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作品集 > 夕照红作品 > 惊魂一刀美人恩 > 正文
汤十郎与桂家母女两人缓缓地过了小桥,汤十郎早就在望那野店了,只不过当他们三人经过野店门口时,却发现野店的门紧紧地关闭着。
汤十郎心想,这些人大概一夜狂欢,如今都累得沉睡不起了。
汤十郎与桂家母女三人就快进那片竹林了,斜刺里跃出一个人来,这人只一现身,三人均吃一惊。汤十郎立刻迎上去,道:“娘,你怎么出来了。”
汤大娘叱道:“一夜之间你去哪里了?娘能睡得稳吗?你……怎么……”
汤十郎忙对他娘道:“娘,咱们回去再说吧。”
桂夫人对女儿桂月秀道:“阿秀,是咱们对不起人家,上前去,代娘向你汤伯母赔礼。”
桂月秀忙对汤大娘一个“万福”,道:“伯母,对不起。”
汤大娘冷冷地道:“知道吗?你差一点要了我儿的命!”
汤十郎道:“娘,别再提了。”
桂月秀道:“是我不好,伯母,对不起。”
汤大娘道:“你们再回来,我担心我儿子的命,怕是又有危险了。”
桂夫人道:“汤家嫂子,如今我们同为可怜人,但愿咱们能结合力量,共同为夫报仇!”
汤十郎道:“我们在此等仇人上门。”
桂夫人道:“你知道真正的巨奸元凶吗?”
汤十郎吃一惊,道:“你知道?”
桂夫人道:“不错。”
汤大娘也吃惊了。她一把扣住桂夫人,道:“走,咱们进去再说。”
两个老的前面走,年轻的人后面跟。
汤十郎带着激动,桂月秀却似腼腆。
四个人绕道进入左家废园后面小厢房中,汤十郎又开始忙起来了。
他又要侍候桂家母女的吃喝了。
只不过桂月秀也动手了,她要汤十郎看她做,那样她会面含微笑表示出她不但会用刀,也会做家事。
汤十郎守在桂月秀身边,突然间,桂月秀放下手中东西,奔到她娘身边,道:“娘,爹已被害,我再也找不到我那从未见过面的未婚夫了,不如……”
桂夫人道:“阿秀,可是莫忘了,咱们有信物在手,万一有一天碰上面……如何是好?”
桂夫人的话,令汤家母子两人吃一惊,怎么会与他们的目的相同了?
汤十郎也在找他的未婚妻呀。
汤大娘道:“真是太巧了!”
桂夫人回头问:“大嫂子,怎么说太巧了?”
汤大娘道:“我儿十郎,今年20整岁,20年前的正月初十日正午生,他的生辰竟与忠义门门主左太斗同一日,此事被左门主知道,非常高兴,由左门主命名十郎,意思是一人可比十儿郎,并赠一玉佩。十分名贵,那左门主对他爹提起十郎亲事,将来必使我们惊喜,至于将来女方会是哪一家,至今虽未知道,但他爹言之凿凿,定要十郎信守承诺,我们……唉!”她重重地叹息着,又道,“怎知忠义门会发生如此惨事,左门主一家被害,使十郎他爹也同遭杀害,如想找到女方,真如大海捞针,渺茫呀。”
她只顾自己说着,却并未发现桂家母女两人正自变了脸色。
汤十郎却低声道:“娘,还说这些做什么?”
汤大娘点点头,道:“对,咱们提这事干什么,倒是要知道,血洗忠义门的元凶是何人,桂家大嫂子,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桂夫人突然一把抓住汤十郎,道:“汤公子,你真的有一块名贵的玉佩?”
汤十郎怔怔地道:“是呀!”
桂夫人急问:“玉佩上什么图案?”
汤十郎道:“雕的是一只凤,但缺一尾,左下角却又多了一条龙尾。”
桂夫人道:“汤公子,玉佩何在?”
汤十郎看看他娘,转而问桂夫人道:“夫人,你要看我的玉佩?”
桂夫人对女儿道:“把你的玉佩取出来。”
桂月秀好激动,立刻自内衣袋中取出一块泛红色十分精致的玉佩,她平整地托在手中。
便在此时,汤十郎也把一块翠绿美玉雕的玉佩取在手上,他那玉佩上的雕图,果然多了一条龙尾。
桂夫人取过女儿手上红色玉佩,再取过汤十郎手中玉佩,他把两块玉佩并合一起,不由点头,道:“你们大家来看,这是真正的一对龙凤佩呀。”
汤大娘立刻接过来,她看了一下点头,道:“不错,不错,果然是龙归凤巢,龙腾凤飞,太巧了。”
桂月秀直直地看着汤十郎,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的眼中在滚动着泪水。
汤十郎急上前,双手握住桂月秀双手,道:“秀……妹。”
“阿郎哥。”这声音真温柔。
桂夫人道:“太出人意料了。”
汤大娘道:“桂家嫂子,造化弄人呀。”
“是的,尚幸未弄出悲惨的傻事。”
“大嫂子,你能告诉我,当年你是怎么得到这一块玉佩的?”
桂夫人一声悲怆的笑,道:“就是嫂子不问,我也要对嫂子说个清楚了。”
她很激动地全身一震,想是回忆着过去了。
美好的过去,总是在回忆的时候令人有不胜沧桑之感。
桂夫人面上表情复杂,但就在这种表情里,她双目含笑,直视正前方,仿佛要看到已逝的远方。
“15年了吧,当年我同不凡带着我的女儿月秀,自大理来到中原,正碰上中原武林泰山大会,便在这场震动中原武林的大会上,我们认识了忠义门门主左太斗,那时候左门主年近五十,但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一表人材。”
桂夫人说着,伸手去拉桂月秀,她对女儿看了几眼,露出满意的笑,又道:“那时候我的女儿五岁,生得十分可爱,就在左门主的家中,由左门主提议要为我的女儿找一门好亲。原本我们不在意,但左门主在意,他将这块血红玉佩,交给不凡,要我们善加珍藏,将来自会有一门门当户对好女婿,就这样,我们收下了这块血玉佩。”
桂夫人看看汤十郎,点点头,又道:“左门主没说错,阿郎的人品真不错。”
汤十郎腼腆地叫了声:“伯母!”
汤大娘道:“傻孩子,叫岳母。”
汤十郎真听话,他果然叫声“岳母”。桂夫人点头微笑了。
桂月秀转身走到她娘身后,露出一副娇羞样子。这光景看得汤大娘呵呵笑起来了。
汤大娘笑罢,忽然又问道:“桂大嫂子,那你怎么会怂恿月秀对阿郎出刀?嫂子呀,你们是否受制于人?”
桂夫人的面色也变了,她咬牙切齿地道:“汤家嫂子,我们上当了,也差一点把命丢掉。”她顿了一下,又道:“月秀她爹,当年认识左门主之后,每年必到中原三五次,顺天府来的次数多了,便也认识了戈家堡堡主戈平阳。那戈平阳多次殷勤款待我们,双方的交情便也更加深了,这以后我们反而往戈家堡走动的次数多了。”
她叹了一口气,又道:“有一回,我丈夫独自前往戈家堡,无意间发现戈平阳有图谋左家之意,碍于我们也对左家有交情,不凡力劝戈平阳不可动武相向,这件事还是他回到大理之后告诉我的。只可惜他再一次进中原,我未随行前来,想不到不凡再也不见了。”
汤大娘道:“一定是被害了。”
“不错,被戈平阳坑死在一所三合院的地牢中。”
桂月秀接道:“我们就是陷入那个地牢中五天之久,戈平阳要活活把我们饿死在里面,侥幸……”她妙目看向汤十郎,又道:“也不知你是怎么会找去的,还顺利地把我们救出来。”
汤十郎道:“只是巧合。”
于是,他把半夜在那处野店发生之事,大略地对三人说了一遍。所谓大略,当然不能说得太仔细,因为当时野店里男女混杂,尤其是石中花与姓胡的一幕,如何说详细。
汤大娘道:“早该想到屠杀忠义门的元凶是戈平阳所为了,我们却苦守左家废园七个月。”
汤十郎道:“戈平阳见了这玉佩之后,便开始派人前来左家废园骚扰,他这又是为什么?”
桂夫人道:“说起来我母女也有贪心,在不知不凡的下落之后,我们并未走去,我们请求戈平阳,这老奸贼,他要有条件,他的条件是叫我们杀了你们母子两人。初时我们并不答应,月秀甚至还杀了戈平阳的人,但姓戈的坚持,我们没办法了。”
桂月秀的眼神慑人,她暗自在咬牙。
她差一点杀了汤十郎,而汤十郎又是她的未婚夫婿。
汤大娘道:“你母女未得手,惹火了戈平阳。”
桂夫人道:“形势逼的,闻得当年联手血洗忠义门的各派高手,正往顺天府集结,传言左家废园有宝物出现。”
汤大娘冷笑,道:“所谓宝物,只不过阿郎身上的那块绿玉佩罢了。”
于是,汤大娘把玉佩送人当铺之事述说一遍。
桂夫人点头,道:“原来当年联手的人,全是为了忠义门的财宝呀。”
汤大娘道:“戈平阳也必然早有心觊觎忠义门的财富,他真是处心积虑了。”
桂夫人道:“大嫂子,你得原谅我们,老实说,我们在此住下来,暗中也曾找过各处。”
汤夫人道:“你们什么也没找到。”
“是的,甚至地室中也去过,可是……”
“那儿只是一堆白骨。”
桂夫人道:“嫂子呀,今天我们这是上天安排,我提议弄些祭品,要我女儿到地室,为她的公公一拜,如何?”
汤大娘道:“既是一家人了,这是应该的,就叫阿郎去准备口巴!”
汤十郎很高兴,立刻打火做起菜肴来了。
他把祭品搁在盘子上,桂月秀举着油灯与一对蜡烛,四个人便转入地室中了。
桂月秀十分虔诚地跪下来。汤十郎燃香交在她手上,桂月秀举着香流泪了。
汤十郎怔怔地难开口,他看向汤大娘。
“叫她哭吧,她找咱们太久了,结果却是这样悲惨,她伤心自是应该的。”
桂月秀哭出声来了。
桂夫人道:“你两人的爹都不在了,此情何堪睹?此事怎能忍?血海深仇,咱们非找那老贼不可。”
汤十郎道:“我饶不了戈平阳!”
桂月秀拭泪而起,道:“阿郎哥,这报仇之事,便落在我两人的肩上了。”
“理当如是,阿秀,咱们联手,乃我企求之事。”
汤大娘道:“报仇当然势在必行,但目前咱们却不能操之过急。”她指指上面,又道:“我以为咱们先作商量。”她当先往地牢上面走去。
于是,四个人又来到了小厢房中。
桂夫人道:“我以为咱们立刻行动,合力冲进戈家堡中,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汤大娘道:“不可。”
桂夫人忿怒地道:“怎不可?嫂子有何高见?”
汤大娘道:“情况十分明朗,屠杀忠义门的人,正往左家废园奔来,我们为什么不对这些人下手?要知道这些人也是凶手呀!”
桂夫人点着头,显然她同意了。
汤大娘又道:“我们四人可以分明暗两批,你母女仍然住在前面,不到关键时刻,绝不露面,让那老奸巨猾的戈平阳,以为你母女早已死在他的地牢里了。”
桂夫人再一次点头。
汤十郎道:“每日吃用,仍然由我送去……而且是暗中送过去,怎样?”
桂月秀俏目一斜,笑了。
汤大娘道:“咱们非把戈平阳引出来不可。”她看着小窗外,又道,“当我们杀光那些凶手之后,姓戈的能不出面?”
桂夫人冷笑,道:“咱们屠杀那些凶手,戈平阳一定很高兴。”
汤大娘道:“他以为咱们替他清道,然后他率人找来,那时候就是咱们复仇之日了。”
桂夫人双手紧握,她好像迫不及待了。
又到了吃饭的时候了.又见黑妞儿前来送吃的。
黑妞儿把竹篮子往桌上一放,笑笑,道:“汤公子,你怎么好像吃不胖嘛。”
汤十郎道:“胖?”
黑妞儿道:“是呀,像你每天三餐,全鸡全鹅加卤味,冰糖莲子什锦汤,白面馒头带包子,你一顿吃我们三人一餐的,你怎么好像越吃越瘦呀。”
汤十郎哈哈一笑,道:“黑妞儿,你回去对你家小姐说一声,这点东西不够我塞塞牙缝的,要我吃得饱,那得加一倍。”
黑妞儿吃惊,道:“哟,你是饿死鬼投生的呀,怎么这样会吃。”
汤十郎道:“嫌我吃的多不是,那就别送了,我自己也会做。”
黑妞儿忙道:“谁嫌你吃得多呀,你等着,晚上的一顿我多送,保证叫你吃个饱。”
汤十郎笑—了,他不打算再去跟踪黑妞儿了。
他看着黑妞儿提着篮子走出去,便打自心眼里笑出来了。
汤大娘笑叱道:“你这样会令她们起疑心的。”
汤十郎道:“娘,咱们不正在怀疑白衣女吗?娘,咱们这是在斗智,总得先弄清楚白衣女的目的呀!”
汤大娘点头,道:“不错,有时候斗智比动刀更重要。”
汤十郎立刻把吃的分出一半,对他娘道:“娘,你先吃,我把这些送到前面去。”
汤大娘道:“多送些,她们母女饿了五天,她们需要多多补补身子。”
于是,汤十郎很高兴地把白衣女命黑妞儿送来的东西,一大半送到前面门楼下小屋内。
汤十郎觉得是在做梦,桂月秀竟会是他从未见过面的未婚妻,而桂月秀又差一点没把他杀死。
汤十郎把吃的送到小屋里,桂夫人不由吃惊道:“这是宴客大菜,你……做的?”
汤十郎笑了。
桂月秀也吃一惊,道:“你若能做这么好吃的莱肴,我就不敢嫁给你了!”
汤十郎道:“这不是我做的。”
桂月秀道:“谁做的?你娘?”
汤十郎道:“你应该称我娘叫婆婆呀!”
桂月秀半遮面地一笑。
桂夫人道:“是我那老嫂子做的了。”她顿了一下,又道,“做的真好,色香味无一不精,的确是美食。”
汤十郎道:“岳母大人,此乃外人做的呀!”
桂家母女两人愣然。
汤十郎道:“最是令人不解的,就是那位白衣女,她们三人,大概岳母大人不会忘记吧?”
桂月秀吃惊,道:“难道是白衣女做的?”她的双目一亮,又道,“记得我那天夜里对你出刀,突然间她们三人出现了,她们救了你!”
汤十郎道:“若非她们出现,你已谋杀亲夫成功了,哈哈……”
桂月秀低叱一声,道:“我不知道你就是我寻找的丈夫呀!”
汤十郎道:“快吃吧,你们边吃,我一边告诉你们,这白衣女这几天如何侍候我母子的事。”
桂夫人早已下筷了,桂月秀也觉食物精妙,不由大吃起来。
汤十郎就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仔细地述说一遍。
桂月秀突然重重放下筷子,道:“白衣女为什么要这样?她一定对你有好感。”
汤十郎道:“阿秀,白衣女另有图谋。”
桂月秀道:“我本来恨她的,那天夜里她们破坏了我的大事,可是我自被陷落戈平阳地牢之后,我反而又感激她们三人,如今证实你是我未婚夫婿,我更是对白衣女三人由衷感激,只不过,她若想抢我的男人,我还是会对她不客气!”
汤十郎一笑,道:“我想不是,她必然另有图谋,再说,我汤十郎也不是色徒,你尽放心吧!”
桂月秀道:“你最好不是,否则……”
汤十郎道:“否则你会再对我出刀,我怕!”
桂月秀道:“这几年我心中一直想着我未来的丈夫,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应该是个英雄,是一位我心目中的情人,我喜欢的丈夫,他不应该令我失望。”
汤十郎的心中有个“问号”,但他并未说。至少他在这时候不会说。
是什么“问号”?汤十郎的心中有疙瘩,他当然会问,但不是现在。
他要问的问题,乃是桂月秀为什么要轻易地把干净的身子交给他?
汤十郎又怎知桂月秀是为了修习她娘的蛤蟆功,才硬起心肠奉送自己的贞操,更何况她欲藉此对汤十郎下刀,既得童元,又杀了汤十郎,乃一举两得之计。
有一件事,汤十郎未忘记。汤十郎要在夜里去会见一个人,他记得有句话“不见不散”。这是黑衣女楚香香的约会。
汤十郎吃过午饭便睡了,他必需睡,他已经累了一夜,如果不善加利用空档养足精神,就无法去应付夜里发生的事情。
汤十郎二更天才赶去竹林里,楚香香原已等了半个时辰之。久,她已等得发火了,但当汤十郎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只有以笑相迎。
“你终于来了。”
“也来晚了。”
“不见不散,就是不限时间,汤公子,你来了就好。”汤十郎笑笑,道:“楚姑娘,今夜约在在下见面,你有何指教?”
楚香香一笑,道:“哟,看你说得多乏味,什么指教呀,你呀!”她伸手去摸摸汤十郎的胸脯,又道:“汤公子,我说我很喜欢你,你相信吗?”
汤十郎一笑,道:“我是个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
“你相信我的话了?”
“我为什么不相信?”
“我好高兴呢。”
“如果你说的是实话,你当然会高兴,如果说的是谎言,你只是表面上愉快。”他顿了一下,又道,“这世上有许多欺骗人的骗子,他们骗了人之后,一时间会很高兴,至少在表面上高兴,但当这人的良心发现之后,就痛苦了。”
楚香香道:“这世上也有许多骗人的人,他们一骗再骗,而且十分得意而乐此不疲。”
汤十郎道:“当然有,而且很多,只不过这些人早已没心肝—了。楚姑娘,你是这样的人吗?”
楚香香“哟”了一声,道:“我对你是真心的呀!”
她贴上来了。她也小声地道:“汤公子,昨夜你忽然追去,可曾发现什么了?”
汤十郎道:“我救了两个人。”
楚香香道:“唔,原来你去救人了。”
汤十郎伸手揽住楚香香的腰肢,道:“楚姑娘,我是个实事求是的人。”
楚香香一怔,道:“怎么说?”
汤十郎道:“你说真爱我吗?”
“是呀!”
“那么,证明给我看。”
“这要如何证明?”
汤十郎故意去解楚香香的衣扣,又在楚香香的耳畔小声细气地道:“最直接的方法,便是献出你的身子,楚姑娘、你放心,我只不过……”
他以为楚香香听了他的话,必然会拔腿就逃,再不就是一口拒绝。然而,楚香香反而点头了。
她点头,汤十郎就打算摇头。汤十郎没摇头,楚香香却低声一句:“好哥哥!”
这真是好听的一句,但听进汤十郎的耳里,宛如晴天打了个响雷。
楚香香已是不胜娇羞的样子,她带着女人那一份嗲劲,软绵绵地倒在汤十郎的怀中,她还半仰脸,半闭眼,那模样正等着汤十郎抱她了。当然是抱到一处地方好去“交手”。
而汤十郎当然不会去抱,他只是在楚香香的嫩脸上吻了一下,他甚至不去吻楚香香的唇。
“香香。”
“嗯!”
“你真心的呀?”
“我已决心把身子交给你了。”
“你不怕我是个坏蛋?”
“那么就叫我做个坏蛋的老婆吧!”
汤十郎一怔,道:“你乃流星派公主呀!”
楚香香道:“我也是我爹的独生女。”
汤十郎道:“我不打算入赘楚家。”
楚香香道:“我也没叫你改性呀!”她动手了。
她的手伸进汤十郎的衣内,摸着汤十郎的结实的胸脯,旋动着,口中发出“妙”声。
汤十郎初时一窒,楚香香的手很凉,但久了,反而觉得很嫩滑。
他立刻摇摇头。摇头是叫自己清醒,切莫坠入“盘丝洞”。
汤十郎道:“楚姑娘,我乃穷无立锥之地,跟了我你只有受苦受累。”
楚香香笑着吻了汤十郎,道:“我们不会穷,我们就要发财了。”
汤十郎道:“怎么说?”
楚香香道:“本来我没有什么信心的,可是发觉不少江湖人物往这儿集中,我便相信左家废园真的有宝了。”她似乎十分高兴地指着大片废园,又道:“宝物就在里面。”
汤十郎早就明白楚香香为的是财宝,笑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已住了七个多月了。”
楚香香道:“那是因为你缺少一个我。”
“呀?”
“是呀!”
“你会知道宝物在什么地方?”
“我老老实实对你说,我自小学过两种功夫,一种叫罗汉醉,另一种便是罗汉定,前者防身,后者听音,所以我的双耳十分敏锐。”
汤十郎立刻想起楚香香捶壁的时候,把耳朵贴在墙上听,她果然找到左家废园地室。
只不过,楚香香虽然找到地室,而且第二次还领着她爹与二叔找去,可惜下面放的是枯骨一堆,枯骨之中没有宝。现在,汤十郎终于明白了。
他明白楚香香也许会嫁给他,目的只不过为了忠义门那些财宝。
财宝人人喜爱,这世上只有白痴才不认识宝物有多可爱,江湖上太多的女人,尤其是名女人,她们为财宝到手而不惜“尽其所有地剥光衣服”。
汤十郎看看楚香香,道:“楚姑娘,如果找不到忠义门的财宝,你仍然爱我吗?”
楚香香道:“爱呀!”
汤十郎愣住了,他怎能再接受楚香香的爱?桂月秀的话句句仍在他的耳中回荡着,桂月秀是不会要一个花心浪子的。
如何摆脱楚香香,成了汤十郎的难题了。
楚香香又在汤十郎的怀中扭动着。
“你怎么不说话呀,十郎。”
汤十郎道:“楚姑娘,我们不如打个商量,如何?”
“商量?还商量什么?”
汤十郎双手按紧楚香香的两肩,道:“香香,你确实长得很美,很可爱,但我汤十郎也非黑心人,我看这样办,我陪你找财宝,找遍左家废园每一个角落,如果你能找到财宝,而且仍然爱我,那是咱们两人有缘,我娶你;但如果找不到,这是咱们无缘份,各不勉强,你仍然回常州流星门,如何?”
楚香香道:“这话是你说的?”
汤十郎道:“掷地有声。”
楚香香一笑,道:“那也好,咱们这就开始了。”
汤十郎道:“今天夜里从后院墙开始,如何?”
楚香香点头,道:“好哇,走。”
她拉着汤十郎便往左家废园奔去。
汤十郎心中思忖,倒要再看看她的罗汉定功夫,是什么样的施展法。
汤十郎带着楚香香,两人来到左家废园后院。
这儿院子里长满了野草,两边有几间厅屋与一间大灶房,近园墙处有一口水井,低头看下去,水井不大,但井水明亮清澈,几乎见底。
楚香香举首望天,淡淡地一笑道:“十郎,这天气也不错,三天之内不会落雪。”
汤十郎道:“三天之内你能找到吗?”
楚香香道:“如果真有宝,我一定可以找得到。”
这话说得很肯定,汤十郎半信半疑。
他拍拍手,愉快地道:“祝你赶快找到财宝。”
楚香香笑道:“这样你才人财两得。”
汤十郎道:“世上这样的好事真不多见,想不到我汤十郎遇上了。”
楚香香道:“所以你要真诚与我合作,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
汤十郎道:“一定不叫你失望。”
楚香香道:“十郎,但愿月常圆,你我共婵娟。”
汤十郎一笑,道:“可惜的是月有缺的时候,楚姑娘,你开始吧。”
笑了,楚香香挤出个醉人的微笑,立刻走近围墙下,她对汤十郎道:“十郎,你在地面上顿足,要不停的顿足,我才能辨出地下的声音。”
汤十郎道:“你又用耳朵去听?贴在地面上?”
“不错,你跺脚的力量要差不多。”
汤十郎点点头,道:“这事好办,来吧。”
于是,楚香香真的把嫩脸贴在地面上了。
汤十郎的双足就在楚香香的身子四周顿起来。
他也差一点笑出声来。他为什么想笑。
汤十郎心中发笑,他却怪模怪样地在楚香香四周猛跺脚,自觉好玩又好笑。
他不但跺脚,而且十分用力,地上发出“咚咚”声,他一点儿也听不出什么。
但楚香香却听得很仔细。
她那么嫩白的皮肤,竟然不顾一切地往地上贴着,便是野草,她仍然拨开了把耳朵贴在地上。她甚至有时候再叫汤十郎重新走一遍。汤十郎当然照做,而且跺的力道是一样的。
楚香香似乎乐“听”不疲,一直绕到那口水井边,她低头往井中看了又看。
汤十郎怔了一下,道:“你看井干什么?难道有宝物会藏在水井里?”
楚香香道:“我不会放过任何可疑的地方,就好像我不放掉嫁你的机会一样。”
汤十郎一笑,道:“所以我一切都听你的。”
但他心中可并非这么想。
他心中在想:“我看你找吧!你一辈子也找不到,你这辈子也不会嫁我,我已经有了……”
他已经有了桂月秀,他很满意了。他曾梦想过,有一天他与桂月秀两人,双双骑马在白山黑水间,广阔的草原上,那是多么富有诗情画意,多么令人羡慕的生活。而他的梦想,似乎已经快实现了。汤十郎想着,便也笑了。
楚香香不笑了。
她坐在井边发呆。
“你怎么了?”
“这井……”
“井的四周很平整,井又不深,一眼可以看到底呀!”
“看不到底。”
“白天我就看到底。”
“井水结冻,你怎么会看到底?”
汤十郎哈哈一笑,道:“忘了近来下大雪,不过,井水即使结冰也不会很厚,弄个石头砸下去,冰就会破。”
楚香香道:“你说得不错,冬天水底不结冰。”
汤十郎道:“你要我去找石头?”
楚香香摇头,道:“不用了,便是把冰砸破,你也不能往下面跳。”
这倒是真的,如此寒天,谁也不敢往井里跳。
楚香香看看井下面,道:“十郎呀!咱们再往院子中央找找看。”
汤十郎道:“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楚香香拨开草丛之后,又把耳朵贴地上。汤十郎立刻绕着她用力跺着地面。这两人一直折腾到快四更天。楚香香不累,汤十郎却累了。
汤十郎双手握住脚丫子,道:“怕是双足肿了,楚姑娘,明晚再干了。”
楚香香已站在大厅的后廊边上了,她的双眉一挑,道:“这儿的声音不一样。”
汤十郎哈哈笑,道:“你听出这儿有地道?”
楚香香道:“而且一定有。”
汤十郎道:“当然有,而且你还同你老爹三个人下去过,你忘了?”
楚香香几乎笑出声,道:“对,对,你不提我倒是忘了,哈……”
那地方是有地室,那么多的尸骨堆在里面。
汤十郎道:“楚姑娘,要不要再去地室瞧一瞧?”
楚香香道:“一堆尸骨不是宝,有什么好瞧的。”
汤十郎道:“如今后院已听过了,楚姑娘,咱们今夜到此为止吧!”
楚香香立刻走近汤十郎身前,她很温柔地送上一个香吻,道:“把我未来的丈夫累坏了,好吧,明天夜里我再来,你也回去好好休息了。”
汤十郎道:“楚姑娘,你好走,回去以后,代我问候你爹。”
楚香香一笑,道:“你真好,也很孝顺,我爹听了一定更喜欢你了。”
她缓缓转身,依依不舍地往墙外走去。
楚香香跃过墙走的时候,她还回头向汤十郎摇摇手。
汤十郎回以大喘气,不过,他也弄清楚了,楚香香他们三人确实是为了忠义门的财宝而来。忠义门已经完了,财宝一旦出世,谁都可以谋取,谁也不会说这是“抢”。
“阿郎哥。”
汤十郎吃一惊,这是桂月秀在叫他。
“阿秀。”
“阿郎哥,我在这儿。”
后大厅的廊上转角处,桂月秀正站在那里。汤十郎急忙奔过去,他也微微笑了。
“阿郎哥,那女的……她好不要脸。”
“她有目的。”
“我知道,她也在寻财宝。”
“她是常州府流星门的公主。”
“可是她缠住你,还投怀送抱地吻你。”
“你生气了?”
“我只生她的气。”
“阿秀,这是在做戏。”
“我也怕弄假成真。”
汤十郎哈哈一笑,道:“我有一个阿秀,已经令我心满意足了,我不打算娶两个。”
他伸手,很自然地把桂月秀搂住。
桂月秀低声地道:“我没有打扰你们,我只在暗中看着,你不叫我同娘露面,我就听你的。”
汤十郎道:“这就对了,要知道万一被戈家堡的人发现你母女两人还活着,咱们逐个击破的计划就完了。”
桂月秀点头,她在汤十郎的胸前点头。
汤十郎忍不住托起桂月秀的下巴,轻轻地送上一个吻,吻得桂月秀闭上眼睛。
“阿秀。”
“阿郎哥。”
“回去吧!四更将尽,天快亮了。”
桂月秀心痛地抚摸着汤十郎。
她也弯下身去摸汤十郎的双腿,关怀备至地道:“痛吗,阿郎哥?”
汤十郎笑了。
“若是楚姑娘问,我会说好痛啊,而你问……哈……我说实话,一点儿也不痛。”
桂月秀立刻把面颊贴上去了,她也露出很甜蜜的样子。
汤十郎很愉快地对桂月秀道:“那夜救你们出来,便是因为楚姑娘前来对我说的。”
桂月秀道:“她对你说什么?”
“她说河边不远处那家野店,野店中忽然出现很多不明来历的人,于是,我们便一齐去了,而且也发现那些人都是戈家堡方面派来监视左家废园的人,然后……”
桂月秀道:“然后你听到有关我母女的事了。”
“不错,初时不敢相信,但来的那位石中玉,说是年轻女的头上插一支翠玉银簪,我动心了。”
桂月秀闻言,立刻摸摸发间的银簪,道:“这么说来,姓楚的姑娘间接救了我们母女了。”
汤十郎道:“这是上天安排好了的,我两人几经折磨,总算能在一起,阿秀,你要为我珍重自己。”
桂月秀道:“你也是,阿郎哥,快回去休息吧!”
汤十郎愉快又满意地往小厢房中走,桂月秀也不再停留,匆匆地回前面去了。
汤十郎刚走进小厢,汤大娘已沉声道:“你和那姓楚的姑娘搅和什么,折腾一夜。”
“娘,楚姑娘的目的在忠义门的财宝。”
“那天在地室中已经明说了。”
“他们并未回转常州。”
“他们爱财。”
“娘,江湖奔波忙碌,不就是为了财。”
“不义之财。”
“娘,他们以为忠义门完了,忠义门埋在某一处的财宝,谁也可以去取。”
“所以他们不回常州了。”
“娘,他们本来是回常州的,但因为遇上几批前来左家废园的人物,他们便也决定留下来了。”
“他们遇上什么人了?”
汤十郎想了一下,道:“他们遇上熊耳大山里洪家寨的强盗头子兄弟三人,还有那关洛道上恶夫妻两人。”
汤大娘道:“不错,这些人物都爱财,他们看了财宝,就如同苍蝇呆蜜糖。”
汤十郎道:“所以他们也不走了。”
汤大娘道:“你真的帮他们去寻宝?”
笑了,汤十郎道:“我为什么不利用她?她的武功了得,流星门的人善于暗器,把她拉在身边,咱们的力量也增加了。”
汤大娘道:“我的儿子渐渐有头脑了,哈……”
“娘,我本来并不笨呀!哈……”
汤十郎笑着睡着了,他睡得很好,因为今天出了太阳,冬天的阳光总是叫人舒服的。汤十郎睡到鼻子里充满了香气味,他才从甜美的梦境中悠悠睁开眼。
他未动,只是低声的开口:“娘。”
“我不是你娘。”
这声音美极了,汤十郎立刻把头转过来。他的面前一片白,就好像阳光照进来。
“你!”汤十郎一惊而起,那香味是白衣女身上散发出来的。
白衣女双手按在汤十郎的肩上,笑道:“你睡呀!我坐在你的床沿上。”
“我怎么会睡得着?我……娘呢?”
“伯母把我送来吃的东西送往前面去了,那一对母女也要吃东西吧。”
汤十郎闻言大惊,道:“你……怎么知道?”
“是你告诉我的呀!”
“我何时告诉你了?这几日我并未看到你呀!”
白衣女淡淡一笑道:“汤公子,你不是说要加倍吃东西吗?你不会吃那么多的,你一定又有同伴了,嘻……我没有猜错,你们一共四个人。”她一顿,又道:“两人的菜饭,四个人当然是不会够的,你说是吗?”
汤十郎匆匆下床,他直视白衣女,道:“你……见微知著,你到底为什么?难道你也是为了忠义门的财宝?”
白衣女摇摇头,但却又似点头地道:“你只说对了一半,汤公子。”
她看看门外,又道:“如果你想明白,过午之后我在梅花林中等你。”
她缓缓地转过身子,又道:“暂时不要你娘知道,汤公子,我走了。”
汤十郎想说什么,但他张口不知该怎么说。这又是一桩令他不解的事情,既然白衣女不想要娘知道,那么,午后的梅林,是必要前往了。
白衣女走了。汤十郎只闻得衣袂飘飘,便知道白衣女已远去。
那天夜里,白衣女三人出现,令汤十郎由死神手中转回来。
白衣女也送他最好的伤药,医好了他那要命的刀伤,然后又是一天三顿送来丰盛的酒菜,这一切,她为了什么?
白衣女也不问汤十郎,为什么又把杀他的人留在前面住下来?
汤十郎相信白衣女会问的,只不过时间太过短暂,她不愿此刻惊扰汤大娘,所以白衣女匆匆地走了。就在汤十郎发愣的时候,小厢房门口出现了汤大娘。
“你起来了,快吃吧!黑妞儿今天送来许多好吃的,你趁热吧!”
汤十郎道:“黑妞儿送来的?”
“是呀!她匆匆地又走了。”
汤十郎心中想,白衣女太神秘了。
他坐下来,道:“娘,你也吃吧!”
汤大娘很愉快,她笑笑,道:“前面桂家母女真的变了,变得像是一家人了。”
“应该变,不就快合为一家了?”
“她们将来随咱们关外去,十郎呀!咱们有的是马匹,便是仆妇也少不了人侍候她们的。”
汤十郎只是紧皱眉头,他似乎食无味。
“阿郎,你在发什么呆?”
汤十郎唔了一声,道:“娘,很好吃。”
“娘不是问你吃的东西,你发的什么呆?”
汤十郎道:“娘,你想想,白衣女她们三人如此善待咱们,她们为了什么?”
汤大娘道:“管她为了什么,咱们以不变应万变。”
汤十郎道:“我要弄清楚,白衣女到底想怎样,否则我食不下咽。”
“傻小子,你急什么?她们不急咱们更不急,至少咱们没有吃过她们的亏。”
汤十郎道:“不但未吃过她们的亏,而且也收了她们不少好处。”
汤大娘道:“休要被她的美色把你迷住了。”
汤十郎道:“娘呀!我发觉应付黑白两位姑娘好辛苦,比搏斗苦多了。”
汤大娘道:“阿郎,快吃吧!吃饱了睡大觉。”
汤十郎看看天色,道:“娘,吃饱之后,我要出去会一个人。”
“谁?”
“白衣女子。”
“是她约了你?”
“是的,娘。”
汤大娘冷笑了。
“是到了该说实话的时候了,哼,她终于忍耐不住要吐出真言了。”
汤十郎却很激动,不知如何去应付白衣女的约会。
汤十郎走出小厢房,他还不放心地看看前面,他要桂月秀母女两人处在暗处,但还是被白衣女知道了。
白衣女并未问他为什么又去侍候她们母女,但汤十郎却知道,白衣女一定会问他。
汤十郎奇怪,白衣女三人住在什么地方?这件事他一直没有查到。
他打算当面问白衣女,她也是为了忠义门的财富吗?如果不是,那么她到底为了什么。
此刻,汤十郎往东南方走去,那是去梅林的小道,远远地,他已闻到一股梅花香味,从西北冷风吹来的花香是沁人心肺的。汤十郎当然无心赏花,他是去与白衣女会面的。
就在他刚刚开始往梅林走进去的时候,忽然彩影中转出一团粉白丽影,那真似仙子一般的美。汤十郎暗中喝采,白衣女真美,美得超凡脱俗,与这些盛开的梅花比较,真令人怀疑这光景人间不多见了。
白衣女站住了,她站在一株梅花最多最美的树下,她那高贵的气质,不凡的微笑,再加上她尖尖十指似要去采梅花的样子,汤十郎几乎陶醉了。
汤十郎用力摇摇头,道:“你已经早来了。”
白衣女笑笑,道:“等你呀。”
汤十郎四下看,他似是在查看什么。
但白衣女却笑笑,道:“齐姥姥与黑妞儿没有来,我不叫她们来。”
汤十郎干干一笑,道:“她们很放心你一个人前来。”
白衣女道:“其实,没有她们,我自由多了。”
汤十郎道:“这样我也较可以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白衣女甜甜一笑,道:“我准备回答你的问话。”
汤十郎道:“希望你实言相告。”
白衣女道:“会的,我从不说谎。”
汤十郎也笑了。他以为,为了忠义门的财宝,有几个说的是真心话,包括白衣女在内。
“姑娘。”
“嗯……”
“贵姓?”
“姓席。”
“你的芳名是……”
“我叫席玉神。”
汤十郎一笑,道:“玉神,好美却又好怪的名字。”
席玉神道:“你不必奇怪,因为我生下来便属于神的人了。”
汤十郎吃一惊,道:“什么?你是神的人?”
“是的,汤公子,我们天山不老峰下,有一玉神庙,我已是庙里玉神的化身了。”
汤十郎笑笑,道:“玉神化身……”
“是呀,我们玉神庙里,存放着世上最美的玉,庙中一切均是玉的。”
汤十郎道:“既是玉神,也为忠义门财富而插一手?”
白衣女吃吃一笑,道:“不屑于……”
“怎么说?”
“忠义门再多的财富,也不会放在我眼里。”
“可是你还是来了。”
席玉神道:“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汤公子,你听了以后望你成全。”
汤十郎道:“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的?”
席玉神道:“汤公子,我只对你长话短说。”
汤十郎道:“在下在听着。”
席玉神道:“我们天山不老峰下玉神庙中,原有八块最名贵的玉佩,八块玉佩八种颜色,分别是红橙黄绿青蓝紫白八色,每两块玉为一对,各有吉祥话一句。”
她缓缓地半垂面,似是在想着八块美玉的四句吉祥话,她的眉紧皱,显然在思忖。
汤十郎怔怔地望着白衣女的神情,他当然有激动的样子,心口“怦怦”地跳着。
白衣女席玉神忽然抬起美艳的脸,直视着汤十郎那怀疑的目光,道:“那八块玉有四句吉祥话,分别是‘龙凤呈样、五世其昌、子孙万代、日月同光’。”说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八块美玉,雕成四句吉详话,原是我天山不老峰下玉神庙中的至尊至宝,却不料失掉两句四块,乃是‘龙凤呈样’与‘日月同光’四块玉佩,在我上一代的玉神庙住持,由于宝玉失掉,限期百日未曾找回,她便奔上天山不老峰上面,面向东方三日三夜,终于跳峰殉难,于是……”
汤十郎急问:“于是怎样?”
席玉神道:“于是方圆五百里内寻玉神,我就是他们寻到的玉神。”
汤十郎道:“你很美。”
席玉神道:“我接掌玉神庙,却有一项任务,必须尽快找回失去的四块美玉佩。”
汤十郎不由得手按胸下——他的玉佩在身上。
席玉神道:“汤公子,这就是我来的目的。”
汤十郎道:“闻听各路江湖人物正往左家废园而来,他们只不过为的是忠义门财宝,并未有人谈及你所言的八块玉佩之事呀。”
席玉神道:“有,闻说玉佩曾在顺天府当铺出现过,还是不久前的事。”
汤十郎笑笑,道:“天下玉佩多的是,你能确定那送入当铺的玉佩就是你们要找的?”
席玉神道:“传言不会错,传言出自顺天府里面的人,而且传言中那块玉佩为凤佩,上面带有龙尾,凤绿龙红,天下只此一只,绝错不了。”
汤十郎吃惊了,他相信这一定是戈平阳的杰作,也许戈平阳早已觊觎左门主的两块玉佩而难以到手,便起了掠夺之心。
席玉神见汤十郎发愣,笑笑道:“汤公子,玉佩出自左家废园,所以我们便来了。”
汤十郎道:“席姑娘,你的目的我已知道了,但不知你如何应付各方将来之人?”
席玉神道:“他们可以夺财宝,四块玉佩留下来。”
汤十郎道:“只怕……席姑娘,常言道得好,‘宝愚心志,财迷心窍’,江湖豪强,见宝不认人,到时候只怕你也难以说服他们。”
席玉神道:“玉神庙世传绝世武功绝阴指,我不想用来对付他们,只是……”
提到绝阴指,汤十郎知道席玉神曾经助过他。
席玉神又道:“只是如果我能同你联手……”
汤十郎心中一宽,至少她还不知道,他身边正有一块凤玉佩。
桂月秀身边也有一块龙玉佩,这玉佩曲折的过去,汤十郎是不会知道的。
汤大娘也不太清楚,汤大娘只坚持着要汤十郎有一天能以此玉佩找到他爹交代的那位姑娘。
如今汤十郎找到桂月秀,他应该满足了,但他一时间又不好做主把玉佩交出来。
他决定回去同他娘商量。他也知道,席玉神为什么每日那么辛苦地按时送上三餐。他笑笑,当然笑得很不自然。
“席姑娘,我答应会为你尽力,也许……”
席玉神愉快地笑笑,道:“这就够了,至少我已有了希望。”
汤十郎道:“席姑娘,你能告诉我,你住在什么地方吗?如果我想找你……”
“你不用找我,我自会来找你。”
她顿了一下,走到汤十郎面前不过两尺远。这距离如果汤十郎伸手,就能把席玉神搂进怀里……如果席玉神仰面闭目,汤十郎就不知如何回应。
席玉神却关心地问道:“汤公子,我不明白,你怎么又同桂家母女两人握手言欢了?”
汤十郎心想,你终于问起这件事了。
他笑笑,道:“这就是江湖,江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同样的,江湖上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你说对不对?”
席玉神笑笑,道:“可是,你们和好太快了,这中间有什么契机出现?”
汤十郎心头一紧,他是不会说出双方见了那一对“龙凤呈祥”玉佩的。
汤十郎只表现出一个无奈,道:“我们与桂家母女两人,可以说均是流落异乡做客的人,本来是患难相助,后因误会而动了刀子,然后,误会很快地消除了,事情就这么简单。”
席玉神眨动美眸,道:“我可以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什么误会吗?”
汤十郎不喜说谎,但他此刻不得不随机应变。有许多事情,随机应变是免不了说谎的。
他干干一笑,道:“席姑娘,一些男女之间的爱情误会,事后想通了,便也尽释前嫌了。”
席玉神道:“你与桂姑娘有了爱情?”
汤十郎一笑:“男女之间相处久了,这也是正常的现象嘛。”
席玉神道:“你们已爱到顶点?”
“什么顶点?”
“爱到顶点的相反,便是恨之入骨,她杀你一刀,难道不是对你恨之入骨?”
汤十郎苦苦一笑道:“席姑娘,我们又自恨之入骨而回到爱到顶点了。”
席玉神道:“你们已至夫妻之实?”
汤十郎被问得似无招架地道:“席姑娘,我可以对你明说,桂姑娘就是在下的未婚妻呀!”
席玉神双肩一挑,道:“唉,她是你未婚妻,这是真的吗?”
汤十郎很庄重地道:“千真万确。”
席玉神道:“汤公子,我在此先祝福你们了。”
汤十郎道:“谢谢。”
席玉神道:“我再祝福你有一位得力的助手,足可以应付未来的挑战。汤公子,有了桂家母女,我的希望更大了,如果再由我在一旁暗助,我以为我就快把天山不老峰下、玉神庙中失去的四块宝玉寻到手了。”
汤十郎道:“席姑娘,一旦发现忠义门宝物,在下必尽力而为,寻找你所要的四块玉佩。”
席玉神愉快地笑了,她把右手伸向汤十郎的面前,她的手背朝上,缓缓地,她把那如玉般的手背移近汤十郎的唇边。
汤十郎没有反应,因为他不知席王神这动作是为了什么,他只看席玉神中指上一颗十分晶莹剔透的玉指环,如果不仔细看,你根本看不清她手指上还带着个玉环。
“吻它吧,汤十郎。”
愣了一下,汤十郎不由得低头吻上玉指环。
汤十郎吻着,他全身一紧,怎么这玉指环如此冰凉,就好像那是一块冰?
难道席玉神的身体是冰凉的?有了这一念间,汤十郎把吻玉环的双唇,移向席玉神手背上。
唔,那是光滑的、柔软的、温馨的,然后汤十郎再看看那个玉指环,他吃惊了。
看着汤十郎吃惊的样子,席玉神淡淡一笑,道:“汤十郎,在我的玉神庙中,那些善男信女们如吻我的神玉,必得双膝跪下,你例外。”
汤十郎道:“我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
汤十郎道:“我现在还能吻它吗?”
“当然可以,你应该吻它。”
“为什么?”
“因为它会为你带来好运,你如今缺少运气,对吗?”
说着,她又把玉环伸向汤十郎。汤十郎依言跪下去,也再一次吻那玉环。
他没有再吻席玉神的手背,虽然他想。
席玉神笑笑,道:“汤十郎,我叫你名字,因为当你吻我玉指环的时候,我是神。”
汤十郎道:“当你叫我跪吻的时候,我以为你那高雅气质就是神。”
席玉神笑笑,道:“汤公子,我今天很高兴。”
“我也一样。”
“我回去了。”
“我送你。”
“汤公子,你不用送,你只记住一句话,为我找到我急于要找回的四块玉佩。”
汤十郎道:“我尽力。”
席玉神缓缓地往梅林中走去。
她的白衣与地面上的积雪一样白,看上去就是一块活生生的美玉。
汤十郎就以为,席玉神白得高贵,白得一尘不染,唔,天山不老峰,那是永远长生的意思,她就是来自那神秘的天山呢。
汤十郎站着看,他可不是看梅花。
他看梅花丛中走动的席玉神,怎么前几次就没有发现她是“神”?
消失了,席玉神已消失不见了。汤十郎用力摇摇头,他好像在做梦一样。
便在他正要回身走回左家废园的时候,附近忽然传来一声怪笑声。
“啊哈……”
汤十郎马上循声望去,他吃了一惊。
“啊哈……好个多情种子呀!”
汤十郎苦笑了。
他仍然不动,但那人却来了。
那人正是灰发老人家,真巧,偏就在此刻他从梅林中走过来了。
汤十郎干巴巴地笑了,道:“你老人家也来了。”
“这是什么话?这儿又不是你的梅子园。”
汤十郎道:“老人家,你不会再送金子我花吧?”
灰发老人面色一沉,道:“你反对我送金子给你花?你讨厌我老人家的金子?”
汤十郎道:“才不呢,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讨厌你的金子呀,这世上有许多大傻瓜,但我不是。”
老人道:“那么,你并不讨厌我的金子了?”
汤十郎道:“我喜欢呀!”
老人正色地道:“那你小子证明我看。”
汤十郎道:“这如何证明?”
老人道:“简单啦,呶,你收下这一锭金子吧!”
汤十郎怔怔地道:“还有这样证明的?”
他看那锭金元宝,少说也有50两。
“拿着!”
“这……”
“证明我看,快拿着。”
汤十郎不是爱财的人,他迟疑。
“我……我不缺钱花呀。”
“我只是要你证明给我看,快拿着。”
汤十郎无奈,他接在手中了。
有人送他金子,他还痛苦,天下还真有不少像汤十郎这样的人。
汤十郎带着些微嗫嚅地道:“我可不可以再把这金子还给你老呀?”
老人指着顺天府城方向道:“你快进城去把这些金子花完。”
汤十郎苦笑,道:“我一个月也花不完。”
“你如今拖家带眷,当然可以花得完。”
汤十郎吃一惊,道:“老人家,你……”
老人淡然一哂,道:“你小子莫非不会花钱呀!”
汤十郎道:“我会花我自己的钱。”
老人笑了。
他拍拍汤十郎,道:“小子呀,你如今养了几口人?”
汤十郎道:“我娘同我,一共两个人。”
老人指头戳在汤十郎的面门上,笑了。
汤十郎也笑,傻味很浓的笑。
老人道:“你不老实了。”
汤十郎道:“我若不老实,你的金子我早就伸手要了。”
老人道:“那得我老人家高兴,我若不高兴,便一个小铜钱也没有。”
汤十郎道:“你说我不老实呀?”
老人道:“你没有对老人家说实话。”
汤十郎道:“我说的全是实情,我只同我娘住一起。”
老人道:“还有那一对母女呢?”
汤十郎怔住了:“你……知道了?”
老人道:“我老人家看到了。”
汤十郎紧张地道:“老人家,你千万不能对别人提,你要保守秘密呀!”
老人哈哈一笑道:“这么说,你小子承认了?承认你要养四口之家了?”
汤十郎只好重重地点头了。
老人一笑,道:“四口之家过日子,花费可大呀,你把金子收回去,该买的买,该吃的吃,你只要记住,你正在同财神爷打交道就行了。”
“你真是财神爷?”
“我有用之不尽的财富呀!”
汤十郎似乎开窍了,他专注地看着老人,笑笑,道:“我似乎明白了。”
“你本来也不糊涂呀。”
“你老人家非常人。”
“我是你的财神爷呀!”
汤十郎摇头,道:“你不是神,你一定与这儿有些什么瓜葛,老人家,你不会告诉我的,但我却会查,而且我会很快地查出来。”
老人抬头哈哈笑,道:“好小子,你想知道老夫的身份吗?”
汤十郎道:“迫不及待!”
“知道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至少解我困惑之心。”
“别把不相干的事当正事,专心去应付你当前的危机吧!”
“我有什么危机?”
“弄不好会有杀身之祸。”
汤十郎道:“能说得更明白吗?”
老人一笑,道:“我说不明白,只觉得这左家废园里,就快要有几场豁命的杀戮了。”
汤十郎反而淡然地道:“左家废园我已住了七个多月,太平得很。”
老人再指着汤十郎笑笑,道:“你小子又不老实说话了,哈……”
汤十郎心想,这位老人不简单,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他好像比席玉神还知道得多。
汤十郎道:“老人家,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是什么人?你都知道我些什么?”
老人一瞪眼,道:“好畦,用套的功夫了。”
汤十郎道:“我等着你老人家的解说了。”
老人一笑,道:“左家废园乃忠义门总堂口,当年忠义门的人义满江湖,威名遍及南北各地,便是那西域大理,大漠天山,甚至白山黑水间,他们的声威也不弱,江湖上当然免不了遭到忌妒,于是,一夜之间被各路黑道人物联手毁了,这些人多为财物,但他们遍寻忠义门宝藏不获,他们失望了。老夫说这话,已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汤十郎很注意地听着,他直视着老人的表情,但老人并不激动。
老人淡淡地又道:“宝藏不是那么容易被他们找到的,他们永远也休想得逞。”
老人忽然怒视着汤十郎,沉声道:“休想,你们再花费心机也休想!”
汤十郎见老人发怒,大吃一惊,道:“老人家,你好像连我一起骂呀。”
老人沉声道:“左家废园前门下住的母女,她们曾几次在废园中东扑西找,难道不是为财宝?”
汤十郎也知道桂氏母女在废园中找过,但她们来自遥远的西方,有机会自然免不了去寻宝了。汤十郎道:“我呢?我可没有吧?”
老人嘿嘿冷笑,道:“你这小子,又不说实话了,你真的没有在废园中找财宝?”
“我没有呀!”
“过去没有,现在有。”
“怎么说?”
“你为何在废园地面跺脚?”
汤十郎立刻吃惊了。
汤十郎闻得老人之言,张口结舌,半晌才结巴地道:“老人家,你……你是怎么……怎么知道的……”
灰发老人面色一寒,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汤十郎道:“但你老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灰发老人叱道:“什么其一其二,我老人家知道你也在寻财宝就是了。”
汤十郎道:“其一并不重要,其二才是关键!”
灰发老人一怔,道:“关键?你小子也弄玄虚?”
汤十郎道“不是玄虚,是实情。”
“什么样的实情?”
“左家废园有财宝,最近传遍江湖了。”
老人嘿嘿一笑,道:“该来的果然来了,该死的总是活不成,嘿……”
汤十郎再一次吃惊,道:“谁该死?”
老人道:“你别问是谁该死,小子,这几个月你的表现确实不凡,所以你得到老夫的奖赏,你若继续干下去,老夫不会亏欠你的。”
汤十郎心中一动,这老人终于有所表示了。
这世上哪有平白把金子送人的?老人当然有用意。
汤十郎急忙问道:“老人家,你能不能再把你的话说得更明白些?”
老人道:“你现在不必明白,但我却要告诉你一件事,你要牢记。”
汤十郎道:“什么事?”
老人道:“别再去寻宝了,好好地像从前一样的干下去,你会有意料不到的好处!”
汤十郎道:“在下本来就不想寻财宝!”
老人望着汤十郎道:“嘴硬呀!”
汤十郎道:“你老别急,听我细说!”
老人道:“你说。”
汤十郎道:“看你一再助我,何妨对你老直言相告!”
老人点头,道:“那是你聪明。”
汤十郎道:“我不但直言相告,而且言必仔细。”
老人道:“当你实言相告之后,我有赏!”
汤十郎摇摇头,道:“不必!”
老人道:“为我老人家做事的人,必赏!”
汤十郎道:“我并来为你做什么事,你已给了在下不少金银了。”
老人面色一缓,道:“你为老夫做了许多令老夫大快人心之事,不但该赏,而且老夫以为应重赏。”
汤十郎道:“大快人心?”
“是呀,对于你们这些一心动脑筋想发财的人,能做出叫我高兴之事,我老人家爽呀!”
汤十郎道:“你老仍然以为在下也是为了忠义门留下来的财富?”
“否则你们为什么不住别的地方,而去住在鬼气森森的左家废园?”
汤十郎伸手拉住老人,道:“你老人家误会了。”
“是吗?”
汤十郎叹了一口气,道:“老人家,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什么人,家住在何方?”
老人一哂,道:“盗宝之人可耻,老夫也不屑于问你。”
汤十郎道:“可是你送了在下许多金银。”
“那没什么,你若没有为老夫办事,你一纹银子也得不到手。”
汤十郎道:“我记得咱们只赌了两次,却未为你办过什么事。”
老人似是不耐地道:“你还是表明心迹吧!”
汤十郎道:“在下……叫汤十郎,我爹名字汤百里。”
老人的双目一亮,道:“汤百里是你爹?”
“不错,而且,我好像在教鸟叫的时候说过这话。”
“亲爹?”
“当然是亲爹。”
“家乡是什么地方?”
“家在白山黑水之间,勇土堡就是我的家。”
老人一把反扣汤十郎,急问:“那夫人是汤大娘?”
“汤大娘是我娘。”
“你们在此为了什么?”
“仇恨,报仇,我爹也死在左家废园。”
老人的手似在哆嗦。汤十郎也感觉得出来,不由直视老人。
“原来你不是为了盗宝呀!”
“我说过,我们是想找到仇家。”
老人面色苍白,道:“左家东戈家西,顺天府城谁不知,当年的仇搁心里,我可以告诉你,你的仇人就是戈平阳!”
汤十郎道:“我已经知道了。”
老人吃惊地道:“你知道了?”
“是的,也是最近两天才知道。”
“何人告诉你的?”
“一对母女。”
“可是住在左家废园门楼下的那对母女?哼,她母女也为了盗宝!”
汤十郎道:“她们现在不盗宝了。”
老人道:“若不盗宝,可以走了。”
“老人家,她母女不走,她母女与我们母子一样,留下来报仇。”
老人一瞪眼,道:“她们的仇人是谁?”
“戈平阳!”
“奇怪,戈平阳怎么招惹她们了?”
汤十郎道:“戈平阳杀了她的爹,也几乎坑死她母女两人。”
老人似大惑不解地道:“真有这回事?”
汤十郎道:“千真万确!”
老人急又问:“她们贵姓?”
汤十郎道:“姓桂……”
老人双眉打结,道:“桂花的桂?”
汤十郎道:“不错!”
老人眸芒一厉,道:“可知她爹的名字?”
汤十郎想了一下,道:“好像她说过,叫桂不凡。”
“桂……不……凡……”
汤十郎发现老人全身一震。那老人立刻对汤十郎道:“你快快回去吧,这附近至少有十多个戈平阳的爪牙在窥伺。”
“不是走,而是不可久留,回去对你娘与桂家母女说一声,四更天在这梅林中一见。”
汤十郎道:“老人家,你到底何人?”
老人道:“你别多问,今夜四更天在此相会。”
他转身疾走,汤十郎却愣然地站在那儿不动了。
他在想,这老人到底是何人?汤十郎当然想不出老人的来历,但他却也相信,这老人绝对不是与戈平阳同流合污的人。
如果他与戈平阳有交情,他也不会把戈平阳三字抛出来对汤十郎指明是仇人了。
只不过老人的行动太神秘了,汤十郎心中想,这老人一定认识桂不凡,也许……
汤十郎有太多的事情不明白,他回去了。不明白的事情,也许他娘知道。
当然,他也要把老人邀约的事情转告桂家母女两人,也许这对她母女十分重要。
汤十郎往左家废园走,忽闻得金铁撞击声,这声音令他吃一惊,好像是一片林外传来的。汤十郎听那声音很急骤,便也拔身往发声处奔去。
他至少奔了三里远,远处还看到一个大河湾。
原来上游河不宽,河湾处才见有两条河交汇在一起,便也形成一条较宽的河流。
就在河岸这一边半里远处,平地上起了一座蒙古包,好像还有人在忙碌,只是看不清楚。汤十郎再找上发声处,却是林子这一边,啊!四个人正捉对厮杀呢*
汤十郎立刻走过去,树影下他把身子藏起来,于是,他发觉两女战两男。
两个女的并非别人,齐姥姥与黑妞儿是也。
另外两男就不认识了。
只见一个既粗又高的红脸汉子,举着一把厚背砍刀,与齐姥姥杀得可热闹。
另一瘦汉似竹竿,红缨枪使得“嗖嗖”响,黑妞儿的双刀左抽右杀,右挡左劈,杀得瘦子不停地骂。
“操你娘,哪里来的野丫头子不打听老子何许人,容你这臭丫头在你家罗爷面前撒野逞能。”他一边骂,一边杀,可一时间他也奈何不了黑妞儿。
黑妞儿反倒冷冷地道:“你骂吧,姑奶奶今天叫你这色鬼挨刀。”
那边,壮汉也接上口,他吼道:“罗兄,咱们几年未下终南山了,他奶奶的,什么时候蹦出这么两个雌货够扎手,使把劲,摆平她两个,咱们去找那白衣姑娘快活了。”
姓罗的大叫:“杜兄,这也是咱心里想说的。”
他忽然厉吼:“杀!”
果然,姓罗的手中刀一紧,17刀抖手便往齐姥姥兜上去了。
齐姥姥的钢杖迎得紧,立刻又是一阵金铁交鸣。
汤十郎忍不住了,他慢慢地走出林子,又无奈地走到四人搏斗之处。
“唉,男打女呀,可耻不?”
就这么一声问,姓罗的与姓杜的立刻跳出圈外。
这两人抬头看,只见来的是个二十左右的小伙子。
那姓罗的大步走近汤十郎,戟指道:“你小子什么人?”
汤十郎道:“好人。”
姓罗的看看汤十郎,再看看他的同伙姓杜的,道:“杜兄,他叫什么?”
姓杜的冷笑了。
便在这时,那齐姥姥对黑妞儿道:“去吧,吃的赶快送过去,这两个色鬼我侍候。”
汤十郎见黑妞儿走到一棵树下,弯腰提起篮子,她只对汤十郎笑笑,便往左家废园方向走去。
汤十郎终于看清楚了,他发现黑妞儿笑得好甜,也很美,那款款的脚步,带动着她那柳枝摇曳似的腰肢,倒也另有一种美感。
这是白天,汤十郎也发觉,齐姥姥只不过灰了头发,但她的脸庞上依然光滑,不见老态,难怪她舞动钢杖虎虎生风、威风八面。这只是一刹间的事,汤十郎已面对杜罗两人了。
他仍然淡淡的,双手垂在下面,那模样就好像一个老实的徒弟在聆听教训。
只不过汤十郎不听嚷嚷,他低声有气无力地道:“好人你也听不懂?唔,我明白了。”
姓杜的叱道:“你……明白什么?”
汤十郎道:“我明白,因为你们只会做坏事,对于什么是好人,你们一无所知,你们只知道坏人,因为你们是坏人,对不对?”
姓罗的大怒,吼骂道:“对你娘的那条腿,你胆敢在老虎头上拍苍蝇,你小子知道爷们是何许人吗?”
汤十郎道:“至少我知道,你们是坏人。”
姓杜的冷笑道:“终南双义面前,岂容你小子撒野,老子戳死你这个王八蛋。”
他就要挺枪上了,齐姥姥已接口道:“什么终南双义,你们是终南两匹色狼。”
便在这时候,姓杜的举枪往汤十郎挑刺过去。
红缨枪就快沾上汤十郎的胸口了。
汤十郎忽然收小腹,他的右肘猛一抬,只见冷芒一闪又一缩,便听得一声“嘶”!
姓杜的斜出三丈外,左手摸在脖子上,鲜血摸了一大把……他脖子上在冒血。
另一面,姓罗的还未出刀,却已发现同伴挂了彩,他一愣间跳过去道:“杜兄,你怎么受的伤?”
原来姓罗的也没看清楚。姓杜的更不知道自己怎么受的伤,他只是发觉寒光一现,自己的脖子便火辣辣的烧痛。
“罗兄,这小王八蛋邪门。”
齐姥姥已在哈哈大笑了。
姓杜的一瞪眼,怒视着汤十郎,道:“小子,算你狠,今天老子们阴沟里翻船,挨你这名不见经传小子的暗手,咱们这笔帐有得算。”
姓罗的道:“对,山不转路转,说不定就在这两天,走!”
这两人说走,走得还真快,刹时间穿林往西北方奔去,汤十郎清楚地看到姓杜的脖子冒血往指缝外淌。于是,汤十郎冷笑了。
他的心中在想着:如果在夜里,你们两个还想站着?
齐姥姥哈哈笑,道:“汤公子,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你是不是……”
汤十郎施一礼,道:“姥姥,在下是听到打斗声,才匆忙地赶来此地。”
齐姥姥道:“刚才替你抹一把冷汗,怕你被枪刺伤,原来你……哈……”
汤十郎道:“那人命大。”
他抬头看看远处,还未开口再问,齐姥姥已沉声道:“汤公子,这两个人真可恶。”
汤十郎道:“你骂他两人色狼,想是他两人要对你与黑姑娘不礼貌了。”
齐姥姥道:“不是对我们呀,他们盯着我们小姐,口中说的话真难听。”
“你们小姐?”
齐姥姥道:“我们小姐本来要同黑妞儿一齐去看你们的,如今气得回去了。”
汤十郎指着远处蒙古包,道:“你们住那里?”
齐姥姥道:“如今你已知道我们的来历,那就随我去见我们小姐吧。”
看看蒙古包也不错,汤十郎笑着点头道:“应当去拜见你们小姐。”
齐姥姥很愉快,拄着钢杖“咚咚”响,大步直往远处走,不时地回头看看汤十郎。
汤十郎总是报以微笑。渐渐的,汤十郎看清楚了。那确实是一座圆圆的蒙古包。如今正有四个大汉在忙里忙外,见齐姥姥领着汤十郎走回来,他们便迎上来了。
齐姥姥冲着四人挥挥手,四个大汉便又各自忙去。
掀起门帘,一股热气冒出来,汤十郎跟着齐姥姥走进去,发觉那白衣女席玉神正跪匐在一座玉雕神像前十分虔诚地念着经文。
“小姐,汤公子来了。”
席玉神回过身来,她微微地笑了:“汤公子,欢迎你。”
汤十郎赧然一笑,道:“冒昧到来,你多包涵。”
齐姥姥道:“汤公子一出现,就把一个色狼打伤,他们立刻逃了。”
席玉神冷然道:“真气人,我原是想去看你们的,偏就遇上这两个恶人。”
汤十郎道:“原来你住在这儿。”
席玉神道:“我不住客店栈房,不习惯。”
她回头看看那尊玉像,客栈中不宜恭上神像。
她再指指后面,又道:“我们出外住帐篷,一切由骆驼驮着,很方便的。”
汤十郎当然也看到几匹骆驼伏卧在附近矮林中,地上铺着厚厚的干草,毛毯子盖在驼背上。
他看这蒙古包,地上三寸厚毛毡,四周密不透风,中间一张玉面小桌,帐顶高挂的是彩灯,香烟袅袅,庄严自在,仿佛就是个佛堂。
汤十郎再看席玉神,觉得她带有一身神秘的色彩,叫人不敢仰视她。
席玉神坐在汤十郎对面,齐姥姥已命人送上喝的东西,香果点心也不缺,一股脑送到汤十郎面前。
“汤公子,我正欲找你们。”
“我来也一样,你可以叫他们通知我。”
席玉神道:“汤公子,你真的客气了。”
“我是个坦白的人。”
席玉神道:“那么,我便直接对你谈了。”
汤十郎点点头道:“彼此已经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应该推心置腹地说了。”
席玉神道:“我回来以后想了很久,我想着如何去帮助你。”
汤十郎道:“你帮助我,也等于帮助你自己。”
席玉神道:“所以我说我已想通了。”
汤十郎道:“那就告诉我,你打算怎样?”
席玉神道:“我们联手,汤公子,如今左家废园即将不太平了。”
“我已知道。”
“你们有了计划?”
“不错。”
“我可以知道吗?”
汤十郎目光一厉,他嘴唇似是一紧,只简单的一个字:“杀!”
席玉神面无表情地道:“也是有力的手段,只不过这几天来了不少碍眼人物,你……们……”
汤十郎淡淡地道:“如果我还是男子汉,就不会轻易离开左家废园,席姑娘,我爹他们的尸骨在里面。”
席玉神道:“那么多的尸骨,好凄惨。”她顿了一下,又道:“我也猜想你们只有动刀,所以,我想,也许我能助你一臂之力。”
汤十郎一笑,道:“席姑娘,每日吃你送去的美食,足以令在下没齿难忘,你们远住边疆,不必卷入这种江湖恩怨仇杀中,免得为你们招惹灾祸。”
席玉神笑了,她笑起来实在迷人极了。
汤十郎不忍,也不愿把他的目光移去,他也笑了。
“席姑娘,我想,你一定可以得到你所求的玉佩,至少……至少……你……”
他本来想承认有两块玉佩分别在他与桂月秀身上,但他又突然觉得此时不宜,他改口了:“席姑娘,至少我会尽力帮你去寻找的。”
席玉神带着黯然的神色道:“愿玉神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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