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过小桥往正房去,小封大人指挥得当,安排大家的家人:“后门口儿去几个,沿院子墙再去几个看好了,走了他爷不要你们了。”
赵赦面黑如锅底,走在最后。
没有几步路,大家还在话多:“为什么不看头脸就揍?”秦长公子骂:“笨蛋!看到头脸或许是面熟的,你还打不打?横竖咱们全在这里,不拘哪一个揍过让他认识认识咱们!”
哄然笑声在静夜里格外震人,房里只要不是聋子或是吃了蒙汗药,应该被吵醒。
秦长公子在这笑声中小声道:“工部里袁大人才出门行走的公子,娘的,总和老子抢人。他爱穿白衣服,兄弟们,进去看到是白衣,只管揍。”回身看赵赦:“反正这帐,记他身上。”
外面这样大的动静,房中孟夫人醒来瑟瑟,商少阳也醒了,见孟夫人面白如纸,不由得好笑:“是谁来了,我和他说说,你不用怕。”
难道不讲理,谁先到是谁的。这京里,风流场上,难道是别样的规矩不成?
孟夫人是吓得话也说不好了,这些人全是京中的老世家,他们平时自己也打也闹也抢女人,就是对着不是这圈子里的人,哪怕也是京里土生土长的,也是不客气的。
这几个光着屁股长大的人,现在都是三十多岁年纪,正是年富力强,朝中任职稳稳当当的时候,才不会怕一个京外来的王爷。
再加上这里面有一位王爷,是诸王之中最显赫的。
“快走,”孟夫人好不容易说出来这一样一句,光着的身子上绫被抖动着,是随着身子颤抖而有动静。
欢娱后的美人儿好似海棠经霜打过,面色本来就白,现在是加上嘴唇一起,没有多少血色。黑又浓密的眼睫上已经有了惊吓的泪水,嘴唇里只有一句话:“走。”
商少阳又怜又爱,他们才刚刚睡下来没有多久,不管是欢娱也好,还是怜惜美人儿也好,他男人的一面这时候出来,商少阳还在笑:“不要怕,有我呢。”
“咚”地一声,是房门被撞开。孟夫人吓得腿都软了,话也说不出来。商少阳这才觉得不对,光着身子去取里衣,听外面脚步声纷乱,有人说话:“是件白袍,人在里面!”
一下子进来五、六个气势汹汹的人,商少阳正整裤子,才说一句:“有话好说。”他解在外间的白袍当头罩下,把他蒙了一个正着。拳脚纷纷,打了下来。
小封大人笑得坏坏的,走到床榻前对孟夫人欣赏一下:“小孟儿,你今天真是美风姿。”一伸手拽下床:“走,今天的主儿要见你。”
孟夫人急了,嘤嘤哭泣:“我还没有穿衣服。”小封大人笑嘻嘻往外面拖她:“就这样才好,什么也不藏着。”
面黑如墨汁的赵赦,这个时候才徐徐进门。烛光把他高大的身影拉得更长,让害怕的孟夫人看上去,王爷更似庙大高大的恶天王。
其实赵赦面无表情,倒没有凶神恶煞。
丫头们在人冲进来以后,早都吓得跑开。
这一群京中纨绔子弟,只是不做当街强抢民女的恶事。要是做那些恶事,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把他们怎么样。
今天,更是孟夫人没理的时候。夫人们风流风光,也不是样样都如意。男人们把她们捧在手尖子上,哪天不如意,一样摔下来。
要还有人认为风流无下限为好的话,至少不是平静宁静生活。
房中间有椅子,赵赦居中而坐,面色轻松自如,刚才有些黑锅底子脸,现在也没有了。他对着被摔到他腿下不远的孟夫人微微笑:“夫人,你会本王前,原来先有这个调调儿,”安平王笑容可掬:“以前,我倒没有发现。”
“王爷不是,王爷,求王爷您饶过贱妾这次,”孟夫人放声大哭,从地上膝行过来。紧紧抓住赵赦的衣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在房中被几个人蒙着头揍的商少阳原本咬牙挺着,还在寻机会还手。听到外面大哭:“王爷,”他心里一惊,是哪位王爷?
这一惊,挺着的那股子气松泄下来,有一拳正中他腰间,商少阳痛呼一声,觉得这痛,不可以再当。
赵赦在外面开始大发雷霆:“贱人!你好胆量,把本王也玩弄在股掌之上!”孟夫人大恸,面上泪水涂着脂粉,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只是苦苦哀求:“求王爷……”
狞笑的安平王这一会儿看上去,是分外的吓人:“贱人,信不信本王把你绞了头发赶出宫去!”小封大人在旁边坐着嘻笑,见手边几上还有瓜子等物,取来一把在手中,慢慢地磕着,欣赏着赵赦发落孟夫人。
房中最后一拳是打在商少阳头上,他不动以后,打人的人互相使个眼色,揭开衣袍看他,再试试他鼻息:“晕了,”
大家出来见赵赦讨赏:“给你出气,明天好好请一场。”赵赦好笑:“把人送回去,还留在这里不成!”
秦长公子犯了难:“他的下人全被赶跑,这半夜里,管杀还要管埋!”把眼睛瞅着哭得昏天黑地的孟夫人:“小孟儿哎,别哭了,找你的家人来,把他送回去。”
不等孟夫人回答,秦长公子自己往外面去寻人,嘴里骂骂咧咧:“酒没有吃成,倒还要出力气。”
他再进来就装很生气:“我送人,送回去我回家去睡觉,早就说我不来我不来,你们这些半夜里不睡到处逛的人,一定拉我来。”
喊上孟夫人两个家人,家人也吓得战战兢兢。随着秦长公子进来,听他指挥:“把他的衣服全包起来,不用穿,多麻烦,床上拉两床被子给他裹起来,衣服也包进去,一样别少,少了,明天他要来寻你们事情,说你们昧他东西。好,就这样,包暖和些,半路上冻病了,明天他要来找你们要汤药钱。”
家人一个抬头一个抬腿,把晕过去的商少阳抬出来。秦长公子又没精打彩,哈欠连天:“各位,先走一步,啊嚏,这天邪怪的冷,明儿,”手指着赵赦:“醉仙楼上订一桌好席面送我家去,我不耐烦出来吃,啊嚏,这天!”
这一个走了。赵赦只交待他一句:“这是我的丢人事情,从出娘胎没丢过这么大的人,不许说!”
风中只传来一句话:“拿好东西来,堵上我嘴就不说。”
小封大人也跟着跳起来:“我知情识趣的,我也走,”对赵赦皮着脸一笑:“把你那个手绣的衣领子给我,要没有现成的,嫂夫人现做一条也使得,我不急,只要慢功出的好活儿。”
“我不先说,你敢先说出去,我剪半条下来给你。”赵赦也交待他。
小封大人把别人一起带走:“走吧,都走,小孟儿梨花带雨,这里盘她索她,没有我们的事。”各人敲过赵赦东西,大家嘻嘻哈哈离去。
房中渐冷下来,房门没有关,人又全离去,孟夫人这才觉得身上寒冷。只面对赵赦一个人时,孟夫人想做出妩媚的样子来,只是脸冻僵了,有些呆板板,声音也扮娇声,只是冻得在发抖:“王爷,妾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贱人,我不想和你再多话,你从我一件事情,今天这事我压得下去。要是你不从我,别怕我无情!”赵赦漫不经心地说着,孟夫人忙答应下来:“王爷您说,只要贱妾做得到。”
房外有风吹进来,她又打了几个哆嗦,只觉得身上寒得好似冰绫子。
赵赦冷眼瞅着她,这位夫人也是倒霉,本来她外面和别人赵赦不管。谁让她答应商少阳,而真姐儿,又出下一个主意。
有时候事情,总要人来办。这一位,自己撞上了,而且是个合适的人选。
王爷嘴角边露出一丝笑容,这笑容说不上寒冷也说不上嘲笑,他淡淡道:“穿衣服去,我慢慢对你说。”
雪花到半夜里,更是乱卷乱舞,交待过孟夫人的赵赦回家去。人在雪地里不觉得清冷,倒觉得兴致勃勃。
人近四十,登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安平王面对大雪,只觉得平生抱负,俱得施展。胸怀壮志,无人能瞒。
再一想,有小小气馁,小丫头心里的秘密,自己还不知道。
表哥半夜里踏雪而回,还不就是为着那个爱吃醋会吃醋又能吃醋的小丫头不要生气。这样有情,怎么她还不肯说呢?
安平王由壮志又转到真姐儿身上,缩在披风里的手摇着马鞭子想着,再不说,等生过孩子给她一顿。
又要笑,这小丫头功夫虽然一般,还起来手现在还是蛮狠的。
自己在脑海里想着调笑,安平王回到家中。因为还是和赵老夫人一起住,格外轻手轻脚进去。
见百子嬉戏的锦被中,真姐儿正熟睡着。
她身子半侧着,小嘴儿还在嘟,一只手臂露在被外,手指中夹着一个纸条。
赵赦取下来展开看,忍俊不禁有了一声笑。这上面写着:表哥你要是早回来,真姐儿明天就不絮叨你,要是真姐儿醒了,你还没有回来,扮马扮猫扮成小狗。
下面还有几行字:一更了,没有回来,二更,没有回来,三更了,也没有回来。
淘气孩子,估计是一直在担心自己留在孟夫人那里。赵赦把纸条收好,到外面让丫头取来纸笔重新写一张,放在几上待干。自己睡下来,抱真姐儿入怀亲上两口,也抓紧时间睡觉。
真姐儿一早醒来,觉得手上有什么在。没有睁眼先不乐意,这纸条还在,说明表哥昨天夜里没有回来。
她闷闷抽出手臂,见手腕上扎着赵赦的一条丝帕。这丝帕内有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淘气小毛,晚睡乱想,罪证收下,速来书房领罚。”
“哼,”赵小毛鼻子里出一声气,然后眉开眼笑,这么看来,昨夜是回来了。再一想又噘嘴,也许是一早回来得也不一定。
天还没有到腊月,北风已狂大作。早饭过后,真姐儿不及陪赵老夫人闲话,就和她商议:“去对表哥有话说。”
赵老夫人让人送来软轿,让丫头们好生送去书房,自己一个人笑一下,昨天赵赦回来晚了,真姐儿今天就这样。
这一对夫妻,比新婚的人还要热乎。
软轿往书房中去,两边地上有家人在堆雪象雪狗,准备过年下赏玩。佐哥儿手里拿着一把小雪铲,跟在母亲轿后跑出来。
“佐哥儿,不要碰到自己。”虽然丫头妈妈小子全跟着,真姐儿还是要交待。才选上来跟佐哥儿的一个小子,年纪比佐哥儿大上两岁,也是不大,却是机灵会讨好。
他怯生生回王妃:“王妃放心,哥儿就是玩一会儿,不会玩太久。”真姐儿嫣然,见他回答得好,问他名字,又让人赏他钱买果子吃。
“我一会儿就不玩,”蹲在雪地里的佐哥儿不回头告诉母亲:“我还要去找期哥儿。”昨天骂了周期怂,周期一天都没有来。
软轿停在这里让王妃和小王爷说话,真姐儿要笑:“母亲正要说呢,天天好得很,在西北你总是提到他,这来到京里,要好好的。”
说起来西北,佐哥儿想起来,手里提着小雪铲走到真姐儿身前问她:“母亲,明年咱们还回西北吗?”
“是不喜欢回去,还是要回去呢?”真姐儿取丝帕为儿子擦拭小手,这才蹲下雪地没有一会儿,就一手是雪。
北风中缩着头的佐哥儿道:“去西北可以见哥哥,园子也大,但京里有期哥儿,有机哥儿,有适哥儿,还有好些人玩。母亲,咱们还回不回去?”
丫头妈妈们全笑着:“看小王爷说的孩子话,西北是王爷的封地,哪里能不回去?”佐哥儿小小的面庞上有忧愁,又叹气:“那祖母怎么办,我是要陪祖母的。还有期哥儿,我不在京里,他说不喜欢和别人玩。”
这小小年纪的忧愁,让真姐儿忍不住地笑。把儿子雪中冻得冰凉的小手放在自己手炉上暖着,细声细语对他道:“真是个好孩子,祖母要知道多欢喜。你呀,既然会说,再不要和期哥儿拌嘴了。”
雪地里传来一声欢呼:“佐哥儿,”周期穿着一件里外发烧的貂皮小斗篷跑来,手里拿着两个风车:“我来找你玩。”
“期哥儿,哈哈,”佐哥儿把手中雪铲一丢,也张着双手跑过去,两个小孩在一株碧绿挂霜的银杏树下会合,抱上一抱,小脑袋碰上一碰,哈哈笑上一通,一起过来见真姐儿。
周期笑嘻嘻:“大伯母,你白天的衣服,不如晚上的好看。”真姐儿小小噎了一下,觉得自己夜里的睡姿被孩子看个光光。
用亲切的笑容把这句话送走,再交待两个孩子:“不要再淘气,佐哥儿,要好好招待期哥儿。”佐哥儿道:“期哥儿不是客人,不用招待。”周期笑眯眯:“我不是客人,我自己会玩。”
大人白担了一天的心,这两个怂孩子,手扯着手跑开又好了。
软轿重新抬起,真姐儿总觉得自己面上有些发烧,期哥儿说自己寝衣好看,他还看到什么?一直想到书房院中,赵小毛才重新去想今天书房里又要有什么。
赵赦是含笑站在书架前,正在取一本书。听到姗姗的脚步声,先打趣一句:“赵小毛,你今天来得早。”
“表哥,你昨天回来得晚。”真姐儿走到他身后,抱着赵赦的身子摇晃几下,又仰起晶莹的面庞嘟起嘴:“人家昨天等你。”
王爷放下书,回身在真姐儿额头上轻敲:“所以要打,不相信表哥。”真姐儿闪一闪眼睫,调皮地道:“表哥在这种事情上,是犯过错有前科的人,要时时提防才行。”
“哼!”赵赦来上这么一句,真姐儿眨一眨眼睛:“这算是恼羞成怒吧?”她不乐意地在赵赦身上拧着:“装小狗,真姐儿要看小狗。”
王爷蹲下身子,又把真姐儿扛在肩头:“表哥只会扮大马。”一手扶着真姐儿腰,一只手接着她的手,走了一圈自己笑:“沉了不少。表哥天天扛你玩一会儿,到你再重些,也还是能扛得动的。”
神气活现坐得高又稳的赵小毛只是问:“这样对过别人吗?”王爷咬牙笑:“记下三顿打,秋后一起算账。”
转了两圈还在玩笑,赵安送进书信,才把这一对人拆开。真姐儿坐在锦榻上,去了鞋子歪着不动,只是伸手:“信给我。”
赵赦笑一笑,见信笺是孟夫人来的,还是先拆开看过,露出笑容递过来:“赵小毛,你应该好好疼疼表哥,你出的主意,表哥给你办成了。”
信笺上,写着几行字:“已约明天夜里子时后至,不见不散。”信笺上有馨香,字体又娟秀。赵小毛先没有高兴这事情办成,而是狐疑地闻了闻恍然大悟:“这是绞头发的那一个,表哥,原来好几封信,全是孟夫人写的。”
有几封信一天一来,今天总算认出来,全是孟夫人所为。
王爷笑得不咸不淡,赵小毛也知趣一下:“啊哈,表哥真能干。”只夸了这么一句,就鼓着面颊支着手肘,一个人若生气若不生气地对着光洁的地面上看着,手指里夹着孟夫人的信,随意的搭在身子旁。
这样子,赵小毛还在生气。
“过年让人采买好些鞭炮,全是赵小毛最喜欢的,这烟火赏人吧。”王爷说得漫不经心,赵小毛不为所动,还是对着地面上看着。
王爷再道:“城角新开一个小茶楼,明年小毛生过孩子,带不带她去呢?”王爷一脸沉思,用他思虑军国大事的脑子来考虑这件事情。
赵小毛有了笑容。
“小毛还要表哥办事情,这事情办还是不办呢?”王爷开始一脸慎重:“小毛的事情,放前面是表哥用心,放后面是表哥重视。”
赵小毛“哈”笑了两声,夸奖他:“表哥,你很会上拖下延。”安平王有得色:“这些门道儿,表哥全会。小毛,要不要对你用上几招。”
带着一脸诡异笑容,真姐儿对着赵赦上看下看。赵赦被看得的些发毛,沉一沉面庞:“又有什么歪主意?”小毛又要变歪毛。
“表哥,”赵小毛甜甜的喊上一声,赵赦听听很不是味儿,也笑容可掬:“小毛。”
带着甜甜笑容的赵小毛细声细气道:“你昨天晚上去风流,穿的是什么衣服?”赵赦先更正:“是你让表哥去的,表哥是奉命而去。”
“那你穿的是什么衣服?”小毛笑眯眯,还是别有心思。王爷很是认真很是用心地想上一想,对赵小毛露出迷死人不赔命的笑容:“你想说什么?”
赵小毛还是一脸的笑的,把手指尖上夹的孟夫人信摇一摇,一脸的悠然自得:“要我不计较你和孟夫人以前的事情也可以,不过,”
“你有个条件,”赵赦接上下半句话,觉得自己真是知道赵小毛的心。赵小毛笑靥如花:“表哥真好。”
安平王板起面庞,自言自语道:“以前打的太少。”赵小毛仰起面庞晃上几晃,很有得色的样子。现在能打吗?不能打就得听小毛的。
“咳咳,歪毛的歪主意只管说来。”赵赦作势清一清嗓子,才说出来。真姐儿笑嘻嘻:“昨天我和母亲去库房,见到表哥年青的好些衣服,有红有紫的有绿的有黄的……”
赵赦不动声色听着,插上一句话:“重点?”小白眼儿狼要贫下去,能贫好一会儿。
“我没有见过,我要看。”真姐儿回想昨天那些精致的衣服,又想到赵赦在西北吃醋时穿的各式衣服,表哥年青的时候,没有见过的真姐儿要看一回。
房中响起轻咳声,赵赦先来上一声:“咳,”停上一停,再来上一声:“咳咳。”真姐儿一本正经:“表哥你昨天冻着了,难道有解衣服的时候?”
赵赦急了,坐到真姐儿身边去,无奈的算是告饶:“这些话,以后能不能不说。”真姐儿笑逐颜开:“那穿那些衣服给我看,一件一件给我看一回。”
“表哥有事,这件事情再说行不行,”赵赦笑:“去,寻几个幕僚商议商议,议好了再来回表哥。有关王爷衣着示人,是不是有必要像以前一样。”
真姐儿惊叹:“这就算是上推下拖吧。”赵赦露出笑容,真姐儿笑容露出,夫妻四目相对瞅着,直到再次被赵安打断:“舞阳郡主来见王妃。”
“请她二门里小花厅上等我。”真姐儿这就不再贫,坐起来伸脚套上鞋子。赵赦弯腰给她穿好,扶着她脚时捏了一把,笑骂道:“现在该你求着我了。”
带着一脸不求就不办的神色,赵赦摆给真姐儿看。真姐儿软语相求:“表哥,好表哥,你怎么忍心看真姐儿没法子对舞阳郡主交待,”
赵赦悠然了:“怎么着,我要管她嫁得好,还要管她有孩子。”真姐儿杏眼溜圆了:“怎么着,表哥不管她生孩子,难道要给她孩子?”
“嗯哼!”
“嗯哼。”
前一声哼,是王爷发出,是表示他生气了。后一声哼是真姐儿发出,附送真姐儿的如花笑颜。把手中孟夫人信笺还给赵赦,真姐儿摇头晃脑:“再说,人约好了不是吗?”
美丽的孟夫人,妩媚的孟夫人,风流的孟夫人……往外面去的真姐儿含笑,这一次办得好,王妃就不拿你玩笑了。
苍苍茫茫的京都,在雪花中成琼楼玉宇。项林心烦意乱牵着马往街上去,身后是伍侧妃的家人跟着他小声喊:“小王爷,侧妃请您回去。”
“不去不去,回去对母亲说,我跟她,是这辈子也打不到一起去。”项林所说的这个“她”,是自己妻子舞阳郡主。
当初怎么就娶了她?那时候自己要是挺一挺,坚决不娶她的话,安平王还能怎么样?项林苦笑,心中是满满的苦水。
那时候怕的是身败名裂,才会被逼娶了舞阳郡主。过上这些年的夫妻,项林是一肚子苦水,这亲成的,还不如身败名裂,至少喝口水,也是快活的。
妻子是安平王有染过的,这一条上,项林是相信的坚定不移。娶回家来也不是贤淑的,拌起嘴来,是绝对不会占下风。而且无事,就要拌上两句。
数落舞阳郡主缺点的项林,也忘了他对舞阳郡主是从来冷落,从没有客气过。
全仗母亲伍侧妃疼她,一心想让儿子媳妇过好,把他们往一边拉,又两边相劝才勉强过得下来。
今天又吵起来,是舞阳郡主打了项林的通房。成亲这几年,项林很少在家里住。成亲是匆忙的,没有时间放妾,成亲后舞阳郡主也不容他纳妾。
项林不在家里也就罢了,在家里单独住也罢了,在家里要是丫头们陪了,舞阳郡主是毫不客气地要寻事情,无事儿就要打上丫头一顿,还要留上伤痕给项林回来看。
想到这里,小王爷又要想到他的小舅子易宗泽。舞阳郡主远嫁到京里,项林现在也不敢随便动手打她的原因,就是易宗泽在京里打项林时,也是打得狠。
所以今天大吵了一架又不能动手打舞阳郡主的项林,只能出来。易宗泽前天到的京里,舞阳郡主有了撑腰子的人,一大早就把项林通房给打了。
伍侧妃的家人跟着项林走出多远,项林没好气摇手:“回去吧,对母亲说,我明天再回家。”幸好晚上还约了孟夫人,项林成亲后大部分的日子,是这样过来的。
这群夫人们一个比一个眼眶子高,挑尖的那几个,更是眼睛只看天。孟夫人,也不是时时都给项林机会,因为这位小王爷,在霍山王府里不是最得宠的。
雪地皑皑洁白无暇,人心如墨,只看现实。玉人站在雪地里,一肚子乱心思,看上去,好似别样的讽刺。
约了孟夫人是三更后,项林上了马寻思着,哪里呆一会儿去到半夜里才好。还要去给孟夫人买东西,少了拿不出手,多了小王爷没有。
去见夫人们一夜,至少要个二、三百两的首饰才能出手。一个月风流上十次,就要几千两银子,一年下来,倒要数万。
要多去几次,再加上夫人们要的,外面朋友宴请,一年没有七、八万下不来。
项林在王府里月银不多,军中打仗时得到的却丰厚,还有母亲名下田产给了他一部分,一年十万是属于花得起,却有些小心疼。
光吃喝玩乐一年就要数万,办正经事情往哪里去找钱。成亲后,舞阳郡主又由伍侧妃那里卡了他一部分进项,小王爷出来风流,囊中也不太多。
想着晚上会佳人喜欢的项林,又在马上头疼。都说夫人们有倒贴的,自己小白脸儿,就没有遇到过一个。
而此时大雪地里寒冷刺骨,还要去买入幕之宾的礼物。
他带马行上长街,不是很喜欢的往首饰铺子里去。晚上要把孟夫人拿下来,自己无处去时,往她家里多呆一时。
首饰铺子里挑了一副金镶珠子荷花式的扣子,正衬白天见到的孟夫人松江白陵的里衣。袖了这副扣子,项林找了个小茶馆坐到晚上。
风流人物不少,他却一直没有自己的圈子。说来这又怪舞阳郡主,去风流结果把她娶了,弄得京里那几个风流浪荡人,到现在看不上自己。
有好玩的事儿,他们还不肯带上项林,背地里还要贬低他,说怕他再装着勉强地又要娶上一房。
揭开盖子的茶碗里茶水袅袅,项林心里只想骂人。俗话说,鱼有鱼路,虾有虾道,这风流的人,居然也一个圈子。
秦长公子是最会相女人,生得一双桃花眼,听说床上会温存。夫人们,大多喜欢他。秦家又和大部分人交好,秦长公子俨然是这圈子里的头一份儿,只有遇到太子殿下,皇子们和安平王及几位小侯爷是例外。
那几位小侯爷,也和他好,小封大人,也是他们一帮的。
要没有娶舞阳郡主,今天也许还可以同他们去玩一玩,项林知道他们弄了酒菜,去了好玩的地方。
恨来恨去,都在舞阳郡主身上。项林冷笑,她还有脸对母亲哭诉没有孩子,还有脸跑去对霍山王妃也哭诉,差一点儿要对着霍山王去哭,是伍侧妃拦下来。
娘的,这娶的就是一个泼妇!
天黑下来,项林还坐在这里没有动,他懒得去别处,也懒得对不同的女人说不同的殷勤话。外面要会这些夫人们,是男人们外面都会。
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有不少夫人们相好,是大家说话时的一份谈资和得瑟。
“您老晚上要用些什么?”茶馆里的伙计来续茶,对着项林问出来。伙计在心里暗暗摇头,这客人看上去生得不错,衣着打扮也像是有钱人,有什么伤心事,坐在这里近一天,人有些傻乎乎。
懒懒的项林让他提壶续了茶,摇一摇头先不要,后来又改了主意:“有热汤面给我端一碗来。”山珍海味和热汤面,有时候热汤面更实惠。
伙计走开,项林由热汤面想到母亲时时对自己寄于的期望,他痛苦地摇摇头,自己做不到。
母亲伍侧妃希望自己能在霍山王府里掌权,项林小王爷他做不到。
对于父亲,是多看一眼都觉得烦;对于家人,也是多看一眼都觉得烦;对于妻子,更是烦上加烦。
天生下来就不是适合的宅斗人选,又在母亲伍侧妃的羽翼下无忧无虑地长大,项林对于把世子扳倒,把父亲扳倒觉得难上加难。
虽然在他心里,是很想扳的。
有时候山珍海味只是拿来看的,热汤面才是饱肚子的。项林这样想着,用这些话来安慰自己。
雪花打着旋儿在半空中飞舞,雪地里蹄印很快就被雪花盖住。这一行蹄印来到孟夫人门前,叩开门,娇滴滴的孟夫人迎出来,接了项林和他共饮了几杯,就含笑道:“妾去洗浴,小王爷请随丫头们去。”
项林取笑她:“我也一起去。”孟夫人不肯,一定要分开去洗漱。
丫头们领着小王爷前去,香汤沐浴过,送小王爷到房中去。房中昏黑并无灯火,项林好笑:“这里伸手不见五指,这还怎么欢娱?”
说着话,只觉得头是一阵一阵地晕。不想孟夫人家里的酒,酒劲儿不少。
“这是夫人的喜好,小王爷您闻一闻房中馨香,就是夫人过来。”丫头们嘻笑着交待:“夫人是会享受的人,说点上灯就无趣。由香指引,凭香而动,这才叫好呢。”
项林嘻嘻:“这倒是第一次遇到。”
眼睛在黑暗中多少已能视物,这房中也太黑。模模糊糊地仅有框架,是抓着丫头们小手才来到床上。
被几个丫头们扯手送脚的送上床上,项林大乐:“果然这样好玩。”黑暗之中,感官刺激加重,摸来摸去的小手们全是柔又细腻,小王爷先把玩了一回。
床上坐好,项林摸黑先同丫头们调笑:“站好了成一排,让我一个一个地来亲。”嘻嘻哈哈声音中,丫头们退去,一个人影儿慢慢行来。
“夫人,”项林温柔地伸手扯住她,去解她衣服,却摸到滑不留手的肌肤,小王爷大喜,寻到红唇抱着人,把她压在床上。
“孟夫人”含糊地唔了两声,声音中有痛楚,项林还在打趣:“莫非还是黄花?”房中不知道点的什么薰香,而头上酒劲儿又上来。
小王爷觉得自己勇猛无比,只有在经过孟夫人身体时有些阻拦让他停了一停,“孟夫人”含糊又温柔地道:“妾,这几天私处不便,请小王爷温柔些。”
这话听上去有几分熟悉感,又有几分异样感。要是平时,项林肯定发觉不对。今天他喝了为他特制的有酒劲儿的酒,房中又点了催情的香。
第一次会孟夫人的项林还在打趣:“春秋时的夏姬,欢娱后第二日恢复如处子,莫非夫人也会夏姬之术?”
“孟夫人”柔软双臂圈上来,把红唇贴上来,这就无话。
在这正房后的一排下人房中,有一间房里微有烛火,易宗泽睡在床上,孟夫人推门进来,嫣然含笑:“世子爷,请上复王爷,这月老,我当成了。”
孟夫人压根儿就没有进床,她倒是一直呆在房后在听房。
易宗泽在烛下笑得绚丽夺目,见烛光照在孟夫人身上,云鬓垂发,星眸半晕,他有心想动情,又弄不明白孟夫人是不是赵赦的心爱情人。
世子探了探路:“今夜难得相会,良宵又已无多,夫人……”孟夫人正色背过身去,丢下一句话来:“世子爷,我这是为王爷办事,您不想着见王爷,我也要想着见呢。”
房门关上,佳人就此离去。易宗泽也不放在心上,就是自己在心里笑上一笑,说得和真的一样,安平王是不是拿你放在心坎儿,就不知道了。
今天夜里,易世子留在这里,是为监督自己姐姐和项林圆房。抓时间欢娱,不是最主要的。
他几乎一夜没有睡,听着那房中动静。
天微明时,孟夫人来请易宗泽:“郡主有请。”随丫头过来,院子里寂静无人,琼树瑶花尽吐香氛。
项林来时并没有带人出来,易宗泽没有被别人发现的来到孟夫人房外。
舞阳郡主摸黑尽量地整理衣衫,出来后还是觉得难以见人。身上,尽是一股子欢娱后的味儿。
“我去洗了吧?”舞阳郡主对着兄弟难为情地道。处子之血,还在身上。易宗泽摇头笑:“先不要洗。”
回身对孟夫人的丫头道:“有劳喊我的小厮起来,让他去办我昨天交待的事情。”
舞阳郡主羞得不能抬头,易宗泽安慰道:“这是好事儿,姐姐有了孩子傍身,以后管他哪里去。”
看过元帕,让舞阳郡主收好。孟夫人的丫头也知趣,一个圆脸儿丫头笑道:“昨天那酒劲儿足,不过也有喝过醒得早的人,房中再点一支安息香如何。”
易宗泽笑容满面没有说话,见她生得丰润,取过自己手上戒指给她:“卿卿,夜里可以相会否?”
圆脸儿丫头红晕上面,好似小兔子一样逃避而去,走得两、三步,又回眸一笑:“我叫圆儿,世子爷您再来,可别把我忘了。”
还有三、两个丫头一起陪着来,大家一起撇嘴:“这丫头狐媚子。”
易宗泽的小厮打马急奔,溅雪飞鞭来到霍山王府门上,这时候天已大亮。他是随着易宗泽来过的人,寻到角门上找人:“易世子派我来见伍侧妃。”
守门的妈妈道:“这么早,有什么事儿。”接过小小银包,把他带到二门外候着。项林一夜没有回来,舞阳郡主是昨天下午为易宗泽接走,说是一聚。
小夫妻都一夜没有回来,大早上又来传话,伍侧妃是急急出来,担心昨天晚上舞阳郡主又要说项林不好,而易世子又要寻项林打架。
这一对姐夫和小舅子打起来,是一个不让一个,各自都有损伤的打法。
出来二门,小厮迎上来行礼:“世子爷多多拜上侧妃娘娘,有一件紧急的事儿不好说,请侧妃娘娘随我去,”再小声道:“去晚了,就有祸事。”
伍侧妃吓了一跳,束手想了一想道:“你等着我,就来。”回房中点齐自己亲信的家人,到上路时,身后至少跟了十几个。
小厮心中暗暗好笑,世子爷要的,就是人越多越好。他在前面带路,回到孟夫人这里。
易宗泽着一件灰色大麾,迎门而立,拱手对伍侧妃道:“恭喜侧妃,贺喜侧妃,昨夜家姐和姐夫,得以圆房矣。”
伍侧妃一下子明白过来,她满面笑容:“快带我去,这是好事儿。”这话说得响亮,在她身后的家人们也全听到。
霜冻如水晶的小宅中,易宗泽前行,伍侧妃在后。孟夫人出迎在廊下,也是贺喜并且讨情,她不无娇俏:“我这个月老,以后是要讨杯酒吃的。”
伍侧妃初时是惊愕,行过院中香冷梅斜就明白过来,儿子媳妇能生孩子,也是件好事儿。这个时候的满面笑容,就是真心的多些。
虽然真心的多,伍侧妃也急着要见儿子,生怕这些人办起事来,是媳妇霸王硬上弓,把儿子不知道怎么了。
满面通红又有得色的舞阳郡主在房里,迎着伍侧妃跪下,双手呈上血红印迹的元帕,羞怯怯地道:“母亲,”
只说了这两个字,就垂着头有了泪水再也说不下去。
伍侧妃从来能把握场合,含笑安慰她:“好孩子。”再问出来:“林儿在哪里?”
这房中丫头们不少,这应该是易世子的主意,就是自己不认,以后赖也赖不掉。
房中项林高卧,易宗泽陪着进来,舞阳郡主羞羞答答跟在其后。孟夫人好笑,留在外面。林小王爷身上还有舞阳郡主的处子之血,刚才已经看得清楚。
昨夜那老酒,是几种烈酒所调。约项林三更后才来,是想着他不管晚上吃了什么,到这个时候,肚子里总会消化得干干净净,再用烈酒,劲头儿厉害。要是他一直在用酒,再用上这酒,那就更加的厉害。
原本,是为对付家里新买来的丫头。这酒要是用上,人痴懒缠绵,四肢无力。
怕项林喝多了反而不举,给他只喝了几杯,又点了重金买来的催情香。这一笔帐,刚才已经报给易宗泽听。
精致的床帐里,项林还在熟睡。为了让伍侧妃看得清楚,他身上光溜溜的没有一丝线,有血迹在身上,还可以看得清楚。
“母亲,请母亲为我作主。”舞阳郡主重新跪下来,伍侧妃亲手为儿子盖好绫被,心中也有不高兴。
你丈夫不同你圆房,就出这种下作的主意。
同他们出来,伍侧妃心中有了计较,她满面春风先谢孟夫人:“有劳你。”再谢易宗泽:“他们两个人不好,我一直忧心,这是世子的好主意吧。”
易宗泽当然不把赵赦说出来,只是含笑应下:“姐姐和姐夫不圆房,我想着,侧妃娘娘应该忧心忡忡才是。”
侧妃娘娘噎了一下,陪笑:“那是当然。”这个易世子,手段这么厉害,应该是有人相帮才是。伍侧妃心里,难免要闪过安平王的影子。
看外面雪地真干净,当然是揪不过来安平王在哪里。
“侧妃娘娘,有一件事情还要请您作主。”易宗泽请伍侧妃来,决定不是只让她作证这么简单。易世子笑容殷殷:“咱们在这里等姐夫醒来,只能算是我姐姐是他的人。想要孩子,这一次未必就有。”
这位世子是狠上加狠,孟夫人抿着嘴儿低头笑,下次再用我的地方,得多收银子。用地方也罢了,还要用本夫人的名头。
不用再多说,伍侧妃也明白过来,她已经无可奈何,儿子被算计成亲,又被算计圆房。这主意,是哪一个出的!
安平王这才初进京没几天,这事情就出来!
她心思转得飞快,带笑暗示易宗泽:“要是生下男孩子来,可是我的盼头。当然孩子生得强壮,还要舅舅多关怀才成。”
易宗泽更明白,他也笑着暗示:“如果是男孩子,是您的盼头,也是姐姐的盼头。”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一笑,伍侧妃取下自己头上戴的一枚簪子,喊过来舞阳郡主:“我的儿,贺你圆房吧。”
孟夫人则是唤人:“取我的贺礼来。”送上表礼四端来贺。
伍侧妃笑吟吟对孟夫人:“谢夫人的东西,我一会儿回去让人送来。”这就起身,对房中众人笑吟吟:“你们辛苦。”
易宗泽吩咐舞阳郡主:“姐姐可随着回去休息。”把这一对婆媳送出门,易宗泽再进来请孟夫人,取出金珠一袋呈上,施礼重重拜谢:“有劳夫人操劳,以后,还要麻烦才是。”
孟夫人命丫头接过金珠,见不小的一袋,至少有几千两银子,忙还礼:“世子说哪里话来,有用到我处,只管开口。”
易宗泽也离去,孟夫人去数银子。
丫头们来问:“小王爷身上还有血,趁他没有醒,可以擦去。”孟夫人挑起眉头想上一想,突然笑得促狭:“留着,这好事儿我也干了,以后郡主有了孩子,他要是不认帐,让他自己好好回想去。”
特制的烈酒,深夜的没有烛火,项林没有和孟夫人相好过,对她身体不熟悉,又没有和舞阳郡主同过房,对她身体也不熟悉。
再加上色心催动,舞阳郡主含糊的娇音不多,平时舞阳郡主和项林说话,他们就提高八度吵架去了。
这几下里,促成了这件事情。
小王爷一觉睡到中午才醒,睁开眼睛一个人回味:“好滋味儿。”丫头们听到说话声,进来请他去洗浴。
按孟夫人吩咐,对着他身上的血迹笑:“夫人在休息,有话对小王爷说,昨夜颠猛,让人不堪,下次,请温存些。”
这样的话对于男人来说,是他最风光最得瑟的话。项林走上两步,对着自己身上血迹看看,嘻笑几声,觉得自己很是大丈夫。
孟夫人推说身子不便要休息不见,项林寻到房外安慰几句不见回音,丫头悄笑推他:“快去吧,下次再来。昨天那么狠,夫人还在难为情呢。”
小王爷得意而去,在马上回想着美人儿细腰身,柔面庞。再想让她如此不堪经受的,或许自己是第一人。
回到家里见过母亲,伍侧妃严命家人们不许说。三年、两年或许有人不防备说出来,这眼前数月还是可以记得住不容人说。
不知情的小王爷又去安慰过自己挨打的通房,磨磨蹭蹭地没有好脸色进来见舞阳郡主。舞阳郡主睡在床上,见项林进来第一句话就是斥责:“母亲起来了,你倒不去侍候?”
“我病了,难道母亲没有对你说,你要寻事情,外面去吧。”舞阳郡主是处子之身,昨天夜里被他折腾得不清,是真的不舒服。
项林无事寻事骂过这一句,人站在房门口离舞阳郡主八丈远,极其随意随便地道:“你弟弟进京几天,总要请他一请吧。”
“随你去!”舞阳郡主给他一句,翻着酸痛的身子往里睡过去。
项林也不愿意多看她,出去找自己的家人去请易宗泽,再不愿意见的人,中午酒楼上一顿饭,还是能将就的。
去的人回来回话:“舅老爷不在下处,说是在安平王府里会客。”项林一听就恼火,要不是安平王,自己还不会和易宗泽成亲戚。他恼怒地挥挥手:“再到王府里去请他,让安平王好好看看,我对他多么有礼。”
把家人打发再去,项林在廊下转了几转得到回话后,换过衣服出来。
安平王府的书房里,易宗泽是拜谢再拜谢:“没有王爷的成全,家姐哪里能有今天,侥幸生得麟儿,还要全仗王爷成全。”
避到里间的赵小毛眯眯笑,这主意是赵小毛出的。要是换了赵赦,才懒得做得这样细致,又以后能久远,直到舞阳郡主能生下孩子。
水可以载舟,夫人们也是有用的。
赵赦不说是小毛的主意,小毛现在养胎,少动心思少见人比较好。他随意地要着人情:“你我相好,这是理当的。”
安平王和白石王世子在书房里谈得欢畅,赵小毛在屏风后面偷听得欢畅……
雪花犹狂卷,商少阳在驿站里对镜照着。前天挨打,今天是第三天。面上没有伤痛,就是腰间腿上手臂酸麻处,还在酸痛。
打自己的人,全是会打的人。要害处全无伤痕,就是吃亏不小。他恨恨丢下铜镜,这个人,要找回来。
小舞在旁边垂泪,嘤嘤道:“对你说过,你总不听。少阳,”她抬起有泪的娇面,泣道:“去寻王爷认个错吧。”
这么些年过来,小舞的心是吓了又吓。说错一句话,也有人指责她,就是不说错话,平白无事也有人指责她。
当初自由年青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不堪任何风雨。再加上商少阳为安抚别人,有时候也百般的约束她,小舞早就觉得身心疲惫,走上一步都是带着层层重负。
她不敢哭得大声,怕让人听到,压抑着的轻泣声止也止不住:“去吧,有什么得罪处也可以说开来。去对王爷说,把王妃接回来就是。”
商少阳的狂怒一下子没有压住,咆哮道:“我接了她不回来。”这怒声没有吓住小舞,她怔忡的抬起头,轻声地道:“换了是别人,也不敢回来。她要是回来了,你会要她的命。”
这轻柔的语声出自自己的枕边人,商少阳一下子泄了气:“算了吧,我现在就是不要她的命,她也不敢回来。”
杀手也去过,恳请也去过,展王妃不为所动,展家的人又上上下下一条心,他们又在白石王的封地上。
商少阳数次重金请下大盗,想偷回自己的儿子,结果一面也没有见到。
外面有说话声:“哎哟,王爷可在房里?”是官媒婆的声音。商少阳面色一下子怒不可遏:“这老货,她还敢来见我!”
那天随她去到孟夫人那里,挨了一顿打,自己醒过来,就在驿站里。身边是哭泣的小舞,和关心的护卫。
这个老货,这两天一直没有影子,商少阳养了两天伤在生气,觉得敢这样大模大样弄自己的事情,官媒婆也是受赵赦所嘱,去找她,也是白找。
“让她进来,”商少阳对着房门外断喝一声,把官媒婆吓了一跳。她扭着胖身子带着一脸脂粉进来,觑觑商少阳的面色,小心道:“王爷您也知道了?”
商少阳心里知道这不过是个办事跑腿的下人,和她生气是白生气。可是面庞是止不住的扭曲起来,狰狞地道:“我当然知道!”
这一群混蛋做的好事,挨了一顿狠打,还能不知道!
官媒婆松了一口气,又安慰道:“王爷您不用生气,展家虽然势大,虽然姑娘们要进宫,您也不必担心……”
听得一头雾水的商少阳道:“什么!”展家也出来了。他心中异样,急急止住道:“你说清楚些。”
官媒婆停下来,露出一个原来你不知道的笑容,半装着糊涂地道:“展家,不是您王妃的娘家吗?”
商少阳顺着这话往下问:“是啊,他们也进京了?”商少阳心中陡然难过起来,难过后又狐疑,这老货说话能不能信?
“听说进京了。”官媒婆带着不想说,很溥衍地来上一句,再飞快转过话题道:“我是来回话的,王爷您呀,千万别往心里去,他们家听到一些传言,如今这京里传言是满天飞,话又说回来,哪一天不是满天飞呢。这几家子全不答应,王爷您不要担心,你寻个门第儿小些的,我可以为您再寻寻去。”
再不生气的人,也能被这些话弄得勃然大怒,商少阳重重一拍椅子扶手:“老货,如实说来!”官媒婆只往后退一步,面上精明的浮现出惊愕来:“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面庞对峙过,商少阳压下火气,对小舞道:“取银子赏她。”这样的人,不给钱是不会说明白的。
接过银子,官媒婆笑口常开,竹筒里开始倒豆子,倒得干干净净:“这两天把我腿跑断,您猜怎么着,您那王妃的娘家进家了,人家要往宫里送人,还有两个,要送到太子府上。说是展家的老族长亲自到了,到了礼部里,把您的坏话说了一大通。说您,”
官媒婆说到这里又停下来,眼睛眨巴眨巴的。商少阳面色阴沉得可以滴水,阴森森道:“说。”
“说哪一家姑娘嫁给您是倒了八辈子霉,说您当初为了登上王位,去展家求了好几次才娶到手,说成亲后您的王妃是贤德扶助,没有一点儿失礼处。说没有想到您娶妻,是为了掩饰您宠爱舞姬,说展王妃成亲后一直隐忍,差一点儿把命忍没了,说她是逃回娘家的,后来您还派了不少杀手去……”
小舞听得惊心,这些全是实话,这表示展家的人,是进了京。
商少阳隐隐觉得眼前一层黑幕升起,他气得几乎要晕过去,无力的对着官媒婆那张嘴看着,茫然地道:“就没有一家子不信的?”
官媒婆叹气:“我也想挣您的钱,为您又跑了两家尽力的游说,结果人家只花了半天就打听出来,说您到京里来求亲,身边还带着人,说您没有求亲的诚意。”她死不肯把说媒钱吐出来,和商少阳商议:“寻个门第儿低的,有诗礼名声却破落的人家,姑娘们也是三贞九烈的贤德,多许银子就能成。”
商少阳连挣扎的心都没有了,他有气无力:“就依你,反正在京里,我一定要成亲事。”再想到自己吃的大亏,他怒目陡然直视,又把官媒婆吓了一跳。
“您这是怎么了?”官媒婆心想,这个人不是有什么病吧。
小舞在一旁使眼色,熟知商少阳的她,是不想让商少阳再生枝节。商少阳忍忍气,装出若无其事盯着官媒婆问:“昨天早上,我是怎么回来的?”
官媒婆笑嘻嘻:“原来是这事儿,我倒忘了贺喜王爷,王爷您怎么回来的,这个我哪儿知道,我一早有事,自己走了。”
对着小舞瞅一眼,又觉得王爷能当着她的面说风流,这不应该是个嫉妒人,或者说王爷也不拿她当回事情。
“王爷是温柔乡里醉糊涂了,怎么回来得都不记得?”官媒婆笑呵呵,又要讨赏钱:“我这个线牵得好吧,那是个妙人儿,又有手段又有姿色,上能到宫里,下能到……”
商少阳心烦意乱:“好了好了,你去忙你的。”
见这老货面色,她是个不知情的。
没有讨到赏钱的官媒婆出来,还是不乐意的。王爷在房中更是烦闷,他花了近上千的银子,结果挨了一顿打。
正在苦思这些事情如何解开,小舞走上前,用自己双手握住商少阳的双手,低声恳求:“去安平王府里再说一说吧。”
商少阳勉强一笑,又想起来刚才的话,不把小舞带在身边,担心她被人暗杀。自己能暗杀别人,别人也能暗杀小舞。
把小舞带在身边,却成了亲事的阻碍。
他闷闷听从小舞的话出来,被风雪一吹,有无限愤懑。去,找赵赦问问,再找孟夫人对质,男人风流,先到者先得,凭什么,他让人打自己一顿!
来到王府中,这一次赵安请他书房里候着。坐着和官员们说话,见一个幕僚走过来,小声道:“列位,王爷这两天不喜欢,一会儿回话要小心着。”
“为什么不喜欢?”商少阳也跟进去打听。京里的幕僚带着和他不熟悉的表情,笑一笑只含糊道:“为着女人吧。”不再提起。
商少阳心中火烧火燎,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原因。出来寻到赵安,还要再给钱。赵安推了又推才收了,小声告诉他:“大前天晚上去会夫人,被一个不认识的人抢了先,王爷让人打了他一顿,没有看他是谁,一气回来,一直到今天还在生气。”
男人为争风而生气,是正常又正常的。
商少阳心中轰然一声,急急追问:“他不知道是谁,没有看到?”赵安小声道:“王爷不喜欢,让人打一顿就丢出去,连着衣服全丢了,您见到王爷,可别说是我说的。”
商王又糊涂了,他来理论的心,好似有一盆凉水当头泼下来,这就全熄灭。
转而又庆幸,还好,这不算和赵赦直接又撕破一回。他在心里只恨恨骂孟夫人,贱人,全是她害的!
进来见赵赦,见到面无表情的安平王,商少阳莫明的有些心慌。要是让他知道和他争风的是自己,他会说什么?
“对不住,你前次来,我都有事情没有见你。”赵赦虽然没有表情,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
来理论的商少阳心里又舒服些,突然泪水上涌,扑通一下子跪倒,哽咽道:“小弟,特来赔礼。”
赵赦讶然:“这是为何,你快起来。”双手扶起,面上有了微笑:“有话好说。”
商少阳心中又是羞辱,又是难堪,又有莫明的一丝痛恨。他来时,是铮铮傲骨,觉得自己还有骨气和赵赦相抗衡。进来听说赵赦打人时不知道对方是谁,又心中自愧。
自己的处处不得意,和安平王的处处得意,让商王不由自主赔了礼,浑身上下的羞耻感左右着商少阳心中百般纠结,百般的艰难,他羞愧地张开口:“不是小弟不接展氏,接了数回,是接不回来。”
“哦,原来是这样,”赵赦装出才知道的神色,又微微一笑:
“我也一直想和你谈谈,在军中的时候,你也知道不方便,到了京里初回来,我事情不少,一直想约你,只是不得闲。其实我闲下来也为你想过,这是你的家事,我想了又想,不便出面。”
安平王推托之意太浓,商少阳定定心,无比恳切地道:“少年时孟浪,是以前的事情。王妃和我生分,修好较难。我心里,也是时时在痛心疾首。”
商王百般陈情,说自己接不回妻儿,是痛心疾首,夜不能眠,中夜推枕,时时落泪。安平王诚恳解释:“男人喜欢几个女子,这是常有的事情。你这亲事虽然是我所指,以后夫妻如何,我担不了一辈子。”
他再叹气,又有怒色:“说起来,我最近吃了一次亏,就在女人身上。我劝你,对女人放一放手的好。这些没身份的贱人,全不是好东西。”赵赦说着骂起来:“我数年一直不曾亏待的一个贱人,竟然敢背着我和别人私会,真是岂有此理!”
商少阳心中惊吓,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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