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阪站站台上的时钟指针指着零点零三分,还有五分钟下行“隼鸟”号列车就要进站了,但高田仍然没有露面。樱井面部的表情逐渐变得严峻了。难道十津川认为高田该乘坐下行“隼鸟”号列车的想法错了吗?
站台上冷冷清清。到九州去的话,明早可以从这里乘新干线去博多;到鹿儿岛去的话,可以坐飞机。有谁还会特意在夜间乘坐夜行列车呢?
有三个孩子站在站台前方,等待着下行“隼鸟”号的到达。他们大概就是青木报道中出现的“三人帮”吧。
这时,两名铁路警察走上站台,站在了单间卧铺车将要停靠的地方,这可能是对武田运输大臣采取的一种防卫措施,恐怕下行“隼鸟”号所有的停车站都有这样的警戒。乘坐蓝色列车衣锦还乡的武田本人倒是轻松安逸,而周围却是气氛异常。据说尽管武田对国铁方面讲:这是私事,不必费心,但国铁却不能什么都不做。
比正点晚了两分钟,带有车头标记的下行“隼鸟”号列车缓缓驰入站台。
高田一夜没有露面。他不打算坐这趟车了吗?樱井左思右想。他重新进行考虑,高田即使不在大阪上车,也可以在京都上车的。从大阪到京都,坐出租汽车快跑十分钟即可到达。
列车停稳,各车厢的门都打开了。单间卧铺车厢上无人下车,别的车厢也总共才有两个人下车。各车厢的窗户都放下了窗帘,肯定是除了少数蓝色列车爱好者以外,绝大多数旅客都入睡了。
樱井打听到列车长在七号车厢,就上了七号车厢。上车后,他立即找到列车长拿出证件说:“我是东京警视厅的樱井刑警,请您务必协助一下。”
“我叫大西。什么事情?”小个子的大西列车长以紧张的面容看着樱井。
樱井一边用手指尖往上推推眼镜一边说:“一会儿我会把情况告诉您,先请问,列车在这个站上的停车时间长吗?”
“停车四分钟。因为要在这里上水,当然需要些时间。”
“只在这个站上上水吗?”
“不。到终点站之间要上六次水。”
“六次都是所有车厢全上水吗?”
“不是的。那样干用的时间就太长了,所以采用了分段上水的办法。在这个站上是给十到十五号车厢上车,在冈山站上是给四到九号车厢上水。”
“列车从东京到这儿期间,车里没有出现什么可疑的事情吧,”
“什么事也没发生。”大西直截了当地回答。
这时开车铃声响了,各车厢都关上了车门。在这期间仍然看不出高田坐上了这趟车的样子。
列车开动后,樱井接着对大西说:“现在有件为难的事,不得不请您帮忙。”对方默默地听着,“说实在的,有情报说有个杀人犯上了这趟车。这个人叫中村朗,象是从横滨站上的车。”
“杀人犯!杀了谁?”
“一位六十五岁的老太婆,是开车轧死的。因此,想请您帮助查一查,中村朗是否藏在这趟车的乘客里边。”
“有罪犯的照片吗?”
“没有。因为来不及等照片送来了。不过我知道他的特征。我说,请您记一下:年龄三十九岁,身高一米七五,体重七十五公斤。体格健壮,头发很密,梳个偏分头。浓眉,鼻子很高,长得有点象政治家K。不戴眼镜,嘴唇较厚,在嘴的右端有一颗相当大的黑痣,这是一个特征。另外还有一点,此人年青时曾加入过流氓集团,手被刀子拉伤过,手背上有一条五、六公分长的伤疤。”
“那么,具体怎么做?”
“想在您的帮助下把他查出来。”
“现在是半夜,大部分旅客都睡觉了。我想总不能挨个叫起来问吧?”
“这次车里有多少乘客?”
“大约有五百人。”
“真不少啊!”
“等到天亮吧!因为一过六点乘客就都起来了,现在一个个地把他们叫起来恐怕要引起混乱。特别是二号车厢以后的二等卧铺,叫起一个人来周围的人也都会起来的。”
“先查一号车厢的单间。”
“不过,今天特别……”
“我知道,是运输大臣一行坐在那儿吧?正因为如此,才要首先查一号车厢。因为罪犯是个很凶残的家伙,说不定会于出什么事来。”
“真的吗?!”大西列车长的脸色都变了。
“有可能的。稍有疏忽,他很有可能会把大臣当作人质或把大臣击毙的。”
“他带凶器了吗?”
“有这种可能。所以,尽管是半夜也想进行搜查。”
“难道连大臣的单间也要查吗?”
“大臣和秘书长,再加上警卫的保安人员的单间除外。”
‘抓中村朗的逮捕证发下来了吗?”
“发下来了。”
“那么干吧。如果乘客能予以协助就好了。”大西先站起来向车厢走去。
二等卧铺几乎所有的铺位都拉起了帘子,能听见呼呼的鼾声。其中也有坐在那儿正一点一点地饮着威士忌的中年乘客。
列车轻微地左右摇动着车身,在黑暗中奔驰着。在狭窄的通道上行走要有点窍门,大西很好地保待着身体的平衡走在通道上,而樱井却不得不时时抓住通道两边的东西行走。
樱井一边在通道上走着一边问大西:“同车外怎么联系?”
“用无线电话和综合调度室联系。不过……”
“不过……?”
“因出了故障暂时不通。”
“是被谁弄坏了?”
“不,一开始就不太好使,终于不通了。好在不经常使用。”
“那么说列车在运行中是无法同外面取得联系了?”樱井显得有些狼狈。
“是的,毫无办法。”大西满不在乎地说。
他们走到一号车厢,一进门是列车员室,敲了一下门,一位躺着休息的列车员马上走了出来。大西对这位叫松下的列车员说明了情况,松下也说:“如果乘客能给予帮助就好了。”
从列车员室到并排着四个单间的一号车厢必须打开另一道门。打开门,他们走上铺着地毯的通道。十四个单间的门全都关着,门窗上由里面挂着帘子。
“从里头起到我们这儿是一至十四室,一至五室是大臣一行使用的。从我们跟前的十四室开始吧。”
大西说了句“好吧”,于是松下就敲了一下带有“十四”两字的最跟前这个单间的门。
“谁啊?”里面的人幸好没睡,是个男人的声音。
大西很有札貌地回答:“我是列车员,请把门打开有点事。”
挂在门上的帘子打开了,露出一位穿着睡衣的中年男子的面孔。他揉了揉眼睛,确认站在通道上的是列车员后,便开锁把门打开。
“什么事?”
樱井向问话者出示了证件:“有个罪犯逃进这次车里,我们在搜查。他叫中村朗,是在东京经营法国餐馆的男人。”
“我不是啊!”中年人笑着摇了摇头。
“那么请问您的姓名和住址。”
“有这个必要吗?”
“请予帮助,因为没有中村朗的照片。很遗憾,想确认一下您的姓名和住址。”
“田村一平,四十岁,家住东京都台东区池端一号,是一位很平庸的职员。”他的话音里带着怒气。
“带身份证了吗?”
“我是休假旅行,没有带,不可以吗?”
“能看一下您的车票吗?”
“啊,请吧!”男人取过上衣,从衣袋里掏出车票给樱井看,是到西鹿儿岛的车票。
樱井透过他的肩膀向单间里窥视了一下,不象有什么人藏着的样子。
(二)
零点四十五分,搜查本部的电话响了,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都集中到这部黑色的电话机上,十津川取下话筒。
“这里是三宫站。”一口关西口音的男人声。
“三宫站?!”
“是东海道干线的三宫站。我是副站长笠原。”
“啊,知道了。我叫十津川,有什么事吗?”
“下行“隼鸟”号九分钟前开出了我站。”
“那车上发生了什么事吗?”十津川不由自主地握高了嗓门,周围的刑警们也都侧耳倾听。
“开出我站时没有发生什么事,只有列车长交给了我们一个信袋,其中有一封信,上边写着樱井刑警的名字。”
“他是我们的人。”
“因为信上写有电话号码,让我们同这里联系,所以我就给你们挂了电话。”
“信上写了什么?”
“现在我给您念:由大阪上车,无高田律师上车的迹象,但有从京都上车的可能。现已查完单间卧铺车厢里的九名乘客,八男一女,其中无律师高田及中村朗。以下写有九个人的姓名和住址。”
“请念一下。”十津川准备好圆珠笔,把对方念得很快的名字记在记录单上。写完后又问,“从这儿没有办法能同下行‘隼鸟’号取得联系吗?”
“列车上有无线电话可以同东京的综合调度室联系。不过,那次车上的电话环了,无法使用。”
“这么说是无法联系了?”
“可以在下一个停车站联系。”
“下一个停车站就是丸山站喽。”
“两点二十五分到。不过,这里没有乘客上下车,因为是规定停车,只是进行司机交班、装卸货物及上水作业。”
“这我知道。如果在到冈山站之间列车发生了什么事情,用什么方法联系呢?””在通过站扔下信袋。”
“不错。从三宫到冈山之间有多少车站,”
“二十九个。”
“站间的距离呢?”
“列车行驶要三到五分钟左右。”
这样的话,既使列车上发生了什么案件,最晚在三、五分钟后也就能知道了。当然,这必须是列车员或樱井处于能发出信件的状况下。十津川谢过对方,挂上了话筒。
“高田没坐在车上,这是怎么回事呢?”吹田紧锁双眉看着十津川。
“不能肯定他没坐在车上,也许坐在二等卧铺年厢里。”
“可高田是罪犯们的总指挥啊!”
“不错。”
“我认为要对武田采取什么行动的话,其舞台就是有单间的一号车厢,而指挥者不在那里,这实在叫人无法理解。”
“你认火高田没坐在车上?”
“是的。”
“你是说,下行‘隼鸟’号列车上不会发生什么案情?”
“不。我认为高田制定了杀害武田大臣计划,但他是让我们认为下行‘隼鸟’号列车里会发生什么案情,而他却打算采取别的方法。”
“所谓别的方法是……”
“是这个。”吹田用双手做了个射击的姿势。
“狙击?”
“是的。夜间不行,可天一亮有多少可狙击的机会啊!”
“狙击每小时行驶近百公里的列车?”
“刚才我查了一下,比如在熊本,‘隼鸟’号列车要翻过有名的田扳坡道,为了翻越山岭连续出现六道弯,车速减慢,此地狙击最好。而且列车到这里的时间也已上午十点多,大臣也该起床了。”
“没道理。”十津川轻易地否定了吹田的看法。
“为什么?”
“如果是狙击司机那样坐在座位上不动的人还可以。列车开到罪犯埋伏的位置时,大臣若是坐在窗边,采取这种方法还可以,若是他到对面的通道上去了怎么办?或者说不定大臣的单间还拉着窗帘,他仍在睡觉呢。高田一伙不可能采用这种成功率很低的方法。”
“那么,炸毁列车呢?在桥上安炸药,这在夜间是最有效的。”
“几百人都要炸死啊!”
“可是大臣也被害死,目的就达到了。”
“这也不对。”
“为什么?”
“要采用这种粗暴的办法,就不必特意在三月二十七日乘车进行预先演习了。”
“不然的话,那您认为高田一伙要采取什么方法杀死大臣呢?”吹田用挑衅的眼神看了看十津川。
“正因为不知道,才在这里操心哪!”十津川说完后环视了一下刑警们,“查一查这九个男的和女的,看看里面有没有高田辩护过的人。”
“没有一个人的名字是相符的。”日下刑警回答。
“列车上这些人的名字恐怕是假名,要找出相似的东西来。”
“找到相似的了。”日下在黑板上写出两个名字。山本正夫(38岁)——东京都杉并区中裁中莎公寓209号,山下一郎(35岁)——东京都杉并区下裁空中公寓209号。“山下一郎是樱井刑警通知的乘客姓名,山本正夫是因抢劫罪受高田辩护过的男人。樱井在山下一郎名下写着身高一米八,瘦瘦的戴眼镜,头发很稀。请看山本正夫的照片,象极了。”
“确实很象,地址也很近似。虚报年龄时总是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几岁,这是人之常情嘛。”
接下去又找出两个相似的名字,其余几个人也都有问题。这多半是由于半夜里突然被人叫起来提问,被问者即使说了假名,但总在什么地方同他的真名相似。有的则是名字不同住址相同,这恐怕是突然说出了朋友的姓名,但又不知道地址,便无意中说出了自已的住址。
“因此可以考虑高田一伙是潜入在单间卧铺车厢里了吧。”井上说。
“问题是他们打算怎么办?”十津川交叉着双臂陷入了沉思。
他的脑海里回忆起那次在东京站上试乘“隼鸟”号列车时单间卧铺车厢的构造信况,列车员室在最前头,打开内侧的一扇门便是一条一米左右宽的通道,并排着十四个单间,尽头上有一扇门,在它的里头有两个厕所和小仓库,饮用水也在那里。
武田信太郎有两名保安人员护卫,而且樱井刑警会在单间卧铺车厢里坚持到天亮,也会监视通道的吧。如果是这佯的话,高田一伙在车里该是无计可施。根据樱井刑警的信上说,九个人不象是带有武器。即使他们带着手枪,樱井也罢,两名保安人员也罢,他们都带着自动手枪,而且保安人员还是有名的神枪手。
“搞不清楚啊!”十津川说出声来。
(三)
樱井站在一号车厢列车员室的旁边,透过门上的小窗不时地窥视着通道上的情况。
“其他车厢怎么办。”大西问道。
“等天亮乘客起床后再搞吧。”
“这就省事了。”大西松了口气。
“无线电话可以修好吗?”
“很遗憾,还不能使用。”
“是吗?!”樱井的声音深沉。
“中村朗这个杀人犯不在单间卧铺车厢里吧?”
“很遗憾,没在。”
“那么说有可能坐在二等卧铺里了?”
“是的。”
“不要紧吗?他会不会对其他乘客下毒手?”
“据我们了解,中村朗是个除了对有钱人外,不对别人搞什么威胁的家伙。这次车上最叫人担心的仍然是大臣一行。”
“您认为他会对大臣一行干什么吗?”
“这不知道。不过,还是有备无患。这节车厢由我警戒,请您到别的车厢去看看。我想,天亮后由二号车厢开始搜查。”樱井说。大西答应后走回七号车厢。
一号车厢里只留下了樱井和列车员松下两个人。松下担心地问:“您认为一号车厢里会发生什么事吗?”
“能给我用信袋再联系一次吗?”樱井以此代替了对松下的回答。
“行啊!什么事?”
“我想同搜查本部联系,想得到那儿的回信。”
“在冈山站规定停车时该能得到回信。”
“我希望在这以前得到。”
“列车不到冈山是不停车的,这可不能啊!没发生什么情况是不能临时停车的。特别是运输大臣乘坐的这次列车就更不成了。”
“不停车也能发信吧?这是急件,请国铁务必帮忙。”
樱井要来信纸写了下述内容:请与东京蒲田署搜查本部十津川警部联系。联系内客如下,曾于三宫站联系过的九名乘客中有哪位得注意的人时,请求国铁在西明石站予以暗示:站台前端站上工作人员——有一人时即站一名工作人员,有二人时即站两名工作人员。樱井于“隼鸟”号上。
“怎么样,国铁会给予帮助的吧?”樱井把信的内容让松下过目后问道。
“西明石是大站,有好几个值班的,他们不会不帮忙的吧。单间里的乘客真有可疑的人吗?是同中村朗有关系的人吗?”
“是中村朗的同伙。我在前封信中已请他们调查了,希望得到他们的回信。”
“明白了。下个通过站是兵库站,在那儿把信袋扔下去。从兵库站到西明石站列车运行十二、三分钟,会来得及的。”
信被装进了一个三角形的信袋里。兵库站在黑漆漆的夜里渐渐靠近了,微微发亮的车站灯光突然由小变大,能看出车站的轮廓来了。松下打开列车员室旁边的窗户。夜间的冷气吹进车里,他探出头把信袋扔到通过的兵库站的站台上。
(四)
时间在紧张中过去。
樱井交替地看着手表和一号车厢的通道,唯恐在到西明石站看到搜查本部的回信之前,列车里发生什么事情。虽然这一点使他担心,但使他感到更加不安的却是无法预测事情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如果罪犯真是抡起手枪或刀向正在三室里休息的武田袭击,那倒容易防了。制止就可以了,迫不得已也可以开枪把罪犯打死。问题是对方采用你预测不到的方法时怎么办?
松下向樱井搭话:“马上就要通过西明石站了。”
两个人把脸紧贴在朝站台一侧的窗户上,盯着进入视线中的西明石站。列车驶过站前的信号机,车站的屋顶和无人声息而发白的站台临近了。
刚才的那封信果真能送到搜查本部而又得到回音吗?假若站台上连一名工作人员都没有站上,也不能断定在丸名乘客中没有被认为是高田一伙的人。因为有可能樱井的信没有送到搜查本部而无回音,对这种情况则无法确认,这倒是一个问题。
“有人!”松下突然大声喊起来。
樱井的眼光一亮:“是有人!”西明石站的站台瞬间向后流去。就在这瞬间,他们看到站台的最前端一名、二名、三名、四名,有四名工作人员面向轨道站成一排。
“有四个人哪!”松下也说道。
樱井想到,九个人当中有四个可疑的,这就有九个人全是高田一伙的可能性,还是有这样的精神准备为好。
“九个人中最少有四人是罪犯的同伙吗?”列车员松下说到四人时,脸色变得苍白。
“是的。”
“这还了得!他们为什么都要坐单间卧铺车厢呢?”
“如果知道就能采取对策了。”
“不能逮捕这四个人吗?”
“遗憾啊,这样做不合适。说他们象是罪犯的同伙,但还没有证据。比如说,即使知道他们是中村朗的朋友和熟人,也不能只凭这一点就逮捕他们啊!”
“那可怎么办?”松下用刚强的目光盯着樱井。
“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总之,除了注视事态的发展之外,没有别的方法。”
正当樱井说话时,九室的门开了。一位穿着睡衣的男人走出房间到通道上来了,他是个高个子、瘦瘦的男人,看上去睡衣显得过于短了。这个人就是自称山下一郎的家伙。
山下用力把门关上之后,不由地扫了一眼通道周围。突然,他的视线碰上了在门外的樱井。就在这一瞬间,樱井看到他象是在微笑。或许是樱井的错觉,因为山下转眼之间向车厢尽头的厕所走去。
樱井紧紧地盯住山下消瘦的身影。大臣在三室,一旦有情况,樱井准备立即打开门冲上通道。可是,山下一直向前走去进了厕所,没见他有窥视三室的动作。
过了将近十分钟,山下依然没有回来。
“有什么可疑情况?”松下在樱井背后担心地间。
“只是有一位乘客上厕所去了……”樱井说着,猛然想到,与大臣同行的两名保安人员为什么没有轮流站在通道上呢?保安人员不属于警视厅而属于警察厅所管,而且樱井也不了解保安人员为保卫重要人物受过什么训练。武田信太郎又是一位自诩与老百姓打成一片的人,也许是武田叫保安人员不要大模大样地站在通道上,而让他们在各自的单间里休息?
山下从厕所里出来就回到九室去了,未发生任何事情。
又过了五、六分钟,这回是六室的门开了,一位胖胖的中年男人走到通道上来。此人自称根本,在东京经营文具店。他也慢腾腾地走进了厕所。本来两个厕所在门的对面一侧,人由通道上消失后,是难以确定是否真正进了厕所。然而,在由通道打开门向左拐的地方,只有两个厕所和小仓库及饮用水,单间里面有饮水设备,在各个房间里都能喝到水,没有必要为了喝点水而到通道上来,所以可以判断他们是进了厕所。
五、六分钟后,根本看着手表回到通道上来。樱井原以为他会进自已的单间,没想到他竟路过六室向自己这边走来。根本打开门,走到列车员室的旁边,看着站在那儿的樱井,和他搭起话来,“啊,警察先生。找到杀人犯了吗?”
樱井满腹怀疑,对方为什么在这时侯来搭话?他会不会是高田的同伙?会不会在牵制自己?这时间别的单间里的同伙将采取某种行动呢?他抱着这样的畏惧感,一边透过门上的窗子看着通道,一边对根本说:“很遗憾,还没有找到。”
“因此在这个时间值班?辛苦啦!”根本一边晃动着肥胖的身体一边对樱井说。
樱井想早些结束同这位中年男子的谈话,便特意用冷淡的语调说:“你有什么事吗?”
根本从睡衣怀里掏出香烟:“借个火!我的打火机正好没气了,偏偏在这个时侯想抽烟。”
樱井默默地把打火机打着火后递给他。松下在一旁插话:“夜里睡觉期间不要抽烟。”
“这我知道,因为房间里写着哪。”不知根本什么打算,他在列车员室旁边吸起烟来。
“您不回房间里去吗?”
根本微微一笑:“一回去躺在床上就想抽烟。可是失了火就难以分辩了,所以在这里抽够了再回屋。”
樱井心里不是滋味,根本的出现使他担心。可是,根本却一边吸着烟一边和樱井瞎聊起来,话题从警察的工作到撞了人后逃跑的罪犯,直到职业棒球。他的呼吸里稍带酒味,说不定是在单间里喝了酒。
樱井逐渐感到焦燥不安,在不知何时会发坐什么情况的时侯,哪能陪他瞎聊。假若这是对自己和列车员松下的牵制,那就更有必要及早结束这样的谈话。
在根本吸完第一支烟把烟头扔在地板上用脚睬灭的时候,樱井用命令的口吻对他说:“请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根本还在嘟囔,但樱井不再搭腔,他无可奈何地回到通道上去了。
樱井有了轻松之感。可是这一回根本却把自己单间的门把手弄得咋吱咋吱直响,接着又开始用脚用力踢门。正在夜里,除了列车有规律的振动声外,其它声音都消失了,十分寂静。根本弄出来的声音宛如闹钟一样,从别的房间里有四个男女起床走到通道上来了。四个人都穿着睡衣,出来后马上和根本吵了起来。
“大家都睡得正香,不要弄得咯吱咯吱的!”
“你踢什么门?究竟要干什么?”
“我有事才这么干的。”根本回答,很有可能相互要殴打起来。
“他们是在演戏吧?”樱井内心抱着这样的疑问,和松下一起走进通道。
松下说:“现在是在深夜啊!”
“请您来阻止这打搅别人的行为!”
“这人又敲门又踢门,太不道德了!我被搅得也睡不着了。列车员!对他得想个办法。”一位看来有五十岁左右的戴眼镜的男入对松下说。
这回是松下问根本:“你为什么踢门?”
“门打不开了,不得已啊!”根本再次踢门。
樱井推开根本,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尽管他用力往旁边拉,六室的门还是打不开,好象由里面锁上了。
“开不开啊!”樱井看看松下。
松下突然独自笑了,说:“又是……”
“你说的又是,是指什么?”
“单间的锁是从里边上锁的,锁钩该是转上半圈之后再落下来。有时锁钩恰好在正上面,人走出来后使劲一关门,门也借着这股劲就锁上了。”松下说完,从列车员室取来了万能钥匙很容易地把门打开了。
“实在对不起。”根本连忙点头向松下行了个礼。
现场的四名乘客在门被打开时,啪啪地鼓起掌来。乍一看象感情自然流露的这一动作使樱井精神一阵紧张。如果这些乘客是高田一伙而且要袭击三室里的大臣的话,根本特意粗暴地把门关上,把自己的房间当做密室,其他四名乘客的拍手会不会是什么暗示?樱井不由得警惕起来。
“请大家也休息吧。”松下对站在通道上的乘客说道。
“突然被吵醒哪还睡得着啊!”五人当中的一个人说——他是十室的乘客。
怪了!樱井此时皱起眉头。十室与六室隔了四个房间,根本把门弄出咔吱咔吱的响声和踢门声他都能听见,为什么坐在隔壁五室里的保安人员却没有起床走出来呢?两名保安人员分别乘坐在四室和五室,他们是为了保卫大臣才配备的,精神应处在高度的紧张之中,或许两人定时轮流睡觉?即或如此,在这般吵闹的时侯为什么不起床出来看看呢?房间里备有乘客一旦发生什么情况时按的红色报警电钮,他们放心地呆在房间里是因为报警电铃没响的缘故吗?即使这样也应当出来一个人看看通道的情况嘛。
五位乘客凑到一起聊上了,有人还拉开通道一侧窗户的窗帘,眺望起窗外深夜的景色。
樱井注视着鸦雀无声的一至五室的单间,为什么连一个人也没有出来妮?当然,还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预想中要袭击大臣的情况也没有出现,所以大臣一行安然入睡也并不奇怪。但是,他却感到不安,产生了一种妄想。大臣他们五个人真在单间里睡觉吗?会不会五个人都突然无影无踪,而五个单间里空无一人呢?然而,并没有发生任何情况,对于只不过是一名警视厅的刑警来说,决不可能依其自己的想法来敲门证实他们是否健在的。
樱井看了看手表,才一点三十九分。他盼望天早一点亮起来。太阳升起,大臣和保安人员们起床走到通道上来的话,就证实了他们是安全无恙。
(五)
青木一觉醒来,躺着随手打开位于头上的车内灯的开关,看了看手表,表针指着一点十四分。
昨天晚上七点钟,因武田大臣到餐车,记者和摄影师们都聚集在那里,不大的餐车十分热闹。以接近老百姓而自诩的武田大臣要了一份“关门”盒饭,显得非常高兴。青木记得其中有三四位乘客随便向两名大臣的保安人员进酒,两名保安人员当然谢绝了他们送的威士忌和啤酒,他们的工作是保卫大臣,在餐车里酒饭未动。青木想,他们为什么要向保安人员进酒呢?是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是保安人员?不会的,两人都系着鲜红的领带,在这种气氛下人人都会明白他们的身份。或者是知道他们是保安人员,为了对他们工作的辛苦表示慰劳?
反正下一步的采访要等到天亮,大臣一行起床后才能进行,青木此刻挂在心上的倒是下铺的那个女人。坦率地说,正是由于她,青木才怎么也睡不着的。他一边想着她的名字确实叫八木美也子,一边装着上厕所的样子从上铺上下来。
下铺的挂帘有道二、三十公分的缝,青木漫不经心地窥望了一眼,她不在,大概是起床上厕所去了。青木也上了通道向厕所走去,走到两节车厢联结处站住,点上一支烟。他想,等她从厕所出来,以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她搭话。
下行“隼鸟”号列车保持着一定的速度在继续奔驶。大概是要到道岔口了,汽笛发出尖锐的声音。
抽完第一支烟,八木美也子仍未出现。这时,一位穿着睡衣的乘客睡眼朦胧地走过来,进了厕所。
她没在厕所,那么去哪儿了?餐车早就停止营业,整个车厢的人都睡觉了。无处可去,她消失到哪里?她说过是去西鹿儿岛,不可能是在青木睡觉期间中途下车了。倒可以考虑是她的朋友或亲属坐在这次车的别的地方,大概她到他们那儿去了。再不然就是她有情人坐在单间卧铺年厢里?也许是两个人想一起旅行,但只搞到一张单间卧铺票,无奈她就坐到二等卧铺里,到了半夜去单间卧铺车厢了?果真如此的话,寻找她岂不成了傻瓜!
不过……青木想起了他在三月二十七日乘坐下行“隼鸟”号列车的事。那时,一位年轻美人就是在单间卧铺中消失的,她被人杀害后又漂浮在多摩河上。在这次列车上又有什么保障不再出现同样的情况呢?可是,到哪儿去找八木美也子呢?上次找田久保凉子可以在单间卧铺车厢里寻找,而这一次呢,却连八木美也子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
青木又看了看手表,再过十五、六分钟就到两点了。列车两点十五分还将在冈山站规定停车,那时又会唤起那讨厌的回忆吧。警察象是从否定他的证词方向进行搜查,可是,他还是相信自己是在冈山站被人从下行“隼鸟”号弄下来移入下行“富士”号列车上的。
青木想,要是在列车到达冈山站之前找到八木美也子就好了。因为他总觉得,列车在到达冈山站的时侯,又会发生某种不吉利的事情。
(六)
一点四十五分,一个男人的声音给东京丸内的国铁综合调度室打来电话。
东京综合调度室负责东京北、南、西三个铁路局的全线运行管理工作。此时,由东京站发出的各次列车都已驶出本调度室的管辖范围,正在安全正点地行驶中。从此时到天亮为止,再没有由东京站始发的列车,这段时间是调度室最清闲的时间。就连刚才还戴着带话筒式耳机与各车站联系的调度们,大多数也在打盹。
电话就在这时从外部打来。调度长中原接了电话。
“你要好好听着,因为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说道。
“你是谁?”中原问了问。
但是对方并不理睬他的问话:“没时间了!你静静地听着:下行‘隼鸟’号列车的一号车厢上安装了炸弹,将在凌晨两点爆炸!”
“什么?!”中原的声音自然而然地变得尖锐,有几位调度员惊讶地把脸转向中原。
“镇静!听着。现在下行‘隼鸟’号列车应当行驶在姬路与冈山站之间。这次车的一号车厢即单间卧铺车厢里坐着运输大臣一行。我说的就是这次车的一号车厢上安装了炸弹!再有十五分钟,不,还有十三分钟就要爆炸!你们要马上采取措施!”
“这儿是东京综合调度室,下行‘隼鸟’号列车已经驶入大阪调度室的运行管理范围了!”
“这我不知道!”男人在怒吼,“反正那趟车的一号车厢上安装的炸弹将在两点爆炸,当你们争论什么权限范围的时侠,以大臣为首的若干乘客就将被炸死!你们认为那也无妨的话,就请便吧!”
“稍等一下!”中原急急忙忙地说,并把话筒重新握好,“如果这是真的,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
“因为我不愿意看到与此无关的第三者卷进去。”
“决不会说谎吧?”
“我的名字叫高田悠一,你询问一下警察就清楚这不是谎话了。”
“算是真的装了炸弹,取下它的方法呢?”
“两点钟就要爆炸,没有富余时间取下来了。总之,要让一号车厢的乘客避难!只剩下几分钟的时间了,快!”那家伙说完这些就粗暴地挂上了电话。
中原依然拿着话筒,脸色表现出半信半疑。恐吓在列车和车站上安装了炸弹这样的电话并不稀奇,因事关人命,每次都停车进行过检查,然而没有一次真发现有炸弹。这次这个男人的话倒使人不得不信,因为他连自己的姓名都说出来了。
中原拨通了一一○号电话,把自己的身份和接到过电话的事情告诉了对方。对方让他稍侯一会儿之后,一个深沉的声音代替了原来接电话的人。
“我是十津川警部。听说有个叫高田悠一的说,下行‘隼鸟’号列车上安装了炸弹就要爆炸?”
“是的。他说,只要一提高田,警察就会相信。这是怎么回事?”
“没时间解释了,不过,他是被我们盯梢的人。”
“那么,说一号车厢安装了炸弹的话可以认为是事实了?”
“请按事实采取行动!能让列车马上停下吗?”十津川的声音也变得极其紧迫。
“试试看吧。”
“那么拜托了,停车后马上让一号车厢的乘客避难。”
“明白了。”
中原一挂上电话就取来列车运行图。他脸色苍白,感到下行“隼鸟”号列车上乘客的生命系于自己一人之手。而且车上的无线电话坏了,和这里无法联系。现在的时间是一点五十分,那趟车多半运行在上郡与三石之间,都是些小站。中原心情沉重。
大阪调度室的电话总算接通了,中原请对方叫来调度长。值得庆牵的是,那位调度长梅田曾是他的同班同学。
中原把电话的事告诉了梅田,他的话说得很快:“据警察讲,此事有可信牲,马上让下行‘隼鸟’号列车停下来。”
“必须让列车停在哪一个站上,好让乘客避难啊!”
“就那么办吧。爆炸的时间是两点。”
“好吧,试试看。”
调度长的桌子上并排着一串电话,是和各站进行紧急联系用的。梅田伸手抓起通三石站的电话。
“这儿是三石站的运行室。”一位年青站务员的声音传进梅田的耳朵里。
“这儿是大阪调度室。下行‘隼鸟’号列车通过你站了吗?”
“不久就要通过我站。”
“因为事情重大,你要听着,仔细地听着:下行‘隼鸟’号列车上被人安装上炸弹了!”
“真的吗?”
“大概是事实。要当事实采取行动。炸弹好象是安装在一号车厢上,但没时间来寻找或拆除了。让列车停在三石站,叫乘客避难。运输大臣坐在一号车厢里,要特别注意。”
“明白了。”
“爆炸时间是两点,立即动手!”
“是!”站务员紧张的声音消失了。
小小三石站将会乱成一团,而梅田则是无能为力,只有祈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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