断她的思潮。
熟悉的疼痛回到身上,亚瑟三两步跨过去,将慕心抢在怀里保护。
「你在做什么?住手!否则我要告你伤害。」亚瑟的话阻止她的动作。
「贱女人,你和你妈一样,是狐狸精投胎转世,专门来迷惑男人。」妈咪受不了遗嘱的内容,她想抓慕心来打一顿。
「你总是拿走爸爸最重要的东西,为什么?只有你才是他的女儿吗?」慕情冷笑。
「你们两个够了,那是育林的选择。」奶奶无力地看媳妇一眼,她们之间的纠葛是否将结下一生一世。
「我不要,为什么育林这样待我?二十几年来,我替他照顾这个家,替他生育子女,甚至还替他养私生女,我牺牲、我奉献,我比那个狐狸精做的还要多上几千倍、几万倍,为什么到头来我得到这样的待遇?」妈咪哭吼。
「也许当年,我不应该为了面子,阻止你们离婚。」奶奶皱皱的脸颊上满布哀戚。
她知道儿子恨自己,虽然他从不开口说明,但儿子心中的恨,身为母亲的她怎会看不出?
「妈,连你都说这种话?外遇的人是育林,不是我;勾搭别人丈夫的女人是慕心的妈,不是我,凭什么从头到尾都是我在付出代价?」
「所以我做错,如果当年你离开育林,说不定现在的你不会怀有那么多恨意。」奶奶老泪纵横,她老了,当年那些坚持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悲戚。
「不对,不是这样子的。」
她冲到灵堂前面,指著丈夫的遗像破口大骂。
「慕育林,你对不起我,从嫁给你的第一天起,我就专心一意地爱你,我为你而活,我包容你所有过错,我做所有女人都不能做的事,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待我?我是那么爱你,你居然用这种方式回报我!
「二十年前,你为了那只狐狸精谋杀自己的心,从此看不到我的真意;二十年後,你又为这只小狐狸精谋杀自己的性命,你连一点点机会都不留给我,你对我太过分了!」
妈咪捶胸顿足,太多的恨让她不能忍受。慕情搂住妈咪,泪如雨下。
「慕心,原谅这些年你妈咪对你做的吧!她错在太爱你父亲,错在跟一个死人拔河,她总是输不能赢。
「记不记得,在你母亲去世之前,她对你很疼惜,她拿你当亲生女儿照顾对待,要不是你母亲去世,育林的态度转变,从此不愿意回家,一回家也只肯往你房里钻,她不会是这样的,她曾经是个温婉善良的女人。」奶奶说。
慕心点头。是的,五岁之前,她的图画里面有太阳、有公主;五岁之後,她只画向往自由的小鸟,潜意识里她想飞离这个家。
那时,她既爱父亲回家,又怕父亲回家;她爱赖在父亲怀里撒娇,却怕父亲离开後,妈咪的残酷对待。
慕心走到任律师身前,仰头问他:「请问,我父亲把什么东西留给我?」
「他把电子公司所有的股份统统留给你。」
「妈咪、姊姊和奶奶呢?」
「你妈妈得到他名下十二处房地产和现金三千万;姊姊得到价值五千万的古董和有价证券市值五千万;奶奶则得到现金一亿。」
「爸爸给我的东西,我可以不要吗?」
「为什么不要?」
任律师是慕育林三十几年的好朋友,对於他们家的情况,他是知情的,所以当慕育林做这样的安排时,他并不赞成,没想到还没说服育林修改遗嘱,一场空难便夺定他的生命。
「我不缺钱。」慕心说。
「恐怕不行,当时你父亲做这样的安排,是因为他认为亚瑟-威廉斯先生,能够接手公司,并将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你知道的,这个公司是他多年来的心血,对他而言是另一个子女。」
「那……」慕心为难。
亚瑟看懂她的为难,他对慕心微笑,几句话解除她的为难。
「任律师,麻烦你帮我拟一份合约,合约上载明,由我主控精湛电子的经营权,但每年我将提出百分之五十的利润给慕太太和慕情。」
「亚瑟,谢谢你。」慕心仰头,这个男人,她怎能不爱?可是爱他,要付出代价,想起父亲、母亲的死亡,爱他……却步……
「收起你的假慈悲,你以为我和妈在乎的是金钱吗?错!我们在乎的是爸的在乎,他把最在乎的公司给你,把最在乎的爱情给了你妈。
你是他最在乎的女儿,我们什么都不是,自从你出现之後,他没再多抱我一下,没再正眼看我,是你害我成了无父孤儿,是你抢走我的快乐,就算你给我再多的钱,都弥补不了这个事实。」慕情大步走到任律师面前。
「任伯伯,请你把我得到的遗产,统统捐给创世基金会,我一毛钱都不要。」说完,她一手拉开大门。
「情情,你要去哪里?」这个孩子一向偏激,奶奶担心她出状况。
「去把自己嫁掉,我要彻底脱离这个悲剧的家庭。」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慕情的话让慕心发愣,一向以为自己是受委屈的那方,她从没想过姊姊的痛苦,原来她犯下的错误远比自己所想的更多。
走回父亲灵前,她鼓足勇气,跪地,抱住哭泣不已的妈咪。
「妈,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伤心?」慕心真情真意。
妈咪痛心疾首,止不住哭泣。怎能不伤心?怎能不哀泣?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不爱自己啊!
原以为只要撑得够久,总有一天少年夫妻老来伴,即使没有爱情,他们也能温温馨馨一起走到生命尾端。哪里知道,老天竟是连这份可能都夺走,她的等待、她的恨怎么办?
厉吼一声,她推开慕心,冲往二楼。
环顾四周,这个家庭充满悲剧,她怎还能把亚瑟拖下水?
扑进亚瑟怀里,慕心知道自己爱他,也知道自己不想当痛苦的妈咪,她应学习放手,成全亚瑟和娜莉的爱情,泪汩汩流下,爱情……拜拜……
他们要回法国了,当所有的文件办妥後,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决定航班,公司的事情不能搁置太久,至於娜莉的事……也该尽早做处理。
从一大早,慕心的态度就很怪异,她对他笑、她牵住他的手不放。
离开家时牵住、上计程车时牵住、走路时亦牵住不肯放,她仿佛在担心他会消失。
终於他们托运好行李、终於他们在候机室里等待,但她握住的手不曾松开。
「亚瑟,我妈咪会好起来,对不对?」
妈咪的情绪不稳定,任伯伯将她送进医院,奶奶也办好老人院的住院事宜,并在昨天搬进去。宣布遗嘱那天後,慕情失踪了,没有人找得到她,她刻意躲避大家。
亚瑟留下一个能干的女秘书珍娜,在这里协助任伯伯处理慕家的大小事宜,他要慕心放心,情况会一天比一天更好。
「当然会,她只是一时太激动,很快就会恢复。」
「这些年,她受的委屈不比我少。」慕心说。
「挨打的人是你。」亚瑟提醒她。
「我痛的是身体,妈咪和姊姊痛的是心;我不快乐、她们也痛苦。我不确定,爸爸和我母亲的爱情值得让一家人陪葬吗?」
「爱情……常常是身不由己。」亚瑟说。
是的,爱情身不由己。
在慕心之前,他不认识爱情,他以为情欲发泄便是爱情的主轴,後来一个中国新娘、一个神秘的女人教会他爱情。
从此,她不在身边的日子,他怅然若失,她伤心的泪水灼烫他的心,他舍不得她的一切一切,盼望起未来的生生世世,他开始相信起中国人的轮回,相信起她口中的前世注定,这种说法太不法国,但没办法,谁教他爱上中国女人。
亚瑟无法想像,没有慕心的日子,他该怎么过?
他说……爱情身不由己。
没错,所以他爱上娜莉不是故意,娜莉生气自己也不是他所能控制,她应该圆满他的爱情,不伸手阻挡,她不希望二十年後,当爱他的心被恨消磨殆尽,自己变成第二个妈咪。
「我有一句话,一直忘记告诉你。」抬眼,她的心落进澄澈的蓝天里。
「你说。」
她的认真总让他想笑,但他忍住了,因为认真的女人应该被认真对待。
「我爱你,很爱很爱。」
虽然他不爱自己,但慕心想让他知道自己爱他,即便要离开,她不让自己心底留存太多遗憾。
「我知道。」亚瑟回答。
单纯如她,只消一个眼神、一个举手投足,他便理解她所有想法。她爱他,他老早就知道,好笑的是,她爱他却又极力隐瞒他,慕心不晓得,单纯的人连掩饰都稚拙得让人心疼。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慕心讶异。
认真追溯,他是在她盼望他带她去看鱼的眼神中,看出她爱他;在她扑在他怀里哭得安安心心时,猜出她爱他;在她吃饭时,偷看他的视线中,确定她爱他。她的爱一如她的人,乾净、简单。
「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哦……是很早以前呵!但就算知道她爱他,他还是无法接受她的爱,对不对?如同父亲对妈咪的爱情,也许有所感觉却选择视而不见。
因此,他要求她和娜莉和平相处、要求她们各自过自己的日子,他始终无法让娜莉离开身边,不是吗?
问题是娜莉无法忍受她的存在啊!
紧紧地,她用力抱住他,在他怀里说话:「我的爱情很认真。」
「我了解。」
「我相信轮回。」
「你几乎说服我,好吧,我也相信轮回。」
「你相信?太好了,我们来约定,在下一个轮回时,你的爱情给我,我的爱情全数交给你。」
「万一,我们同时身为男性怎么办?」他笑著开她的玩笑。
「那我们在房子前面挂一张彩虹旗,我们一起在左边耳朵戴耳环。」她还是一派认真。
约定好下辈子,这世的不圆满变得容易接受,她乐意耐心等待,等待几十年後或几百年後,他的爱情专属她。
「这样子,我太委屈。」
他还在开玩笑,慕心却想哭了。她最最最不想要的,就是让他委屈呀!
「不然,我去变性,花钱把自己变回女生,你再来爱我。」
她将就再将就、妥协再妥协,她想要他的全部爱情,不想与人分享。
「我考虑考虑。」
「你要考虑好久吗?」
她没有太多时间等待,飞机马上要起飞。
「好吧,我同意你的要求。」
话说完,怀中的慕心紧绷肩膀垮下。
有这么严重吗?
慕心离开他的胸怀,伸出尾指。「我们来打勾勾,不行说话不算话。」
「这是中国契约?」亚瑟莞尔。
「对,中国契约!」
她的手勾上他,心缠上他。爱他,她要爱完这辈子,再延续到下辈子,眼前的几十年她不和娜莉抢,往後的每个生世她将拥有完全的他,老天爷对於耐心等待的人,总是会给予特别优惠的,对不对?
「记得呦,大男人说话不能不算话。」
语尽,两颗眼泪滚下来,那是让人心怜的表情。
亚瑟忘记「中国是保守的民族」,忘记「中国女人一向腼腆羞涩」,他在大庭广众下情不自禁,俯身吻住慕心。
有她的爱,真好!
她的发香常在他梦中萦绕,她柔软的唇瓣常在他心底徘徊,他爱她一如她爱他!
是的,若真有轮回,他不只要预约下辈子,他还要预约生生世世。
趴在他怀里,感受他的心跳,慕心一遍遍鼓舞自己——没关系,要有耐心,他终将属於自己;不哭、不伤心,她应该高兴,自己的爱情有了未来与希冀。
离开他的怀抱,空虚立即包围。
她把手中的书本交给他。「你帮我拿一下,我去上厕所,马上回来。」
仅是离开一步,她感觉自己走到天涯。
「慕心。」他突地唤她。
她回头。
「放心,我不会让你迷路丢掉,不管台湾的协寻网做得好不好。」
慕心好感动,他记得他们之间的对话。
看著她远去背影,亚瑟满心欢喜,他高兴自己娶到简单女人,一句话语就能哄出她无可言喻的感动。
低头,他翻开慕心的书,一张粉色信纸眺出来。
亚瑟是不太重视个人隐私的大男人,他顺手打开信纸,娟秀的字迹跃入眼帘亲爱的亚瑟:
你一定无法想像我有多么爱你,我想天天和你在一起、想时时刻刻不分离,我不介意成为望夫石,日日等待你的讯息。
只不过……我必须离开你,因为爱你。别骂我强词夺理,你先听听我的道理,先别生气。
有很多人是带著原罪来投胎的,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出生,我便注定要克死父母,身旁所有喜欢我的人,都会因我而得到不幸。
爸爸、妈妈、妈咪、姊姊和娜莉肚子里的小婴儿,没有一个人逃过我带来的厄运,然而我是那么爱你,怎舍得你为我遭受不幸?
所以,我决定离开你。
最近,我发觉自己变得贪心,我不再能够和娜莉分享你。
书上说——爱情是绝对自私的感情,但我怎能用书上的话来原谅自己,娜莉都能为了爱你,将就我的存在,我怎能容许自己自私?何况有妈咪当我的借镜,我知道再留下来,终有一天,我会出手伤害你和娜莉的爱情。
所以,对不起,我必须离开你。
股票放在我的行李里面,你要记得拿走。
当时,你为了爸爸公司的股票和技术娶我,现在你有了这些东西,一定更能发挥你的理想与抱负。
亚瑟,我会尽心祝福你,祝福你和娜莉平安幸福,祝福你们很快拥有第二个小宝贝,并安安静静等待,等待时间轮转,我们在另一个世纪拥有专属我们的爱情。
心心
信看完,亚瑟发飙,他起身,快速在机场里大步来回。
这个笨女人在想什么?该死、该死!
他冲进女厕,不用怀疑,根本没有一个叫作笨蛋慕心的女人在里面哭泣。
声声催促登机的广播传来,他看看手表,想起明天的两个重要会议和娜莉,只花五秒钟作决定,他登机。
在高空中,他用飞机上的电话打给台湾的珍娜,命令她立刻找到慕心。
他没多浪费半秒钟,打开电脑,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接手精湛电子,让公司工厂上轨道,好挪出充裕的时间,将那个笨蛋女人逮回来。
至於娜莉……那将是另一场好戏。
你绝对无法想像亚瑟有多忙,一个男人在短短两个月里面能做那么多事情,对他,你只能心存佩服。
他做了哪些事?我们一件一件来说清楚。
他不但接手精湛电子企业,还让一度狂跌的股票回复到原来价值,公司不因新人接手显得杂乱无章,相反地,新年度的评估报告出炉,目前他们虽维持以往的生产销售量,但预估明年春季时,公司盈余会增加十二个百分点。
再说说娜莉的问题,当媒体报导有关慕心和司机罗夫的负面消息时,他关起房门和慕心讨论,他一方面要求报社道歉,一方面到饭店找到慕心口中的老婆婆,两相印证後,他认为这是一桩有计画的阴谋。
於是,他不动声色,在罗夫的车上、宿舍里装上针孔摄影机。
这一装,他和娜莉的奸情、阴谋全一清二楚曝了光。
司机被送进警察局,至於娜莉,念在旧情,他给她一笔钱,要求她不要再出现在他们眼前,否则,她想上新闻媒体不是太困难。
让亚瑟觉得最辛苦的,要算是慕心了,当然,她的行为并不难掌握,难的是如何让她死心塌地相信,她不是撒旦派来的破坏者。
事实上,在亚瑟上飞机後一个小时,珍娜就找到慕心。
她去医院照顾妈咪——那是一种被称为救赎的行为,慕心坚信唯有如此,她还完上世累债,下辈子才有权利享受亚瑟的爱情。
慕心苦苦要求珍娜不向亚瑟透露自己的行踪,亚瑟只好顺应要求,装作不晓得她在哪里。当然,也是因为亚瑟忙到没时间把她逮回身边,牢牢看守,所以,他任由慕心在十二人小组的看管下「自由」。
不过,台湾方面不定时传回来的消息,总让亚瑟心惊肉跳,这个女人实在没独立生活的本领。
首先,她用信用卡去租房子,房东不肯租,她居然空手去提钱,一叠二十万块的纸钞连遮都没遮,捧在手心上,大剌剌走在街头。
果然,无知的青少年被诱惑,动手抢钱,幸而台北治安良好,到处埋伏「便衣警察」,将她的钱送回她手里。
再说,她一顿饭煮到浓烟密布,还惊吓过度,把水浇在油上,火苗迅速窜烧,要不是「热心邻居」及时出现,妙龄女郎葬身火窟的消息可在隔天各大报的头版上出现。
每每听到这些讯息,亚瑟便急出一身冷汗,他唯一能做的,是帮这些「便衣警察」与「热心邻居」加薪。
然後,最新消息出炉——「热心邻居」发现,慕心连接几天没出门买食物,整天病恹恹地躺在床上。
请不要怀疑邻居怎会知道慕心躺在床上病恹恹?很简单,装针孔又不是亚瑟第-次做的事情。
就这样,他急得像热锅蚂蚁,再加上父母亲一催二催,催他快走一趟台湾,把被误会的媳妇接回来。
于是现在,他坐在「邻居」家的沙发上,眼睛盯着屏幕上的慕心。
搞什么!?他看看腕表,她已经哭了……三十二分钟了,还在哭。
「是哪个白痴惹她哭?」
他从不懂得体贴残障人士,就算是惹她哭的真的是白痴,他也会送给对方一顿「丰富」。
「总裁,夫人今天早上去看肠胃科医生,经医生转诊到妇产科,医生诊断出夫人怀孕两个半月。」十二人小组成员A说。
她头壳坏去吗?怀孕两个半月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不对?她这种人怎么能一个人生活,想到这点,亚瑟跳脚。
「怀孕值得她哭成这样?」眉一挑,他的沉稳端重被掏到云霄。
「报告总裁,中午夫人在回家途中,走进一间算命馆……」
又算命,她干麻那么不相信自己的命?
自从两个月前,她第一次接触算命这个行业后,只要一有机会,她就跑去算命。
弄的跟监的十二人小组,不得不加快脚步,抢在她之前,冲进门去贿赂神棍、命理师,藉由他们的嘴巴一遍一遍告诉慕心,说她的命很好、是福录双收的好命运,说她应该远嫁法国,说她该留在丈夫身边等等之类的蠢话。
「这回算命先生又说什么?」
「他告诉夫人,她的孩子一定要留在丈夫身边养,才能养得大、养得好,否则怕孩子长不大。」
连恐吓都用上了,亚瑟瞄一眼小组组长,他们开始对跟监行动不耐烦了?也对,他们是国家安全局的菁英,来做这种事情,的确大才小用。
「夫人听了怎么说?」
「夫人哭着说她不能回法国。」
「谁规定她不能回去?」两道浓眉竖立,他很火大。
「她说你有你的新婚姻,她不能破坏。」
「新婚姻?这种不经求证的笨话她居然说的出口!」亚瑟拿起桌上的咖啡杯,豪气地一口干尽。
放下杯子,走出门、七步,他按下慕心家的门铃。
慕心开门,抬眼,看见他,错愕。
「你怎么、怎么……」
对于他的出现,慕心惊讶多于快乐,这点让他很不爽。她应该是要日思夜想,盼他望他寻来才对,这么可以是这样的一脸讶然。
「我在生气。」
一句生气,他直直的踏入她家大厅,跨入她的卧房,脱下他的西装外套,躺在她不大的双人床上。
他在生气?气什么?是她做错事情吗?他是来骂人的吗?
瘪起嘴,逼的许久才暂停的眼泪,又滚落眼眶。
「你……」
她的话没说完整,他翻身,抱住枕头。
「把冷气打开。」
指令刚下达,亚瑟猛然想起,十二小组曾说过,慕心曾手湿去开电源,被触电的事情。他从床上一跃而起,赶在她前面打开冷气,然后又躺回床上。
慕心小心翼翼的坐到床边,忘记指责他的擅自闯入。
「你……为什么生气?」她可怜兮兮。
「-不在我身边,我做什么事情都不顺利。」
闷闷的,他把头藏在枕头下面,枕头上有她淡淡的发香,让他想起那些一起入睡、一起醒来的夜晚。
「真的吗?我也是。」
话一出口,慕心忙-住嘴巴。这些话,不能也不该说,她的不顺利源自于她的人生,并非分离。
「-的不顺利依定没有我多。」
翻身,手支在后脑勺,他不理解自己一个堂堂大男人,为什么要耍小手段,才能把她带回身边。
他想,除了爱情,没有更好的解释了,看着她瘦削的脸庞,心疼是唯一知觉。
这两个月间,每晚他都能看到她的生活片段,可是,她的人已经在他身边了,他发现思念仍然浓烈。
看着亚瑟,她理解心上的空洞是什么。那个洞是他的人形,总要眼睛里嵌上他的身影,她的心才会充实完整。
「我可不可以……」
可以什么?接下来的话很难启口,两只瘦瘦的手臂伸出去,她用动作表示心意。
亚瑟莞尔,拉过她,密密实实地把她揽在身上。她软软的身子、他宽宽的怀抱,他们的契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告诉我,-有多不顺利?」拥她在怀,存了两个月的不愉快摆平。
「我被抢;我的厨房差点起火;我的客厅淹大水。房东还骂我,他说在搞一次飞机,就要把我赶出去。」一起了头,她的状告不停。
「-没有我惨。」他下结论。
「真的吗?」
「-爸的公司差点被我弄倒,几万个员工差点因此而流落街头,我自己的下属联合起来对我抗议,说我的事业重心摆到别人家里去。」他十句话有九句半作假,聪明的女人一听就能听出来,可惜慕心与聪明两字无缘。
「至少你还有娜莉陪你,我一个人孤伶伶。」
没有他的世界只能用孤伶伶形容,以往她不识爱情滋味,所以安于一个人的世界。然而,他教会她爱情,她便无法安份。
她孤伶伶?他以为对门那十二个大男人是用来做什么的?
「娜莉跟别人跑了。」
「怎么会?她说她爱你。」慕心记得,娜莉一次又一次的在她面前炫耀他们的爱情。
「她只爱我的钱,她真正爱的人是司机罗夫,在我的公司快垮台时,要了我一笔钱离开了,我并没有比-好过。」他张冠李戴,硬把慕心离开身边的不好过,推给工作和娜莉。
「娜莉走了,你一定很难过。」
失去真爱的痛苦,她很明白,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有她最喜欢的湛蓝。
「还好啦,反正身边女人来来去去的,我已经习惯。」
他很差劲,明明是他在女人身边来来去去,居然还把罪怪到女人身上。
无所谓,他就是希望慕心记起来,自己是众多女人当中的一个,然后把罪往自己身上揽,一揽二揽,他要将她揽回身旁──赎罪。
「难道那些女人里面,没有你真心喜爱的吗?」
他说习惯,所以对于她的离开,他很习惯?想到这哩,她不免心酸。
「-可不可以告诉我,爱一个人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你不懂得爱情?你明明和很多女人……」说到这里,慕心脸一红,羞赧低头,换个方向,她说:「何况,艾拉早就让你知道恋爱是什么滋味。」
「艾拉,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久到我已经忘记那份感觉。」此话出口,他才发现,谈起艾拉,他的胸口不再隐隐作痛。什么时候伤口痊愈了?
「认真一点,你记得起来的,那是一种浓的化不开的甜蜜滋味。」她说。
「对啊,艾拉和我的童年串在一起,除了甜还是甜。还有呢?爱情的其它面是什么?」
「爱情还有……不管他的人在不在你身边,你都会对他思念。」
「照-这么说的话,好象真的有这么一个女人。」
他的话让她的心沉了一沉。
「-再说说看,让我印证。」
「爱情就是无论你在哪里、做什么事,心的一个角落总有他的影子。」她在诉说自己的经验。
「那就更对了,然后呢?」
「爱情是即便他不爱你,你也不会在意,唯一在意的是,他够不够幸福?」
亚瑟恍然大悟。「这就是爱情?我懂了,原来-是我的爱情,难怪我老对-思念,不管-在不在我身边;难怪我不论我在哪里,心底总是有一个慕心在那里晃来晃去;难怪即使-要离开我,我也不愤怒,只要确定-比我幸福。可是……-并不幸福,所以,我来了。」
亚瑟的话让幕心由一头雾水,从不敢置信到确定是自己没听错,泪……淌下……
「你是说真的?」他爱她,他说他爱她啊!泪不休,欲语难开口。
「我从不说谎。」
这句话就是谎言,但只要能将她领回身边,再多的谎话,他都乐意为她说,因为──爱她是真,不是假。
「告诉我,愿不愿意回到我身边?不再管那些无聊的轮回?」
他想鼓吹她放弃这种三千五百年前的古文明思想,但偏偏她受影响太深太深。
果然,她说:「轮回是真的,命中注定也是真的,只是之前,我错解的命运,现在我懂了,只有在你身边,我们两个才能得到幸福。」
「谁告诉-这些?」
「很多算命师父都这么告诉我。」
叹气,科学理论终究敌不过宗教神迹,他放弃说服。
「这样很好,我累了,可不可以陪我睡一下?」他将她搂在怀里。
想起去年秋天、想起那场心不甘情不愿的婚礼,他的爱情在婚礼下成形,谁说婚姻不是最神圣的东西?
吻落下,吻见证他的爱情,难控的情欲碰到他纤柔的身体,燃烧……
他忘记,隔壁那群精英,正透过屏幕在观赏……好戏。
锣鼓喧天,好戏开场,买瓜子的回来了没有?可口可乐有没有带两瓶?
【全书完】
编注:别忘了《豪门婚礼系列》还有「总裁旷世婚礼」、「皇室世纪婚礼」、「巨星闪亮婚礼」及「大亨豪华婚礼」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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