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中有两个大汉提灯笼,另外一个好像是三合院的那位管事的。走在后面的是两个姑娘,正是唱坠子戏的春香与冬梅。
五个人奔到林子边,那个管事的把灯光照上四个抬轿的仔细看。
“好狠啊,一刀要命啊!”
这时候春香开口,道:“你看他们四个人,衣衫不整,对我们动粗想非礼,被那用棒子的汉子打死,你们看,这该怎么办?”
有个提灯的汉子对那管事的道:“秦爷,这件事情咱们得禀告二当家才对。”
另一提灯的却又道:“我看还是去报官,就说那玩棒的家伙乱杀人。”
姓秦的直摇头,道:“这是什么时候了,能给二当家添麻烦吗?”
姓秦的抬头看看林子里,又道:“回去再叫两个伙计来,弄个大坑把他们埋掉算了,神不知鬼不觉地有人问起来咱们就装做不知道。”
真是好主意,免得惹麻烦。
只见两个提灯笼的匆匆回去叫人拿锄头了,这姓秦的却走到两个姑娘面前来。
“姑娘,我秦老九不是猪。”
“大爷,你这话……”
“姑娘,他们肚上中的刀有问题。”
“我们看见他们是死在那个玩棒人的手上呀!”
“不会那么巧,四个人的中刀部位都是在左肋近心口处,是吗?”
春香道:“我们不懂呀!”
“嗖!”
姓秦的拔出一把尖刀,刀长一尺半,很尖,他逼近春香姑娘,冷冷地道:“反正他们已经死了,你们还活着,我就不放心了。”
冬梅尖声道:“你要杀我们?”
“你们不能活。”
“杀我们灭口?”
“对了,刚才我曾说过,把你们埋在一起,神不知鬼不觉,我才能放心。”
两个姑娘往后退,秦老九的刀划空而至。
“当!”
只见冷焰迸溅,春香的身子飘然侧闪。
“嗯哼,果然猜中了,原来是你们下的毒手。”
冬梅道:“春姐,他好奸诈。”
春香道:“这家伙的刀有分量。”
秦老九嘿嘿笑了。
“两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秦老九在道上翻滚20年,上刀山犹似走平地,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杀人杀到秦老九的家门前了。”
春香道:“秦九爷,不是我们嗜杀人,是他们四个想在这山野欺侮我姐妹呀!”
秦老九怒叱道:“压一压你们也少不了你们身上一块肉,也够得你们杀人呢?”
他又是一声冷笑,道:“你们刚才不是陪着两位爷们在床上开了荤,他娘的,这时候你们又贞节了。”
春香道:“那也要我们高兴,秦九爷,你若放我们一马,这档子事我们不对人去提。”
秦老九道:“提?提什么?人是你们杀的,你们还敢对人提?”
冬梅道:“那就放我们走吧!”
秦老九哈哈一声笑,道:“两位姑娘,只可惜你们知道得太多了。”
春香道:“如此说来,你是不放我们了?”
秦老九道:“不错!”
春香道:“好,那么,你出刀吧!”
秦老九一刀指向春香,中途挫腰猛一旋,尖刀那么快地就到了冬梅面前。
冬梅“呼”地一声疾以手上弯刀挡。
“当!”
“啊!”
冬梅出刀匆忙,弯刀生生被尖刀打落,她吼叫着忙往一边闪,姓秦的回身又是一刀杀,春香的弯刀迎上去。
“当!”
两刀相撞又互挑中,秦老九暴起一脚踢过去,“咚”地一声,冬梅随声而倒。
冬梅又是一声叫,秦老九的尖刀已往冬梅的胸前直刺过去。
姓秦的真老道,出刀十分干净利落,显然杀手级的人物,“当!”
斜刺里,一团人影飞到,尖刀被人架开了。
“谁?”
“嗨,别管谁了,你一个大男人杀姑娘,尤其是这么年轻的姑娘。”
“你是谁?”
“你看我是谁?”
这人把棒子在手上旋了几下,脸色绷得紧。
秦老九只一个瞧,不由得嘿嘿笑了。
“我道是谁,原来你真的来了。”
“我早就来了。”
“你姓陶?”
“不错。”
“你干得好。”
“我干我应该干的。”
“听说你的棒子上面有名堂。”
“也许是吧!”
“三江地方你立了万儿了。”
“我也有些无奈。”
“你已惊动所有三水帮了。”
“我说过,我无奈。”
秦老九哈哈笑了。
陶克只一看姓秦的出刀,便知这人是玩刀行家,在这种人面前,陶克永远保持高度警觉。
这时候,春香与冬梅已拾起自己的刀站在一边不走了,她们心中的英雄在此,倒要看看这一场龙虎斗了。
秦老九忽然脸色一寒,道:“姓陶的,你知道当今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吗?”
陶克淡淡地道:“一定不少。”
秦老九道:“多如过江之鲫了。”
陶克道:“我相信,只不过若想取我性命,那得凭藉些什么。”
秦老九道:“还听说你们有五个人,另外四个呢?不会躲起来了吧!”
陶克道:“你去猜吧!”
秦老九道:“你的武功,我秦老九心仪已久了,难得有此良机,姓陶的,咱们再是多言,岂不多余?”
陶克道:“我有同感。”
他才把话说完,好一道流电奔来,秦老九的移动,几乎就是没有动似的。
“杀!”陶克一声吼。
“当!”
“咚!”
“啊!”
陶克的棒子从秦老九的头上闪过的时候,秦老九的身子已往外急偏。
秦老九一手在揉着头,他这才明白,如果一刀走空,棒子就会挨上。
他用力地摇摇头,咬牙道:“你果然有一套。”
陶克道:“你又猜对了。”
秦老九暗中咬咬牙,忽然腾身而上,他的左手去抓敌人的棒子,右手尖刀仍在他的右前方,光景他准备左边挨棒,换取右边出刀的机会了。
然而,陶克早就洞悉他的阴招,右手上的棒子照打上去,只不过他打了一半,忽然棒子的后端变了前端,“咚”地一声,敲在敌人的手腕上,生生把秦老九的尖刀打落地上。
秦老九一个暴旋身,就要拔腿逃,不料,黑暗中突然一把短刀飞来,“嗖”的一声扎在秦老九的肚子上。
“唔!”
“轰!”秦老九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抬头,仰面,双目愤怒。
于是,春香过来了,她轻盈地把身子弯下来,伸手在秦老九的肚子上拔出自己的小弯刀,秦老九肚皮立刻一股鲜血往外流。
秦老九道:“你……们……”
春香道:“我们不受人欺侮。”
秦老九斜眼看着陶克,道:“你……”鲜血自他的指缝外溢,春香的弯刀至少深入一寸深。
陶克道:“我说过,想取我命的人,那得凭藉些什么才行,你不行。”
秦老九咬牙,道:“我……饶不了你。”
陶克道:“那是以后的事。”
这时冬瓜唐与常在山奔过来了。
常在山道:“大哥,你不打算要他的命?”
冬瓜唐道:“放虎归山呀?”
陶克道:“他不是虎,虎是不会侍候人的。”
冬瓜唐道:“大哥,你……”
陶克道:“不用说了。”
他转身就往山道走。
春香与冬梅便立刻跟上了。
陶克回头看,见常在山与冬瓜唐走后面,便低声地道:“二位姑娘,你们不是唱坠子戏的?”
春香哈哈笑道:“小时候学过。”
“如今用上了。”
“混口饭吃嘛,陶爷!”
陶克一怔,道:“你们知道我姓陶?”
“三江地方都知道呀!”
陶克一笑,道:“那么姑娘,我说个人的名字,不知你二位知不知道。”
“你说!”
另一边,冬梅也巧笑一声,道:“什么人呀?”
陶克道:“屠堡主,屠万山堡主。”
两个姑娘彼此望,谁也没开口。
陶克立刻又道:“屠堡主离此不过两天脚程,他住在桐柏山里面。”
两个姑娘忽然笑起来了。
这二人真激动,双双去抱陶克了。
陶克急忙左右晃,笑道:“别抱了,快走吧!”
春香笑眯眯地道:“真好,原来你也加入我们一伙了,太好了!”
冬梅笑道:“你是怎么知道屠堡主就是我们头儿的?”
陶克道:“你二人的刀法,当然,还有你们带的弯刀,我一眼便看出,很像屠堡主手下的兵器。”
春香道:“你果然很细心,武功又好,人又细心,难怪三江地方你出名。”
陶克道:“别捧我了,倒是快告诉我,那座三合院是谁的宅子?”
他仍然防着两个姑娘往他的身上靠。
冬瓜唐也加上一句:“还有那个红脸大汉,他又是何方神圣?”
春香哈哈大笑了。
冬梅还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春香笑着,道:“这么说来,你们也看到我姐妹陪那两个杀手睡觉了?”
陶克道:“我们应该诚实说吗?”
春香道:“诚实的人总是惹人喜欢的。”
陶克道:“我们看到了。”
冬梅瞟他一眼不开口。
春香道:“我们有目的有计划,陶爷,既然咱们一家人,我的话你应该知道是实情。”
陶克道:“我相信。”
春香道:“我们进入那个三合院,就是想知道他们何许人也。”
陶克急问:“知道了?”
春香道:“是的,那个红脸大汉乃是三水帮二当家,他叫司马长风,刚才重伤的乃是司马长风贴身侍卫,也是总管这座三合院的,那是司马长风的山间别墅。”
陶克点点头道:“啊,三水帮争权夺利要起内哄了。”
春香道:“酒席间听不出他们的计划,我姐妹只得陪陪那两人上床,这……”
陶克心头一震。
屠万山找来的姑娘都美,却被他训练得忠心不二,一个个甘愿为他拼命,难道红红她们五人只是为了拴住他兄弟五人的心?
这不能不令陶克对红红产生猜疑。
他在想,女人心海底针,是捉摸不出来的啊!
五人奔到一条小河岸,陶克问春香道:“你们可曾知道,三合院的人要如何对三水帮下手?”
春香道:“他们在等机会,准备着直接对付三水帮帮主封大年。”
陶克又问:“屠堡主又怎么的策划?”
春香笑道:“目标不是帮主宝座。”
“三水帮的银子船,是吗?”
“嘻……你应该知道嘛!”
陶克道:“屠堡主有不少人潜在三江地方了?”
春香道:“有联络的我知道二十多个吧!”
陶克道:“好,你们回去吧,我们还得跟踪三合院那批人,再见了。”
春香走上前,她对陶克道:“别把我们当成坏女人,我们不是。”
冬梅解释着,道:“可恨轿夫想占我姐妹便宜,我们又不在他们身上工作,所以他们只有死。”
春香道:“我姐妹谢谢你的出手,要不然我们打不过姓秦的那人。”
陶克道:“小事一桩,不必挂在心上。”
不料春香身子一挺,就在陶克面颊上香了一下。
她姐妹转身而去。
陶克怔怔地道:“真江湖儿女也。”
冬瓜唐却摇头道:“她们不是江湖儿女,大哥,莫忘了,她们是屠万山的人,屠万山是干什么的!”
常在山道:“大哥,我就一直糊涂,你为什么要放了那个叫秦老九的家伙。”
冬瓜唐道:“是呀,大哥为什么把咱们的敌人放走?他还要宰你。”
陶克一笑,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试想这姓秦的能同‘四山八怪’搅在一起,那就是同三水帮有过节,如今更知道他是三水帮二当家的人,就更应该放了他,因为这样可以增加反对封大年的实力,待他们火拼之后,咱们再下手便容易了。”
他此言一出,冬瓜唐与常在山二人也点头。
不错,多一个秦老九,就多了一个搏杀的力量,此消彼长的原则之下,又何必此刻把姓秦的杀死?
陶克三人一路往山林中走。
毛汾水与成石二人来到江岸边,毛汾水的那条破小船,就好像一个缺胳臂少腿的人似的,破破烂烂的只有船底没有洞。
能漂就是船,两个人在柳林下面解开绳子,那毛汾水站在船尾摇着橹,成石便在舱门口做饭了。
两个人买了米粮肉块,成石把肉切碎,掺在米锅里煮起来了。
这还真方便,煮熟了饭菜全有了。
煮熟了他二人也吃不成了,因为……
毛汾水发现三条快船撞来了。
“兄弟,你准备……”
成石尚未发觉情况危险,道:“准备什么?”
“三水帮的船来了。”
成石抬头看,道:“找来又怎样?”
“他们要撞船。”
“撞船?”
“不错!”毛汾水在江面上拼命地摇橹,又道:“三条快船上至少有个人咱们认识。”
成石道:“在哪儿?”
“右面那条船头上。”
成石手搭眉头望过去。
“他娘的,那不是‘江上鹰’戈干吗?”
毛汾水道:“所以我们要快靠岸。”
成石道:“三哥,怕他个鸟,咱们船上一样干。”
毛汾水道:“兄弟呀,好汉架不住人多,何况又在江面上,单只一个姓戈的就够呛了,还有另外两条快船上的人,三条船加起来就是21个人,这时候逞英雄就是猪,咱们不当猪。”
毛汾水边说边摇船,三条船却越发的近了。
果然,快船上传来嘿嘿笑。
“奶奶的,老子们鸟上逮虱,看你小子往蛋上跑。”
这话好像吃定了的。
成石回骂:“你娘的,姓戈的,有种岸上比高下。”
戈干冷哼道:“有本事什么地方也一样,别跑哇,我说儿,你们跑不掉了。”
另一快船上传来吼声如雷,道:“戈兄,是不是正点子呀!”
戈干回应道:“石兄,虽非正点子,却也是五人中的两个呀!”
另一快船上高声道:“那就有收获,三面包抄先撞船,然后下网捉活的。”
“朱兄,你往斜拦过去。”
那快船上是个黑大汉,他也高声道:“你把船迎他的船头,不能叫他们顶上岸。”
三艘快船上各有七个大汉,这些人拼命地划,用力地摇,便帆也张满了。
这光景很明显,戈干他们决心抓活人了。
毛汾水只一见这形势,今天怕是凶多吉少不得了。
他想着,陶大哥他们都不在,成石小弟跟着来,万一出了差错,这一辈子都难过。
左思右想,成石开了腔。
“三哥,别费力气了。”
“怎么说?”
“干啦!”
“明知非敌手呀!”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得赚。”
毛汾水道:“我还是以为能逃就逃的好。”
“逃不掉了。”
“我尽力。”
成石道:“等三哥力气放尽,再想拚命就只有等挨刀子了。”
毛汾水道:“兄弟,咱们得细商量。”
成石已拔刀在手,道:“已经没时间考虑了,三哥,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毛汾水抛下橹不摇了,他抓了几口肉饭吃着,就等三条船往这里撞来了。
毛汾水也把钢刀握在手上了。
“兄弟,你可曾记得咱们兄弟们联手之事?”
“记得!”
“那好,咱们等他们的船撞上来,跳上去就砍人,大师的刀法施出来,交叉掩护,出刀狠宰,咱们这是保命,也是被逼的。”
成石重重地点头,道:“不错,也是生死之搏。”
两个人低头抓饭吃,吃饱了打仗有力量。
小船随波流,先是,戈干的快船顶过来了。
“轰!”
“咔!咔咔!”
果然,小船破碎了。
毛汾水还真心痛,这些年来,小船就是他的家,吃喝拉睡均在此,如今解体了。
“杀!”
只见两把钢刀对准手持分水刺的戈干怒砍过去了。
戈干见二人来势猛,一挫身退到船中央,他把分水刺一指,大喝一声:“给我杀!”
只听“刷”地二声响,先是大帆落下了,船上六个大汉挥刀便砍。
毛汾水与成石联在一起不分离,一个杀一个阻,交互支援得天衣无缝,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咚”的一声船身动,另一条快船也到了。
姓石的举着长把鱼叉奔来了。
戈干一看大喜,他厉吼一声:“退下!”
六个大汉退两头,戈干对着毛汾水冷笑了。
另一边,石坚举着长叉怒视着成石在紧眉头。
“娘的,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儿。”
成石今年18岁,他又是娃娃脸,难怪石坚皱眉头。
成石却沉声道:“老小子,我的刀不年轻。”
戈干提醒石坚道:“石兄,千万别小觑那小子,他下刀够狠呢。”
毛汾水道:“姓戈的,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来江面上了?”
戈干哈哈一笑,道:“就是你的船,嘿嘿嘿,老子们江上找你们,有人说那条小船是你的,哈……”
够了,毛汾水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时候毛汾水发觉已被三艘快船包围起来了,自己这边两个人,敌人却有21人,他知道今天好像大限要到了,生与死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他示意小弟成石,兄弟二人挥刀杀上去了。
石坚发现成石来得猛,鱼叉左右拨又扎,另一边快船上站立着中年壮汉朱贵,一张鱼网直摆动,光景就要套住毛汾水的身上了。
毛汾水见三丈长钩对他虎视眈眈,他与成石抢站在戈干这条快船上,除了抱必死之决心外,其情势很明显,最后必然重伤被擒。
毛汾水一边杀一边想,为什么不趁还有力量的时候赶快往水中遁走?
水遁是唯一有生还的一条可行之路。
他心念及此,暗中低声对背后搏杀的成石,道:“兄弟,我说走,咱们一齐往水中跃,你往东我往西,水下见人就一刀杀。”
成石咬牙直点头。
毛汾水大吼一声:“杀!”
成石立刻随也应了一声:“杀!”
兄弟二人抖手就是24刀挥过去,那毛汾水便在这时暴吼一声:“走!”
“走”字起处,传来两声“哗啦”水响。
毛汾水进入水中直往江底潜,那么深的江,他一跃就潜到江底。
“快,水中捉活的!”
戈干站着,就见三条船上18个大汉纷纷往水中跳,一时间江面好像在翻腾。
东面快船上站着朱贵,只见他双手用力在抖网绳,看情形他有所获。
果然,朱贵哧哧冷笑了。
戈干急问:“朱兄,怎么样?”
朱贵道:“娘的,被我网住了,哈……”
石坚抖着手上鱼叉,道:“快快拉上水面,我这里给他一鱼叉。”
朱贵摇头,道:“不,咱们活捉。”
他心中另有想法,如果石坚用鱼叉,那么,活捉的水中之人,功劳就是两个人的,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干的。
戈干就想不到这些,他急叫:“朱兄,还是先把这小子弄伤,免得他上来再反抗。”
朱贵才不会上这种当。
他嘿嘿笑着:“你们看我的。”
只见他把手中银丝鱼网左右摆又抖,便也抖得水面下起漩涡。
于是,朱贵哈哈笑着这才用力把鱼网拉向水面,果然被他网住成石了。
成石的刀还握在手中,但他一动也动不了,就如同一条鱼,一旦被网住,其力量再大,也难以挣脱。
成石不是鱼,但他在挣扎中着实喝了不少水,如今已是半昏迷了。
朱贵把成石拖上船,踢落成石手中刀,又拿麻绳把成石来一个四马倒钻蹄捆牢,三个人就是劈里啪啦一顿揍,便成石肚子里喝的江水,也被三人踢出口来了。
成石睁开眼就骂,而且骂不绝口。
另外18个下水的三水帮大汉,这些水中抓人的,忽上忽下,左右前后不停地潜,可就是没有发现毛汾水的踪影,看上去倒像是在游水似的!
戈干等了一阵子,他火大了。
“出来吧,娘的,真是一群饭桶。”
水中大汉们一个个爬上船,大伙耸肩直喘气,可就没有一个开口的。
这年头,骂人饭桶的人,让人觉得他本人有能耐,因为别人是饭桶,如果他也是饭桶,就不会骂别人饭桶,其实这种人才是真正饭桶,否则又怎会被敌人溜掉。
毛汾水就从江底溜上岸了。
快船上传来成石的哈哈笑。
朱贵一掌打得成石吐血,但成石仍然笑……他口角溢血还笑。
“你娘的,等一等你就笑不出来了,你笑吧!”
成石不开口,那笑意很逗人,叫人看了便知道他是打心里在高兴。
戈干的分水刺点在成石的心口上,咬牙道:“小子,快说,你们之中那个姓陶的躲在什么地方?”
成石哧哧笑,光景他只会笑。
戈干的分水刺尖已扎入成石的肉中了,鲜血在流,比他口角溢出的血还多,还红,但成石眉头也不皱,他仍然在哧哧地笑。
戈干几乎忍不住愤怒地一刺刺死成石。
朱贵哧哧一笑,道:“戈兄,这小子求死哩,咱们快把他送回总舵,且看帮主怎么处置他了。”
石坚道:“朱兄,人是你捉到的,你辛苦送他回总舵,我与戈干两只船,仍要在江面上找那个逃走的家伙,若不活捉,我不甘心。”
戈干随之也点头,道:“由你一条船送去就行了。”
朱贵心中暗喜,他明白,如果他二人也一齐回总舵,上面问将起来,他们二人多没面子。
于是,三条快船分开了。
朱贵十分得意,他就坐在成石面前。
成石仍然在笑,血也不流了。
“取碗酒来。”
有个汉子走进船舱,匆匆地端来一碗酒。
朱贵对成石笑笑,道:“你的年纪还没有我儿子大,我那朱宾今年20了。”
他叫那人把酒送到成石嘴边,又道:“喝了吧,水下面上来会受寒。”
哟,成石张嘴就喝,一口气把酒喝完,他仍笑。
朱贵道:“年纪轻轻的倒学了一手好刀法,只可惜太不爱惜你自己了。”
成石仍然笑。
朱贵又道:“小兄弟,你饿不饿?我这儿刚卤好一只老公鸡,我才啃了个鸡脖子。”
成石仍然笑,而且笑得更可爱。
“去,把我的卤鸡拿来,娘的,这孩子我越看越觉得很可爱。”
又是那人走进船,匆忙地手托一个木盘子出来,木盘上放着一只油光光红嘟嘟又香喷喷的鸡,果然鸡脖子连头没有了。
朱贵对那汉子吩咐,撕着一块块地喂他吃。
成石照单收,对方一块块地喂,他便大口大口地吃,吃到鸡脖子鸡胸肉他便摇摇头,因为那地方的肉粗。
朱贵慈悲地抚摩着成石,叹息地道:“看看,全身湿透,快找来干布擦拭。”
那人立刻又进舱中取来大毛巾为成石把身上的水擦着,还替成石拢头发。
这人一边擦,一边对朱贵谄笑,道:“朱爷,比对你自己儿子还照顾,这小子遇上你朱爷,他幸运,如果是戈爷他们怕不早就打得他死去活来。”
朱贵道:“孩子嘛,人世来深,江湖是个大染缸,交到的是坏人,最是容易被人利用上大当,你想想,他同我儿子差不多,爱屋及乌,我怎下得了手。”
他拍拍成石,又道:“小兄弟,你放心,少主与丹凤二人又不是死在你手中,我担保你死不了,只不过……”
他呵呵地笑了。
成石也笑。
成石比刚才笑得更自然、更得劲。
朱贵干脆坐在成石身边,笑道:“小兄弟,咱们就快到了,我想问问你,你们那个老大,嗯,就是传言中会舞棒的老大,他在什么地方?”
成石依旧哧哧笑,好像他不会说话了。
朱贵又把声音放低,道:“小兄弟,你千万要信得过我朱贵,你只要把玩棒的在什么地方说出来,我朱贵拿身家性命保你不死。”
“哈哈,哈哈哈……”
成石笑出声来了,他几乎是耸动全身在笑,如果他不是被拴得有如五月节的大粽子一样,他一定笑得更开怀。
朱贵有耐心地又道:“小兄弟,人的生死一念之间,我可是在指引你一条生路,望你别往死门进。”
“哈……嘿……”
成石的脸皮几乎就僵住了,人笑得久了就是他现在的这样子。
一张笑僵的脸孔,也就变成皮笑肉不笑了。
朱贵就有些忍耐不住了。
似朱贵这种能用鱼网网住人,而又在水中一阵穷折腾,弄得成石几乎憋死的人物,谁会相信他慈悲?
就好像一个强盗,突然对人尽说好听的,天底下的人难道敢再相信他的话?
成石心中在骂,他骂朱贵老祖先,如果此刻他的刀在手,他会立刻砍过去。
成石接受朱贵“招待”,不吃白不吃。
于是,朱贵的粗胡子被他抓得“沙沙”响。
他那一双金鱼大眼也睁大了。
“呼”的一声站起来,朱贵先是看看江岸边,然后低头一声,吼:“他妈的,我这里尽说好听的,拿你当人物招待,你那里死也不买帐,拿你朱大爷的话当耳边风,你以为你朱大爷是什么呀,猪?”
“轰!”
“哈……”
成石被朱贵一脚踢在肚皮上,成石却仍然一声笑。
朱贵火大了。
“老子叫你笑不出来。”
只见他弯腰提起一只洗船用的小木桶,船边打上一桶水,有个汉子走过来,便把成石托住往下面垂。
朱贵把成石的头发抓在右手上,另一手提着小木桶,便把水往成石的鼻孔灌。
成石拚命张大嘴,却被那汉子立刻把他口中塞了一个小布巾。
于是,成石只能用鼻孔吸气,却吸的尽是水。
成石的罪受大了,好像尖刀刺鼻子,有一种又怪又受不了的刺激直冲脑门,没多久便昏过去了。
朱贵当然不能叫成石死掉,忙松开手,又在成石背上连拍三掌。
成石“唔”的一声醒过来,只一看身边的朱贵,便又立刻哧哧笑了。
只不过那笑的模样很凄惨,就好像他的笑是不得已。
但朱贵却恨透了成石这种笑,伸手抓住成石的头发,又是一阵江水灌。
成石又昏死过去了。
就这样,成石被整了七死八活,朱贵也累了。
成石的脸上什么样?看上去好像泛青色,但就在这种与死人差不多的脸孔上,他仍然拚命挤出个笑容来。
真够种,朱贵的心中也暗暗佩服。
成石被人抬上一艘巨大的船上的时候,他已只剩一口气在呼噜了。
成石很想看看这条大船的样子,他甚至也想看清楚大舱中央端坐在一把太师椅子上的人是个什么样子。
他太虚弱了,几乎两片眼皮也睁不开了,他只能听。
“两个抓到一个?”
“是的,帮主,若非属下出网准,这小子只怕早已从江底逃了。”
“可曾问出口供?”
“这小子骨头比铁还硬,属下在他鼻孔灌水七八次,他娘的,他只会笑。”
“把总护法找来,看看他有什么法子,老夫定要把他们五人点天灯。”
“是!”
好像又进来四五人,成石仍然无力睁眼,如果这时候有人再揍他,他非死不可。
大舱中有着一种檀香味道,只听一人高声道:“帮主,这小子正是他们五人中最小的,没有错。”
“总护法,给朱贵记一大功!”
那朱贵忙施礼,道:“帮主,为少主报仇,属下不愿受功,但愿见到那玩棒的家伙,一举捉将来,为帮主与三水帮卸下这深仇大恨。”
“不愧是我十多年的亲信,且等把他五人一齐捉来,再行论功行赏。”
这时候,成石用尽力气把眼睁开一条缝,于是他先看到了“铁头”罗一冲。
成石对于这位三水帮总护法印象深刻,当然,另外二人他也不陌生,那正是三水帮总堂两大杀手,“双刀将”王大刚与“神刀”李良二人。
成石把身子在地上滚了,他才看到正中央的太师椅子上坐着个清瘦老者,这人的双目有些塌陷,一双眼珠子宛如豹目一样亮,两只大手平放在椅把手上不停地弹动着十指,那一身黄绿相衬的衣袍上,绣的是虎头张大嘴,足上一双薄底快靴大概是用鹿皮精制的,看上去光滑还闪亮。
这人,正是三水帮帮主“江上苍龙”封大年。
此刻,封大年戟指舱门地上的成石,重重地道:“总护法,如何处置这小贼?”
罗一冲道:“属下以为,抓来两个杀一双,人头摆在少主与钱姑娘的灵位前,再叫那些和尚道士们念金刚经。”
封大年咬牙咯咯响,道:“我要的是他们五个狗东西,如今才只抓来一个。”
站在一边的朱贵躬身上前,道:“帮主,属下倒有个不成熟的计谋,想说出来供帮主定夺。”
封大年道:“说说看。”
朱贵指着成石,道:“帮主,咱们把这小子钉在一块大木板上,放在少主的灵堂前面,再派下高手隐藏在附近,然后传下话,且看另外四人是否前来,属下以为那另外四人必然会前来救他,到时候咱们一网打尽,就不信他们还有生还的机会。”
朱贵说完,又对罗一冲道:“这小子是个死硬人物,至死不开口,求口供必然徒劳无功。”
罗一冲也发觉成石奄奄一息,便冷冷地道:“把这小子捆在木板上,早晚各喂一碗稀粥,然后再侍候他一顿皮鞭子,把他抬走吧。”
罗一冲又向封大年道:“帮主,属下这就去调派帮内高手暗中埋伏,不出几日必有好消息。”
便在这时候,舱门口花蝴蝶也似地飘进一个女子。
其实这女子穿的是黑白相间的花裙,但看起来仍然那么美俏。
女子只一摸进舱内,便尖声地问:“爹,就是这个被捆的小子?”
封大年沉声道:“只抓到一个小的。”
那女子正是封彩云,哥哥死得惨,她这一阵子也正率人在各地找仇人,任她找了多天仍无陶克五人的踪影,以为陶克五人远走高飞了。
她再也不知道,陶克五人会去了桐柏山区,在屠万山的堡内住了多日。
封彩云正气恼不过,突闻抓到一个人,便匆匆地奔往总舵来了。
此刻,封彩云扑到成石身前,又是拳又是腿,把成石好一顿揍。
成石被踢得脸也歪了,但他却脸上仍带笑。
“你还高兴呀,贱皮不是?”
成石不开口,他紧闭嘴巴在咬牙,但脸皮却含着微微的笑。
封彩云一见更火了,又是几腿踢,朱贵上来了。
“小姐,不能踢了,这小子一心求死,把他踢死了就引不来另外四个,再要抓就更难了。”
封大年道:“朱贵说得对,彩儿,暂时叫这小子活着,早晚我要把他们五人点天灯。”
封彩云气冲冲地坐下来,道:“爹,三江地方是咱们的天下,大哥却被这几个无名小辈所杀,太气人了。”
真是大小姐的作风,成石心中就在骂,什么东西!
距离江岸半里远,一片柳林与松竹林前,有一条小河,就在小河与松竹林边之间,有一座宏伟院,这儿便是封大年盛夏避暑的地方,而封大年的家眷也在这里。
如今却在庄院的前面场子上,搭建着牌坊,庄门内的正屋中,停放着两具棺材,西廊上,和尚道士与尼姑,他们正轮班高声在诵经,庄门口的牌坊下面,用木板捆着一个人,这人正是成石。
这时候,成石刚被人喂过一碗稀饭,另一个汉子已抖起一条皮鞭舞得“叭叭叭”的响,宛似刚刚放过的鞭炮声。
成石已经吃过两次皮鞭了,这是第三次,也是被拴在此的第二天。
他的脸上仍然笑,笑得舞皮鞭的也笑了。
挥鞭的汉子是冷笑,一鞭子抽在成石的脸皮上,立刻一道血印露出来。
成石的眉头也不皱,就好像那不是抽在他身上一样,叫人看了也奇怪。
成石不是不怕痛,只因为他暗中运气功。
了无大师教了陶克五人的刀法,也传授他们气功,那气功只要还能在体内运行,自然可以抵挡被人修理的痛苦。
成石虽然以气功护住真气,却也十分焦急,因为他真担心陶大哥他们来救他。
竹林中藏着了弓箭手,三水帮的高手12人,另外,还有几名三水帮善于撒网的大汉,这些人正是在等着抓活的,其中就有朱贵在里面。
成石不为自己着想,只要大哥四人别来上大当,他的罪是够他受的,但他抱定死的决心,便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计较了。
一个人把生死看得开,这个人就会笑得出来。
成石自从被捆住以后,便一直在微笑。
毛汾水坐在江边芦苇里,不但头发里面是黄泥,便嘴巴里也直吐黄水。
他在水底潜,宁可在水中喝几口江水,也不愿贸然地露出水面,因为他明白,水面下都是三水帮的人,只一旦被发现,便会立刻被重重围住。
他现在只把头伸出水面,芦苇遮住他的脸,这才发觉他已到了江边。
毛汾水慢慢爬上岸,石头堆上坐下来大喘气。
他只一想到成石,便不由得热泪盈眶。
“兄弟呀,你不是短命相呀,但愿老天睁大眼,助你脱离这一切吧。”
毛汾水坐在石岸上直待夕阳快下山,他才想着陶克三个人。
是的,江面上是无法子再去了,想探听成石下落,又怕被三水帮的人碰上,他想了一阵子,便决定去找大哥陶克他们三人。
陶克五人讲定了,三日会一面,地点乃是清莲庵,而且也要等到二更天。
毛汾水如今变成个落魄人似的,也不管那么多了,认了一下方向,便绕道往清莲庵走去。
毛汾水对这一段路有些陌生,沿江小路很难行,但他觉得方向应该对的,就在他刚刚绕向山坡路的时候,迎面坡前有一户人家,三间瓦房两边是睡房,这儿没有院墙,从很远便看见房子里面坐着人,那是个老太太。
毛汾水也饿了,他摸摸口袋,三张银票还湿着,碎银子还有几块在里面。
毛汾水把身上整了一下,大步便走过去了。
屋子里的老太太发觉有人走过来,她拄着拐杖迎出来,满脸微笑地道:“小伙子,找谁呀?”
毛汾水抱拳施一礼,道:“老太太,我饿了,方便的话请弄些吃的。”
老太太看看毛汾水,笑道:“小伙子,你是不是落水了呀?”
毛汾水道:“不小心落水的。”
老太太道:“进来吧,我给你去端碗饭。”
毛汾水走进屋子里,他发觉这屋子真简陋,明间一桌椅之外,看上去就是空的一样。
再看两边暗间,蓝布印白小花的布帘子隔着看不见。
老太太双手捧来一碗饭,小鱼干放了五七条在饭上面,一双筷子就放在碗上面。
“吃吧,我只有这些招待你。”
“谢谢……”
毛汾水饿坏了,有多久没吃饭,他也不记得了。
匆匆地把饭吃完,毛汾水真想再吃一碗,但他听老太太说只有这些,便只得把碗放下,自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子,道:“谢谢。”
老太太不看银子,只是笑笑道:“你要走了?”
毛汾水道:“很想找地方睡一觉,这身湿衣……”
老太太道:“帮人帮到底,你去屋里脱掉这身湿衣裳,我把你的衣裳洗一洗,晒干了你再穿上。”
毛汾水真是求之不得。
再看看外面太阳已落山,今夜住在此地更舒坦。
他立刻点头,道:“老太太,真是麻烦你了,你是个受人尊敬的长者。”
老太太一听呵呵笑了。
毛汾水走进右边暗室里,他把衣裤脱下来,被单子缠在自己身体上,口袋里的银子也取了放在床头上。
那老太太接过毛汾水的湿衣服,嘻嘻笑着道:“进房去睡一觉,我这儿是不会有人来的。”
毛汾水真的很累,进了房中倒头便睡。
他这么一睡就是一夜又半日之久,等到他醒过来,外面已是日过当中往西偏了,他根本不知道这一夜是怎么过的。
毛汾水一惊而起,他呼叫着。
“老太太,老太太。”
外面没有老太太的回应,便一些动静也没有。
毛汾水起身下了床,他要找他的衣裤,只不过他伸头往外看,外面哪里还有他的衣衫,他急忙回到床头找,他的银票也不见了,便钢刀也不在。
于是,毛汾水知道遇上黑道恶人了,那老太太在他的饭里面动手脚,所幸没有要他的命。
毛汾水找不到自己的衣裤,一时间他如何离开此地?
他像个泄气皮球,打算夜间用被单裹住身子再去找陶克大哥了。
今夜他一定要见到陶大哥,因为小弟成石已被捉走了,但不知三水帮会不会把小弟杀了。
毛汾水只要想及成石,他便痛苦地双掌拍打着自己的头,如今又中了那老太太的阴谋,真是祸不单行。
老太太为什么要对毛汾水下手?毛汾水做了一番检讨,大概只有他把银子露出来,银子露面,贼人就会来,他立刻烦恼不迭。
那个老太太就在快正午的时候才离去。
老太太走得很愉快,毛汾水的银票全变成她的了,当然愉快至极。
她把毛汾水的衣裤也抛在山坡草丛里了。
此刻,她坐在山坡的一块石头上,直不楞登地吃一惊,因为她发现山坡的小道上过来两个大姑娘。
远远的,两个姑娘也看到老太太了。
远远的也有尖叫声:“方大奶奶,我们来了。”
另一姑娘也叫道:“走了一夜山路,真累人呀。”
老太太哧哧一笑,道:“两个野丫头,昨夜弄了不少银子吧?分给方奶奶一些来。”
两个姑娘已到了老太太面前,老太太一把拉住其中一个姑娘,惊道:“春香,你同什么人打架了?看你衣衫有些不对劲。”
那姑娘叫春香,另一个当然叫冬梅了。
两个姑娘找到这儿来了。
“方奶奶,我被一个狠心的管事踢了一脚,开始还不怎么样,如今越走越觉得腰眼痛得慌,所以就改道先到你这儿歇两天再回城里。”
老太太一瞪眼,道:“要住在我那脏屋子里?”
冬梅道:“怎么?你不愿意?”
老太太道:“不是不愿意,只是……”
春香脸色一紧,道:“你有难处?”
老太太道:“我……不是什么难处,只不过……”
冬梅道:“你是不是有男人?”
老太太道:“七老八十的人了,哪来的男人会找上我这老太婆呀!”
春香道:“那就带路吧。”
老太婆一见,不由对春香与冬梅二人说道:“我便老实对你二人说吧,昨晚来了个年轻汉,这小子真有钱,张张都是大银票,你二位知道,方大奶奶很久未曾摸过那种大张的银票了。”
冬梅道:“你也很久没有男人了,你呀……”
老太太哧哧笑道:“我方大奶奶可是抱过你们的,人老了,咱们的组合也很少用得到我,只派了个探子叫我住在这儿,我都快发疯了,可是……屠……”
春香道:“别说了,你大概把人也杀了吧?”
方大奶奶道:“人老了,手也软了,换是当年,我早就下手了,唉,我看这小子不是三水帮的人,我就没有要他的命。”
春香一怔,道:“只有一个人?”
“是呀。”
“不是两个?”春香想着是否是陶克的两个兄弟。
冬梅也怔了一下,道:“春姐,你看……”
春香也在看远处的屋子。
“方大奶奶,你是怎么对付这人的?”
方大奶奶道:“我老婆子,只叫他吃了一些‘仙人睡’,此刻大概……”
春香道:“快走,咱们去瞧瞧。”
冬梅道:“春香姐,要问清楚啊!”
方老太太见又要回转,真的有些为难,她按着袋中的银票,想着从前在兵乱中的作风,不由也是黯然。
她似乎对春香与冬梅二人不敢得罪,硬着头皮跟在二人后面走。
他也发觉,春香走得很辛苦,柳腰只能歪着摆动,显然她被秦管事踢得很重。
春香边走边问:“方大奶奶,你也很久没回堡去了吧?想回去吗?”
方大奶奶道:“我这就要回桐柏山区的,真巧,就碰上你们回我这儿来了。”
冬梅道:“那人是个什么样?”
方大奶奶道:“高高的,白净净的,他还带着一把刀,来的时候直喊饿,一身的湿衣衫。”
春香又吃一惊,道:“难道是掉进江中了?”
方大奶奶道:“我看八九不离十!”
冬梅道:“就是没有问问陶爷,他那两个兄弟的名字是什么。”
春香道:“到时间我来问他。”
她转而又对方大奶奶道:“他见你不在,又盗走他的银票,你还敢见他?”
方大奶奶一笑,道:“我自会捏造一番的,二位姑娘就别为我发愁了。”
前面,就快到了,只见方大奶奶奔到山坡后,匆匆地捡回两件衣裤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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