溱-摊开日记,潦草的字迹、潦草的心情,最近心情有些混乱,解释不来的状况让她觉得迷惘。
一九九九年五月三日
亲爱的妈妈:
第一次,我对自己不确定,不确定他的行为,不确定自己的想法。
我喜欢他吗?不!我的理想对象从不是一个严峻刻板、自我中心、霸气无礼的大男人,更何况,目前我最重要的工作是将小颖推上舞台,而不是谈情说爱,时间对我是宝贵的东西,我必须尽全力完成你的愿望。
但总有那么一些些解释不来的期待,期待他在上班前、上楼探望母亲时,见上一面;期待他在下班後,带来一壶好咖啡,坐在我的床沿,他做他的事,我看我的书,我们甚少交谈,但气氛融洽得让人心喜。
昨天夜里,他很晚才回家,我坐在窗前等待,等待什么?当时我并不清楚,直到他车声响起,不定的心才安置下来,我在心中默数他的脚步,数著、数著……抬眉,我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笑容,我已经忘记多久,我没有发自内心真正快乐过。
他没敲门就进来,他从不理会孤男寡女这套论调,尽管夜已深。
他送给我一个玻璃球,摇一摇,就会漫天飞雪,绿色的圣诞树、白色的雪人,把浓浓的圣诞气氛全装进玻璃球心。
我晓得,在不是圣诞节的现在,很少人卖这个,我问他为什么送我这个?
他说:「你不是说,所有节日中最喜欢圣诞节?」
是的,我最喜欢圣诞节了,喜欢那个有你、有外婆、有「他」和火鸡大餐的圣诞节,那年我收到一个好大的黄色绒布狗,每天我都趴在它身上,压压躺躺,我在它身上作白日梦、在它身上唱歌、在它身上祈祷,祈祷「他」快快成为我的爸爸,让我们全家人在一起过著快乐幸福的日子。
於是,前天他问起时,我告诉他,我最喜欢圣诞节,没想到他居然会记起我的话,并把「圣诞节」送到我手中。
这是否代表他对我用心、他喜欢我?
不过,平心说,我真的很难想像他会喜欢我,这样一个冷漠的男人,一个对亲妹妹都没有热情的男人,会拥有「喜欢」这类情绪?
或许是我想太多吧!或许他对我,只是……一时无聊……
傅太太又在叫唤了,溱-匆匆锁上日记,步出房间。
「为什么动作那么慢,难不成行动不便的人是你?」
还没进门,溱-就听见傅太太的叫骂,连带地,一把梳子扔过来。
不过,这回溱-很清楚,梳子是故意失了准头,不往她身上砸。自从傅毅爵对她下过通牒後,她再不敢肆无忌惮。
弯身捡起梳子,溱-认分走到她身後,为她梳拢头发。
「你最好给我认清楚,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你别以为搭上毅爵,就能骑到我的头上。」
她的话字字句句都刻薄,溱-试著不把话听进耳里。
「半夜三更把男人留在房里做什么?现在的狐狸精真不要脸,登堂入室勾引男人,真不晓得你父母是怎么教养孩子,把你教得那么淫荡无耻。」
她的话让溱-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些恶毒言语,大概是八点档里的恶婆婆常挂在嘴上的话吧!
她的下马威下错人,她不想当她的媳妇,至少眼前不想。咬唇,持续手边工作,沉默是她唯一武器。
「你是当护士的,最好把自己的生理期算准一点,怀了孩子别妄想要我们傅家认下,你的血统不配!听明白了没?有我在,绝不会让你进傅家,别想用孩子要胁我。」
她就是讨厌溱-,不光因毅爵为了她给自己难堪,更因为她那双不驯的眼睛,表面上,她安静、容忍,却在事实中处处占上风。
溱-和「她」是同一种人,表面上安静恬适,用柔弱勾动男人心,当年她用了绝然手段,迫得「她」彻底离开,但「她」离开十八年,却没有一分钟离开丈夫的心。表面上,自己赢得风光;私底下,却是输得凄然。
收拾桌面,溱-把化妆台上乱置物品摆整齐,回头,把床上被褥铺好。
「我要换衣服!」恨恨地,她对溱-发出指令。
换衣服?九点了,她想去哪里?有疑问,但溱-不想问,打开衣柜,帮她取出一套浅蓝色套装换上,换好衣服,顺她的意思,推她入电梯,走到一楼客厅。
一出电梯,溱-看见满屋子的人,仆佣们端茶送水;又慈坐在中年男人身边撒娇;品帧和毅爵各据一侧沙发;中年男人抱著又慈,在她耳边说话,又慈笑得咯咯不停,天伦乐图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你还晓得要回家?茱莉怎舍得放你回来?你不怕一回台湾,她转头就去会情郎,到时满头绿油油,光鲜得很。」傅太太——江善薇的声音一出现,甜蜜气氛全然破坏。
「妈妈,你不要乱想啦!爹地才不会跟茱莉姊乱来,他最爱妈妈、最疼又慈了。爹地,你说是不是?」又慈硬拉著父亲走向母亲。
他们走近,她看清……轰地爆炸声在溱-心中响起。居然是「他」,傅易安——那个负了妈妈、毁了妈妈的凶手!
恨了十几年、怨了十几年的人物赫然在眼前,溱-无法动作了,怔怔望住他,满腔愤懑倾巢而出。
「爱我?他什么时候爱过我?又慈,你别被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骗住。」江善薇冷哼。
「善薇,在孩子面前,说话保留几分。」傅易安冷静地说。自这场大病之後,江善薇整个人变了模样,尖锐的让人无法忍受。
「你要我保留什么?保留你爱茱莉、爱珍妮、爱玛丽的传言,还是你把那个死了几千年,尸体化成一堆烂骨头的穆意涵摆在心中爱个不停,独独不爱我的事实?」她一句比一句更毒辣。
听到妈妈的名字被提起,溱-倏地抬眉,怨怼的眼神投向那对吵架中的夫妻。
溱-想起来了,难怪她对江善薇的刻薄熟悉,原来,她就是那个带著媒体记者闯进舞团的女人,她的厉声谴责字字句句打入记者心底,也顺利地将妈妈打下舞台,无数的指责让妈妈无力负荷,她崩溃、她哭喊……
该死的男人,风流成性,处处招惹爱情;该死的女人,恶毒尖酸,关不住自己的男人,妄想拿把刀砍尽天下女人。
他们被她撞上了,这些年的仇,她是否该一条条翻出来和他们算清楚,还给伤心的妈妈一个安慰——
瞬间,复仇的意念在她脑中生根。
是的,她有权向傅家追讨十几年来的委屈,有权要他们偿债。
复仇,没错,她要复仇,要他们两人欠她穆溱-的,全给吐出来。
咬肿的下唇出现一丝血迹,腥咸滑入口里,她没觉得疼痛,只感觉到快意;扭紧的拳头,融进她所有意识,恨以等比级数扩大……
「你这个死女人愣在那做什么!?我叫你推我上楼,你聋了吗?」没防备地,江善薇的巴掌甩上溱-的脸。
在溱-失神时,江善薇送上一个让人痛彻心肺的巴掌,巴掌打醒她的意识,也打开关住仇恨的大门。
手背擦过嘴角,分不出是她自己或是江善薇制造出的血腥。很痛,不过……她不介意,这一掌,她将连本带利追讨回来。
敛起眼神,溱-低眉,依要求将她推回楼上。
这一巴掌,落在她脸上同时,也打上所有人心头。
抢前一步,毅爵拉过溱访,把她藏在自己身後。
「你们之间的事,不要迁怒到第三者。」毅爵厉言。
「善薇,是不是我每次回国,都要掀起一场家庭风暴?你不希望我回来,大可实说,孩子都大了,他们可以到那边看我,这个家回不回,对我没有太大影响。」傅易安撂下重话。半年多来,性格丕变的妻子真的让他好累。
易安的话唤醒江善薇。她不希望他回来?不!不是这样子的,她想丈夫留下,她不想把他推开啊!
环顾毅爵的愤怒眼光、丈夫的疲惫、品帧的冷淡和女儿的恐惧,她失去他们了吗?他们是她的亲人啊!
这么多年,她用尽努力维护起来的家庭,是不是让自己一点一滴抹煞了?
以前,她也对丈夫没有安全戚,但她隐瞒得很好,她努力扮演贤淑妇女,亦步亦趋跟在丈夫身边,为他分忧解劳。
她那么拚命付出,为什么一旦生病,她无能为力了,他们就忘记她的功劳,孩子长大,不再需要她;她人老珠黄,丈夫也不再爱她,她……四面楚歌……
「我……我没有迁怒,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江善薇的气势明显软化。
「我只是……是她,问题出在她身上。」瘦骨嶙峋的手指指向毅爵背後的溱。
「你那么久没回来,都不晓得我们家出了大问题,我一个生病的妇道人家处理不来,天天揪著心肠,盼你回来。易安,你别到英国去了,让品帧去管理那边的公司好不好?」她一心想要丈夫留下。
「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傅易安问。
「那个护士仗著毅爵护她,我请她帮我做复健她不肯,虐待我,还勾引毅爵上床,我想告诉毅爵真相,她就恐吓我,说等她成了傅家女主人,就要一脚把我踢开。易安,你一定要留下来救我。」她说得声泪俱下。
「你说谎!」毅爵寒冽目光扫过,吓得江善薇住嘴。
「善薇,你对每一个护士都有意见,她不是第一个。」傅易安语重心长。
在他身後,溱-冷眼看江善薇作戏,微微一笑。
演戏是吗?她也很在行呢!
推开毅爵,溱-站到江善薇身旁,望向傅易安。很好,他认不出自己。
「她只是个病人,你们不该对她那么严厉。」她像不像人溺己溺的南丁格尔?
「可是……」
她不让毅爵的可是有下文接续。
「她在期待你们的关心和注意,不管她用再恶劣的方式,都该被接受。与其反弹她的不稳定情绪,怎不去思考一下,她为什么情绪不稳?傅太太,时间不早了,我们上楼吃药休息好吗?」轻拍善薇的肩膀,溱-将她推到电梯里。
溱-的反应让全家人傻眼,毕竟受害者成了辩护律师,替加害者脱罪,这种情况并不多见。
傻傻地,又慈说:「我喜欢溱-姊,她好伟大,我崇拜她!」
品帧也走到毅爵身侧,低言:「她的确是个特殊的女人。」
☆
处理好傅太太,溱-回到房里时,已经超过十一点,尽管怨怼难以平复、尽管翻腾的思绪搅乱她的心,她仍表现得漠然,不教人看穿。
揉揉发酸肩膀,进屋,发现又慈和毅爵都在她房里。
这家人大概都不认同人该有基本隐私权,一个傅毅爵就罢了,这回连傅又慈也进了门,下一回呢?是不是连傅品帧、傅易安都可以拿她房间当厕所踩?
「溱-姊,对不起,我妈妈不是故意的。」又慈走过来抱住她的手臂。
溱-控制喜欢又慈的感觉萌芽,不著痕迹地将她推离自己。
这夜,她作出决定,从此他们是对立的,只能仇视不能喜欢。
「我知道,她是病人。」她拿护士守则来敷衍又慈。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她对每个人都很和善,她疼我、宠大哥、照顾品帧哥哥,她把家里打理得很好,也经常帮助爸爸的工作。自从生病後,她变得疑神疑鬼,老觉得有坏女人要抢走爸爸和哥哥。我想,等她康复,心情就会好起来。」
是吗?她以前不是这样?
错了!她印象中的江善薇就是这样,咄咄逼人、尖锐刻薄,又慈看不到她那一面,是因为她并非江善薇的敌人,如果是的话,她老早下手歼灭,不留余地。
「嗯。」溱-淡淡的回应,刻意和热情的又慈保持距离。
「溱-姊,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全家人都忽略她?我想是我不好,平常爸和哥都忙,我应该多腾些时间陪妈妈,可是,最近我认识了一个好朋友,每天下课都往她家跑……我实在很不应该,谢谢你提醒我,下次我一定会改进。」又慈信誓旦旦。
又慈那么单纯善良,溱-一点都不想伤害她,可是……
不!她不要三心二意,决定好的事,她不改变!固守心思,她要冷情、要绝意,对这一家子,她不要再出现任何和喜爱有关连的感觉,包括对她身後那位「大哥」。
「嗯。」
她刻意保持的距离,让又慈一个箭步缩短。
「溱-姊,我真的很喜欢你,下次,我带我最要好的朋友来家里,介绍你们认识好不好?」仰起小脸,又慈像个极欲将糖果分享给好朋友的孩子。
「好,你先去休息,不早了。」叹气,溱-很难假装看不见她的心意。
「嗯!溱-姊晚安;哥,晚安。」
又慈走出房门,溱-也没理会毅爵,自顾自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准备坐到窗边看。从现在起,她要将他排出心底。
比她更快的,毅爵来到身後,扳过她的上半身,大大的手掌贴在些微红肿的脸颊上,这动作包含太多心怜与不舍,溱-再鲁钝也能感受得到,他是在乎自己的。
「痛吗?」
毅爵的愤然还在,不管他以什么为出发点,但他心疼她,明明白白。看来她有足够的力量让这对母子翻脸,该得意,她却没心情庆贺胜利。
别过脸,她不想和他正对面,她必须切断感觉,假装不曾对他动心动情。他们是敌对的双方,溱-要求自己切实记住这一点。
「她一直这样对你?」他的声音中透露出压抑的怒涛。
「我说过,她只是一个病人。」
「病人?所有病人都可以对护理人员无理污辱?」想到以前或以後,她可能碰过或即将遇到这种坏病人,他无法忍受。
「不是多数。」她实说。
「不要再当护士了!」他骤下决定。
「你想解雇我?」溱-讶然。不会吧!她的计画尚未拟定,他就要逼迫她放手?
「这个烂工作,你还想继续?」不表情绪的脸,破例因她泄露过度心情。
「它是份待遇优渥的工作,我不打算放手。」
「要钱,我给!」他妥协。
「我是护士,不是伴游女郎。」她否决他的提议。
「护士?也行,我另外帮她找特别护士,你留下来,单独照顾我的健康。」他妥协再妥协,只因为她是他心中的特殊分子。
「等你半身不遂时,我会考虑接下这份工作。」他的钱很多,用钱留住女人,对他而言天经地义,但她不是个容易被金钱收买的女人。
「你很固执,你到底在坚持些什么?」
「尊严、人格,我做我该做的工作,拿我该得的报酬。」
「尽管她不断对你挑剔污辱?」
「事实上,她的话并非全然没有根据。」
「你承认她对你的污辱?」
「没有一个雇主会三更半夜留在员工卧房内,你的举止给了她足够理由去怀疑,在检讨别人之前,先反省反省自己的举动吧。」
毅爵不答话,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解析她话中意思。她并不喜欢他来?她希望与他保持距离?不!他不是个可以被拒绝的男人。
下一秒,他拥她入怀,强势地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
「你做什么?」溱-乱了脚步。
「你认为呢?」
他不是绅士,从来都不是,封住她的嘴,他的吻和他的人一样强势,他吮吸著她的唇瓣,不顾她强烈反弹;他的大手压住她的下巴,强叩开她的齿间,品尝她的津甜。
他像一团火急欲烧融她身上的冬雪,他要她,不管她的意愿,不管她反抗与否。
只要一个分神,她就会为他的吻沉沦;只要一点点的妥协,她就会为他的气息沉醉。
但镌刻在脑间的仇恨撕扯著她的痛觉,不让她沉沦、不准她沉醉,泪滚滚滑下,她不甘心,为什么要和这样一个男人敌对?为什么她不能跟随他?
为什么、为什么不行?为什么命运要安排他们敌对?为什么连一点点幸福,上天都不给?为什么她的为什么没有答案,只有一个不能抹煞的事实——傅家的男主人、女主人负她、欠她!
溱-狠狠咬住他下唇,在他愕然间,她推开他。
背过毅爵,她命令眼泪暂停,不回头,不去猜测他的心,她不!
在半晌的安静之後,她听见开门声,他要离去了,终止他们之间仅有的一点点愉悦。
清清喉咙,她勉强自己说话:「如果有空,请带你母亲去挂精神科,我怀疑她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倾耳细听,他的脚步稍稍停顿,然後接续原来动作。
投下第一颗炸弹,她的复仇计画开始,不回头……
☆
一九九九年五月十二日
想到今晚要到又慈家里去、想到马上要见到毅爵,我好快乐!
一、二、三、四、五……我见过他好多好多次,多到我都要觉得当他的女朋友很简单。
又慈说,毅爵对我是特别的,她说毅爵对女人都不假辞色,只单单对我,有那么多的话说。
他会问我学校的情况、对未来的计画、还会问问我有关跳舞的事情。於是,我告诉他我井学上的困扰;告诉他我不想出国、姊却硬要我出国的事情,他听得很认真,还答应我,如果能帮得上忙,他会尽力。
我想,他不是个感情澎湃的烈火男人,也许是他不年轻了,所以对爱情缺乏热情,所以,他喜欢我却没有热切表现。
没关系的,书上说,在爱情国度里,人们要学会包容体贴,只要他爱我,我愿意将就他对爱情的表现方式,也许他不够浪漫、也许爱他会有点累,不管如何,我决定爱他、乐於爱他!
粉红色的日记簿半摊著,躺在小小的床铺上面,它的主人在半个小时前,哼著歌儿,换上她最漂亮的衣服,离开这张床铺。她将有个开心夜,因为今天,她将认识深爱的那个男人居家那一面。
思颖快乐吗?当然快乐!
在品帧受托来接她时,她心中的快乐就没停止过。
靠在品帧肩膀上,圈住他的手臂,思颖忘记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的关系这么亲近,大概是他来看她跳舞那次吧!
那天,他们玩到天将大明,才分手离去,她靠在他的肩上自然惬意,她躺在他怀里轻松快意,他是她最衷心喜爱的哥哥,她乐意当他的贴心小妹。
「开心?」他启唇问。
「当然罗!织女要去见牛郎怎会不开心?品帧哥哥,你说要多久时间,毅爵才会爱上我?」
「你应该叫他毅爵哥哥。」品帧纠正她。这个称呼是毅爵坚持的,他不希望思颖对自己存有太多幻想,只好用最温和的方式敲醒她,可是这个小妮子似乎根本不受教,一厢情愿得太严重。
「他又不在这边,不用计较啦,等他在的时候,你再给我使眼色,我就会记得要喊他毅爵哥哥。」皱皱可爱的小鼻子,她幻想爱情。
「思颖……」
看著她满面春风,品帧不晓得该怎么对她开口,叹气。破坏一个少女的怀春梦,会不会下地狱?
「品帧哥哥,你知不知道,毅爵最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成熟妩媚?青春可爱的?还是……」
「爱情不是条件论,设定好了性格、职业、年龄、学历,一经输入後,爱情於焉产生。」他试图和她说理。
「可是,我就是喜欢他,怎么办?」嘟嘴,她不依。
「为什么非要毅爵,换个人不好?」他用开玩笑的口吻说。
「换谁啊?又没有人像他那么好。」
「我啊!」品帧试探。
「你不行啦!你是又慈的白马王子,我和又慈是好朋友,怎么可以把你抢走?这样子很没有道德呐。」她说得振振有词。
「那你和又慈讨论一下,好朋友应该要分享好东西。」品帧再度试探。
「喜欢就是喜欢了啊,怎么能够随便换手,爱情哪会那么随便。」她可是从十二岁那年,就决定暗恋他。
「不再考虑?」
「不考虑了,只要你肯帮我,我一定可以让他爱上我。」
「这么有自信?」
「因为我很可爱啊!品帧哥哥……拜托拜托……你帮帮我,好不好?」
莞尔,少女还不是讲道理的年龄。「我要怎么帮你?」
「你可以在他面前说我的好话,制造我们在一起的机会,久而久之他就会喜欢我。」
「不需要久而久之,毅爵他现在很喜欢你,只不过喜欢不是爱。」
「所以我才说久而久之啊!现在是喜欢,等喜欢的量超出警戒线时,就会变成爱了。」
这是什么论调?喜欢超过警戒线就会成爱?
品帧摇头,他不是擅长说话的男人,他不太对旁人说话,就连对又慈也不例外,但对思颖……虽然和她相较,他仍属沉默寡言,但对品帧来讲,已属难见。他明白自己为何对她不同,但不打算告诉她。
爱情习题对这么小的女孩来讲太深奥,他不想加重她的负担,只想守在身边,等她一天天长大,等到她有足够能力认识爱情。
「就像你和又慈啊!小时候你们是单纯的兄妹关系,现在友情蜕变成爱情,不是很好吗?」
是谁告诉她,他和又慈之间是爱情?他实在不晓得怎么面对这两个对爱情似懂非懂、偏又自以为是的小女孩。
他没回话,思颖自顾自往下说:「又慈说,毅爵对我很不错,平常他是不太搭理女生的,所以,他一定很喜欢我,只是还没搞懂这种『喜欢』就是幼年时期的『爱情』,无所谓,他不懂我懂,我会好好照顾『喜欢』,让它茁壮成长,到时……我……我……」
说完第二个我,她红透双颊,突地低头,把脸藏到手心中。
这个莫名其妙的动作引起品帧的注意,猛地煞车,他把车子停在路边。「你怎样?」
他以为她不舒服,拉开她的手,审视她的表情,红通通的脸、水亮亮的眼珠。她病了?前一刻还是活蹦乱跳的人……
深吸两口气,羞涩是少女的专用表情。「我没怎样,品帧哥哥,你说,我穿新娘礼服会不会很漂亮?」
原来是这个。品帧憋住笑,轻咳两声,避免伤害少女自尊。
「会。」他重新发动车子,驶入车道。
「等结婚时,你陪我一起去度蜜月好不好?」勾住他的手,靠在他肩膀上,迷蒙的眼眸里有浅浅幸福,
蜜月是和丈夫一起去的,如果她设定的丈夫对象是毅爵的话,他……垂眉,思索,他无法专心开车,他问:「为什么要我陪你?」
「我有心事的时候才能随时告诉你啊!你不会让我一个人出国玩吧?我会害怕。」她回得理所当然,仿佛有她在的地方,他出现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笑了笑,不晓得她怎会忘记,她说的是蜜月旅行,蜜月旅行是夫妻两个人的事,她不可能单独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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