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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是在望乡庄看到过仓桥满男一次,但冬木对这个人的印象却非常深刻。那是一个冷静而富有行动能力的人。冬木想到丹野和美那子重逢之时仓桥也在场,心里便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感。
走出中洲的“世界”俱乐部,沿着河边漫步,冬木仿佛无视周围的喧哗,一心一意地想着那些可疑的事情。
美那子于6月20日以后的一周里在“世界”俱乐部上班是肯定的。据其他女服务员说,美那子并不适合那种工作,这也是冬木早就预料到的。但是也正因为在那里上班才能与分别8年的丹野再度见面,是美那子和客人发生纠纷引起了丹野的注意。
丹野在当天晚上便劝美那子辞职,第二天便到望乡庄订下15号房间,让美那子暂时住在那里。
这件事情的经过,仓桥多少应该知道一点。
美那子住进15号房间以后,恐怕丹野从未去看过她。
7月9日,丹野可能因某种事情而到望乡庄去,美那子也从那时起便消失了。然后,丹野自己的尸体被人发现在15号房间内,这究竟说明了什么呢?——
冬木不知不觉地开始推想,显然很伤脑筋。
假定美那子也参加杀害丹野的行动,那么谁是主谋呢?——当然,一定少不了仓桥满男。仓桥知道丹野把美那子安置在山上的别墅内,他自己利用潜入望乡庄的机会,并取得美那子的协助杀害了丹野。
但是-冬木极力按奈着自己高涨的情绪。从丹野与美那子重逢到丹野被杀,前后不过20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未有过任何关系的美那子与仓桥二人,怎样产生杀人的计划呢?
冬木正要上电车,突然想起什么,又停了下来。
仓桥与美那子在这之前真的没有联系过吗?东京与福冈的距离并不远,乘喷气机一个钟头就到了。
或许美那子在离开东京时已经萌生了与仓桥共谋杀害丹野的计划。如果真是这样,美那子才有理由把自己改装成另外一种模样,并且故意制造飞往札幌的假象。说不定在“世界”俱乐部与丹野相见也是故意安排而并非偶然。与酒醉的客人发生争执再让丹野出面,这些恐怕都是仓桥与美那子早就设计好的。
然而,这是为什么?——冬木实在想不通。仓桥与美那子若是共谋杀害丹野,对他们二人又会有什么好处呢?
仓桥是丹野的未婚妹夫,他会在什么机会下认识美那子呢?他找怜子应该更方便才是。如果这件事被丹野知道,仓桥必然会被赶出丹野钢材,因此他们必须在美那子与仓桥的关系未暴露之前除去丹野。丹野的遗产由怜子继承。另一方面,怜子与仓侨的婚约关系也仍然存在——或许仓桥是借与怜子结婚而企图夺取丹野的财产。然而,美那子又是什么原因呢?
想起来就像一场恶梦。不过冬木并不觉得自己是在胡猜。
直接去找仓桥。
决心既定,冬木决定到丹野钢材走一趟。当然仓桥绝不会轻易地露出狐狸尾巴。不论发生什么事,他一定会躲在美那子后面。让美那子去承担的。
冬木叫了一辆出租车。
“去娃之滨的丹野钢材公司。”他告诉司机。
过了中洲界,街上显得安静多了。看不到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的耀眼光芒了。他看看表,已l0点半了。
娃之滨还要再往西走。沿着海岸前进,国道左边一侧除了前面一排建筑物以外,都是农田。
道路旁边己可见丹野钢材的大型广告牌。沿着国道两旁多是住宅区与小型工厂,所以丹野钢材显得很突出,筒单的围栏设施把丹野钢材的范围划了出来。奶油色的公司建筑与厂房在黑夜中格外醒目。
正面的大门与左边的一个窗户均有灯光。
冬木在大门上轻轻地敲了几下。
一位穿着工作服的年轻男子打开门,大概是夜晚的值班人员。
冬木报上自己的姓名,然后问道:
“我想见见仓桥先生,他现在在哪儿?”
“呃。”年轻男子露出诧异的表情。冬木告诉他由于自己的时间没法控制,所以事先不能打电话约好,以免浪费仓桥的时间。
“请问仓桥先生住在哪里?”
“就在国道前面那个叫藤畸的公寓。”
对方很亲切地告诉了冬木仓桥的地址及方向。
公司职员如此了解上司的地址,也可能只有地方上的中小企业才有可能吧。
“不过。仓桥先生今天出差到北九州,可能会晚一点回来……”
“哦,谢谢……”
冬木道谢后,离开了丹野钢材。
藤畸是住宅区与工厂混杂的区域,那里很暗。
仓桥住的公寓在距国道约300米的山麓,是一栋钢筋水泥的3层楼建筑物。虽然每一个窗户都有灯光,冬木按了楼下的门铃后对讲机也有回答,但是屋子里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显然人还没回来。
冬木在屋子附近来回走了20分钟,又在屋前呆了一会儿,仓桥仍然没回来。
没办法,明天一早再来吧。冬木主意既定便回到国道上招来一辆出租车。
“这附近有没有比较清静的旅馆?”
冬木请教中年司机,今晚也只有住旅馆了。
“这个……”
司机想了一想。
“有了,小签那边是最近的,虽然小,却很清静。只是没做广告,没什么人知道。”
司机操着九州口音说。
“要多久才能到呢?”
“15分钟到20分钟吧。”
“好,就去那里。”
冬木靠在椅背上,全身充满了疲惫感。
出租车停在杉木夹道的建筑物前已接近12点,建筑物前的牌子上写着“丘之上旅馆”。
就如同名字一样,站在这个地方可以看到商街。
冬木问了一下,原来这儿与平尾灵园还相当近呢。也就是说,这儿距市中心不远,和平尾灵园一样同属于高原地带。旅馆后面全被树林所包围,透出一股肃静的气氛。
冬木推门进去,在跟务台订好房间,由服务员带领,坐电梯来到3楼。旅馆内也是静悄悄的。
等冬木安顿好,服务员便告退。冬木突然想起自己没烟了,急忙打开房门想叫住服务员。
就在这时候,冬木看到一个男人从另一个房门走出来。这个人的出现实在很意外,但是一那微黑的脸孔,穿着深色西装的身材,即使戴着一副眼镜,冬木也认得出这个人就是仓桥满男。冬木对于记忆人的脸一向很有信心,而且,上一次在望乡庄初次见到仓桥时,他也戴着同样的墨镜。
仓桥很快向电梯方向走去,背朝着冬木。电梯在走廓的一端,仓桥一边走,眼睛也一边向两侧张望,似乎有所警戒。
当仓桥进入电梯之后,冬木立刻从楼梯走下去。
仓桥在服务台结完了帐,然后走出大门。
冬木立刻追了出去。
仓桥向停车场方向慢慢走去,停在一辆可乐娜轿车前,并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冬木想叫住仓桥,但是有一种直觉使他本能地认为现在不是时候。
仓桥把钥匙插进车门锁时,又迅速地向旅馆方向看了一眼。他这个动作令冬木觉得他是在“警觉”着,也就是怕有人看到他在这里。
仓桥坐在驾驶席上,并未立即发动汽车,而是从口袋里掏出香烟。
仓桥是在等人,当然,仓桥不可能自己一个人跑到旅馆来住。在他的房间里一定还有别人,这个人不敢和仓桥一起出来,两人一前一后……
冬木也很机警,他立刻躲进大门前放的盆景后面。
二三分钟后,正如冬木所预期的,高跟鞋的声音“喀喀”地响起,随即从旅馆里走出一个女人。她快步地穿过停车场,奔向仓桥的车子。女人穿着浅绿色的西服,身体线条平凸有致,看起来还很年轻,烫过的头发垂在肩上。
冬木一看就觉得这个女人不是美那子,但是,从背后看不到她的面孔。美那子很少穿西服,因此冬木井不熟悉她穿西服的样子。
这个女人比美那子矮一些,不过距离太远,又是晚上,实在不容易判断。冬木急着要看清她的面孔,越急越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女人自己打开前座的车门钻了进去,车子也立刻发动了。
2
一定要看清楚这个女人的面孔。
冬木走出盆景,刚想跑过去的时候,一辆出租车正好停在冬木面前。一个中年男子拥着一个穿迷你裙的少女走下车来,两人亲密地走进旅馆。此时仓桥已经倒好车,马上就要开出去了。
冬木灵机一动,跳上出租车。
“请跟在前面那辆可乐娜后面。”
司机起初有点儿吃惊,随即精神一振。似乎领会了冬木的用意,咧开嘴微笑着。
出租车一直保持着30米左右的距离紧跟在仓侨后面。此时已是深夜,车辆减少了许多。不必担心前面的车子跑掉,倒是正因为如此容易引起对方的注意。冬木坐在司机后面,尽量把头往下缩。不过仓桥似乎是没注意后面的车,他一直保持50公里的时速往前开。那个女人也是面向前方。
山下面就是安静的住宅区。出租车走上刚才冬木来时的路,偶尔有别的车插入两车之间。
到达福冈市中心西新盯的十字路口时,仓桥的车往西边开去。沿着电车轨道走是仓桥的公寓和丹野钢材的方向。
过了十字路口后,车子逐渐走向郊外。路左侧是一些比较旧的房子,右侧可以看到一些学校或办公楼之类的建筑,再过去就是海了。
冬木以为仓桥要回他自己的公寓。然而,实际却不是,仓桥的可乐娜打出向右的灯,冬木立刻看到一座侨。这桥是在福冈市西端的室见川上。过了桥,车子沿着河边来到一处住宅区。住宅内有平缓的坡道,坡道两侧的房子多是旧而狭小的建筑物。
不久,车子停了下来,只有那个女人下了车。冬木也立刻把加倍的车钱给了司机,并迅速躲到路边的石板后面。
仓桥是送女人回家吧。
那个女人下车后,仓桥便快速地倒车扬长而去。他完全没有看到躲在路边的动木。
等车子走远了。冬木才出来。那个女人仍在慢馒地走着,不久即向右转弯。
这条坡道十分安静,不见任何人影。那女人走到一栋看起来并不很好的木造房子前面。冬木紧紧地跟在那个女人的后面,等到她走近大门时,冬木立即闪身挡住她。
这个女人吓了一眺,显出十分惊恐的样子。大门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显示出光泽的肌肤、细心描过眼线的眼睹、丰满的双唇。她比美那子年轻,看起来是和美那子完全不同的女人。
冬木的内心深处漾起了一股莫名的感觉,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一方面是失望,一方面又是安慰,非常的奇妙。
“对不起,请问你住在这里吗?”
“呃……”
这个女人的眼睛里闪烁着警戒的神情,含混地应道。冬木看到大门上的姓名牌写着“高见”两个字。
“你在那里上班?”
冬木已快速地观察过她的全身。她穿着嫩绿色的西服,脖子上戴着金项链,打扮得十分时髦,右手提着皮包,左手抱着一个公闻袋,穿着高跟鞋,一看就知道是在某家公司上班的职业妇女。
“你是什么人?”
这个女人用尖锐的声音反问,她那丰满鲜红的上唇噘起,显得更加妖艳迷人。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冬木故意虚张声势地说。
她也不是省油的灯,一甩头,迅速往大门里走。
冬木抓住她的手腕。
“你和仓桥满男是什么关系?!”
这个女人一听仓桥满男的名字,强硬的表情消失了,脸上显出不安的神色。
“……”
“你去丘之上旅馆干什么?”
“干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这个女人露出无所谓的微笑,两眼看着天空。
“男人和女人到旅馆去,你想还会有什么事?”
“你们的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我可没义务回答。”
“你知道仓桥满男己是一个订过婚的男人吗?”
女人听到这句话却耸耸肩,毫不在乎地笑了起来。就在这时候,她夹着的公文袋掉在地上,公文袋上面印着和丹野钢材值夜班人员胸前同样的图案。
“你是丹野钢材的职员吧?”
女人脸上露出狼狈的表情,被抓住的手腕变得更僵硬。
“坦白地说吧,在望乡庄丹野先生房间出入的女人就是你!”
“难道你是……”
女人抬起脸来,圆睁的双目露出恐怖的神色。
“我是董事长的……我……董事长在哪里我完全不知道……”
她称丹野为董事长,看来她的确是公司的人。
“是吗?我看你是利用仓桥杀了丹野!”
“这……”
她的表情呆住了,直直地盯着冬木。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发抖,忙说:
“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的确,我现在是没有证据,不过只要再查一查就知道了。我们的警察这么优秀,相信不难查出来。”
女人的双眉紧皱了起来。
“你是,警察吗?”
“这个吗……”
“你打算把今晚的事告诉警察吗?”
“不一定!”
冬木率直地回答,并且松开她的手,掉头就走。
慢慢走了几步之后,冬木发觉女人从背后追过来。
“请等一下。”
女人似乎想讨好冬木,露出妩媚的微笑说。
“你别把今晚的事告诉警察好吗?”
“为什么?如果和丹野的案情无关,告诉警察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如果引起误会就麻烦了。”
“什么误会?”
“现在警察正全力调查这件事,只要有一点点关系都会被牵扯进去的。”
“那是当然了。”
“所以,请你帮忙。我愿意给你提供一个情报。”
这个女人仍然浮着微笑,她的双目发出急切的目光直视冬木。冬木对她的话很感兴趣。
“什么情报?”
女人并未立刻回答,她略微想了想说。
“你是不是私人侦探,否则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你怀疑董事长是被仓桥杀死的,而且有女人帮助?”
“是又怎样?”
“我觉得你弄错了方向,这个女人不是我。”
“是谁?”
“仓桥的未婚妻,只有她才最接近董事长……”
“你是说怜子小姐?”
冬木略有失望。
“他们两人是亲兄妹呀!”
“虽是亲兄妹,感情也有一定的限度。”
“但不可能恨到要置其兄于死地吧!”
“至少怜子憎恨董事长。”
“有什么理由?”
“你能发誓不把今晚的事告诉任何人吗?”
“摁……”
冬木点点头。
“我把事实告诉你。”
她倚着墙壁,丰满的胸部更加突出了。
“怜子小姐虽然仍是单身,但她已经生过一个小孩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年多以前。”
“那个小孩呢?”
“早就死了。”
“这件事和丹野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因为小孩的死可以说是董事长害的。”
“……?”
“三年前,怜子小姐末婚怀孕,为了躲避世人的目光,她到董事长家的佣人娘家去分娩。生后董事长前往探望,并且把出生才10天的婴儿带走,因此犯下过失杀人罪。”
“什么过失杀人?”
“因为那时是盛夏,董事长把婴儿放在车上出去办事,回来后,发现婴儿已经闷死了。”
“这个……的确是过失杀人。”
“仓桥认为董事长不是过失杀人而是存心的,因为他考虑怜子带着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怕她的将来不能得到幸福,所以故意把婴儿给闷死……”
“这件事是仓桥告诉你的吗?”
“是的。怜子和仓桥订婚时已把事情全部向仓桥表明了,据说董事长自己偷偷地把婴儿埋了——怜子向仓桥说这件事情时,也是说董事长是过失,但是她是否真的这样想就不一定了。也因为这件事,怜子才搬出董事长的家,自己在外面住。”
“这件事是真的吗?”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怜子上班的地方调查。三年前的夏天,怜子曾以生病为由请了半年的假。”
冬木回忆起头一次来到福冈与怜子见面时的情形。在通往望乡庄的路上,他们曾提到美那子把孩子丢在家里而离家出走的事。当时怜子表现出十分愤慨的样子,并且说母亲和孩子能住在一起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年经的怜子悲哀的神色与那种语调原来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了。”
他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想请教你。”
“……?”
“丹野先生有一个女人吧。你是否曾经听说过丹野与那个女人之间的事?”
对方低着头。偷看了冬木一眼。从她的表情上很难看出她究竟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3
飞田刑警深入调查的结果,发现仓桥满男和高见百合枝之间有不寻常的关系。搜查本部为了推论凶手做案的时刻从晚上一直讨论到第二天早晨。
做案时间如果在16日早上之前的话,以15日夜晚的可能性最大。l5日上午10点时,16号房间的乡土史学家还看到丹野很有精神的样子。凶手具有验尸方面的若干知识,所以很容易做手脚让警方误认行凶的真正时间。实际的行凶时间在15日晚9点左右是目前最有力的看法。(丹野死亡时间为饭后两小时左右已被查出,他平常多是八点左右吃晚饭。)
仓桥满男16日早上到晚上一直有无懈可击的不在现场证明,但是15日夜晚却没有明确的不在现场证明。他说傍晚7点左右离开公司之后直接回自己的家,却找不到人证。
这一点增加了仓桥作案的嫌疑。但是,在还未断定他是凶手之前,仍有两个问题必须弄清。
第一,帮助仓桥的女人是谁?证人须藤二三夫及小泉悠子曾见过这个女人,但印象并不深刻。另外,还必须要让这个女人亲口承认16日早上她曾到现场改变现场的状况才行,所以这个推理还不能被通过。
第二,16号早上,仓桥曾从别处打电话到望乡庄。现在大家都认为这是仓桥为了引导办案人员错认l6日早上做案而设计的。但是。16日上午l0点,那个女人离开房间后接电话的人是谁又是一个谜。
那个人是不是丹野的证据无法找到。如果这两点都不能明确的话,也就无法断定16日早上丹野是否已经变成尸体了。
只要能找到这个女人,所有的谜就能迎刃而解。她应该在l6日早上l0点左右目击了15号房间内的状况。
首先要找出有关系的女人。
根据这个方针,他们把仓桥身边的女人再次地过滤,结果飞田找到了仓桥——百合枝这个线索。
“据仓桥经常出入的酒吧的女招待说,百合枝传说是丹野的女人,事实上这只是表面的说法,其实百合枝所爱的男人是仓桥。”
回到办公室,飞田便把他所调查到的情况向中川等人做了报告。一开始便坚持仓桥是凶手的飞田,对于调查仓桥的事显得无比热心。
“我听到这样的说法,便立刻到丹野钢材公司,找到两三个女孩子来问,她们也觉得有这个可能。”
“这些女孩子都知道丹野和百合枝的传闻吗?”
中川问。
“是的,但是她们也怀疑百合枝和仓桥有关系。”
“晤……”
中川也有冲破盲点的感觉。百合枝不从正面否定她和丹野的关系,也正是利用这一点来掩饰她和仓桥的关系。
“但是,仓桥与百合枝之间的暧昧关系有什么具体的证据呢?”
“具体的证据倒是没有,不过有三个人曾经看到他们两人很亲热地在街上行走,另外一位女职员说,她有一次看到百合枝无意间从皮包里掉出一条绣有‘M’字母的男用手帕,仓桥也用过相同的手怕,她感觉很奇怪。”
“原来如此。”
“此外,他们两人也常常在不知不觉间露出亲密的态度,例如公司举办的团体旅行,百合枝老是坐在仓桥旁边,两人共抽一根烟……”
“这样说来,他们的关系早在丹野被杀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是的,因为没有人特别去注意,也不能明确指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过应该很久了。”
“那么,当事人百合枝有没有说什么呢?”
小田切巡查部长好像等不及了。
“早上百合枝曾在公司露过面,但是后来有事回去了,一直没回来。我留下富田君在那里等着。”
富田是个年轻的刑警。
“当时仓桥在吗?”
小田切问飞田。
“是的,他一直在公司里,但是我觉得在那个女人没找到之前还是不要惊动他为好,所以我也没有向他问这件事,只是若无其事地问一些别的事情。”
这时候,中川身边的电话铃响了,原来是留在丹野钢材等待百合枝的富田刑警打来的。
“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富田的声音很紧张。
“我们打电话到她去谈生意的铁工所问,对方说她11点左右办完事就走了。但她并末回丹野钢材。铁工所在井屁那个地方,不论坐电车或乘汽车,只要一个钟头就到了,早就该回来了。”
“公司方面没有说什么?”
“他们只说很奇怪而已,仓桥说大概又去别的地方吧。我现象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糟了!这一瞬间,中川想到百合枝会不会逃跑了。但是,飞田想到的是,调查百台枝与仓桥之间的关系只是今早的事,这之后,他去丹野钢材内部查访也是非常慎重,难道他们已察知我们的动向?
中川问清百合枝前往的地点,立即率领两位刑警急速赶去。飞田则再度前往丹野钢材。其他百合枝有可能去的地方也都布下了刑警。虽然如此,中川心里仍然像有某种预感似地出现一股焦虑的情绪。难以平静。
4
冬木和丹野怜子并肩站在博多港西公园的高台上。
这一阵子气候不太正常,盛夏中却连续好几个冷天,可能是有一股强大的台风正在缓慢接近的缘故吧。两侧有群山环抱的内海呈现一片灰蓝色,海浪很大,堤防上的树木被风吹得“嗖嗖”作响。冬木和怜子所站的展望台正好迎着海风,公园里几乎见不到一个人影。
“天气好的时候,从这里可以远眺泽山的岛。”
怜子凝视着海那一端的白云,自言自语地说着。
刚才冬木到SBC电视台约了怜子来这里,西公园离电视台只有l0分钟的车程。
怜子穿着蓝色的套装,衣角在风中飘动。她的身体看起来是那么单薄。望着她的背影,冬木不禁又想起了美那子。
“昨夜我偶然听一个人说起你的事,我不太相信。我想她可能在说谎……”
冬木尽量用轻松的口吻说着,但是他的声音听起来仍是生硬的,当然他也是考虑到怜子的反应。
“三年前,你之所以离开令兄搬出来独居。据说是因为一个很大的原因。”
怜子的头微微动了一下。把脸转过来。
“你在四国某地秘密生下一个小孩子。但是丹野却把出生才一个星期的婴儿用车子带走,并且不慎使婴儿闷死——这件事是真的吗?”
“是的……”
怜子面向大海。重重地点点头。
“我想再多问一些,婴儿的死真的是过失吗?”
怜子想了想才说。
“我想是过失吧!”
怜子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那是严重的过失。把一个出生才一个星期的婴儿丢在大太阳下的密闭的车子里。”
冬木试探性地说。
“当时车子停在树荫下。义浩——就是孩子的名字……睡得很熟,家兄打算买包香烟立刻回来,但是因为在店里遇到一位很久不见的亲戚,两人在附近咖啡屋一聊就是两钟头,等到家兄回到车上,才发现孩子脸色发紫……他立刻把孩于送到医院去,已经太迟了。”
怜子强忍着感情说出这些话,但泪水不断地流出来。
“老师说,有一阵子我曾为哥哥是否会故意害死孩子这个念头而感到烦恼,或许他假装忘记,狠心地把孩子死在车子里……我是不顾家兄反对才把孩子生下来的。家兄表面装做算了的样子,但心里却很生气。”
“你不能和孩子的父亲结婚吗?”
“我们曾打算结婚的。当时他仍在研究所念书,本来等研究生一毕业就立刻结婚,但是他意外地获得留美奖学金,必须到美国念一年书。我觉得再等一年也无妨,没想到他却因飞机失事而失踪了。不久之后我才发现已怀了他的孩子。”
“……”
“这件事我只有向哥哥老实说出来,因为双亲均已过世了,我有什么事都和哥哥商量。他知道后叫我把孩子打掉,因为我还年轻,拖着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实在不妥当,再说,人死了也无法复生,他要我替自己打算。但是,当时我觉得如果把孩子生下来,也就等于他的再生,如果把孩子打掉了,我们之间的爱情也就完全消失了……”
“……”
“家兄也是为我的将来担心……但是他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无法生育的男人,他对孩子没有什么感情。但我是一个女人,总是希望把孩子生下来。”
怜子说到这里,突然露出很凄凉的笑容。她的双颊上流满了泪水。
“这也是一种本能吧,没有什么道理可以讲。爱得深时,任何苦都愿意忍受,所以我愿意把他的孩子生下来。”
“……”
“最后哥哥也不管了。但是,在福冈我无法再待下去,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家兄使将我安排到松山去待产。他一向是个爱面子的人,我也很理解。事故发生之后,由于我怀疑他是否早就有计划害死孩子,便不愿再和他一起住,于是才从家中搬离,自己在外面租房子。刚开始我既不打电话给他,更不想再和他见面,因为一看到他我就会想起我的义浩。进而想起对他的怀疑……不过,一年、两年过去了。很奇怪的是对他的恨逐渐消失了,我原谅了家兄。并接受了是过失的事实。”
怜子用手指擦去脸上的泪痕。
“你现在确定令兄是过失了?”
“事实上,事故过后没多久,我就认定家兄是出于过失的。”
“——?”
“经过时间的冲淡,很自然地就相信是过失了。再怎样为了我的将来,我想家兄那个人也不可能会把婴儿给害死,而且他对这件事必然也抱着很大的内疚,他的内心也很痛苦。血浓于水,凡事必有真有假,当时不知道,但日久见人心,真得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人心是可以分辨的。”
“晤……”
“所以现在我和家兄之间一点儿也没有隔阂,我也常回家去看他——人就是这样,当他还活着的时候,常会想到他的不是,等到他死了……”
怜子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接不下去,她的脸上又布满了新的泪痕。
冬木感觉怜子的这番话是出自于真心,如果没有发生任何事件的话,他会立刻就相信她的话。但是,怜子是聪明人,也或许她已了解冬木心里的想法,故意装出这么悲凄的模样,以掩饰她心里对丹野的愤恨。
望着怜子,冬木实在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你刚才好象提起过丹野不能生育的事?”
“是的……他结婚两年一直未能生出一男半女,夫妻都到医院检查过,结果是家兄有问题——但是,我直觉地认为,家兄一直对家庭或子女都不怎么感兴趣。起初他就不怎么想结婚,嫂子过世后他也从来没打算再婚……”
“不过他对你的婚姻倒是蛮重视的吧。”
怜自不以为然地猛摇着头。
“你和仓桥订婚,令兄一定很高兴吧。”
怜子凝视着冬木的双眸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苦涩,她猛然把头转过去,看着大海。海风不断地吹动她的头发。过了一会儿她才说,
“家兄要我多加考虑。自从那次飞机失事后,我觉得自己好软弱,时常想找个依靠。我渴望着被保护,那时我又与家兄不和睦,觉得自己过去太依赖他了……正好仓桥闯进我的生活,他对我很亲切,使我觉得很有安全感。家兄得知我们的事情后曾经一再地劝我,但我无法接受,不加考虑就和仓桥订婚了——自己的婚事必须由自己来决定。这是我最近的想法。”
说到过里,怜子的语调逐渐冷静下来,令人感觉到她的心底有着强烈的决心,可能也暗示着她要和仓桥解除婚约。冬木对怜子不动声色地提出他的疑问。
“你想,仓桥是否和令兄被害的事件有关系呢?”
怜子眯起眼睛,用力摇摇头说:
“我不知道。”
她的反应冬木无法了解。
“大概没什么关系吧,因为他有不在现场证明。”
“警察也认为是这样的吗?”
“是的。仓桥曾于16日早上10点左右打电话到家兄的房间,当时电话占线。可能家兄的房间内有人在,或许是家兄,也或许是别人——如果是家兄,仓桥的不在现场证明使没有问题,如果是别人,那个人就是凶手的可能性很大。不论如何。有了通电话的证据,尽管情况不对劲儿。警方也不能断定仓桥是凶手。”
如果仓桥不是凶手。美那子也就与丹野的被杀无关了吗?
这个理论并末使冬木稍微安心。在“世界”俱乐部,丹野——美那子——仓桥曾有过接触,然而在“丘之上旅馆”,仓桥身边的女人却又不是美那子。
好不容易已经找到美那子的影子了,她却又显得遥不可及。美那子,你究竟在哪里呢?
“你,真的不知道美那子——朝冈美那子这个女人吗?”
冬木迫切地注视着怜子。怜子不知为什么觉得很悲哀。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摇头。
5
到了傍晚仍然找不到高见百合枝。上午11点,她离开福冈市井尿的铁工所之后就没有消息了。她不但没回公司也没打电话。警方与她寄住的亲戚家、朋友家和与公司有关的地方都联系过了,也没有任何消息。
搜查总部认为高见百合枝逃走的可能性较大。
据总部之推测,7月16日早上走出15号房间的女人如果是高见百合枝,那么她应该也看到了10号房间的房客。这之前10号房间的小泉悠子只看过百合枝的照片,没看过本人,无法做肯定的证言。但是,虽然如此,只要抓到百合枝,也许会招出仓桥是同犯,仓桥也不得不俯首认罪。
百合枝究竟是自己逃走的呢,还是受到仓桥的指示?
下午6点,搜查总部发出通缉百合枝的指令,但未指派专人搜捕,因为她不是主犯,只把照片分配给几个主要的警察署,并指示各派出所注意类似这样的女人。因为还只是嫌疑,警方也不能随便抓人。
晚上11点,中川和香月刑警一起离开藤崎仓桥满男的公寓。中川少年时代曾在这一带待过。当时此处还末被开发,仍是偏僻的地方。在国道前端有一片广阔的沙滩,到了夏天,每天早上都可以看到涨潮。近年来,国道202号线两侧陆续盖了许多住宅区,海似乎离得比较远了。虽然变化不像东京那么快速,但福冈也逐沥失去往昔的容貌,变成一个人口过密的都市。
中川一边感慨着,一边穿过密密麻麻的建筑物。
向国道走去。刚才花了一个钟头的时间询问仓桥,结果是一无所获,这会儿心里不禁涌起一股疲劳感。
仓桥仍旧顽强地否认与高见百合枝有暖味的关系,他说根据公司里的传闻,百合枝应该是丹野的女人才对,他只把百合枝当做同事,至于百合枝对自己表现出亲热的态度,那是她的性格所致,他也常为因此引起许多误解而感到烦恼。
至于百合枝的失踪,他完全不知道理由,并且一再反复地说,百合枝带走一些公司的问件,使公司增加一些麻烦。
对于丹野的事件,仓桥自始至终总是说着同样的话。15日晚上丹野打电话给他,先说失踪的理由再告诉他电话号码,20日被通知发现丹野的尸体才知道有“望乡庄”这个地方。
不论从动机或事情本身来看,仓桥都值得怀疑,但是总没法子给他定罪,案情老是在原地踏步,即使像中川这样有耐心的人,也难免恨得牙根疼。
不过,把目标集中在仓桥一人身上对于办案来说是很冒险的。中川一直告诉自己必须自制。百合枝在上午11点离开井尿的铁工所以后,仓桥的行踪已被盯住,他几乎未出公司一步,与百合枝应该没有机会接触,所以从仓桥这边也不可能推测百合枝会发生什么事。再者,搜查方向把注意力集中在仓桥一人身上,如果有了空隙,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总之,暂时要盯牢仓桥的行踪。”
中川向香月叮嘱。
“是。”
香月立即答道。
“随后我会派人支援你。”
“是。”
“我把事情通知总部。”
在前面不远处有公用电话,中川快步往电话走去,香月也紧紧跟在后面。
“我也打个电话回家。”
香月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
中川姑在这里,视线可以到达仓桥的公寓入口。
他拨着西署搜查科的电话,香月也拿起另一个电话开始拨号。
“奇怪,现在家里怎么占线呢?”
香月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听简搁上。中川的电话已经打通了,宗像科长很快过来接电话。中川把询问仓桥的结果告知对方,并希望派人来支援,自己这就要回署里去了。
搁上听筒,中川看到香月一脸的苦笑。
“怎么回事?瞧我这个人。”
“怎么了?”
“刚才我想打电话回家的,却下意识地拨了搜查科的号码,可能是习惯性的动作吧。我说这么晚了。我家里不应该有人在打电话才对嘛!”
“那么你又打回家了吗?”
“是啊,好在我立刻发现了,又打了电话回去,免得母亲担心。”
“这……”
才离开电话亭,中川却突然停下来。
“你刚才说打到搜查科去了,是在占线吧!”
“是啊。”
“你的确是打的搜查科的号码吗?”
“是呀,833……”
香月念出号码,正是与中川刚才拨的号码相同。
香月在拨这个号码时,中川快了一步已响起来了,所以香月打进去才会是占线。
“你再试一次吧!”
“咦?”
香月觉得很奇怪。
“这一次打到我家试试看。”
中川无暇说明,以行动来实验比较快。中川的妻子已经上床了,不会这么快就来接电话。中川有3个小孩,最小的尚在上幼儿园,需要妈妈哄,而中川的妻子患低血压病,每晚l1点以后必须休息。
香月这时才明白过来。他照着中川所说的号码拨下去。
“电话铃响了吗?”
“是的。”
香月拿着听筒猛点头。这一边中川也急忙拨自己家里的号码。果然从话筒中听到占线的“嘟嘟”声。
“好,挂断吧。”
香月立刻挂断电话。中川这边仍然在占线,他也挂掉电话。
“电话的计谋总算被拆穿了。”
中川抑制着自己兴奋的声音说。
“这话怎么说?”
“7月l6日上午10点,仓桥从别府旅馆打电话至望乡庄15号房间,当时是在占线中,10点半再打却没人接,以后也一直是没人接的状态。如此说来,10点时15号房间内有人在,并且电话是在使用中,l0点半以后就没有人了一没有活人。但是。事实上,10点时也没有任何人在。”
“其实是很简单的事。同样的电话号码,有一个人先拨,等铃响之后,另一人用另一个电话再拨,后者就变成占线了。”
“啊!”
道理和刚才的实验完全一样,香月也明白了。
“仓桥到了别府,通知服务台10点整帮他拨电话到15号房间,而他另外叫一个人在l0点前1分钟先打到15号房间,电话铃先响起,而服务台人员打过去时自然就是占线中的状态,以让人误以为当时室内还有人在。”
“那么他的同犯是谁呢?”
“16日早上9点50分从l5号房间里走出来的女人,十之八九是高见百合技,百合枝离开望乡庄之后在10点之前打电话到l5号房间,就是伪装10点时丹野仍然活着,这也就是说做案时间可能是l5日晚上,却故意布置成16号上午。另一点。事后要是百合枝被怀疑时,也可确保她不在现场的证明。从现场状况分析,凶手多半也是力气足以和丹野匹敌的男性。但是,警方怀疑的对象是否不排除女性,这一点他们也没有自信。”
“为了达到自己不在场的目的,百合枝在10点前l分钟打电话到l5号房间,当时如有人也在打电请,便可以替她做不在现场证明。”
“摁,的确是好主意。”
中川高兴地拍了拍香月的肩膀。
“从望乡庄步行l0分钟左右距离是否有公用电话。这点须查清楚。你就把仓桥给盯牢了吧。”
两人显得比刚才有精神了。快步走向国道。香月找了一个可以看到仓桥的公寓的黑暗角落。有意把此处做盯梢地点。
“丹野于7月9日住进望乡庄之前,在l5号房间出入的女人可能不是高见百合枝,因为时间上不可能。那么,这个女人又是谁呢?……”
“晤……”
中川又陷入凝思之中。
当初,管理人须藤所目击的女人被认为与l6号早上从15号房间走出来的女人是同一人,不过因为百合枝在那个时候不可能到望乡庄去。所以关键的女人也没有想到是百合枝,同时小泉悠子从百合枝的照片上不能确定是否就是当时目击到的女人,以致失去破案机会。但是,l6日早上那个女人是百合枝的可能性已增强了。
“那个女人像个幻影一般。”
中川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感觉。凶手已经呼之欲出了。为何心里仍然被一层焦虑的阴影笼罩着,挥也挥不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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