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个月,她才在自己的小公寓里给双双建议,建议双双,能留在「他」身边,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时过境迁,现在轮到她来选择留下或离去,讽不讽刺?
劝说别人容易,劝说自己却是困难重重……
她怀孕了,在那个他喝醉酒遗失记忆的夜里,生命成形。
她没想过抛弃新生命,但是未来是必须深思的问题,她能否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让孩子长大,能否当个称职妈妈,她的残缺会不会导致孩子的自卑?
该考虑的事情很多,多到让人头痛,坐在候诊室里,她环顾四周,墙边一个梳着公主头的年轻女孩倚着墙,泪水默默。
念头闪过,亮君想学习双双,用一个故事交换故事,她走到女孩身边,问她:「-为什么哭?」
「我找不到未来的路。」白皙得近乎透明的女孩回答。
「-的路很难走吗?」亮君问。
「对。」
「那我们同病相怜,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个方向。」亮君苦笑。
「-同我一样,怀了宝宝吗?」
「对啊,生命是喜悦,我宁愿用喜悦来看待生命,可是,眼前我感受不到喜悦。」亮君语重心长。
「我也是,我晓得自己做错事,却不晓得有没有能力弭平错误。」女孩低眉,泪在裙间滚动。
「可不可以,我用一个故事来换-一个故事?」亮君提议。
「好,不过,我想喝一杯莱姆汁,我没钱了,-能请我吗?」
「好啊。」亮君伸手,牵起女孩,两个陌生妈妈走出医院。
十分钟后,她们坐在餐厅里,啜饮莱姆汁,酸酸的滋味沁心。
「他是我的老板,心地很善良,第一次见面就决定用我,还借我薪水还银行贷款。他是个好人,我们相处得很不错,要不是-越那条线,我们仍然会继续好好相处。」
「哪条线?」女孩问。
「爱情线。我走进去了,他却在线外徘徊,我以为男女在一起是因为有爱,他却不这么认为,他常说,爱情是短暂的化学因素,毋庸认真,他说过对婚姻,他要的只是条件,他没有欺骗过我,他是个好人。」
不断不断,她强调靳衣是好人,在她心中,他永远是好人!
「他那么好,为什么害-不知道人生方向?」女孩问。
「错在我,风流是他的性格之一,爱情不是他的本意,全是我的顽固。是我执意厮守,执意看女人在他身边来去。看他的快乐,看自己伤心,在痛苦中回忆为时不长的爱情。真要归类错误,我只能说,对不起,是我的爱情太多,多到他不愿意负荷。」
「眼看女人在他身边来去,是最痛苦的事情。」女孩叹气,这种心情,她懂,那是种教人窒息的疼痛。
「是啊,可我甘之如饴,只要留在他身边,多看他一眼,就彷佛我已死亡的爱情还会增长一些些。我催眠自己,我是他最好员工,我必须比任何人卖力,果然,他看见我的辛勤,以为我不再妄想从他身上谋求爱情,然后,他留下我,因为我的能干。」
「以后呢?-要继续留下吗?」
「两个月前,我毫不犹豫告诉另一个女生,我要留下,现在……我不确定了,他的生活不会因我而改变,他的生命有无数段爱情,而我只是其中的一小点,一不小心就被淹没,他看不到我,我听不到他,在于我,这可以忍受,但对孩子不公平。」
「不管怎样,-都要宝宝吗?」
「我要他。」这句话和她的心一样坚定。
「我也要他,不管他是不是健康,我要定他……」女孩接口,开启了另一个爱情。
她的故事里泰半是甜蜜,很少辛酸苦涩,然而,一场天崩地裂,一个无从想象的事实打在她眼前,迫她接受,没有选择。
她受了,是苦,不受是痛,她的选择权只在苦与痛之间。
「叔叔叫我深深,他说第一次看到我母亲,他就深深地、深深地爱上她,他希望将来会有一个男人也深深爱上我,可是……『他』却是深深地、深深地恨我,我无力处理他的恨,只能离开,但愿他的恨随着我的离开,深深地、深深地被埋葬。」女孩叹口气,才二十岁,眉宇间却已有了四十岁的萧索。
她的爱情故事让亮君动容,她握住她的手,激动地说:「深深,答应我,我们要一起走出一条路,不管这条路有多难走。」
「我不确定自己走不走得下去,前面的荆棘太多,我需要很多勇气。」
亮君抓起她,把靳衣送给她又扯断的钻石项链交到深深手上,那是她的护身符,她愿意将它交给一个比她更需要运气的女生。
「勇气,我给你,我附赠一把斧头,让-劈荆斩棘。」
「我……不……」看着手中项链,她摇头。
「可以的,将来-碰到比-更需要勇气的人时,把它送出去。」
「好,我收下,等哪天我的勇气足够,我再把它送出去。」
挥别深深--一个期望被深深眷爱的女人。
亮君走出餐厅,亮晃晃的阳光洒满她一身,她鼓舞自己,会好的,离开他,学会思念,何尝不是好事一件?
送出护身符,她的运气摆明了坏,因为她居然碰上工藤幸子。
幸子身边,两个类似保镳的男人,左手右手架着她,彷佛要强迫她什么。
聪明的话,她不应该多事,可是两个大男人对付小女人,于理,说不过去呀,所以听不到声音的亮君,还是挺直背,大胆走去。
「幸子,需要我帮忙吗?」她转头看看身后的警察局。
「是-?工藤靳衣玩腻-了?他一向把女人当新衣,随心情高兴搭配,知不知道,他为什么挑上-?因为-最特殊,玩过那么多女人,他还没玩过聋子,感觉肯定特别。
哈!这次玩聋子,下次玩疯子,再下来玩智障,哈哈哈哈,工藤靳衣热爱破纪录,谁都猜不出他是心机深沉的怪物,龙生龙、凤生凤,怪物生杂种……」幸子语无伦次。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抬眼,她问幸子身边男人,他们回了一串她读不懂的日文,最后,他们用简单手势告诉她,她的精神状态不稳定。
「-会得到报应的,所有所有爱上工藤靳衣的女人都会得到报应……」幸子嘶吼。
她没说错,是得到报应了,孩子、茫茫未来,她的报应就在眼前。
「-们这群拿烂苹果当宝的贱女人,-不只是聋子更是瞎子、白痴!」
她承认她是白痴,听遍、看遍他的过分,她仍然坚持他是好人,坚持不爱她不是他的错。
终于,保镳架着幸子离开,亮君低眉思索。
明知道幸子的精神状态不稳定,她还是把幸子的话听进去,原来,她之于靳衣只是颗口味特殊的糖果,一旦发觉味道不过尔尔,他便毫不犹豫把糖吐进垃圾桶里。
原来,她的残缺带给他的是特殊感觉?那么,她是不是该感激自己的「特别」,让她有机会像正常女生,品尝爱情滋味?
幸子的话解答了靳衣的翻脸无情,解释了存在她心中半年的疑问,最后一击,她被彻底击溃。
进屋,略过沙发上的男女,她知道视而不见是最好的打招呼方式。
径自走往二楼,三两下,她把东西扫进行李袋中,坐在床边,本想等他们回房再离开,她是怯懦的女人,连说再见,都没勇气承担。
但,她想起对深深的嘱咐,想起她承诺过同她一起走出康庄大道。是的,她不该这样离开,至少一句再见,一句对自己负责任的再见。
喝口水,在脑中预习想对他说的言语,一遍、三遍,她借预习增进勇气,然后提起包包,走出房门,走到他跟前。
他和柔媚的女人站在厅前相互依偎,亮君站在他背后,轻扯他的衣服,小声问:「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他不说话,回头看她,他的视线看进她的眼睛,看透她的灵魂,他对她够凶了,可是,她的眼神永远澄澈清亮,不带恐惧。
「不会太久,五分钟,可以吗?」她要求。
半年了,他们没有过交谈,第一次开口,她向他要求五分钟。
「-回去。」靳衣转头,把女人带到沙发边,拾起包包,将人推到门外。
他真的很坏,不懂得尊重女性,但……怨谁?是女人求他别尊重自己,而这群女人当中,有一个叫作尹亮君。
「说吧!」待女人离开,靳衣一脸不在意地开了口。
够久也够多次了,他在她面前和无数女人演出亲热戏,然后在她转身时,把女人赶下床沿。
这种行为无聊透顶,但他贪看她的落寞神情,他要她的落寞向自己证明,他没有被她吸引,没有落入幸子陷阱。
这个证明幼稚无趣,可是成熟稳重的靳衣居然一遍遍重复,乐此不疲。
「我要走了。」简单地,她说。
四个字叫靳衣陡然心惊,自赶不走她那刻起,他就摆起赢家姿态,告知她也通知自己,在这场感情游戏中,他没有失落情绪。
他笃定在幸子的安排中,陷落的人是亮君,不是自己,更笃定亮君偷鸡不着蚀把米,她没掳获他的心,却遗失自己心情。
然……她竟然主动提出离开?他的心空摆。
他反口问。「-能去哪里?」
「总会有一个地方。」
她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但她会尽全力整理「那个地方」,让它适合孩子安居。她是母亲了,身为母亲无权软弱。
「为什么?因为幸子发疯,-不用继续执行任务?」他讥刺。
「我不懂你的意思,但是幸子……我碰到她了,她的情况不好。」
果然,她们还在联络。挑眉,他嘲笑:「-们的感情真不错。」
亮君被他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不过,那不重要了。叹气,亮君续说:「她说了一堆话,有些歇斯底里,不过,她说的话都是真的,对不?」
「把话讲清楚。」他命令。
讲清楚?她怀疑自己能讲清楚。
「她说你有无数女人,她们的条件比我好,你会看上我,纯粹是因为我的残缺……」
停顿三秒,她又开口:「当然,也许还有其它成分吧,诸如,我容易控制、我离不开你、我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我笨到老是错认爱情,笨到看不清楚两人之间的条件天差地别,笨到以为只要待在你身边,就能自我满足……」
话至此,泪跟着流下,仰头望他,糟糕,她还是爱他呀!他那么坏,他对女人毫不尊重,可她就是爱他怎么办?
忍不住,她踮起脚尖,环住他的颈项,狠狠的,用力的抱住他,
「没办法呀!我这么笨,有什么办法?虽然你爱很多女人,虽然你只是觉得我好玩,虽然知道我们两人差别那么大,我还是爱你爱到不能自己。
我一天爱你一千遍,十天二十天、一百天,我的爱比天上星辰更难清数,爱你很辛苦,不爱你更辛苦,不管爱你不爱你,我都辛苦到想哭。我想骂你,从头到尾是你的错,要是你别给我『员工福利』,或者我不会那么容易爱上你,爱你比所有你交给我做的工作都难上千倍万倍……」
她一路哭一路说,恢复了半年前的多话性格。
最后一次了,请纵容她的多话吧;最后一次了,请容许她在他怀中无赖哭闹吧;最后最后一次了,他的气息、他的味道、他的温暖怀抱,她要牢牢记取,一刻不忘。
她在怀中,柔软依旧、香甜依旧,吻她的欲望不减当时。
但……为什么她要当别人的棋子?为什么她要为目的接近他?为什么她不像其它女人,拙得令他一眼就看清真面目?又为什么要让幸子跳出来,点出她的真正身分,让他在幸子面前败下一城?
几个「为什么」阻止下他的欲望,工藤靳衣是克制力超强的男人,他提醒自己要理智,不让怀间温暖眩惑意志,握紧拳头,青筋在颈间浮现,他抑制想回抱她的强烈念头。
他告诉自己,她又在演戏了,没错,她妄想以退为进,可惜,他是狡黠狐狸,不会一而再被兔子欺。
关住欲望,靳衣将她推开,冷冷的眼神间透着不屑轻鄙。
从他的眸子闾,亮君读到讯息。咬住下唇,她是自取其辱了,退开两步,她后悔自己的情不自禁。
「对不起,我又做错。」颔首,她无地自容。
勾起她的下巴,他逼她正视自己。
「-的确做错,-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更不该自以为聪明,认为能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不是能蒙受欺骗的男人,-那套上不了台面的演技,可以收起来了。」
上不了台面的演技?摇头,她困惑。
「别用可怜兮兮的眼光看我,也许它对别的男人有用,对我……省省吧!-想走随时请便,为什么特意来告诉我?希望我留下-?想以退为进,测测-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对不起,在『女人』角色方面,-早被取代,至于员工角色,做得比-好的,大有人在。」
更头昏了,她不过想来跟他说声再见,也许有些些情绪失控、有些些情不自禁,但,她哪里有目的?
「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一定和我一样头昏,我不和他计较,不为他的口气生气,我要好散好聚,不要在这里替两人制造难堪。
他可以不喜欢我,那是他的权利;我也有我的权利,我有权利为自己选择未来,有权利把他留在过去,高兴的时候想起,不高兴的时候假装忘记,对,我可以假装忘记……」
亮君泪眼蒙蒙,提起不大的行李,她一路说话、一路往外走。
她要很多很多声音,告诉自己,她还活在有人类的世界里,她不是孤单的,世界上有人和她相同,有着不堪回首的爱情。
记不记得双双?记不记得深深?她们同样为爱情苦,也同样相信,她们会劈荆斩棘,走出康庄。
门关上,亮君的声音消失,一下子,空旷的屋里填满寂寞,靳衣从东走到西,从楼下逛到楼上,他难以坐立。
亮君的声音在他脑间摆荡,她的每句话在他心底制造不安纷乱。
不,不要心动、不要动摇,那些话不是她说的,是幸子给的剧本,亮君所说的每句话、所做的全是依照幸子的意思进行,她一定拿了幸子不少好处,她一定、一定……
突然间,他的一定变得不确定。
不对!幸子疯了,她再没有能力为亮君写剧本,若不是幸子的剧本,那么那些话是……是……是她的真心或凭空捏造?
等等,亮君刚说幸子告诉她「他喜欢她,是因为她的残缺」?
骇人想法传进脑间,如果这一切全是幸子的计划……如果幸子存心要他难过,谋杀他的快乐是最佳的作法,而他的快乐来自--亮君。
没错!只不过几句话,幸子成功地掠夺了他半年快乐。
是这样吗?是她又赢了自己一次,成功地挑拨他的心,仇恨一个深爱自己的女子?
不、不会的,他的判断力一向精准,他不会容许自己出这么大的差错!
可是,他真的不会出错吗?
亮君说爱他很辛苦,却仍然无怨于辛苦,亮君说只要待在他身边便已满足,亮君说……说了很多很多,会不会有可能,是他出错?
天!工藤靳衣,不准慌,想清楚,到底是亮君仰或幸子在说谎,想清楚真正的问题症结。
就这样,他不再四处走动,他静下心来坐进沙发,用他判断股市起伏的精准重新检视这件事,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他在心里拟定想法计划,再起身,他挂上自信。
他t会弄清楚的。
阴霾吹散,阳光穿透进来,暌违已久的笑意映上靳衣脸庞。
没错,他已经想好厘清步骤,首先,先找到松岛叔叔,确定他有没有替自己刊登广告,然后找到幸子把事情谈明白;至于亮君,没问题的,她是「障胞」,台湾的无障碍空间不多,她能去的地方有限,等他确定了所有事情,找她还不容易。
很可惜的是,这一次他又判断错误,第一次错误,他错失半年幸福,第二次错误,让他以为此生再也觅不着幸福。
两年时间可以轻易改变一个人,尤其是带着悔恨的男人,靳衣不再雅痞、不再风流,对许多人而言,他是冷酷无情,不予人情面的铁腕男人。
他迅速发展事业,他成了工藤家最好的继承人,他的表现让长辈欣慰,让媒体崇敬,当所有人都满意他时,他却不满意自己,非常非常不满意。
他恨自己愚蠢,恨自己被幸子玩弄无数次仍然学不会防备,他恨自己对所有女人都好,独独对自己最爱的女人残忍。
他用工作自虐,用寂寞自惩,两年过去,恶名昭彰、处处留情的工藤靳衣再没和任何女人有牵连。
有人说他大彻大悟,学会爱情不过是过眼烟云,也有人说他总算懂得身为男人,事业比爱情重要千倍。
事实上,他是懊悔,懊悔真正的爱情曾经走到身边,却被他的偏见推远。
几乎每一天、每一个空档时间,他都想起亮君,想她的多言、想她的干净清新、想她身上的香味,更想他们共度过的每个日夜。
他想她、爱她,却从未亲口对她说过,然后,莫名其妙的误会,他的主观不容她辩解,造就两年苦痛深沉。
是的,他痛苦极了,他动用所有力量翻遍台湾每-土地,却翻不出他的曾经。
想她,一分比一分深;爱她,一秒比一秒浓烈。他生病了,生了一种名为爱情忧郁症的怪病。
他想自己是受了诅咒,从前他玩弄爱情,现今他受爱情玩弄,真要认真评论,只有活该二字可解。
「总裁,李伊爵士到了。」
「请他进来。」靳衣喝水,没滋没味,失了亮君,他对人生失去品味。
「工藤先生,我亲自把合约送来。」
李伊爵士是靳衣的新合作对象,他们计划在法国开设百货公司,每间占地都比「老佛爷」大,除了卖法国最有名的香水服饰和名牌之外,并在里面设置美国、澳大利亚、中国、印度、南美专柜,出卖各国风情。
「劳您大驾,不敢当。」他客气有礼,和所有人保持疏远距离。
「你客气,我明天就要回法国了,临行前,想和你谈谈。」
审视疲惫的工藤靳衣,李伊爵士怀疑,他真是深深想找的男人?
「合约书当中,还有不完备之处?」他拒人千里。
「不,无关公事,是私事。」
当他和深深提起台湾行,要和工藤靳衣见面时,深深惊呼一声,怀疑他口中的工藤靳衣会不会是「宝宝」的爸爸。他没刻意求证,因为在下飞机,初见工藤靳衣第一眼时,他就晓得自己没找错人。
「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私事必须谈。」
「我不确定你想不想欣赏这个,不过,看在我即将离开的份上,勉强看一下吧!」
爵士拿出妻子和小孩玩乐的照片同他分享,照片中除了爵士的妻子女儿外,还有个年纪约一岁多的小男孩。
靳衣接手,不明白爵士的举动。
没有道理地,小男孩吸引他全数目光,他的轮廓五官极其熟悉,教他的视线不舍离去。
爵士笑问:「你是不是也觉得小男孩和你长得相像?」
「是很像。」他抑下自己的不解,把照片递还给李伊爵士。
「这个小男孩和我们家有很大渊源,两年前,我和妻子间曾经发生过一些事情,她在走投无路时碰上小男孩的母亲,当时,两个女人同时怀有身孕,她们互相依恃照顾。我的妻子身体不好,生孩子时几乎送命,幸而男孩的母亲悉心照顾,她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嗯。」他回答敷衍,对于别人家的恩人,他不感兴趣。
「男孩和我女儿的生日只差十二小时,你可以想象,刚从产台下来的孕妇有多虚弱,她却不眠不休在我妻子身边照顾她,无视于自己的身体,由此,你可以知道,她是个多么古道热肠的女人。」
古道热肠?算了吧,是笨蛋、是不自量力、不懂得对自己好,这种蠢事就是像亮君那种笨到底的女人才会去做。
故事听到这里,靳衣渐入情境,因为李伊爵士的恩人,和他深爱的女人一样笨。
「最重要的是,她打了一通越洋电话给我,把我彻底骂醒。后来我才知道,当时她是听不见的,她有听障,助听器又被人摔掉,换句话说,她只是拿起话筒,不管接电话的人是谁,就乱骂一通。然而,她的话,对我是当头棒喝。」
「等等,你说她听不见……」这是他特地找上自己的原因吗?没错,爵士不是无聊男人,要不是关系到自己,他不会特地跑这趟。
「她的儿子和我的女儿,一个叫宝宝、一个叫贝贝,两人同时抓周、同时摆满月酒,同时过生日,两个孩子从小感情就非常好。」他不理会靳衣的焦心,自顾自地说话。
「那个蠢女人的名字是不是叫作尹亮君?」难怪他找不到她,原来她早早不在台湾!
爵士仍不理他,能让一个冷静男子跳脚,也算小小成就呢!
「两个小孩感情好,妈妈的感情更好,所以宝宝和他的妈妈跟着我们一起回法国。人家都说女孩子学讲话比较快,可是宝宝居然比贝贝还早学会叫爸爸,他一天到晚冲着我叫爸爸,他们最喜欢玩的游戏,是我一手夹一个绕圈圈……」见靳衣火大,他有虐待人的快感。
「李伊爵士,很抱歉,我还有事,不送。」起身,靳衣径行打开房门送客。
「你不需要我的情报?」挑眉,他问。
「我需要的任何东西,我自有办法得到。」
「别那么自信,我住的地方叫作法国,不是台湾或日本。」他坐在椅子上不走,不相信他不妥协。
「你认为法国人不爱钱?」
不走?行!他走。
靳衣头也不回地离开自己的王国。想玩?他不奉陪。
「有个性!」望着他的背影,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浮上爵士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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