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边跑,狗嘴里也不住“吠吠”叫,自从转入山上小径,两边的荒林也渐渐浓密与阴沉,眼看着五更已过,天将破晓,突然左妙山一声惊呼:“老黑,你往哪儿跑?”边叫边追!
跟在后面的连大忠急叫,道:“快追,黑狗跑了。”
盛仁已破口骂道:“娘的皮,这畜牲怕我吃它的肉,跑了。”
一行在后面猛追不舍,不料那黑狗穿林而过,剎时已失去踪影…….
左妙山高声狂喊:“老黑,老黑。”
边撮唇猛打口哨,但哪里还有黑狗踪影,气的他破口大骂……
公冶羊喘着气,骂道:“娘的老皮,这一夜多冤枉,老子吃撑了没事干,跟着条狗比腿劲了。”
一指头点在左妙山的鼻头上,连大忠叱道:“你出的馊主意这要是门主亲来,我说老左,你就一头钻进老鼠洞去,操!”
左妙山回头对二十名弟兄叫喝,道:“别他娘的愣在这儿,快分头去找呀。
我操!”
二十名长枪门兄弟发一声喊,立刻便四散开来,只是林深密青,怪石危崖,没多久便全又走回原地来了。
公冶羊摇着头,道:“娘的皮,天也快亮了,回头吧。”
连大忠戟指左妙山,吼道:“回去看你小子怎么向门主交代!”
左妙山正感焦急,突然远处传来狗叫声,大伙立刻往叫声处遥望过去,盛仁已高声道:“快,在山下面。”
左妙山一边往山下跑,一边回头道:“一定是找到了,快去看。”
一行人发足狂奔,又跑了半个多时辰,闻得狗叫声就在附近,左妙山忙撮唇一声尖锐口哨,只是那狗叫的更为狂烈……
绕过一处山脚,前面一大片老松林,不远处果见那条狗正自疾伸前爪在地上狂扒。
左妙山跃身而起,直扑过去,却又见那黑狗斜刺里往坡下跑去,此时天色破晓,一座草屋正在那面。
左妙山抚掌点头,道:“连执法,可找到了,原来竟是这么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
连大山双眉紧皱的道:“我看不像,你们也不想想,‘坐山虎’怎会领着人来到这里?”
便在这时候,突然有人高声狂叫:“快来看,这儿有几滩血迹。”
连大忠当先往草屋外扑去,只见那条黑狗正自对着草屋木门狂吠不休……
咬着牙,连大忠高声道:“进屋里看看。”
只见公冶羊猛出右足,“吧”的一声把门踢开,立刻便有一股药味冲出屋外面。
公冶羊当先竖掌扑入屋子里,边高声道:“他娘的,咱们这批东西全堆在这屋子里。”
连大忠双手叉腰,站在那堆当参前面,破口大骂,道:“我操他亲娘舅子的,这会是谁干的?”
盛仁一旁也骂:“王八操的,丢下东西人走了。”
此刻,左妙山抱起老黑狗站在门边,道:“这事绝对不简单,只怕是个大阴谋。”
连大忠回头道:“敢情你又要出什么馊主意了。”
左妙山道:“执法,你想想,放着这么多值钱的当参不要,却把木箱子装上尸体送回泰安镇,这不是阴谋是什么?”
连大忠道:“敌人不是写明了要给我们一个小小的教训。”
公冶羊道:“依我看敌人绝不会放弃这批东西,他们以为此地隐秘,一定是去找人来搬运,不信你们等着瞧。”
连大忠沉重的点着头,道:“嗯,这很有可能。”
他一顿,便立刻对左妙山道:“你这条黑狗立了大功,回头我拿两斤老肥肉赏它。
你马上回去一趟,把这儿的情形向门主禀报,我同兄弟们守在这里,倒要看看是些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敢于同我们长枪门做对。”
左妙山一拍胸脯,道:“好,我左妙山便再回头跑上七十里也甘心。”拉着黑狗,左妙山立刻寻原路直奔泰安城。
黑龙会的三豹人高飞、童中、水上漂三人一字并肩站在一列马前面,惊怒交加的直视着缓步逼近的沙宏其等近三十多人,没有人开口,如果有声音,也只是从沙宏基鼻孑l中挤压出来的冷哼声……
就在沙宏基率人把高飞十三人大半圆的围在草屋前面,松林中是一阵阵沙声传来,高飞等人抬头看,不由更惊,只见不下五十名手持银枪大汉,飞一般的分别堵住两条通路,晨阳初出,彩霞满天,但松林前面长枪门兄弟们的手中银枪,正闪耀着冷冷的猛光,宛似与天空彩芒相互辉映与争辉。
沙宏基硬生生的吸了一口气,似是用力在忍耐他的忿怒,平静了一下,以一种生硬与横暴的语音道:“果然是黑龙会干的。”
他见高飞、童中与水上漂三人头上黑巾镶着金边,遂又沉声道:“是黑龙会十三豹人?”
高飞已沉声道:“不错!”
一咬牙,沙宏基道:“黑龙会与我长枪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突然对我的人下此毒手?
而且,杀了人还摆大牌,要对我长枪门施以教训,是问,武林道义,江湖规矩,你们黑龙会要不要遵守?”
高飞哪会知道于思明动的手脚?所谓教训,还以为是大小姐受了伤害才给对方个小小教训。
一边,水上漂怒道:“把我们大小姐杀成重伤,又该当何罪?”
冷冷哼了一声,沙宏基道:“好嘛,黑龙会大小姐亲率人劫我的货了。”
童中粉面泛青,怒骂道:“放你娘的屁。”
沙宏基身边的“快枪”方一炮咆哮的道:“好一头放肆的畜牲。”
童中回骂:“你也只不过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老狗而已。”
长枪门门主“铁掌震八方”沙宏基不屑的沉声道:“高飞,你们给我听清楚了,话我只说一遍,绝不重复,好歹由你们决定。”
高飞嘿嘿大笑,指着近百名灰衣大汉,道:“老子肯定你绝不会大方的放我们走人。”
好一声凄厉的嘿嘿冷笑,沙宏基道:“当然不会放生,老夫要你们立刻放下兵器,束手就缚,那样也许你们可以多活几日,否则,立予歼杀!”
不待高飞回答,童中已一个箭步抢了上来,他粉面赤红如血,气冲牛斗的大吼:“扯你娘的老蛋,长枪门是什么东西?
竟大胆的向我们黑龙会挑战,还大话连篇的要我们投降,当真是胡说八道,乱七八遭,混蛋,混蛋。”
沙宏基冷酷的道:“黑龙会十三豹人,个个凶残成性,真是你们今日死期到了,竟还在张牙舞爪,当真可怜又可笑。”
高飞大叫:“沙宏基,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别以为十三豹人只来了三位,照样能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不信的话,何妨就来拼个死活,别瘟在那里装你娘的人熊。”
怪叫如枭,双臂“格格”响,沙宏基道:“凭你们这些人根本不堪一击,若是你们束手就擒,本门主便押解你们回去,领罪受罚,如是你们妄想图逃或者顽抗,本门主即将刀刀诛绝……”
高飞正待回骂,水上漂双手托着长把弯刀,粗声道:“奶奶的老皮,除了挥刀拼命,还有什么好哕嗦的?”
说着,高大的身子一横,拦在高飞身前,唾沫飞溅的骂道:“王八蛋,你取兵器来吧,水大爷领教你这位大门主的武功绝学。”
沙宏基嘿嘿一笑,道:“本门主早已握有兵器,兵器在我心里。哼。”
水上漂故示恍然的叫起来,道:“倒是忘了沙门主素以‘铁掌震八方’打遍水路无敌手,对,你的双掌便是兵器…….”
他故意说沙宏基打遍水路无敌人,但在陆地上便休想称霸。
但这话听在沙宏基耳朵里,立刻便引起他的嘿嘿冷笑,道:“你错了,本门主的一双肉掌,陆地上照样折服不少江湖好汉,你若不信,放马过来,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水上漂向高飞与童中二人低声道:“希望我们单打独斗,只要摆平敌人几个头头,即使不能全胜,也还有脱身离去的机会。”
高飞道:“怕不那么简单,沙宏基不是傻子。”
对面,沙宏基已气涌如山的道:“此时再商量,已迟了……”
水上漂的行动宛如一股飘忽的风,只那么一晃,整个身体业已凌空,有若一朵乌云般腾飞而下。
暴叱如雷,沙宏基卓立原地不动,两掌交叉猛挥,看来只是一个粗略而不起眼的动作,其实,他在这一招之间早挥出三十六掌。
从外表看,沙宏基的掌势绵弱无力,去势不疾,然而却是正宗的太极掌法,此等掌力柔中含刚,刚中有柔,更以其韧性绝妙,遇强更强,其威力之浩瀚博大,弥足惊人。
陡然间--
水上漂跃在半空中的身子飞快翻滚,他每次单足点地,便随之三个空心筋斗,转眼之间已是连翻三十六次,而沙宏基的三十六掌,便交互自水上漂身侧掠过,掌掌落空。
手中银芒如电,璀璨耀目,水上漂手中的长把弯刀--一把长六尺,刀长两尺,刀身通体泛青,平削暴劈,斜斩上挑,旋身之间便是十八刀,一气呵成。
闪耀的刀刃划破空气,响起尖锐的啸声,宛似十八层地狱中的鬼泣,“削”“削”连声不断……
庞大的身体回转得宛如一阵旋风,沙宏基面色凝重,步法怪异,急速腾闪中,那灵蛇似的电闪,便溜溜掠过他的身边,倏忽闪烁,乍隐又现,酷似流星曳尾,令人目不遐接,难以分辨。
于是,五十招过去了。
空气是寂静的,寂静中有着窒息,人们的双目在呆视,呆视里含着颤栗,斗场中人影有飞,在闪,在旋,看不出是谁在扑击谁,分不清何方占优势,几乎,连天空的阳光都跟着二人在旋转了…………
只见双方出手,换招,攻击与挪移,已成了一片模糊,早不是人们的双目可以分辨清楚。
这--不正是一场龙争虎斗。
站在三十名灰衣大汉前面的长枪门第一船队大把头,低声对“江里蹦”褚彪,道:“水上漂这小子的功力竟然高到这种地步。”
褚彪点点头道:“是的,比我想象中的要高明--这也可以联想到,十三豹人在黑龙会的地位,为何仅次于三个护法了。”
瞪着一只灰蒙蒙大眼,方一炮道:“依你看,门主制得住他吗?”
褚彪大板脸一仰,沉声道:“门主的武功,出自太极门,虽不能将这小子立毙掌下,但时间一久,必胜无疑。
不过…….这小子看来凶悍,倒是令人忐忑……”
方-炮点头,道:“我们看法一致,门主出手捷而柔,劲力绵密悠长,镇定稳健犹似高出景行,胜券似已在握。
问题就是敌人也不单纯,看,他那股子悍不畏死,倒也不容小觑!”
另一面,连大忠沉声道:“快到百招了吧,如此对搏下去……”
身后面,公冶羊低声道:“执事,我知道门主的意思。”
回头望向公冶羊,连大忠问:“门主什么意思?”
公冶羊道:“门主见对方十三人中,有三个是黑龙会的十三豹人,平日就知道这十三人十分凶残,门主为了减少我方死伤,他打算亲自收拾三个凶狠家伙,余下的便好办了。”
轻点着头,连大忠道:“你说的不无道理,门主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公冶羊道:“可是已过百招,第一个还未收拾下来…….”
连大忠暗暗走至方一炮与褚彪身边,道:“二位大把头,你们的人全准备好了?”
方一炮微颔着首,道:“只要一声令下,随时可以拼杀。”
连大忠道:“好,我们等门主收拾了姓水的狗头以后,我立刻伙同公冶羊、盛仁,三人合击童中,你们两位便杀向高飞,绝不容他们有喘息的机会。”
方一炮道:“万一门主责怪……”
连大忠道:“在此情形下,我们不能由门主一人拼命,那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的?
若是门主责怪,连大忠担待。”
方一炮望望褚彪,点头道:“连执事的话有道理,我同意。”
褚彪道:“其实我早就如此想了。”
方一炮低声对连大忠道:“那就由连执事发号。”
连大忠忙着接道:“不敢,我们三人一齐行动。”
蓦然间,厮杀场中响起一片呼呼滚动的风雷之声,几乎不分先后,一长串尖锐凄厉的利刃破空长啸也随之而起,两种截然迥异的声音合在一起,简直就能撕裂耳膜而慑人心智。
褚彪沉声道:“方一炮,门主玩命了,他那‘太极向阳十八掌’……也使出来了。”
果然,看来双掌倏合倏开的双掌,就在沙宏基暴吼如雷中宛如巨涛里陡然显现出一个巨大漩,沙宏基便在一阵劲旋中,一头穿进那大片的青光热芒里……
天地之间的那道光屏,穿击纵横,森林寒气,暴起大片银蛇似的光芒,便在这一瞬之间,激发出呼、轰、?与沙声。
于是,太快了。
长枪门门主沙宏基一声狂吼,打着溜地的陀旋,自那道突然幻灭的光屏中洒溅着一轮轮鲜血,撞旋而出。
他的肩背与右掌,布上了刀痕成条,皮开肉绽,森森白骨可见,其状至为可怖。
就在沙宏基洒着鲜血旋出圈子的同时,水上漂的长把弯刀也飞上了半天空,他的人宛似失去重心般双脚交叉互移,面如死灰,双目如一对死鱼眼,直待他旋出五七步,才“噗”的一口喷出一股子腥臭的血浆,空中鲜血未及落地,他的人却软叭叭的趴在地上。
这时--
高飞拔空而起,一跃而扑到水上漂的身前,正要伸手去抱那面,连大忠已狂叫道:“兄弟们,圈起来,杀。”
响应的正是方一炮,他大手一挥,狂烈的宛如一头顽熊般喝道:“狠宰啊。”
高飞不及多想,舞起砍刀便迎上来,正遇上方一炮与褚彪二人斜刺里围杀过来,三人只一照上面,便一句话也不多说的狠干起来。
连大忠那石破天惊的一声喊杀,他的身后的三十多名长枪门兄弟立即分两边冲上,只见枪似雪,气如虹,杀声震野,须叟之间,便同十名黑龙会的人马混战成一团。
连大忠与公冶羊二人对上了童中,盛仁斜扑过去,伸手已把沙宏基拦腰抱住,沙宏基嘶哑着忿怒的叫道:“兄弟们,为死去的长枪门弟兄报仇。”
人层中走过来四名长枪门汉子,这四人似是专门为杀场上救护的人员,一经到了沙宏基身边,便立刻取出药物。
其中一人对盛仁道:“盛副执事,快扶门主去林子里比较安全。”
沙宏基兀自忿怒的回头望着双方混战。
就在林子里,盛仁见门主那只右掌,几乎被切断,利刃已至掌中央,肩背上面更是三刀都看到了骨头外露,后面的灰衣已为鲜血染成褚红色。
四名救护的汉子手法十分熟练的为沙宏基敷药包伤,盛仁端着一支银枪,虎视眈眈的守在一旁,似是找人拼命的架武。
此刻--
高飞与方一炮,褚彪三人杀得如火如茶,难解难分,高飞大砍刀迎住两管银枪,劈砍撩拨,劲气旋荡,边哇哇怪叫,宛似一头怪兽,露出一副凶残无比的样子!
两支银枪分握在方一炮与楮彪二人之手,就如同两条交互盘旋于空中的银龙,旋刺猛扎,锐风嗖嗖振扬,那矫、那快、那猛,已至匪夷所思,而两人如顽熊般的拼搏,较之高飞毫不逊色。
现在,连大忠与公冶羊二人与童中已杀得血雨飞洒,三人身上已是血汗混杂,发巾散乱,互有攻守的已杀到那棵拴马的松树下面。
整个茅屋附近,兵刃的寒光闪耀,身体的跌滚沉闷,掺杂着利器截入骨肉中的“噗哧”声,人们发自丹田的怒吼、谩骂与惨号,三五个影子挺枪追逐一人,那扑腾与狂砍,然后又图穷力尽的倒下去……
灰衣或黑衣染红了……上面黏叽叽的尽是鲜血…….
枪杆断裂或砍刀翻卷了……地上到处可见……
渐渐的,灰衣人们在集中,有三十名正团团围在他们受伤门主的四周,另有约五十名已分成两批,分别把拼斗的高飞与童中二人圈紧了,看上去枪如林,人如虎,一个个就等围上去乱枪把敌人捅死的样子。
也不知沙宏基对兄弟们如何指示,忽听得一声震天价齐吼:“遵命。”
剎时间,几十名灰衣持枪大汉每三人一组,也不管地上躺着的黑衣汉子是伤是死,便立刻各自取来绳索,把人拴起来,倒拖着便往树林中拉去……
有个大汉走近水上漂身边,正白用绳子捆上敌人双足,不料水上漂自己暗中调息,尚未死去,发觉被人把双脚捆牢,忽的大吼一声挺起上身,一掌拍向那大汉顶门,大汉缩身未躲开,“叭”的一声,被打得脑浆碎裂,歪倒在地。
一边,另一大汉援救不及,破口大骂:“你娘的。”
手中银枪便随着他的骂声,笔直的扎人水上漂咽喉,一股鲜血,自水上漂的后脖子处冒出来。
大汉似是忿怒异常,扎入水上漂脖子里的银枪尖,猛的往后方拨去,且顺势一脚踢在敌人的头上,一声低沉的闷哼,水上漂这回真的不动了。
一具具黑衣汉子的尸体被倒吊在树林里,每个人的头相距地面不过一尺远,倒是尸体倒垂下来的双手,几乎能触及地面。
这三十名灰衣大汉很快的把所有十一具尸体全部倒吊在大树下面,他们便把所有死伤的兄弟也集中在一起,便由那替沙宏基治伤的四人,分别为伤者涂药。
那面--
十三豹人的童中显然倾出全力与连大忠、公冶羊二人搏斗着肩窝与大腿上的血洞似泉,但他那粉面的脸上,依旧那么的淡红,大砍刀挥舞得更见凶猛。
银枪似虚似幻的旋刺中,连大忠嘿嘿怪叫道:“童中,你这几下子颇够份量,难怪你狂,更难怪黑龙会的十三豹人唬人,但十三豹人即将只有十豹人了,难道你还不清楚此点?”
双手合握刀把,猛烈一阵快杀,童中七窃生烟的叫道:“不要得意,现在为时尚早。”
灰影交错猛刺,公冶羊手掌合着鲜血,戳力握着银枪,抖出七朵枪花,劈头盖脸的罩向童中,冷沉的喝道:“奶奶的,你还能挺多久?”
童中桀桀怪叫道:“挺到他们一个个死绝……”
连大忠怒极,狂刺十八枪,旋身又是二十一回马枪,道:“娘的,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半空中一个腾翻如鹰,童中眼角同时瞟向四周,不由得暗自一惊,怎的才这么一会儿,兄弟们全不见了,眼皮底下全是清一色的灰衣大汉。
高吭的一声狂叫,童中道:“喂,我们的人呢?”
围在四周的灰衣大汉闻得童中的呼叫,得意的便哈哈大笑起来。有个年轻的汉子指着树林子,尖声道:“望乡台上等你去一齐回老家吶,儿。”
怒劈十三刀,童中粉脸上汗滴与血滴抖洒得宛如两滴般,突然又一次拔地而起,半空中他看的稍稍清楚,树林中倒挂着的尽是黑衣汉子,酷似吊着待宰的黑猪。
落地偏身横移,直往围着他的灰衣人杀去,不料迎面灰衣人毫不稍让,挺枪猛刺。
童中半声不吭,嘴巴紧闭,足尖倏旋,大砍刀自下而上,“咻”的一家伙便将一个灰衣人连肩带臂砍成两段,右足力蹬,另一名灰衣大汉已弓腰拖枪倒飞出去,“咚”的一声撞在墙上,软叭叭的坐了下去。
童中正待往高飞处冲过去,几声怒叱便在这时响起,十几个灰衣大汉,已经分自两则围抄向童中。
一般情势来说,长枪门人多,一上来,很快的便吃掉十名黑龙会弟兄,如今所剩只是两名,这两人则是江湖有名的杀手,黑龙会的十三豹人,长枪门要想很快的把这二人收拾摆平,只怕真得有所牲牺了。
这时--
高飞与方一炮、褚彪三人正火并得难解难分,高飞闻得童中的叫声,早嗔目大吼:“童中,英雄不论高低,他们已为黑龙会尽了大忠,将士难免阵上亡,你我也不能替黑龙会失面子,好兄弟,你我同这帮杂碎豁上吧!”
高飞的语音厉烈而铿锵,但童中却无法回答,就在十几支长枪生把他堵住的瞬间,连大忠与公冶羊已并肩挽枪腾空刺来,种“嗖嗖”暴响夹着一片锐风来自身后,童中半声难吭,蹲喇旋,两支银枪擦着他头肩而过,他看也不看的旋刀疾斩。
身面,公冶羊忙竖起枪杆力阻,阻是阻住了,但他尚未运足力道在枪上,但听“叭咚”怪声中只听得“嗷……哟…….”
公冶羊那张冒汗泛青的脸突然怪异的扭曲,他张大着嘴巴瞪着眼珠,右手抛枪,一把抓住敌人砍在左上臂中的大砍刀,鼻口喷血,龇牙咧嘴……
童中久战已疲,这一刀砍中敌人左上臂骨头里,未能即刻拔出刀来,见敌人伸手抓刀,猛的抬起左脚踢去。
其实,童中的一刀,足以将敌人砍断一臂,却因敌人竖枪杆一阻,才把刀刃夹在骨肉里。
童中左足踢上公冶羊的右腰,鲜血也正自公冶羊的右手抓刀处往下流,便在公冶羊身子刚要飞起的剎那间,连大忠暴喝如雷,奋起一枪扎入敌人肩窝里。
童中右手砍刀上仰,粉面朝天,口中已狂叫道:“高飞,你快走。”
那股子热血,冒着轻烟往地上洒,童中连低头看一眼也没有,回力便往连大忠杀去。
那面,高飞一身是血的狂叫道:“老子与你同归于尽,你我名垂黑龙会。”
童中已高声大骂:“高-龟,你小子再不走,我操你娘!”
高飞血战长枪门两位大把头,兀自精神抖搂,杀气昂扬,他望着血,血中有汗,龇牙咧嘴,虬髯尽湿,宛似发了疯般的狂斩怒杀。
这时他高吭的叫道:“童中,你想陷我高飞于不忠不义,便操我奶奶也不走,老子决心卯上了。”
童中再次大叫:“你不走才叫不忠不义,这儿不是吃大菜,还赖着不走。”
高飞已白慢慢往童中这边移动,边怒声道:“老童,你什么意思?”
此时童中左臂难动分毫,背上肩头与腿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能够浴血力争,全凭一股子狠劲。
他咬着牙,沉声道:“高飞,若是你我全都死绝,黑龙会找谁为我们报仇?
当家的又怎知道是长枪门干的?”
高飞似是横了心的旋飞身形猝然偏进,大砍刀向右上劈,附近一名灰衣大汉已抛枪捂首只有半张脸的血头撞跌出去。
回刀怒斩,高飞已叫道:“要走你走,我给你断后。”
童中已狂叫道:“高飞,我还有半口气,是为你留的,你快走,我拼着这半口气为你断后。”
连大忠已冷冷道:“走?做你妈的美梦!”
童中的刀法已乱,他左劈右斩,企图往高飞身边接近,连大忠双目一瞟,附近二十名灰衣人便突然挺枪一拥而上。
童中刚要拔空而起,连大忠的银枪再一次捅入他的左大腿。
“咚”的一声落下来,童中挥刀暴劈不及,便见一天银星坠落,他狂厉的大叫:“快走!”
紧接着发出冲天的“嗷”!
童中死的可真惨,至少有十三支银枪扎在他的身上,有几个灰衣大汉似是恨透了他,扎入的枪拔出又扎,宛似要把童中扎碎一般,“噗哧”“噗哧”,好不残忍!
空中一声狂叫:“老童!”
是高飞的吼叫,他在闻得童中的叫声里,突然拼命往上翻,半空中一连三个空心筋斗,就在他即将落下的瞬间,已见童中翻着一双大眼睛,全身尽是血洞。
无数的银枪已往这面摆过来,高飞落地,狂叫一声:“老子同你们拼了。”
他叫声如雷,须发戟张,未落地已挥出十九刀,就在一众灰衣汉子发一声喊往他刺来的时候,不料高飞突然一声厉笑就往斜刺里往荒树林中冲进去……
褚彪怒极,抖手便将手中银枪掷去,“当”的一声,已被高飞在飞中拨落地上。
连大忠回头急对方一炮道:“我们追,绝不能被他漏网。”
褚彪抬起银枪,便立刻叫道:“分三个方向,兜住他,姓高的身上带伤,他跑不了多远的。”
这时树林里,盛仁也冲过来,叫道:“我也去追。”
连大忠沉声道:“保护门主要紧,用不到你去追。”
盛仁道:“门主已经…….”
连大忠叱道:“不听指挥,回去同你算账。”
盛仁只得抱拳道:“遵命!”
立刻又挺枪退回林子里。
那面,高飞一经入林,左闪右窜,尽往林子密叶方跑。后面,连大忠从正后面追,两边是褚彪与方一炮二人,三人彼此哼应,奋不顾身的往林中冲进去。
密林中一逃三赶,高飞已似无头苍蝇般尽往远处跑。是的,童中说的不错,如果全都死绝在老松坡前,即使黑龙会知道是长枪门干的,但无凭无据,反倒是长枪门反咬一口,指认黑龙会掠夺了他们的一批当参。
现在,高飞似已逃到另一个山上,他停身回头聆听,已不闻追兵,不由咧嘴冷笑,自语道:“长枪门,你们等着挨宰吧,操你娘!”
突然,附近传来轻悄悄的步声,高飞异异的回头望去,由镇得一声欢笑,道:“于思明,你还没有走?”
不错,来的正是于思明,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走,因为他相信,如果长枪门的人物中,只要有人稍具头脑,便一定会找到这老松坡来,一旦他们发现东西,势必设下埋伏,其结果,即使不肥高飞等十三人吞噬,至少也是个两败俱伤局面。
果然,就在他摸近草屋对岸,便立刻把一切情形看个真切,尤其当长枪门的灰衣大汉们,把一具具尸体倒挂在林子里时候,连于思明也看的心头吃惊。
因为他十分明白,不出三五天,这些被倒挂在树上的尸体,定会被狼群撕吃得只剩下一副骨头。
这时,他发现对面一人冲天而起,转眼脱出重围,直往深林中窜去,于思明冲情量势,便立刻迎头拦过去。
这里地势对他太熟悉了,轻易的便把高飞去向认定,于是,他轻声笑了…….
高飞见是于思明,心中一阵安慰,伸手指着身后面,道:“于思明,你来的正是时候,也太好了,快替我挡一挡后面追兵。”
于思明惊异的叫道:“全军覆没?”
高飞道:“我是带伤逃出,时间匆促,你快把敌人引开。”
于思明缓缓走近高飞,道:“让我先看看高兄的伤势。”
高飞道:“三处枪伤,但我尚挺得住,你快把追兵引开。”
不料于思明突然冷冷道:“黑龙会十三豹人中怎会有你这种贪生怕死之人?”
高飞浓眉一挑,面色微愠的道:“于思明,你侮辱高大爷?”
于思明一笑,道:“然则为何独自逃生?”
高飞指着远处草屋,道:“若不冲出重围,谁会把长枪门坑陷我们的事,报与当家的知道?”
于思明指着自己鼻子,道:“还有我呀,我会替你们去禀报的。”
高飞-一怔,突然怒骂道:“好恶毒的杂种,原来这一切是你设下的圈套…….你竟然…….”
于思明一笑,道:“我的高老兄,你才知道?”
他语音刚在,银笛快得如一束电光般已顶住高飞的心窝,一声尖吭的狂叫:“啊…….”
银笛未动,但笛管中的回棱尖刀已完全捅入高飞的胸口,鲜血就在高飞双手抓住银笛的一刻,纷纷自笛身孔中往外面溢出……
于思明笑道:“我老实的告诉你,‘血笛浪子’攻龙便是我,能死在攻龙之手,比之死于长枪门,你应该瞑目了吧。”
双目几乎凸出来,高飞张口“哈哟”一声,竟一个字也挤不出来,于思明伸手轻推高飞右肩拔出银笛,虚空甩掉笛上鲜血,鄙夷的吐了一口泡沫在高飞的尸体上,腾身便攀上危崖,隐起身子。”
远处,已闻得有人叫道:“声音起自这个方向,不会错的。”
不旋踵间,突听得一人高声道:“在这里,快来。”
另两条人影,来自两个方向,正是拼命追赶高飞的连大忠与方一炮褚彪三人。
只听连大忠道:“这王八蛋死了。”
褚彪道:“怎么死的?”
连大忠道:“还用问?明敞着流血过多死的。”
一边,方一炮银枪指着仰面躺在石岩上的尸体,道:“不,如果他中了枪在这要命地方,只怕早已死在草屋前面,不会跑到这儿了。”
连大忠惊异的四下望,边更惊异的道:“会是谁对他下此毒手?”
褚彪已高声道:“朋友,你出手协助我长枪门,便是我们的朋友,可否现身一见?”
但他叫了几声,于思明不为所动。
方-炮道:“人家不愿出面,正是侠义之风,黑龙会在江湖上势力大,但他们也得罪不少江湖朋友,别人借机会出口气是有的,我们不可勉强别人出面,还是把这家伙拖回去,一齐吊在树上喂狼。”
于是,褚彪与连大忠,二人各抓一脚,“哗哗啦啦”的便往草屋拉去……
直待三人走远,于思明才冷笑,道:“现在,只有十豹人了,嘿……”
于思明绕道下山,寻得坐骑,便立刻往西驰去,他既没有往青松镇,也不去江家庄,因为这两个地方他都不能在这个时候去。
青松镇上虽然冷公度还在等他,因为他曾对冷公度说过,要回松林草屋看看,也许会遇上攻龙,三五日他便会赶到青松镇会合,冷公度当然会在青松镇等他。
当然,这时候的江家庄,他更不能去,上江家庄打探情报?自己根本没这个意思。
现在--
于思明已经到了大凉河的渡口,又见那艘渡船在岸边,船上面,风大雄已扬手高声叫起来:“大哥,你来了,哈……想你也该来了。”
于思明翻身下马走近河边,道:“干了几天活儿了?”
风大雄粗声笑道:“从梁山回来后就上船了。”他见于思明牵马上船,先是一愣,问道:“大哥,你要过河?”
点头一笑,于思明道:“不错!”
风大雄惊异的道:“大哥,你有急事?便真有急事,总得先跟我回去吃顿酒再走吧。”
于思明笑笑,道:“有急事还能吃酒?送我过河去吧。”
风大雄忙把渡船摆紧岸边,道:“大哥不听听梁山寨的事?”
于思明道:“我在船上听你说。”
人马一齐上了船,于思明拢住马?绳,边道:“能见你远重梁山回来,我便放心了。”
风大雄正翘起屁股撑渡船,闻言笑笑,道:“五道大水湾的梁山泊我才走过两道,便被人围上了,我说是找他们佟大娘有要事禀报,你猜猜他们怎样对待我这不速之客的?”
于思明哈哈笑道:“先请你喝一顿,再叫你骑马上梁山。”
竹篙自水中浮上水面,风大雄熟练的一把握住更往船头走,边回头苦笑道:“喝尿,他娘的,梁山泊的那种往日义气,全没有了,一代不如一代。
大哥,他们把我绳捆索绑,钢刀架在脖子上,一路推拖拉的活痈是个死囚足足整了我一个多时辰才上得梁山上。”
于思明道:“可见了佟大娘?”
风大雄忙道:“她已不叫佟大娘了,是寨主,接替姓方的当上寨主了。”
他叹了口气,又道:“我操,一开始我要是说来见他们寨主便不会被当成死囚看待了。”
哈哈一笑,于思明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风大雄道:“山寨上的人还真不少,我看总有三四百。”
于思明道:“你看到佟大娘以后怎么说?”
风大雄道:“佟大娘肩头上挂着布带,我想一定是承大哥所赐,不过她在问明我的来意以后,知道你还真的是个讲义气的人,气也消了不少。”
于思明忙又问:“你把那两包红货出现在黑龙会的事,全说清楚了?”
风大雄笑起来,道:“当然,当然,要不然怎好向大哥交待?”
忽的仰天哈哈大笑,于思明道:“凭佟大娘的那股子凶悍,她绝不会善罢罢休。
兄弟,我们且等着看好戏吧,哈…….”
风大雄也笑起来……
渡船便在这时靠上流口石堤,于思明拉马登岸,见有客人等船,回身对风大雄道:“多多留意,三五日我便回头来了。”
风大雄招招手,道:“大哥好走。”
于思明在马上十分轻松愉快,从易容到现在,自己所设计的谋略正一步步在实现,其中比想象的还要令人满意,翦除崔百龄的羽翼,打击黑龙会的势力,照此下去,大约很快便能为成虎报仇。
姓崔的,你等着挨宰吧,我的儿。
于思明往西去是有其目的的,因为他尚未忘记崔灵芝的话,她爹派人远去塞上清风镇,欲探听“神笛翁”乔鸣,虽说师父已作古三年,但他老人家一生就收了我一个徒弟,只要稍打听,便会知道他的徒弟是攻龙,而非于思明。
这消息一旦进入崔百龄耳朵里,不但一切计划完蛋,便自己也将被迫杀。
所以,这一趟西行,势必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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