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晨,纬翔出现,他一身皱巴巴的衬衫西裤,脸上有几分愠怒,严厉的面容里,隐隐藏了不平。
他冲进病房时,以珂趴在小恩病床边,睡得极不安稳。
他走近,轻拍她的肩膀,才一下下,以珂立即清醒。对纬翔做了个噤声动作,牵过他的手,两人放轻脚步,走到病房外头。
“抱歉,直到刚刚,我才看见陈太太的留言。”他的头发蓬乱,青色胡渣在下巴处冒出来,眼白充满红丝,领带松垮垮地吊在脖子上,今天的他看起来有点邋遢。
“你喝酒了?”以珂问。
“你闻到味道?”说着,他嗅嗅自己的衣袖。
“嗯,第一次看见你应酬,昨天的客户很难搞定?”他说过,和客户应酬的事轮不到他出马,所以能天天回家陪她们吃晚餐。
“没有,我们在十点之前就让对方签下合约,那是一笔相当大的生意,有了这张订单,公司的股票肯定涨停板,于是企画这件案子的部门闹着要去狂欢。”眼光黯然,他不该去的。
“庆祝?应该的,玩得很疯吧!”
“年轻人的玩意儿,的确疯狂得很。”于是他被灌酒,在起哄间,他吻了Susan,然后,酒量欠佳的他醉倒,今晨,他在Susan床上醒来。
他对昨夜没有半分记忆,但今晨的Susan表现明显,她被满足了,而满足她的人是自己。
严格说来,这根本没什么,他和Susan是男女朋友,况且他确定自己会同她结婚。
问题……他就是感觉不对劲,他不喜欢身上有另一个女人的味道,不喜欢清晨醒来,侧脸,发现一张不是以珂的面容……
等等,为什么身旁躺的女人不是以珂,会让自己感觉不对?为什么他再也无法容忍以珂之外的女人味?为什么他光想到和Susan朝夕相处,厌烦感便油然而生?
“我想,你没在听我说话。”以珂的声音总算传进他耳里。
“对不起,你说什么?”回神,他匆忙应了一句。
“我说你累坏了,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以珂望他,今天的他和平常不一样,她想,他有点懊恼、有点沮丧,但这两号表情不该是刚拿下大笔生意的老板,脸上该有的表情。
“小恩情况怎样?”
顺顺她的长发,他狼狈,她也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她眼睛浮肿,眼眶下的黑色沉淀,昭示了她极度疲惫的事实。
“是急性肠胃炎,从小她的胃肠就不好,一吃到脏东西就闹肚子;陈太太吓坏了,小恩又不爱看医生,她才会打电话给你。”
“现在呢?”
“情况控制住了,她有脱水现象,打过点滴好多了。”
“你一夜没睡?”
“没办法,小恩闹了一夜,又拉又吐。”
“那么该回家休息的人是你,不是我。”拿起手机,他要找人来代以珂的班。
“我答应小恩不离开,人要言而有信。”她和小恩打过勾勾,说会守在她床边,不让她独自面对医生。
“她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等点滴打完。”
“好,我陪你,等点滴打完,我们一起回家。”纬翔想,他们都需要喝蛮牛,带着以珂走到贩卖机旁,投下零钱,才发现贩卖机里没有这类饮料。
以珂按下咖啡,她需要咖啡因来提神,转身,她取笑他:“可惜,这里没卖解酒液。”
“你以为酒精能控制我几小时?”说着,他也按下一杯咖啡,用咖啡因替自己冲去昨夜不愉快的记忆。
“打过电话向学校请假了吗?”纬翔问。
“陈妈妈说她会打电话跟小恩的老师请假,至于我,我是大学生,跷几堂课没问题的。”拉开拉环,举高铝罐,轻轻相碰,他们用咖啡干杯。
“那么为了表示家人的同甘共苦,我也来请假一天。”
“偷懒。”
“我才赚到一大笔钱,你居然批评我偷懒?”
纬翔笑开,说也怪,他总在她面前才有办法全然放松,他的酷脸从不留到她面前,小乔经常批评他的“大便态度”也不曾教她有缘面见,他对她的纵容,已远远超过他对任何一个女人。
“对哦,我好像有点过分。”养家的叫偷懒,只会消费的自己不晓得该怎么形容。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决定了,下午,如果小恩情况好一些,我们带她去看电影。”
“她在养病耶!”以珂提醒。
以珂说得有道理,只请病人看电影太小气。“好吧,不看电影,去吃法国餐。”
“你真的很没有医学常识哦,肠胃炎的病人只能吃白稀饭,除非你希望她病情加重。”
“请问,我可以为肠胃炎的病人做什么事?”
“讲故事给她听,说笑话给她笑,当然,不准说黄色笑话,那会严重妨碍儿童身心发展。”她加强了严重二字。
“你要是当母亲,一定是最唠叨的妈妈。”
“我口才好嘛!”说说笑笑间,纬翔的手机响起。以珂叮咛:“如果是陈妈妈打来的,你告诉她,小恩没事了。”
“嗯。”
纬翔接起电话,听见对方的声音,他的脸色瞬地凝重,不发一语,他静静听对方说话,锐利的眼光像寒刃,无声地刺向墙壁。
以珂让他的表情吓到,她盯住他的脸,猜测是谁来电。
电话那头讲了很久,他却连半句都没回,最后,一声“我知道了”,他将电话挂起。他的脸色有点丑,以珂绕到他面前,冲着他微笑。
他勉强挤出笑容回应她。
“有事?”她指指他的手机。
“没事。”
“到手的订单飞了?”她猜测。
“反正你不看电影也不想吃法国餐。”他又能开心了,在她面前。
“对啊,我和小恩不难养,你不必拼死拼活赚大钱。”
“你好养,小恩没那么容易养。”大掌压上她的头,将她压矮两公分,对于欺侮哈比人,他很有经验。
“会吗?她吃得不多。”
“可是我答应给她买一只恐龙。”
“恐龙绝种了。”
“所以我才说她难养啊,我得赚大钱去买一部时光机,飞到白垩纪。”
“时光机?你要向谁订?”小小的手伸进他的大掌心,他们手牵手,已然牵出惯性,他习惯她的温度,她恋上他的温暖,一个小小的动作,让两个大大的成年人尝到幸福甜蜜。
“不知道,有空我会上网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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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了,她们同意之后,他才会和Susan结婚?怎么会……
以珂抿紧唇,脸色变得苍白,看着“大嫂”,她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该说恭喜的,问题是,她的发音器出现问题,低眉,她很不懂事地望住鞋面,不晓得的人,还以为她的大嫂住在阴间。
小恩的表现更差了,她直接放声大哭,不给Susan留半点面子,二话不说推开纬翔冲出客厅。
“对不起,我去把小恩追回来。”以珂急急说完,离开客厅。
Susan望望以珂的背影,再看看纬翔凝肃的表情,她很清楚,这将是一场硬仗。
她不会输的,她是女强人,坚韧是她的人格特征,不过是两个未出社会的小女生,她不信自己斗不赢她们。
“陈太太会带你到客房,你好好休息。”纬翔的声音刻板冷清。
无所谓,他从未对她热情过,而且他对任何女人态度都相差不多,所以,她何必怕。何况早上在法院领到的结婚证书还是热的呢,有了证书作加持,她更加天不怕地不怕。
“为什么我住客房?我们是夫妻,我自然该和你同房。”
“你怀孕,自己睡比较不会受影响。”他否决夫妻同房的义务。
她想反驳的,但在最后一刻忍了下来,端出笑脸,她说:“好吧,你等我五分钟,我把行李放好,再一起到公司上班。”
“不必了,你留在家里休息,你的工作我会找人代理。”
纬翔知道自己的口气很过分,知道再不满意,Susan也“已经”是他的妻子,但他真的不想再多看她一眼,他无从解释胸口的厌恶。
她当然知道对于婚姻,他有强烈不平,可他是个重承诺的男人,是他说过一定会娶她为妻,现在不过是提早一点时间,很严重吗?需要摆脸色给她看吗?
深吸气,她忍了又忍,红滟嘴唇压出刚硬直线,她会赢,到最后,她一定一定会赢得他的心。
缓缓口气,软化面部僵硬,她笑问:“你想让我当少奶奶?”
纬翔抛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后便离开客厅。
纬翔离开,她的笑容失踪,冷冷瞪陈太太一眼,下命令:“带我到房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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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千上,以珂搂住小恩,软声安慰,虽然她的心情一样坏到谷底,但事实一向只能承受,无法推拒呀!
叹气,她多羡慕小恩能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她但愿自己也能任性……
苦,衔在喉间说不出口。
不能说爱他,因为她是妹妹,他有崇高的道德标准,无法接受乱伦的兄妹恋。
不能说我想永远留在你心间,因为她是妹妹,兄妹的关系虽然长远,但不是亲密的称谓。
她明白,就算Susan只爱他一年,而她已爱过他十年也没用,因为啊,兄妹锁死了他们之间的所有可能。
“别哭啊,纬翔有权利追求他的幸福,总有一天,小恩长大,你也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呀!”她的安慰,欺得了小恩却骗不了自己。
“大哥答应,除非我同意,否则他绝不会娶坏女人进门。”小恩气鼓鼓。
“Susan不是坏女人。”坏的人是苏以珂,她占住妹妹身分,还偷偷幻想着爱恋。
“她是。”白雪公主的坏后母、灰姑娘的二娘,Susan长得和她们一模一样。
“她不是。”她是纬翔的真爱,是他的一生加上永恒。每个句子,她都在劝自己死心。
“她就是。”
“你要讲道理啊,你这么难过,纬翔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怎么办?她的心怎么办?她的梦怎么办?她的爱情被斩了千百万段,却不能哭喊,她要怎么办?
以珂失控地大声嚷嚷,小恩被她吓到,瞠目望她,两人相视,久久不说话。
“对不起,姊心情很差……”吸气,她知道自己没有权利对小恩发脾气。
抬头,小恩发现站在树旁的纬翔,倏地,她跳下秋千,怒瞪他们。“我讨厌你,也讨厌大哥!”说着,她往新盖好的宠物屋跑去。
以珂也看见纬翔了,缓缓起身,她站到他身边,无助的心情挤不出一抹迎合笑意。
她完了,她那么爱他,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与Susan的爱情增生?
她完了,她的心用麻绳一圈圈紧捆,仍抑不住满心爱恋?
她真的真的完了,她的演技那么差,她根本演不起一个好妹妹,根本没办法对大嫂释出善意。
“对不起,是我的错。”纬翔说话,顺手拂开贴在她发梢的黄叶。
他怎可以对她那么温柔……温柔啊,他的温柔该给另一个女人……
“是小恩不懂事,请你原谅她。”
“我说话不算话,小恩当然会发脾气,我该给你们时间作心理准备,是我的不对。至于Susan,她是个有能力的女人,她的社交手腕很高明,我相信她很快会和小恩打成一片。”
所有人都喜欢Susan,不管是公司上下员工、客户或他的室友,大家都认为Susan是个难得的好女人,这样的女人宜室宜家,娶进门是正确抉择。
“嗯。”
对于Susan,她没意见,她有意见的是自己的贪婪,纬翔对她够好,对于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他已是仁至义尽,她怎能要求再多?
心板上,一声重过一声的敲击,教她痛得皱眉。
他就站在身前,但新嫂嫂横在两人中间,她再不敢奔进他的怀里,像过去般赖到他身上,说一大堆无聊话语,却谈得两人开心尽兴。
她想告诉他,在别人眼中五十年是很长的光阴,但她要五十年、五十年、再五十年……用无数个五十年的努力,好让他喜欢她,一如她喜欢他。
沉眉、垮肩,她的无奈不能化为语言,她的爱恋只能深埋,她……她的爱情未发芽冒叶,已然摧折。
“她怀孕了。”
纬翔突发一语,以珂惊吓,回神。
“你说什么?”她不确定自己听到的部分。
“Susan怀孕了,我不是故意违背承诺,我非在最快的时间内和Susan结婚不可,否则她会把孩子拿掉。”
他没办法让一条小生命葬送在自己手里,没办法不对孩子负责任,结婚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以珂不语,想勉强挤出笑容撑场面都很难。
“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受到任何委屈,就像你和小恩受到的不平等待遇。”纬翔说。
点头,她理解他的责任感,理解他对Susan的感情,也理解他们无论如何,终要走在一起。
“不会改变的,我们的生活,不会因为Susan出现有所不同。”这是他亲手建立的家庭,他要它像过去一样和谐快乐。
“嗯。”忍住哽咽,她猛点头。
“别害怕,在我的羽翼下,我绝不让你们受苦。”
以珂除了点头,还能做出更合适的表现?不说话、吞下哽塞,她要连同伤心难过一并咽入腹中。
“我不喜欢现在的你,你看起来那么哀伤。”
是吗?她的声音保密了伤心,表情却泄露秘密。
“对不起。我相信Susan很好,我开心将要有个小宝宝加入生活,我会努力当个称职的好姑姑,念着童话故事,陪他长大。”
她说的每句话都是谎言,但她对自己有信心,只要真诚相信、努力去做,谎言会慢慢成真。
“不要说对不起,只要相信我,我会保护你们,像从前一样。”
两手搭上她的肩,她不敢奔入他怀中,那么就由他来拥抱她的哀愁。
一个用力,她被抱进他的胸膛里,大大的手心抚上她黑黑的长发,一顺一顺地,顺过她心,却顺不了她不见天日的爱情。
他们都没发现,在二楼、一扇打开的窗户边,双手横胸的Susan正用冰冷眼神注视着树下的纬翔和以珂。
她是女人,凭直觉,她猜测他们之间肯定有暧昧,这样的兄妹不单纯。
接下来,她该怎么做?
很简单,铲除异已的首部曲是什么?是知己知彼,她要按部就班调查纬翔和以珂的真正关系,然后找到有利自己的方案……歼灭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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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照往常般过日子,纬翔下班、以珂和小恩下课,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到院子里散步、一起回书房工作念书,一起陪小恩上床念故事,等小恩熟睡后,他们再一起回到书房,然后各自分头忙碌。
生活和Susan未进门前一模一样,未有改变。
然纬翔和以珂的“一起”,让Susan忿忿不平,几次关起门来发脾气,乒乒乓乓弄坏一屋子东西,这种事管家不敢说,下人不敢提,平顺的日子里,暗藏了漩涡激流。
日子一天天过去,怀孕的不适和妒忌让Susan的情绪变得阴晴不定,不能工作、不能经常待在纬翔身边,她觉得自己像只受困鸟,关在牢笼里,连呼吸都不顺。
她在小地方寻下人的碴,成日绷着脸,在纬翔没看见的地方对以珂冷嘲热讽,藉机挑起事件。
无奈在继父的训练下,以珂老早养成逆来顺受的性情,对于Susan的恶劣言行,她顶多低头说抱歉,假意Susan的行为不是故意,再严重,她也只会挂起笑脸,回到房间逼自己适应Susan的脾气,绝不会跑到纬翔面前搬东弄西。
Susan激不了以珂,只好对小恩下手。她在纬翔面前表现出一贯的落落大方,却在纬翔看不到的地方把小恩呕到跳脚。
小恩唯一的解决方案是告状,但告状次数多到纬翔开始界定问题不在Susan,而是小恩的任性。偶尔他会责备小恩对Susan不尊敬,偶尔他会开玩笑说,将来小恩嫁出去,会碰到比她自己更坏的小姑,备受欺负。
总之,他不再事事站到小恩那边,不再次次维护小恩。
上个星期,确定暗招对以珂起不了作用后,Susan决定主动出击,她走进书房,介入以珂和纬翔的两人世界,在以珂忙报告、纬翔忙公事时,坐到纬翔身边,提供建议。
Susan是个聪明女人,尤其在事业上面,她经常提出高明见解,让纬翔眼睛一亮。她也开始读教养书,针对小恩对自己的叛逆态度,替小恩找足台阶下,并且研究起小恩的性向和能力,好为将来的志向作计画。同样地,她在纬翔面前对以珂关心体贴,热心地同她讨论功课与社交经验,还不时送以珂衣服小饰品。
从纬翔的角度看去,她的确是个满分的贤淑妻子,没人可以做得比她更好了,再次证明,Susan的确是最符合他需求的女性。
至于以珂呢?她有苦不出口,她一面压抑自己的妒嫉、一面对Susan百般忍让。
她说服自己,喜欢一个人是让他安顺而非教他为难,她认真相信,爱情不是任自己开心,而是让对方欢喜,她还说,家和万事兴,Susan和宝宝是纬翔生命里最重要的一环,她能做的是包容适应。
她说了无数话,目的只有一个——抑制自己的酸心,阻止爱情继续泛滥。
她瘦了,吃不好也睡不安稳,她变得不爱说话、落落寡欢,几次纬翔问起,她总说是课业太忙,过一阵子习惯了,自会恢复正常。
暑假到了,小恩想到游乐园玩,以珂和纬翔商量后,决定让司机伯伯和丽丽、小夏陪她到六福村。
“注意安全,太危险的机器不要去坐。”陈太太叮咛再叮咛,讲了几百次都不放心。
“我知道。”小夏回答。
“丽丽,你要看好小恩小姐,那里人潮多,别走散了。”
“我会。”同一句话,丽丽已经答过两千逼,大家都有点兴奋,想到难得的假期,丽丽笑得合不拢嘴。
“皇帝出巡吗?场面弄得那么隆重盛大?”冷不防地,穿着孕妇装的Susan从楼梯走下来,劈头一句,全场人都安静下来。
新太太很难搞,这是众人的共同心声,能躲就躲,是最安全的好方法。
“我去热车。”司机说完,立即离开客厅。
“我把东西拿到车上摆好。”小夏说。
“时间有点晚了,小恩小姐,我们走吧!”丽丽拉起小恩,不由分说快快跑,难得的假期可不要惹出什么事端才好。
“我厨房还在煮东西。”厨娘钻回厨房里避难。
“我的房间还没整理好。”陈太太也赶紧逃开。
一时间,所有人纷纷走避,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以珂和Susan。
以珂挂上笑容,唤一声:“大嫂,早安。”
“你是真心想喊我大嫂吗?还是别有阴谋?”
阴谋?好吓人的说法,一句大嫂能牵扯出什么阴谋?吞下不舒服,她挂起迎人笑脸:“大嫂,如果没事的话,我想到图书馆。”
早点离开家安全些,最近Susan越来越让人难以招架,她时好时坏的脾气,犀利的言词,和突如其来的发飙,以珂根本搞不清楚她想要什么。
挡在以珂面前,她不让人离开。“你和纬翔并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
当征信社将资料送到Susan手中,证实了她的猜想,她便迫不及待将以珂赶出家门。
“是。”她从来没刻意隐瞒过这点,这件事,不管是小恩、陈太太、小夏、丽丽,周遭人通通知道。
“为什么你赖在这里不走?”Susan咄咄逼人。
“我带小恩到台湾……”
“小恩带来了,你还不走?”她不让以珂把话说完。
“我……”
“你爱纬翔对吧?”开门见山,她不容以珂闪躲。
是吗?她那么不擅长掩饰,竟教人看穿心思?
“你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没想到我和纬翔先有了婚约,你以为用妹妹当借口接近纬翔,攻他个不及防备,然后他会为你倾心,为你离开我们的婚姻?”冷笑,昭然若揭的恨意,一寸寸刺向以珂。
不,别冤枉人,她没这样想过。她只想他开心惬意,只想用对待哥哥的方式爱他,只想默默地、默默地在他身边……看他。
“正常女孩知道男人有了家庭妻子,自该知难而退,而你选择留下来,请问,我可不可假设你居心叵测?”啧啧两声,双手擦腰,Susan脸上写满轻蔑。
不语,以珂低头回避Susan的锐利。
“苏以珂,一个父不详的私生女,母亲跟了纬翔的父亲三年,便卷走巨款跟随另一个男人逃家。你母亲的爱情史真是光荣灿烂,有其母必有其女,想来你也不会简单。”
抬头,诧异的眼神望住Susan,她调查自己?
“不必那么惊讶,我难道不应该了解你是哪种人,为什么处心积虑破坏别人的家庭,离间人家夫妻感情?”手横胸口,她是举枪瞄准猎物的猎人,高高在上的倨傲唇角,衔着一抹鄙夷。
“我的存在真的让你很不安吗?”以珂无奈问。
“我对你不安?苏以珂,你未免高估自己!我对自己和纬翔的爱情深具信心,毕竟我们才是旗鼓相当的男女。”她骄傲地不屑承认,以珂是她的威胁。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我们各安其分,各过各的日子,不相干涉?”
“你会安分?算了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唆使小恩和我作对,你刻意闹得鸡犬不宁,刻意假小恩的手除掉我。”她栽赃,栽得过分。
“我没有。”摇头,她退两步。
“把你的楚楚可怜留到纬翔面前演吧,我对戏剧不感兴趣。反正纬翔心知肚明,知道你和小恩在玩什么把戏,他不会上当的。”
意思是……纬翔和Susan一样认定,小恩的闹脾气是她在背后叫唆?他相信这个家的波折全是她在兴风作浪?有可能,几次纬翔要她管管小恩,原来,那是他委婉的暗示口吻。
“我很抱歉让你心烦。”她慌了、乱了,纬翔的误解教人揪心。
“心烦?不会,你很有用的,有空去烫头发、作脸吧,纬翔计画把你高价标售,看看一个妹妹能为我们公司带来多少利益。”
“什么意思?”她迟疑问。
“你没听过企业联姻?有许多企业第二代,对纬翔的妹妹很感兴趣呢!要是能藉由婚姻整合起两家公司,创造更高的利润,何乐不为?”
听懂了,他留下她,目的是拍卖她的爱情婚姻……
他说:“爱情是一层贴在泥上上的薄冰,春阳升起,马上融得不见踪影,但它可以带给植物滋润,丰腴大地。”
书青批评:“果然是最实际的商人,只要它能带给你利益和丰收,你便举双手同意。”
予璇说:“你不要爱情带来的喜悦快乐,只要它带给你利益?那么,若是有女人出得起价,你也不反对上网拍卖爱情?”
他回答:“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有何不可?是啊,有何不可,他可以拍卖自己的爱情,异母妹妹的爱情算什么?利益、丰收,他是最最实际的商人呐。
脸色惨白,她抬头看Susan,好一对实际夫妻。
“给你两条路选择,一是在两个月内离开,二是乖乖照我们的安排嫁入豪门。”
摇头,她不想选择,转身,以珂往二楼方向走。
“我话没说完,谁说你可以走。”说着,Susan动手扯以珂臂膀。
不理、不听,她再不要听Susan的企业联姻,不要可怕现实,丑陋她和纬翔的亲密。
“苏以珂,你给我站住!”
她又喊一声,恐惧促使了以珂的动作,她加快脚步逃开。
本来就满肚子火气的Susan,看见以珂不甩自己,直觉地小跑步,从背后,抓住以珂的长发往后扯,阻止她继续往前。
以珂回头,Susan眼底的狰狞、残暴教她全身一颤,那是她最熟悉的表情。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分?我叫你,你敢不理我!”
她爆吼,张牙舞爪的动作吓坏以珂,要来了吗?要开始了对不对?不堪经验在以珂脑海问反覆上映,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这回她逃不开、避不了……
果然,Susan伸手一巴掌,啪地,响亮轻脆的声音同时震住两人,四目相交,Susan的暴戾传入她眼帘,瞬间,以珂蜷起身子,把头捂在膝间,开启自己的防卫系统。
她在玩把戏?Susan不解,伸脚踢踢以珂,她被踢倒在地,却无多余反应。
蹲下身,她双手抓住以珂的肩膀,一阵乱晃,以珂随着她的力道摇动,没有自己的意识,拍她、打她、喊她、恐吓她,以珂全无反应,她成了木雕泥人,任由Susan摆布。
Susan慌乱无章,怎么回事啊,她不过打她一巴掌,难道她有病碰不得?
她抓起以珂的头发往后拉,以珂没有任何反抗地仰高头,空茫的视线不晓得落在哪一度空间,仿佛魂魄已不存在。
糟糕,倘若这事传到纬翔耳边,她还有好日子过?
灵机一动,Susan爬到楼梯间,咬牙闭眼,她发狠,让双腿一屈,整个人从楼梯间滚下。
一级一级,她咬牙忍住,她刻意让每个撞击撞在自己小腹间,当她在地板躺平时,感到一股热流缓缓从双腿间滑过。
成功了……这次,她一口气替自己解决两个难题。
微笑,她偏过头,汗涔涔地望住恍惚的以珂,她赢了,赢定!
深吸气,引吭尖叫,她要引来屋里所有人……
果然,在最短时间里,陈太太、厨娘聚到客厅,她们看见Susan躺在地上,而以珂缩在旁边浑身发抖,这是一个教以珂无从辩解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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