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到了宝丰,发觉宝丰街上这时候比往年有些不太一样,空气中充满萧杀之气,人们的面上似乎缺少笑意。
二更天还未到呢,街上有一半店已关起门来,使得莫云心里犯嘀咕。
推开张大夫那家回生堂药铺,只见张大夫正在招呼伙计用一个铁槽在研药,见莫云进来,面色一惊,急忙伸手拉过莫云,一边还伸头外面看。
“砰”地一声,张大夫关起店门,急急对莫云,道:“莫爷呀,你怎么这般大意!”
莫云一愣,道:“我这不是赶来换药了吗?”
张大夫摇头道:“换药不要紧,找个地方躲起来才重要呢。”
莫云一怔:“躲起来?娘的,你听到什么了,看到什么了,非要我莫云去当那缩头乌龟?”
张大夫跺脚道:“我不说,你自是不知道,说出来准吓你一大跳,别看你是太湖一条龙,可是你现在是落了单,又是受伤在身,就算你身子是囫囵的,只怕也挡不住一阵围杀呀!”
莫云冷冷道:“张大夫,你在咕囔些什么,干脆,快把你心里要说的,尽早挤出来,也免得你憋得慌,我急得不耐烦。”
张大夫轻哼了一声,道:“昨午雷府来了一帮人,你猜他们是谁?”
“谁?”
“长山十二大盗。”
莫云摇头道:“长山十二大盗?我没听说过!”
张大夫道:“过去我也没听说过,如今我可是亲眼看过,一个个长得像山熊,没一个比你弱,而且其中一人你一定认识。”
莫云双眉一挑,道:“啊,是谁?”
张大夫道:“丁大雷,那个自称‘踹破地’的丁大雷。”
莫云一笑,道:“说了半天,原来是丁大雷搬了救兵二次找来,哈……”
张大夫道:“别笑了我的莫爷,你可千万别小看他们。他们中有个黄发老者,被人称为寨主,他那种架式,我看得出来,比那丁大雷可厉害多了。你如今有伤在身,最好听我劝,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莫云摇摇头,道:“只等你快替我换好药,完了我还要去办件事,至于你的这番心意,我先谢了。”
张大夫摇摇头,咕囔道:“受伤有我张大夫,如果死了,我可就无能为力了。”
莫云哈哈一笑,道:“就算我真被他们做了,你放心,我会给你制造几个伤重的,叫你狠敲他们银子。”
从回生堂走出来,已是二更天了。
莫云顺着大街转入巷中,他走到李三姐家门口,还真地停下来看了又看,心想,难保姓丁的不在李三姐家。
只是这时候他却不愿惹事,总得先到柳依依家中再说。
莫云正要走去,可真巧,突然听得李三姐的屋子里有人哈哈狂笑起来,那不是丁大雷的声音。
莫云还真地一怔,丁大雷呢?他会不会在此呢?屋中又是何人?
一种好奇心,这时候谁都免不了,而莫云更是深具好奇中的好奇,一探究竟,势在必行。
莫云左右见没有人,正要腾身而起,一探究竟呢,不料夜空中好长一声凄厉惨叫:“不!”
莫云不用猜,就知道是柳依依的叫声。
那是一种摧肝裂胆的叫声。
也是令莫云已离地的身子,中途不得不拧腰斜穿的原因。
莫云跃到柳家门外,哪还有时间叫门,弹身一跃,人已落在院子里,飞龙索已握在手中。
但他尚未跃到房门外,烛亮中,只见窗上人影摇曳闪晃不定,一个令莫云怒不可遏的声音传过来:“奶奶的,比李三姐还要够味道,嘿嘿嘿嘿!”
不料莫云正要冲进去,突然另一声音,道:“老丁,你怎么在死人面前穷折腾,换个房间,去隔壁那间如何?”
原来正是丁大雷,突听他尖笑一声道:“二哥,你看她这上身细皮白肉,xx子活像两个煮熟的大汤圆,又白又软,可够惹人垂涎的……”
莫云大怒咬着牙齿,和身撞窗子而去……
“砰!”那是令人难以相信的突兀其来声音,使得屋中三人,不!是四个人吃惊不已。
那是除了丁大雷之外,还有另一个北方大汉,他正是长山飞云寨二寨主,“赛弥陀”庞老十。
莫云冲进柳依依与她娘的睡房中,已见柳依依的上身被剥掉放一旁,整个人斜爬大床一边。
丁大雷正一手抓着柳依依的裤带,光景是要强xx呢,因为丁大雷的衣衫扣子已全解开了。
只是令莫云痛心的,就是柳依依已是紧闭双目,满面泪痕雨打桃花似的,已是奄奄一息,失去知觉。
没有等丁大雷会过意来,莫云已和身而上。
就在丁大雷不自由地举起右手钢叉上挡的同时,飞龙索已绕着丁大雷的脖根圈去。
从丁大雷的反应中,一旁的“赛弥陀”庞老十已知道来者何等急速地,庞老十的双节棍‘哗啦’一声,已在手中,口中大喝一声:“招打!”
莫云双手紧抓飞龙索,丁大雷的右手钢叉正要回扫,已感喉管处一阵刺痛,双目金芒才闪一息,而使他未曾叫出口已似身处地狱。
只是丁大雷在人头落地时候,似乎听到一声裂骨脆响,他知道那是莫云身上发出来的,只是他希望那一声发自莫云的头顶上,那么,他的结拜二哥庞老十算是替他报了仇也雪了恨了。
的确,就在丁大雷的人头被莫云的飞索绕缠落地的同时,是有一声清脆的骨折声,只是那不是莫云身上发出来的。
原来莫云认得准,踹得狠,他上身尽管在招呼丁大雷,眼中余光却注意在那粗壮胖子身上。
就在庞老十双节棍棍走中途,莫云已横里暴踹一脚,正踹哼庞老十的右肋骨上,那声脆响,八成是庞老十断骨声音。
庞老石的双棍击空,右臂已是难以抬起,双节棍交在左手。
他见这个钟馗爷似的黑汉,一上来就把丁大雷的头摘掉,知道就是丁大雷说的莫云,只怪自己也伤了右肋骨,如果这时放手一搏,必步丁大雷后尘。
心念间,他人已从破窗中闪出去。
莫云救人要紧,也不追赶,忙先用衣服帮柳依依穿上。
又见床角柳大妈一动不动地窝在那里,忙走过去细看。
却见柳大妈脖子上一道血印,鲜血已自那里流出一滩,柳大妈的双手,兀自抓着床单一角,满脸地透着无奈。
莫云把柳大妈尸体抱到床上,盖好被子,这才把斜躺地上的柳依依叫醒过来。
柳依依睁开眼睛,看莫云关怀备至地站在自己身边,由不得一声尖叫,道:“妈!”
和身扑在床上痛哭起来……
莫云安慰道:“姑娘,我已把姓丁的杀了,你来看!”
柳依依哭道:“妈,你死了,女儿怎么办啊!”
凭谁处在这种情况下,都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但却无法强忍住不放悲声,有道是:“一条树根三条枝,枯了树根死了枝。”
如今柳大妈一死,柳依依又能倚靠谁呢?
莫云跺跺脚,骂道:“雷鸣天那个王八蛋,全是他找来的恶棍,娘的,我去找他去了!”
莫云正要冲出屋去,柳依依却及时回过身来,泪眼婆娑地道:“莫爷,你千万不能去!”
这时柳依依才发觉,原来莫爷也是带着伤来的,不由起身走到莫云面前,道:“莫爷,你受伤了!”
莫云鲤鱼嘴横裂半尺,义形于色地道:“我这点伤不要紧,倒是此地不宜久留,大妈的尸体暂留在此,我送你去个地方,只等你安全了,我再找那些王八蛋去!”
莫云原本是找雷鸣天的,可是他突然想起张大夫说,雷鸣天那里来了十二个杀手,再看看当前情况,他觉得柳依依绝不能再耽误下去,必须立刻找个安全地方。
人一到了这时候,即使不坚强也得硬撑着。
这时候绝不能打空拳,说空话,因为这节骨眼上,打空拳不只是费力,说空话不但是费神,而且更于事无补。
于是,柳依依一咬牙,道:“莫爷,我跟你走!”
一手拉住柳依依,莫云才走出屋来,院门口,却见两个大汉挡住去路。
淡淡的月影下,莫云早见其中一人,可不正是刚才那个手持双节棍的胖子,他那个大光头上还闪闪发着光,犹似一条猪尾巴发辫子,尽在脑后晃荡不已。
“大哥,就是这小子!”
肩下夹着一把雨伞,“火鹤”黄风冷冷地踏前一步,道:“你就是姓莫的吧?”
莫云面无表情地道:“是又怎样?”
黄风嘿嘿笑,比哭差不了多少:“我那兄弟褚彪可是你杀的?”
“不错!”
“有仇?”
“没仇!”
黄风咬咬嘴唇,又道:“听说刚才你又把我兄弟丁大雷也做了?”
“不错!”
“有恨?”
“没有!”
突然黄风破口骂道:“既无仇又无恨,奶奶的,你为何要了他们命?”
莫云冷冷道:“他们是与我无仇无恨,但他们的德行可耻行为可杀,而且是足够令人人得而诛之地可杀!”
于是,黄风耸肩大笑,道:“哈!好!真他娘的豪气冲天。”
他一顿又道:“老子正在同李三姐‘打铁’呢,听说来了你小子,直觉得你小子来的不是时候,敢情是阴司小鬼等不及要带你走了!”
莫云怒道:“原来竟是一丘之貉,全不是什么好东西!”
“火鹤”黄风一抖肩后黄发,厉喝道:“你住嘴,你一个行将就死的人,也敢在黄爷面前穷吆喝、乱诈唬。”
话声中,左手抓住雨伞,交替着往右手互握不断,脚下游走,倒八字步,前移两步,横止三步,慢慢向莫云身边游……看起来好像走的是梅花步。
莫云低声对柳依依道:“快站到屋檐下!”
就在柳依依退走同时,黄风魁梧的身形猝然斜冲而上。
一柄雨伞,看上去比之平常的雨伞还要不惹眼得粗糙难看,似一根粗棒般,在黄风的冲势兜中,猝然狂风回飞如气漩,空气中激荡着呼啸刮面劲风而使得莫云顿感四周尽是未张开的雨伞。
论气势,论功力,面前这个黄发老儿是比他三个拜弟要高明多了。
突兀间,莫云一跃腾空,半空中,飞龙索暴弹如满天流星,清脆地敲打在犹似无数雨伞的脚下。
然后他在空中拧腰斜扑,直向庞老十击去。
原来庞老十要利用莫云不能照顾柳依依的时候,来个挟持人质。
双节棍暴起如电,迎头直击而上,不料莫云暴伸左手,硬抓硬抢,右手飞龙索弹抽如天外长虹。
莫云未曾一把抓住双节棍,但他那飞龙索已火炮般爆裂一声,正抽在庞老十的眼睛上。
于是一声尖号如狼嗥,庞老十一手捂眼,双节棍虚空乱打不停……
身后面,莫云听风辨位,已知黄发老头袭来。
错肩斜闪似幽灵,暴旋身他已看到黄发老者的雨伞墨云般地滚动而来,气势磅礴,端的不可忽视。
莫云暴喝一声,双手紧握飞龙索,奋力迎上击打雨伞,他要试试这老儿,究竟在这雨伞上有些什么能耐。
一声“嘭”,紧接着雨伞上弹三尺。
莫云把握这一线机会,贴身而上,右手飞龙索抖弹抽击中,双脚连环踢出十七腿而不稍歇,直逼得黄风连躲闪不迭。
一路退躲中,黄风还能开口大叫:“老二,点子硬,快去招呼他们来,今天绝不能放过这小子!”
莫云以为抽瞎庞老十双目,如今才知道也只抽瞎一目,因为庞老十仍能辨清方向,走出柳家院子大门。
黄风数击不中,心中却盘算,只等众人赶来,姓莫的就成了瓮中鳖。
然而莫云可不这么想,因为他根本不去想,他绝对不能傻到等对方的援军赶来。
一声大喝,莫云笔直地往黄风身上撞去,光景似是要同归于尽样子,只是就在黄风错步闪让开时候,飞龙索神奇的抖弹中,一端飞绕向黄风的后颈……
黄风左手雨伞挥打落空,忙伸手去抓,不料飞龙索却疾快绝伦地缠绕上黄风的左臂。
莫云暴抬左手,立刻抓住另一端,奋力绞拉中,黄风一声狂叫。
紧接着,莫云也沉重地闷哼一声,就听“扑通”一声,黄风已随着那断臂,跌倒地上,痛昏过去。
莫云却手抚胸腹,满面痛苦表情。
原来就在黄风断臂刹那间,突然启动雨伞。
“嗖嗖”一连数击中,从雨伞中弹出六把飞刀来。
其中两把插在莫云的胸腹,另一把贴着左胯飞去,带下一片皮肉。
所幸黄风并未双手运力施出伞中飞刀,否则莫云还真的不堪设想。
躲在檐下的柳依依,忙冲上前来扶住莫云,道:“莫爷你受伤了。”
莫云勉强露齿一笑,道:“快走!”
莫云一语提醒柳依依,两个人并肩磨蹭着,走出柳依依的家门。
柳依依却从反方向往后巷走去,她知道那儿有条小路可通柳堤岸边,只要能逃到船上,大概也就没事了。
远处有着脚步的奔跑声。
远处也正在敲打三更。
莫云腹伤似乎不轻,血还在他捂住伤口的指缝中往外流个不停。
柳依依想哭,却又是咬着牙闷不哼声。
二人一路赶到柳堤岸,发现停靠了七八艘船,但是却都是寂静无人。
莫云勉力望去,竟没有老龙帮的船,正在这时候,远处湖面上,一艘单桅船驰过来,而使得莫云一喜,因为那可不正是他的小船。
只是当他看到船上只有石涛一人的时候,心中也感失望,如果这时候老龙帮中有人来,而且是总堂的人物,那该有多好。
小船急快地靠上岸边,石涛见莫云捂着腹部,忙上去扶,且把柳依依也扶上船。
石涛正要去看莫云伤势,莫云却道:“你那左腹伤势如何了?”
石涛道:“张大夫的药灵,如今才两三天,似乎全好了。”
突然间,远处黑暗中,一阵脚步声传来。
柳依依道:“是他们追来了!”
石涛伸脚一点岸边,小船已在三丈外,只听莫云道:“扬帆!”
石涛连忙把单帆拉起来,小船已在十丈外了。
柳依依喘了一口气,道:“你们看,那十多个恶徒,在岸边指手画脚呢!”
莫云抬头看去,不由一皱眉,道:“他们可能找快船来追赶了。”
石涛冷笑道:“咱们在水面上,还怕他个鸟!”
莫云道:“若在平时,我们不怕,可是你看看,你的伤未好,我却也是重伤淌血,再加上柳姑娘一个女流,我们是百分之百的要惨败!”
不旋踵间,就见一艘单桅快船正缓缓离岸,可不正是要追过来了。
莫云稍一思考,当即道:“驰往枫桥去!”
枫桥,那是往寒山寺而去。
这种麻烦是他绝对不愿意带给智上大师的,但他不去找智上大师,半夜三更,叫他去找谁呢。
于是,小船向北调头,顶风直往枫桥驶去。
望之,不过一里之遥的双桅快船,也随之调头追过来,光景是跟定莫云这艘小船了!
夜半的太湖水面,原本是恬静的,偶见远处帆影渔火,犹似天上人间。
然而今夜在这太湖之滨的宝丰附近,却充满了杀气腾腾的血腥味!
莫云脸上的伤口尚未愈合,如今胸腹又被飞刀所伤,尚自流血不止,一旁的柳依依,忙着替莫云擦拭,早忘了自己丧母之痛。
小船在莫云的指引下,匆匆地贴靠岸边。
莫云心中明白,自己就算能在寒山寺躲避,那也是暂时的权宜之计,只怕不会太久,同时石涛也是有伤在身,一旦豁上干,结果不难想像。
莫云深知如今自己手上捏着汗,希望全在智上大师一人身上,要想起死回生,转乾坤,必得有救兵赶来,那么救兵……
心念间,莫云忙对石涛道:“上了岸,你找个地方藏起来,只等追我的人马过去,你马上上船赶回西山讨救兵,至于横山总堂那边,另派去人禀告,你去传递消息,只怕来不及了。”
石涛道:“堂主,我陪你一起,死也死在一块!”
莫云怒道:“死在这群山寇手中有什么价值?快照我的吩咐做。”
石涛点头道:“属下遵命!”
说着缓缓自怀中摸出飞龙令,又道:“堂主,这是帮主要我带给堂主的。”
莫云面色凝重,单膝一跪,接过飞龙令牌,铜铃眼中隐见泪光。
只听他长长一叹,道:“这两个月,犹似走失孤儿,形单影双,寻找仇人,宿风餐露,受尽风寒之苦,惟一收获,是使我善恶更加分明!”
三个人上岸不久,莫云在柳依依扶持下,沿着柳堤,匆匆奔向寒山寺而去……
石涛一跃,攀到一棵柳树上,遥望过去,双桅快船已贴岸靠上。
夜色蒙蒙中,只见奔过五条人影,来得将近,树上的石涛看得真切,最前面的一人可不正是雷鸣天手下大将魏长风。
后面四人却全不认识,大概就是堂主说的什么山寇吧。
看上去这五个人有如出山猛虎一般,举着手中明晃晃兵刃,朝前追去,光景是要围劈莫云了。
寒山寺的庙门,被擂开的时候,仍然是智上大师来开的门。
他见到莫云那种狼狈样子,把玩笑话从嘴边又咽下去,惊看着莫云与柳依依二人,道:“这是怎么回事?”
莫云喘着气,道:“雷鸣天勾结长山山寇,被我弄死一个,伤了两个,如今他们又追来了,大师可有妙计退兵?”
莫云也不多说,急忙与柳依依二人走入寺中而去。
魏长风领着四个长山山寇,正是“生死笔”李大光与“铁臂猿”欧阳风,另外二人则是长山两个头目。
原本有七个头目,只是半夜三更天,另外五个不知溜到什么地方去了。
连守在怀春院的魏长风,也找不到另外五人,只好由魏长风陪着他们四个人追来了。
魏长风五人追到寒山寺外几棵五叶老松树下面,却看到寺门半掩,一个灰须老僧正在那儿虚无缥缈地比画拳脚。
魏长风见是寒山寺老僧,由不得他不大发脾气,早跨步上前喝道:“全是你这老秃驴,三十晚上没有让雷爷烧上头炉香火。才惹出这么一大堆窝囊的血腥事来,真是可恶!”
智上呵呵一笑,道:“你这位施主,可知行善如登、行恶如崩的道理。有道是志穷烧香求指引,命穷薄福想发财,佛求一炉香,并不问先来后到,诚在人心中,多行善事必有福。雷施主就算天天一炉早香,如果尽干些神人共愤的事,老僧认为必睡不安,食难咽……”
突然一声怒骂,道:“奶奶的,谁耐烦听你罗嗦!”
智上大师举头满面含笑看,见是一个手持二尺半长尖笔大汉,青衫一袭,挺胸凸肚,显得十分孔武有力。
魏长风怒道:“你看到老龙帮姓莫的那个王八蛋没有?还有个女的同在一起。”
智上大师点头,道:“看到了。”
“生死笔”李大元喝道:“他们人呢?”
智上大师含笑道:“在寺中呢。”
“铁臂猿”欧长风仰天哈哈笑道:“老和尚,你很诚实,诚实得十分可爱,也正因为你的诚实不欺,所以你保住了自己一条老命!”
魏长风也道:“在这方圆一里内,也只有这么个寒山寺,姓莫的当然同那女子躲进寺里去了。”
“生死笔”举笔一挥,道:“走,杀进去!”
不料智上大师僧袍摆动,跃退上台阶,笑道:“各位施主,佛门净地,不可骤见血腥,各位要杀人,贫僧不拦阻,但必须要在寒山寺外!”
魏长风突地冷笑道:“老和尚,你以为如今几个也是年前的三个窝囊废,尽让你三脚猫地随意往地上摔?”
魏长风说的当然是年三十那天方大仁三个来到寒山寺,那时候方大仁是要定下雷鸣天当晚烧第一炉香。
不料发生冲突而被智上大师赶走,但他可不提雷鸣天后来也被智上击退的事。
不料魏长风话落,就听“生死笔”李大光“啊”了一声,冷冷一笑,道:“就这么个皮包骨似的老和尚,还有那么点能耐?”
大喝一声:“闪开!”
李大光生死笔高举过顶,八字脚一脚朝右前方,另一脚又滑向左前方,身子挺得比头上的生死笔还要直,光景就像是高山上立起行走的大黑熊。
智上大师既不退让,也不躲闪,满面含笑,紧闭嘴巴。
如果这时候是白天,一定会看到他的两边太阳穴上,鼓起的肉包,那就像两边各贴了半个蛋似的溜圆。
暴喝声中,擎天一柱从天降,挟带着窒人的“咻”声,飞瀑般地砸向智上大师,笔走中途,突然疾推猛送。
打算就在这一刹之间,就要智上大师躺在寺门口呢。
双脚犹似钉在地上,智上站在第一层台阶上不稍移动半步,然而他的上身却横变九十度,双肩打横中,生死笔贴着他的僧衣滑过去。
有道是:险中又险,方显才能!
智上大师不等李大光抽笔,暴伸左掌,一把握住生死笔,以快得无与伦比的速度,稍带即向台下拨掷出去……
“嘭”的一声,李大光那么大的身躯,重重地跌出两丈外,一时间没有爬起来。
不过李大光心里有数,如果刚才老和尚不是反向送,而是顺势推,自己可能已脑浆崩流在台阶上了。
他虽是如此想,可心存凶狠,口中骂道:“老秃驴,你今天死定了!”
他李大光尚未爬起来,智上大师也还面含笑意,“铁臂猿”欧阳风双拳抡动,一声长吼,直欺而上。
细看他双拳又变化不停,忽拳忽掌,似钩似锥,端的令人吃惊不已。
智上面上笑意一僵,僧袍长袖迎着击来双拳一抖。
右手就在宽袖中抓住欧阳风右拳,侧身前推,而使得欧阳风拿桩不稳,双脚交错不停地跌出三丈外。
一个鲤鱼打挺,欧阳风又从地上爬起来,“唰”的一声,链子爪已抓在于中,欧阳风厉声骂道:“娘的老皮,老子今晚非喝你的脑浆不行!”
“咻!咻!”那是一飞爪在空中抡转的声音……
“沙!沙!”那是欧阳风踩地着力的声音……
然而,站在第一层阶上的智上大师,仍然是一脸笑意,只是他那灰惨惨长眉下的双目,更见精光打闪,森森发出慑人的威仪!
于是,一声暴喝如巨炮般,欧阳风的链子爪已自智上大师的左上方挟着啸声击来。
没有移动半步,提身子却后移尺牛,链子爪就在智上大师面前,已被抓牢,没等欧阳风反应过来,就听:“嘭”的一声,盘舞的铁链已被抖断。
智上大师含笑依旧,且把手中钢爪掷在地上,道:“你们要杀谁,我管不着,但此地佛门圣地,绝不能允许你们在此杀戮,你们走吧!”
不料魏长风怒道:“你敢同宝丰雷爷做对!”
智上大师一笑,道:“施主说哪里话来,出家人六根已净,不同谁做对不做对,如果寺中是雷施主,贫僧还是要这样的,因为普渡众生的佛门,怎可有血腥出现?”
这时东方已见鱼肚白,烟波的太湖上起了一层白雾,“生死笔”李大光恶狠狠地戟指智上大师,道:“好,老子们不进你寺里杀人,但却绝对不放过躲在你寺里两人,俺们在此守着,看他两个能躲多久!”
欧阳风也怒道:“奶奶的,这个老和尚有点邪门,他尽拿咱们的力量回敬给咱们,这又是什么武功?”
李大光道:“别说了,咱们守住寺门口,魏兄快回去,最好把雷鸣天也找来,人多好办事,到时候一举冲进寺里去,就不怕这老和尚使怪招了。”
魏长风一听,道:“好!你们好生守着,我去搬兵。”
智上望着魏长风走去,不由笑笑道:“施主,回头是岸啊!”
魏长风猛回头,却只看到闪闪发光的“寒山寺”三个大字,冷冷一笑,他走得更加快了。
智上取过一个蒲团,当门坐了下来,双手扶膝,双眉低垂;似是老僧入定,不再看门口的四人了……
魏长风急急地来到柳堤岸,却发现岸边一条船也没有,他心中嘀咕,口中大骂:“操那娘,船呢?”
放眼湖面,哪里还有什么船,就连莫云来时的小船,也不见了。
原来当魏长风领着李大光等人,追往寒山寺的时候,石涛急忙从树上爬下来,他跑到岸边,见那双桅船竟是西山渔户的快船。
这时双桅船上的人看到石涛,忙问刚才雇船的人是干什么的?石涛就把雷鸣天约的山寇说了一遍……
双桅船上的人发觉是雷鸣天的人,已是后悔,又听是追老龙帮飞龙堂莫堂主,更是又惊又怒。
就在石涛的指示下,立刻连带石涛的小船,驶往西山而去……
如今魏长风赶来,岸边无船,如走陆上,二十里走到宝丰,再找人赶来,又是二十里,等到了寒山寺,只怕得过午了。
魏长风就在一阵犹豫中,立刻放开双脚往宝丰赶去,心中那股子恼怒,就别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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