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叶摇曳有一枝探进书房窗棂中,赵赦有力而清晰的说出“缓一缓”的要求,易宗泽瞠目结舌外,脑子里一团乱麻。这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有几丝日头斜照在易宗泽面上,把他眼角处微细的变化映得清清楚楚。拖延必有变?易宗泽问自己可不可能?
王爷是个男人,胞姐是个美女;王爷是自己的联盟,虽然他强已弱,处于商王、江阳王和霍丘王中的安平王,也需要盟友……
易世子纷乱的眼光再看赵赦,不能说他面容上有多决然,不能说他面容上有多果断,他的面容上至少说明了一句话,那就是此事眼前不能成!
别无选择的易宗泽没有词儿说,只能先告辞出来。行过大门时,他心中难受。这难受逼迫他,已经无数个主意一个接一个地出来。
威远侯,理当去拜见,本来易宗泽也打算去见威远侯。刘备娶孙尚香是如何娶的,全仗着诸葛亮的锦囊妙计第一计。
先来到书房中见赵赦的易宗泽,遇到没有想到的当头一棒后,他心中没有算计,不知道见威远侯说什么好,又不愿意浪费见到威远侯的一次机会,所以出来推说去见舞阳郡主。
想三国中的刘皇叔,到了地方以后,四处散播刘皇叔应约来娶吴侯之女,这是其一;第二,是请乔国老作媒。谢绝赵赦中午摆酒的易宗泽把这一计想了又想,眸子中浮上破釜沉舟的坚决。
古人之计,今人也可以用得很漂亮。
长街上人流热闹,繁华异常。白石郡王处也有这样热闹的城市,却没有护卫城市的力量。易宗泽每一次来都会对比西北和蜀地的相差之处,而且发现每一次来,西北都像是有些许改变。
他黯然神伤,失望从他天生桃花眼中流露出,好似美人儿惜春早去,又似娇花儿夭折已伤。
英雄成就心中事,是一步一步做起。这一步一步,钉子也不会少碰。此时易世子,就是这样近似怀才不遇的心情。
他怀的,是胞姐空有美貌,怎奈王爷似无情流水,怎忍说出“缓一缓”这三个字。青春逝去,是再也追悔不来。
在易宗泽心中,全是为赵赦的惋惜,全是觉得自己胞姐已经是赵赦,而赵赦还要耽误的惋惜。好花当折堪须折,还要等到几时?
急于立业的易世子,可是等不起。
西街有一条背静街道上,有赵赦的一处宅子。普普通通的两扇木门,从外面看不出来里面住着的,是白石王处来待嫁王爷的舞阳郡主。
绿柳从门内拂扫而出好似迎客,来到柳树下的易宗泽对着这安静的小街苦笑。他去年送舞阳郡主住到这里时,还觉得幽静无人知道,可以遮盖三分。
如今恨不能告诉一些人,自己送胞姐候了王爷近一年。
随从上前正要敲门,见木门“咿呀”自开。门内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前面的一个作妇人打扮,极年青,桃腮秀眉,是易宗泽认识的人。
她愕然一下,就大大方方的马前行礼:“原来是世子。”易宗泽见到她眼前一亮,有几分急切地跳下马,还了半礼客套的道:“赵意家的,是王妃又派你来送东西?”
红笺微笑,并不明确回答是王爷所为,还是王妃所为。她只是道:“中秋将近,节下的东西我自己送来才放心。”
“多谢王妃想着,”易宗泽路上思索过,也觉得王妃有些疑点。他找着话和红笺多攀谈几句,并且一定要扯到真姐儿身上去。易世子殷勤道:“过年家姐也没有去给王妃请安,端午节王妃又在军中,听说回来后家姐要去请安,也没有答应。赵意嫂嫂,这一年里你是常来常往的人,家姐有做的不对之处,你要赐教才好。”
聪明灵窍的红笺当然听得懂易宗泽的话意,她故意先“嗐”了一声,才道:“世子你想哪里去了,郡主在这里住,我们只怕服侍得不好,哪里会做得不到之处。”
“那嫂嫂帮个忙,这中秋将到,请嫂嫂引见引见,明天我和家姐一起去给王妃请安如何?”易宗泽手在袖子里一摸,就是一个银包儿送上来,涎着脸道:“些许意思,嫂嫂勿嫌菲薄。”
红笺是急急的后退一步,双手摆着道:“这使不得,世子请收起来,再听我说话。”易宗泽手里扣着银包儿,陪着笑做洗耳恭听状:“嫂嫂请说。”
易宗泽认识红笺,是世子满月时他来送礼。宅内见过真姐儿,当时引他进出内宅的,就是红笺。
好似左俊杰对着赵星也要来个小巴结,易宗泽这求人的人,对赵赦身边的人是处处留意。他有议亲的心思,对真姐儿身边人也特别留心。
赵吉和赵祥都去了军中,跟随赵赦日久,早就有五品官职在身上。赵如赵意也是五品官职在身上,这两个人,在王府里当了管事,和红笺、绿管一样,依然侍候的是沈王妃。
白石世子易宗泽来的路上想了许多,疑心既然在真姐儿身上,见到红笺,当然是不肯放。他对着红笺甚至轻施一礼:“请赐教。”
红笺笑着避开,还过礼才道:“世子是见过我家王妃的人,我家王妃自小养在王爷身边,深闺长大怕见生人。这又有了身孕,”红笺做出极其神秘的表情来,嗓音也小上一份,低声道:“避生人呢。”
易宗泽无话可说,有身子的人避属相不和的人,避没有见过的生人,是家家都有的规矩。由红笺这样又一说,易宗泽对见过几面的娇娇王妃更是猜疑。
他脑子一转又是一个主意:“就是避生人也无妨,姐姐肯引见,我带家姐去王妃房外行礼也是一样。”
天底下的小三大多都有一个惯性,就是巴不得的要出现在正妻面前。让正妻知道,是她们引以为荣的事情。
世子有来言,红笺有去语,她侃侃笑着道:“不怕世子恼,您是在难为我。自从王妃有孕,前天我家里那个才去寺庙里安排过祈福法事回来。
那庙里当家的和尚说,一应生人,皆不能见。郡主有这样的敬心,我当然要转呈王妃。只是家里姨娘们都不要她们天天去王妃面前,何况是没有见过面的郡主?
王妃有孕,是天大的事情。要是出了一星半点儿闪失,您担得起,我可担不起。”
虽然是拒绝着不怕人恼的话,红笺也半吐半露告诉易宗泽,郡主要去请安,份量儿还差着些。
咀嚼着这话的易宗泽,越思量越觉得有深意。他带着心事笑了一笑:“多谢嫂嫂指点。”红笺又是一声笑:“我哪里指点你什么,这天中午还是热,我回去交差,世子请进去的好。”
在红笺后面送她的人,是舞阳郡主随身带来的侍候人。别过红笺后奉着易宗泽进门,红笺走到街口,来寻赶着马车停在这里等候的赵意回府。
赵意要买节下的几样小东西,他把马车赶到这里让红笺自去,自己先去铺子里看东西。
院内不大,花木扶疏在栏杆下。红色小小曲廊上,挂着四、五只宛啭的灵巧鸟儿。廊上廊下都有丫头妈妈在,有的做针线,有的在说话。
舞阳郡主正在逗着一只雀儿玩,见兄弟过来,丢下手中鸟食嫣然:“兄弟,你几时到的?”再喊小丫头:“打热水,让厨房上快做午饭。”对着易宗泽歉意一笑:“我昨儿睡得晚起得晚,早饭才用过,让厨房上人现给你做午饭。”
“给我打热水,我要先洗洗。”跑了一身汗来到这里的易宗泽,去见赵赦前已经只换了外衣。在赵赦书房中被闷棒打得不轻又多了一身冷汗加急汗,又日头下行来,再也受不了自己身上的汗味儿。
他漫步上来,没有把刚才挨闷棍的心思表露。姐姐们都是柔弱女子,易宗泽和赵赦一样,也没有和女人说正经事的心思。易世子的面上,笑容亲切有如来做一回探望。
丫头们打起竹帘让他们进去,舞阳郡主兴高采烈,指着桌子上红笺刚送来的东西给易宗泽看:“王爷才送来的呢,你来了正好,中秋节街上有好玩的,我今年一定要去看。”
“不行!”易宗泽一口回绝,这回绝声带出来心中不忿。舞阳郡主吓了一跳,姐弟连心的她听出来后,忙关心道:“有什么心事?”
易宗泽重又摆出笑容满面:“我来看姐姐,只有高兴的,你不必乱猜。”一旁桌子上,是王府里新让人送来的节下衣服、尺头和首饰。舞阳郡主怎么想,也不会猜到王爷头上去。她花容上颦眉:“是丽夫人又给你出难题,要么就是华夫人?”
她眸子紧又紧追问道:“是也不是?”
自从母亲不在,父亲的这些宠妃们,没有一天不想着上位。足够年长的易宗泽兄妹三人,是一直在防着她们。这些仇怨,不是一天结下来。
“姐姐又多想了,丽夫人我何惧她?华夫人年纪已长,她膝下九妹和七弟以后指望我多呢。上次九妹和姐姐争亲事,我狠狠开导过她,这一时她不敢再撒泼。”提起父亲的女人们,易宗泽懒洋洋,这些人何足惧哉。
舞阳郡主见他面色不像是作假,这才放下心来。虽然还有狐疑:“她们一人出一件小事情,你就足够烦劳。”不过也对兄弟有信心:“我来以前父亲私下里也对我说过,诸兄弟中,只有你最得他之力。”
“哼哼,”易宗泽哼得不阴不阳,眼睛里见到舞阳郡主头上带了一枝点翠宝石玉凤钗,笑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舞阳郡主面颊上有一抹羞色,取下凤钗给易宗泽看,羞涩道:“王爷赏下的端午节赏赐。过年时也有,我听说王爷在军中,不想年节下使用的东西,还是一般的送来。”
易宗对欣然点头,这说明王爷心中,已经有了姐姐的位置。接过凤钗在手,再想想赵赦书房中道的艰难,易宗泽多少原谅了赵赦,这事情唉,也只能再缓上一缓了。
男方暂时不愿意娶,女方不缓上一缓,就只有另嫁别人了。
见凤钗上宝石虽然不太大,却也说得过去。且式样是新款,这应该是王府里新打首饰时有舞阳郡主一份。易宗泽手指捏着凤钗,面色是阴晴不定。
姐姐已经年纪不小,再缓上一缓,要缓到几时?易宗泽眸子又有黯然,又看在舞阳郡主眼中。
“兄弟,有心事可以说出。”舞阳郡主再一次说话,易宗泽只觉得心中如波如浪烦恼层生,不愿意再隐瞒的易世子对房中侍候的人看看。
这房中呆着的,全是随着舞阳郡主来的人。王府里来的人从来有眼色,没有使唤不会停留在房中。
对着自己的人,易宗泽毫不客气地让她们退出,把王爷如何说对舞阳郡主说一遍。他是个谨慎人,当然不会把对赵赦的猜疑如实说出,只当是倾吐烦恼地道:“王爷也难呐,京中说他居功自傲的话也不少,姐姐你看,只怕你又要等上一时。”
“这个也罢了,横竖也是他的人。你只看看外面王爷派来多少服侍人,而且按月使用从来不少。”舞阳郡主摇头笑:“我不明白你们男人外面的事情,不过依我看,王爷这为娶女人为难的心思倒和你一样,父亲为你说亲事,你不也总是推三阻四。”
易宗泽一笑,他要娶的,是一个合自己心意的人。父亲许的,是当地的夷女,要么就是权臣们的闺秀。
如果是打联姻的主意,易宗泽想一想,商王的女儿,霍丘王的女儿,倒是不错。不过商王也好,霍丘王也好,都认为白石王处是夷人当家。再说历代白石王生下女孩子要嫁给当地夷人,是商王和霍丘王不齿的事情。
长平郡主嫁给格木顿,霍丘王只到现在还认为是件耻辱。那时候他许亲给格木顿,不过是想嫁一个不爱的女儿过去。心爱的长平去了以后,霍丘王对伍侧妃宠爱渐衰,也有怕见到她的意思,后来又有了江阳郡主,更是不愿意看到伍侧妃。
一个女儿嫁错了人,给霍丘王心中引来无限歉疚,对于易宗泽以前有过的一次暗示,霍丘王是不予理会。
易宗泽不是常常见到霍丘王,他难得的暗示一回没有回应,再也不敢提出来第二回。这不像对赵赦,大家觉得多少有些相知,硬着给硬着不退亲,也可以说得出口中。
易宗泽笑,舞阳郡主也笑。她再接下去道:“我等着,我心里多少有些佩服王爷,他对待我进府这样谨慎,那么对待别人进府,肯定也是谨慎的。再说由这件事上我更恨父亲,他收一位夫人好似园子里掐朵花。”
也是知书知礼养大的舞阳郡主只有一个烦恼:“从我来到这里,只在这院子里逛。王爷派来的丫头妈妈们都是好的,时常在热闹时套车要我出去散心。兄弟,你屡屡来信不让我出门一步,可知道我心中有多闷。”
在家里没有这么拘束过的舞阳郡主,只为这一条烦恼。算算来了一年左右,春花何等烂漫,夏荷如何清香,竟然是一次也没有出去玩过,舞阳郡主和易宗泽商议:“中秋节有庙会,我早早和她们说过,外面酒楼上包下单间,我坐在上面放下竹帘子玩一回可好?”
易宗泽的面庞一下子阴沉下来,断然道:“不行!”他极其认真极其严厉地道:“一步也不行!”舞阳郡主有些焦躁,换一换坐姿也有恼怒:“你让我嫁,我就嫁,你让我等,我也等,可我坐井观天地等着,会发疯的。”
“你想回去嫁给那些粗野的夷人?”易宗泽一针见血的反驳过,舞阳郡主愣了一下,想到长姐云阳国色天香,嫁给拓跋昊后,不仅挨打而且受气。她只要想到就觉得身上发冷,赶快道:“我不嫁!”
易宗泽语气放缓,安慰道:“那你就等等,这亲事,我必给你做成!王爷是个英俊的人,而且很会疼女人。你知道王妃头上什么首饰,知道王妃是何等的尊贵,姐姐,只要你以后有了孩子,王爷待你也这般疼爱,我对得起西去的母亲。”
被这样一说,舞阳郡主也有希冀。闷了一年的她戚戚然道:“你说的是王妃,我呢,可不是王妃。你们都说王爷生得好,我可一面也没有见过。”
“我还会骗你,包你是个英俊人,以后成亲过,包你满意到心眼儿里。”易宗泽微笑说过,见舞阳郡主不无娇羞,又郑重交待道:“我不知会你,不许你出门一步!”
舞阳郡主答应下来,待易宗泽去沐浴用午饭,她对着绿窗外一对相思鸟儿轻叹:“闺中女儿也知愁,终日等待几时休?”
心眼儿里想着王爷的,还不止舞阳郡主一个人。左俊杰的家门外,走来一个扭扭捏捏的丫头。生得算清秀,只是面颊上粉多一丝,粉嘟嘟的白;唇上红染多了一些,是沁人心的那种血红。
敲开左将军的门候了一会儿,有人带她进去。左俊杰昨天回去的晚,今天休息的他,倒头一觉睡到现在,敞衣坐在房中就见客的左将军只是笑:“小翠儿,是你想我了,是你家姑娘想赵公子了?”
“姑娘说多多拜上左老爷,又说左老爷经年不在,昨天回来竟然不说,还是今早龟奴买菜遇到左老爷家的厨子,才知道左老爷在家。姑娘说,左老爷是稀客,赵公子居然也成了稀客。这事情,让姑娘茶也不思饭也不想,心坎儿里只是怪左老爷无情呢。”
屏风后面左俊杰的夫人听不下去,转回房去对着自己的一个丫头骂:“这迎春楼的小娇羞,真是一个小淫妇。老爷昨天才回来,她就找来,这消息,比探子还灵光。”
丫头只是陪笑,事涉到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左俊杰,丫头不敢多话。心想开着院子做生意的女人,可不就是淫妇。
前面左俊杰正在哈哈笑:“赵公子是什么人?开窑子的还管客人出身?这不是你问的。娘的,这小娇羞最近,就没有接别人?”
“左老爷去年丢下一千两银子,说是包上三个月,可是您看这菜价儿天天涨,一千两银子哪里能过得上三个月?我们姑娘一直没接客,为的就是赵公子再去。不想您没了影儿,这赵公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敢是没有左老爷指路,赵公子他不会走路不成?”
丫头伶牙俐齿地正在说,左俊杰脸一沉,斥道:“没廉耻的贱人,乱比划!”丫头噎了一下,并没有太害怕。院子里发脾气的客人太多,丫头也见得不少。她又笑得娇媚,伸手往自己嘴上打了一下道:“左老爷您别生气,这不是我们姑娘日日想夜夜想……。”
“行了,别扯你娘的没个完,”左俊杰不耐烦再听下去,一个院子里的丫头,老子肯见已经不错。他不是个惯板脸的人,院子里的丫头又是可以随便调笑的人,打着哈哈道:“我见你,是不想多跑路,小娇羞是去年的事情,今年应该人老珠黄。去问你们家老鸨,有清倌人我就去,没有清倌人别他娘的来找我。”
丫头在心里撇嘴,知道今天左将军下头不烦恼,要是他下头烦恼时,就不会这样对自己说话。她心里诽谤,面上恭敬地道:“将军不要见怪,实对您说,我家姑娘自从接了赵公子,是一心为他守着呢。将军要清倌人,今年也有。不过请念在我家姑娘守着的心……。”
“滚你娘的蛋,”左俊杰听得要笑:“也不照照镜子就说这样话!为赵公子守着,他娘的是金子做的不成!滚,赵公子要你守着,要为他守着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从老子这里,就不稀罕!回去让她该接谁就接谁,哪天我陪赵公子去了,知趣些站一边儿。就腆着脸上来,赵公子也不认识她!”
丫头气得脸发白,没有想到上门来不是遇到夫人们的冷遇,而是经常来的左将军会骂得这样难听。她勉强还有笑容答应一声要走,背后又是一句:“站住!”
回过身来见左将军坐直了,不再是刚才歪着身子的样子,左俊杰正色道:“让你传的话不要忘了传,几时我去了见到你们家妈妈,是会问的。小翠儿,记得了?”小翠儿不敢再说什么,答应着出来走开十几步,才低声骂出来:“有能耐的,你就别来!”
这丫头走开,左夫人走出来,她在左俊杰手下吃过不少亏,不敢和他硬来,带上笑容劝道:“依我说,你自己去罢了,又把王爷请去这就不好……。”
刚说到这里,左俊杰瞪起眼睛就骂:“好茶好饭待着受用完了房里坐着!老子外面有多辛苦全为这个家,贼娘们又来多嘴,小心老子再扯了衣服给你一顿好打!”
左夫人被骂得要哭,垂袖站着垂泪道:“我也是为老爷好,老爷战场上才回来,安生休养几天才对。就是要去玩乐,我也不敢拦着。只是总带着王爷去,我心里不安,怕有一天生了事情出来……”
刚说到这里,左俊杰站起来就要一巴掌。他刚一抡手,左夫人是挨打惯的人,急忙就避开,见此不敢多说,脚步踉跄回到房中,一个人坐着又垂泪。
左俊杰出身于贫穷农家,左夫人是他自幼订下的亲事。没有靠山的左俊杰也是一个敢打敢拼的人,流血流汗一路才升到这里,深为知道朝中无人不好当官的道理。
左夫人也明白这些,在左俊杰偶然大醉后,也能说出来几句实话。不过左夫人顾虑的,是院子里要是有病惹上王爷,这以后可怎么得了?
说了不听,再说就要挨打,左夫人在窗下着实的忧愁,愁眼看着日头西落,丫头进来回话:“老爷出门去,晚饭有了,这一会子可摆不摆?”左夫人长叹一声:“让姨娘们先吃,我现在吃不下。”
想当年订亲时,左俊杰家里只有一亩三分地的薄田,定下亲他上门来拜亲戚,当着自己家人拍着胸脯说一定要自强。如果家宅都有,就是小妾们也有几个。左夫人心里,却只有当年那个穿一件八成新的衣衫,却还是借来的粗壮少年。
左大将军出门,直奔王府而去。进来赵赦正在书房中和幕僚们用晚饭,让他同坐下来左俊杰不肯。估量着这席面上没有要紧话,对赵赦嘻嘻哈哈:“王爷,末将是来请您出去用晚饭的。”赵赦一听就明白,自真姐儿有了身孕,赵赦一直就很老实。
下属里给他到处物色女人,又不会乱要他负责的,上将左俊杰是得力的一个。男人没有不爱美人的,就像女人也爱多看美男一样。赵赦不慌不忙,还是先喊赵星:“给左将军取一副碗箸,”对左俊杰道:“先在这里吃过。”
左俊杰这就不再客气,席面上也有酒,看似粗笨其实精细的他要陪赵赦出去,是不敢多用酒的。
敬过王爷,和幕僚们一人干了一杯,饭用完,左俊杰单独和赵赦进到书房里。月色清晕中,赵赦微笑:“别来烦老子。”
“末将给王爷解烦忧,”大腔门儿笑声大的左俊杰,此时带着小心翼翼:“王妃有喜,王爷您的雨露就没处洒。末将知道王妃是专房专宠,王妃不能侍奉,闷坏了王爷可怎么行?”
赵赦听到这里,是掌不住地要笑。身体健壮的他在军中可以呆上长年不想,因为军中没处可想。回到繁华热闹的地方上,这些刀头上舔血的将军们,都觉得自己有理由放纵。
不去姨娘们那里,又不在封地上有情人的赵赦,在真姐儿有孕的时候,他还真无处可去。他不玩丫头,也从不自己去狎妓。左俊杰这样的亲信将军,真的成了为赵赦解烦恼的人。
左俊杰一张嘴巴极其会说:“王爷,人有两头,上头生烦恼,下头解烦恼。王爷您要是烦恼太久无处可解,是末将的不是。”
“又去哪里?”赵赦好笑,左俊杰咧着大嘴笑嘻嘻:“杏花胡同那里,来了新的。末将不才,愿陪王爷走一遭。”
不愿意后宅里再进人的赵赦,依然是个古人。古代青楼是合法的,而且比别的商铺税金还要高。安平王封地上收钱最多的街,就是烟花柳巷子。好似有人评说南京古代秦淮河,一夜税收可抵一个小小县城。
王爷去那种地方不会有心理障碍,就像他以前要进新人,既不会有心理障碍,也不会觉得对不起真姐儿。
月色明亮照得有如白昼,赵赦让人进去对真姐儿说一声有客,赵星带出来马,赵辰知道地方后,早早就去杏花胡同处安排。书房中先生们各自离去,只有当值的小厮们留下来。
一乘小轿在王府角门上停下来,走出来将军倪观的夫人。她手提着一个食盒,对角门上妈妈含笑:“我亲手包的月饼,这才出锅赶着热劲儿,送来给王妃尝一尝。”
倪夫人一个月里,会来给王妃请几次安。妈妈们不疑有它,往里面传了话。丫头碧水出来接倪夫人,因天是掌灯过后,碧水只伸手去接月饼,带笑道:“王妃就要洗洗去睡,明儿再来见吧。”
“姑娘,我有话回王妃。”倪夫人走上一步,面色紧张一下又放松地笑道:“姑娘帮我问问王妃,她或许会见我。”
碧水疑惑而去,不一会儿月下姗然再来,离开十几步不想再走,只是招一招手,二门上妈妈放倪夫人进去,任她跟在碧水后面行走。
月亮高升在树梢头上,真姐儿正在哄儿子佑哥儿,佑哥儿噘着小嘴儿生气:“为什么母亲不再抱佑哥儿?”
“是今年不能抱,好宝贝儿,明年母亲多多的抱你。”真姐儿抚着腹部笑,丫头们也笑。佑哥儿还是不乐意:“为什么不能再和父亲母亲睡在一起?”
花开笑盈盈道:“王妃明年给小王爷添小弟弟,今年养身子,小王爷大了,要自己睡才行。”佑哥儿冲着她把嘴噘起来,花开点着自己鼻子,好笑道:“您不要我,我知道,我这就闭嘴。”
年纪小的佑哥儿夜里睡觉不老实,不是踢一脚就是挥一下手。偏生他已经随父亲扎马习武有力气,赵赦怕冲撞到真姐儿,可怜的佑哥儿就不能再和父母亲一起睡觉。
和父亲,倒是可以。不过父亲天天陪母亲,佑哥儿只能自己睡。
倪夫人进来,听到小王爷的童稚幼语也菀尔。见小王爷如小金童般齿白唇红,甩着小胖腿坐在王妃对面榻上,真是讨人喜欢。再看王妃,月色流辉在她身上泛起银色光彩,好似月中仙子,又好似白玉仙人。
这一对母子,一定是长久得宠的!倪夫人在心中再一次下过这样结论时,打定主意要告密。上来行过礼,倪夫人对真姐儿笑容可掬,真姐儿摆一摆手对花开道:“你们都陪小王爷到隔壁去玩。”
再哄儿子:“好宝贝儿,母亲一会儿就来。”佑哥儿极不情愿地,才在丫头们簇拥下离开。
房中再没有别人,倪夫人走上一步低声道:“王妃对我从来照顾,外面听到王爷几句话,不敢不立即来回。”
真姐儿不动声色,笑容儿一丝也不走样。这话是真姐儿被表哥拆了房子以后,就对相信的几个夫人们半隐半现说的。
倪夫人听到耳朵里,心里一直就记得。见王妃笑容满面,大胆来说生分话的倪夫人胆子又大些,低声回道:“我和左将军夫人极好,做了月饼去看她,不想她在哭。”说到这里,倪夫人又犹豫一下,话到嘴边才心里一惊,这话说还是不说?
“只管说出来,有什么,我护你。”真姐儿徐徐的安抚着倪夫人。王妃让夫人们外面去打听的,就是王爷的风流韵事。而倪夫人此时吞吞吐吐,真姐儿也猜出来她要说的,与表哥的风流有关。
得到安抚的倪夫人这才说出来:“左将军是最会陪王爷外面玩乐的人,这是好些年的事情了。他们去的地方,就是男人们去女人们不能去的地方。左夫人今天劝左将军,说他去也罢了,王爷去怕有麻烦。王妃您不知道左将军这个人,他对左夫人是不错,就是性子不好,一句话不对抬手就打,举鞭子就抽,虽然打得不重,却是不分场合不顾左夫人的脸面。王妃您想,这样男人,您要管管才是。”
在家里和倪观吵架打架都占上风的倪夫人,自来到西北就为左夫人鸣不平。今天找到这样一个机会,倪夫人是顾不上多劝左夫人几句,出门就回家拎上明天准备送来的新月饼,直奔王府而来。
凭着女人的直觉,倪夫人觉得今天左将军不回来,是有些情况。如果王爷不在,那就更有情况了。
果然来到王府门上,问王爷是不在的。倪夫人迫不及待的,跑来当告密的人。
“知道去了哪里?”真姐儿心中迅速有了主意,问得漫不经心。倪夫从陪笑:“左夫人从来不知道左将军在外面的事情。不过我们家那口子说过,烟花柳巷子可去的,就是那几条街。”
城里有几条烟花柳巷,王妃是一点儿不知情。真姐儿不再问倪夫人,虽然心里急着要出去,还是稳稳坐着好好安抚倪夫人几句:“你放心,要是王爷知道,我也不会让他难为你。”
这样一想,真姐儿又让倪夫人上前来,低声道:“要是王爷知道不肯罢休,就这样这样……”王妃说拦得住王爷,倪夫人心里还真的拿不定主意。赵赦在将军心中,已经好似一尊神。战场上指东打东指西打西,官场上也是说一不二的。
将军倪观的这种心思带回家中,倪夫人心里是本着一股子不平气,才来对王妃告密。这不平气,是因为倪夫人在家里敢和倪观相闹。现在话完了再提起王爷,倪夫人心里还是担心的。
听过王妃的话,倪夫人放下心。对着王妃拜了几拜,感激地道:“多谢王妃教我,这下子,我可放心了。”
让碧水送倪夫人出去,真姐儿让花开来给自己换衣服,本想喊上佑哥儿,又觉得小孩子不能看这些,真姐儿就决定自己去。
虽然舅父威远侯还在,不过想来告诉他,威远侯只会对自己说三从四德。
换过衣服的真姐儿让人命马车,再坐上软轿去书房。书房中进来板着脸坐下,喊过当值小厮中揽总儿的一个进来,冷冷问他:“王爷在哪里?”
“回王妃,王爷出门了。”小厮心中暗暗惊奇,王妃板着脸,是不多见的。十二岁就进王府的真姐儿,从来是娇滴滴和和气怜下。今天,很让人吃惊。
真姐儿看外面月上高空,不想再耽误时间,冷笑道:“王爷去的不是好地方,你们这叫不会侍候!”
小厮真的骇然,扑通跪下来叩头:“奴才不敢欺瞒王妃,实在是王爷去哪里,奴才不知道。”真姐儿诈不出来,这就放得和气些,面上有了笑容,用商议的语气道:“你看是我自己坐车一条巷子一条巷子找的好,还是你告诉我少跑些路的好?”
王妃面上和气了,这话比刚才她不和气还要吓人。小厮听到王妃要出去一条巷子一条巷子地找,好似听到最可怕的事情。他面上恐慌不已,在地上碰头有声不敢停下:“奴才真的不知道,求王妃饶了奴才吧!”
王爷在哪里,肯定至少是有一个当值小厮会知道,如有紧急军情,也可以及时呈报王爷。此时王妃这里,小厮如何敢说。
“赵安,你起来,”真姐儿喊着他的名字,心里只担心自己会去晚了。见赵安不听,站起身来往外走。赵安吓得魂飞魄散,膝行跟在后面,还不敢放大声音喊:“王妃,求您听奴才一句,回去安歇吧。”
真姐儿不管不顾走出来,在廊下上了软轿命道:“去门外。”赵安追出来,扑通一声又跪倒在软轿前,双手紧紧抓住轿杆,月光照在赵安的额头上,可以见到额头上红了一片,这是刚才在里面,赵安用力叩头所致。
“求王妃可怜可怜奴才的小命,您有了身子这夜晚出府,王爷回来,奴才们小命不保!”赵安苦苦哀求,院子里的小厮们都跪下拦在轿杆前,跟着出来的丫头妈妈们,也都跪了下来。
月光下美丽动人的王妃,今天晚上一意孤行。她命住轿,走下轿来朗朗道:“今天晚上,我必出去找到表哥,有谁拦我,只管拦拦看。”
青蓝色灿金云彩罗衣的王妃,独自往外面走去。赵安没有对策,急得一脑门子汗上来,赶快又骂抬轿子的:“快跟上去,快些!”
片刻后,嘴角露出笑容的真姐儿坐在软轿上,赵安护着往门外去。一面跟着一面吩咐人:“多派人手,先去清道路。”
真姐儿笑逐颜开加上一句:“不要太张扬。”对赵赦说过,会去别人被窝里揪他出来的真姐儿今天成行前,这一点儿不张扬的面子,还是周到的要为赵赦留好。
到门外上了马车,真姐儿再喊赵安到车前,对他和颜悦色:“奴才,你自己心里忖着,是赶快找到表哥让我和他说话,还是你带着我坐车在街上颠一夜?”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赵安冷汗又下来,王妃今天发狠,赵安觉得吃罪不起。王妃往外面走,小厮们哪里敢拉。丫头们妈妈们都被斥退,何况是有男女之别的小厮们。没有拦住王妃的赵安亲自赶车上路,认命地老老实实来找赵赦。
拦不住王妃固然难见王爷,不过由着王妃一个人在街上找,那真是要小命玩完。
王妃有了身子不能多坐车,好在城里道路平稳,而且车上又看过垫得厚实,而且有身子的人过去说不能坐车,是指长途跋涉。是以,才敢让她坐车出来。
还有一条就是,离王府并不远。
赵安想透这几条,哪里还敢在街上绕几圈说找不到王爷的糊弄,他赶车出了王府这条街,行过半条街,再穿过几条街,这就到了。
让人在前面清道路,走小巷子过来,真的是不远。
马车停下赵安下来车前躬身:“奴才进去,请您候着。”真姐儿格外好奇的往外面看,见红灯高悬,娇语声多。车外走过两个红衣艳妆女子,那衣服,只可可儿的到腰间,裙子又可可儿的在腰下,这腰中间一截,就全都露出夜色中。
肚皮舞吗?真姐儿一下子被吸引,再看她们步子虚浮目光乱飘,原来是两个醉后衣衫不整的人。
安平王妃,今天晚上在烟花柳巷看了一回稀奇。
赵赦在里面听歌舞,单独小厅上一个翠色衣衫的女子正怀抱琵琶,频频送着媚眼儿给赵赦。赵公子又年青又俊俏又有钞,这几条,可以把所有青楼女子和老鸨一网打干净,就是有漏网的鱼,也自动的送上来。
正唱到好处,赵星从外面进来,悄步来到赵赦身边附耳道:“王妃在外面。”赵赦心里一惊,面上丝毫不乱。王爷大将风度,在他嫖院子的时候,也是用得上的。
也不用和左俊杰打招呼,赵赦径直站起来往外面来。没到院门就看到真姐儿马车在,赵赦面色更沉下来,熟悉赵赦的赵安和赵星,都知道王爷很生气。
车门打开,露出真姐儿甜甜笑靥,装作看不到赵赦吓人面庞的真姐儿娇滴滴依赖的道:“表哥,我困了。”
说过眸子溜溜的,从赵赦身侧看向他身后。这里面的人和摆设,真稀奇!
灯红酒绿的光泽在这个孩子面上留下绮丽,看上去光彩夺目,与这周围景致不符。再看这孩子面上的笑容讨好又讨好,初听到真姐儿来而不相信她有这么大胆子的赵赦不忍和她生气,也不愿意让真姐儿多看。
他坐上马车吩咐赵安:“回去。”
花开跪在马车角落里战战兢兢不敢抬头,她担心又担心。不仅花开担心,知道王妃出来的人,再看到王爷原来在这种地方,大家一起提着心。
真姐儿也提着心,她提着心的举动就是伏在赵赦怀中,亲亲他的一边面颊过,停上一会儿,再亲亲他的另一边面颊。
亲了四、五下以后,赵赦才微微有了笑容,温和地道:“坐好。”真姐儿把头伏在赵赦肩头上,过一会儿,又去亲亲他。
“好了,表哥不会同你生气,”赵赦终于说出来这句话,真姐儿柔声细语地道:“表哥,真姐儿想同你生气。”
赵赦拍拍她俏臀:“生下孩子再说。”真姐儿笑逐颜开:“好。”这句话,真姐儿也答应。
“反正在街上走,带我看会儿街景吧?”真姐儿又有如是要求,赵赦不答应:“你不能坐车,不听话的孩子,哪里能坐车呢。”
真姐儿迟疑一下低声道:“我想表哥呢。”赵赦鼻子里哼一声,才出来不到一个时辰,小丫头就跟过来。
这小手脚,也足够快的!哪一个是报信的人?在真姐儿这样时候惹她生气,又挑唆着她出来?
马车回到王府,赵赦抱着真姐儿不回房,先往书房中去。真姐儿是做好要听训的准备,而且她也准备好一肚子话要同赵赦说,对去书房,也不觉得意外。
书房中的小厮们见王爷和王妃同回,大家互相看一眼,觉得今天小心做事为妙。听到里面喊人,进去一个见王爷和王妃对坐在榻上,王爷问道:“王妃晚上见了什么人?”
当着真姐儿就问这话,真姐儿赶快道:“表哥……。”赵赦没有生气,眼睛里对真姐儿时是还有笑意:“不要插嘴。”
转过脸来对小厮,就是板着脸:“去问。”
不一会儿小厮回来:“晚上倪观将军夫人来过。”赵赦吩咐道:“喊倪将军立即来见我。”真姐儿不安,对赵赦怯怯看着。赵赦再看她时,还是满面笑容,手指虚点几下道:“不听话的孩子,你不要怕,表哥不会同你计较。”
“表哥,是我错,是我想你,想着你应该保养身子才是正道理……”真姐儿说到这里,被赵赦面上的忍俊不禁打断,她张口结舌几下,下面的话全陷在赵赦的好笑中。
赵赦坐过来,贴着真姐儿刮她鼻子:“小坏蛋!听着,是一片贤惠的心,还有什么贤惠话,你再接着说出来。”
“人家不会说贤惠的话,”真姐儿抱着赵赦身子,在他怀里不无难过,要她说什么姨娘们也在,不如去姨娘房中的话,真姐儿是想过赵赦生气时拿这话来搪塞,话到嘴边时,她说不出来。
真姐儿在这熟悉温暖宠爱的怀抱中,只是幽幽。
赵赦继续刮她鼻子,刮一下取笑一句:“表哥不和你生气,表哥也不会教训你,表哥……。”真姐儿嘟高了嘴:“表哥要秋后算账,还有,您迁怒别人。”
“傻孩子没教好,这不叫迁怒别人,这叫律法严明。”赵赦捏着嘟着的红唇微提,继续调侃:“这下子明白没有?你天天说表哥威风,小马屁精,一会儿让你好好看看表哥的威风。”
真姐儿摇着赵赦的衣袖求他:“这一次放过去好不好,真姐儿是真的关心表哥,是真的不想你去那样地方,表哥你想想,你去那种地方要让人认出来,可怎么办?”竭力扮俏皮救倪夫人的真姐儿眨眨将军:“那样多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呢?”赵赦逗真姐儿:“这是衙门里给登记的生意,真姐儿,你的衣服首饰,也有一部分钱是这里来的。”
这比喻让真姐儿一阵恶心,她伏在赵赦身上开始呕吐。赵赦急急让人取唾盂来,还是有几口全吐出他衣角上。
“对不住,不是有意的。”真姐儿住了呕吐时,有气无力地道歉。赵赦拍着她,吩咐小厮们:“熬止吐的药汤来,”然后很喜欢:“你开始害喜了。”又要怪倪夫人:“太胡闹!”
倪观进来以前,真姐儿正在和赵赦撒娇:“不要计较,不许生气,不要为这事惩治她。”赵赦答应:“表哥不惩治她,行了吧?”
“说话要算话?”真姐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总觉得这话很虚假。赵赦含笑:“表哥决不惩治她,”
才说到这里,外面有回话:“倪将军到了。”赵赦放开真姐儿,给她理理头发理理衣衫,笑得极其狡猾地道:“你在这里等着,你得听着才行。”
王爷坐到对面去,让人命倪观进来。倪将军家里今天新做月饼,正摆下瓜果同家人赏月,猛然听到王爷传,来得是非常之快。
一般晚上的时候,上司找,只要不是最近捅了搂子,应该都是好事情。倪观进来,见王妃也在,才有些糊涂。
行过礼后,赵赦笑容可掬,对倪将军进行如下对话:
“将军,你家里有家法吗?”王爷问得和气万分。
倪将军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脑子里分两层,聪明劲儿拼命转着思索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全是本能在回话:“回王爷,末将家里有。”
“很少用过吧?”王爷还是没有半分儿火气。
倪将军脑子里转得就更凶了,再次本能地回答:“是,末将用得少。”到这个时候,倪观多少明白到正道上,自己怕老婆的事情,又有谁在王爷面前告过状不成?
赵赦再次温和地问:“你有马鞭子吗?”这不是一句废话,哪一个当将军的,家里没有几根马鞭子。
“回王爷,末将家里有。”倪将军继续回答。
听王爷还是那么的温和:“打过人没有?”
“打过。”话题一下子转上来,倪观觉得自己脑子此时不太够用。
“打过女人没有?”王爷再次发问。真姐儿如果不是还有帮倪夫人求情的心,一准儿会笑出来,表哥这样笑眯眯,笑呵呵,就问出来这些话。
跪在榻前的倪将军回话:“回王爷,嘿嘿,也打过女人,有一次街上遇到一个泼妇挡道,当时为大军好走,抽过她。”
“打过你女人没有?”赵赦眼角瞄一瞄小白眼儿狼,眼睛亮晶晶,听得很是过瘾吧。
倪观到这时候,总算是彻底明白过来,赶快叩头:“末将管教不严,请王爷王妃重重责罚。”赵赦笑得云淡风轻:“啊,将军,自己的女人自己管。去吧,回家拿鞭子抽她,不见血不要来见我。”
倪将军稀里糊涂,胆战心惊,小心谨慎地退出来,正在走,听到里面又喊自己,进来见王爷满面春风:“明天,我会去派人验刑。”再就一声温和地:“去吧。”
可怜的倪观将军,彻底晕了。
他出去以后,赵赦悠然自得对旁边不乐意的真姐儿道:“表哥和你打个赌,以后他老婆,再也不敢来惹表哥。”
安平王眼睛亮亮的看着真姐儿笑意盎然,没有人陪着真姐儿胡闹,这孩子就闹不起来。
真姐儿额头垂着,眉头颦着,嘴巴扁了几扁又撇了几撇,心里别扭终究没有哭出来,变成类似小猫哭的一声假哭:“呜哇,表哥不好。”
真姐儿求情,表哥竟然不答应。坐在对面的真姐儿赌气翻身,在绣着折枝石榴纹的大迎枕上睡下,开始和赵赦别扭。
这声小猫哭让赵赦笑个不停,乐到肩头都是抽动的。小丫头弄不赢,就会来上这一手。他起身再侧身坐到真姐儿身边去,见歪着面容对榻里面的真姐儿和刚才一样,从额头开始小脸儿就是黑的。
秀如春山的眉头还是颦着,嫣红丝滑如玫瑰的嘴巴还是扁着,又撇了几撇……。
安平王满心欢喜的看着,脑海里一闪而过,又是真姐儿在军中放倒监军的事情。事后,赵赦命在场的许金刀过来,据他吹自己对王妃威严看得最清楚。
军中为保护真姐儿,不许当时看到的人再提起。不过王爷自己让人摆下酒,请来许金刀及几位当时在的将军们说了一遍又一遍。
每说一次,王爷就好酒招待。赵赦酒量大,用酒时极少用菜,用真姐儿这事迹下酒,他就可以喝一下午。许金刀后来想喝酒,就去找王爷说说,可以骗王爷一顿酒喝,还是好酒。
赵赦眸子再专注到真姐儿面上,呵,表哥的真姐儿将军,敢在军上放倒监军的真姐儿将军,此时嘴巴扁得,看上去这娇嗲劲儿,好似她的虎将军、下山将军等一堆猫将军。还有刚才那声哭……赵赦手轻提起真姐儿小耳朵,柔声轻问:“这一次,真姐儿要生个什么?”
真姐儿努力扁着嘴,因为太生气而耳朵被提着还不痛,先不管耳朵先回赵赦的话。要生什么?生女儿就儿子女儿俱全。
可是,真姐儿还是要低声回答:“生儿子。”表哥要有别人,给佑儿要多个帮手。
又想到表哥要有别人也罢了,今天晚上居然还去狎妓。不过一找就出来,应该是还没有成事儿。
难以挥散的,在真姐儿脑海里有这样一幕,赵赦正趴在女人身上,被赵安找出来。
一般不怕老婆的男人趴在女人身上时,天王老子找他,估计当时就是出来都有些难。说
回来路上一直担心赵赦会生气、会大发雷霆、在狠狠处置倪夫人的真姐儿,此时才想起来不易觉察地吸吸小鼻子找证据,却闻不到赵赦身上有别人的脂粉味儿。
只能这样想,这一路上回来,表哥身上已经没有脂粉味儿。
真姐儿在心里撇嘴,那些人用的脂粉不好,害真姐儿不进去就没有证据。要是真姐儿的胭脂味儿,肯定香飘衣衾轻易不会散去。
这一想,真姐儿大惊,自己给倪夫人那盒子胭脂,就是一等一的好胭脂。她嘟起嘴对赵赦,都是表哥不好,害真姐儿造假,也慌手慌脚。
“父亲,今天你睡书房?”外面传来小脚步声和佑哥儿哈哈笑声,人还没有到,嗓门儿就先进来,门帘子打起,佑哥儿探进胖脑袋:“佑哥儿今晚陪你睡,母亲又不要我。”
胖脑袋探进来,只愣了一下又欢欢喜喜:“咦,母亲也在。”胖胖的小腿踢哒着过来,佑哥儿来到榻前:“我要陪父亲睡,让母亲也留下来。”
“你母亲现在是娇嫩人,”赵赦抚着枕在自己膝上闻来闻去的真姐儿发丝,含笑道:“如今是说也说不得,打也打不得的一个琉璃宝贝,你自己睡吧,是大人了。”
佑哥儿虽然不乐意,听到说母亲是琉璃宝贝,小嘴儿里“咕”地一声笑,也学着父亲伸出手来抚摸。
母亲头上有花翠钗环,腮边发丝上轻抚的是父亲的大手。幸好古人尖利钗环大多在发前面,发髻后面多是固定用的或扁或略弯的花钿等不妨碍睡下的首饰,不然不仅手抚摸不上去,就是主人自己睡觉,都不是只卸一件首饰那么容易。
佑哥儿找了一个他可以抚摸的地方,是母亲的面庞。小手放在母亲面颊上,这胖乎乎小手的主人嗓音稚嫩,语气老成地问道:“母亲,你今天乖不乖?”
“哈哈哈哈,”王爷放声大笑,对带着询问的世子夸奖道:“问得好,母亲现在不能碰撞,世子要天天关心着,提醒她每天要乖巧。”
佑哥儿当然点头,得到父亲夸奖的他笑逐颜开,问得就更来劲儿:“母亲你今天乖不乖,母亲还没有回答我。”
响彻书房中的大笑声中,真姐儿嘴巴更扁。对着儿子黑亮亮的眼睛,她没法子再扮小猫“呜哇”一声,只能继续扁着嘴回答得弱弱地:“乖。”
表哥欺负自己,佑哥儿稀里糊涂也来问母亲。真姐儿在心里放声,呜……
世子得到回答满意了,见父亲抱起母亲回房,他扯着父亲的衣襟同回去,觉得这感觉很好,喜滋滋的世子不时抬头对父亲有遗憾:“我抱不动母亲,怎么办?”
真姐儿不乐意很不乐意,面对表哥,真姐儿是孩子,面对佑哥儿时,儿子才是受照顾的人。
她对着洒下的月光清辉突然也想起来,人家在军中,还当发兵的将军呢。
此时这父子两个人都来欺负自己,真姐儿身子拧几拧,双手抱住赵赦的头颈生闷气。
表哥被捉奸,居然还这么神气。真姐儿高嘟了嘴,天底下被捉奸,还要教训人的人,唯表哥是也。
赵赦轻拍着真姐儿,先回答儿子:“你长大了,力气会比父亲大。”世子很喜欢这鼓励,仰起面庞小手再抚摸母亲安慰她:“母亲不要急,佑哥儿长大了就抱得动你。”
不乐意不愿意,真姐儿对着儿子扮个鬼脸儿,得到佑哥儿一个鬼脸儿以后,把小嘴儿一直噘到赵赦面前。
赵赦再次轻拍着她,低声又取笑:“明天表哥让人去验刑,回来也让真姐儿听一听。”真姐儿装着生气把面庞在赵赦肩头伏下,眼睛弯弯,嘴角弯弯,笑出一抹子诡异的笑容来。
此回倪观将军回到家中,他回来比出来要慢,是心里再也想不明白妻子怎么得罪的王爷?他看着手中手指儿粗的粗硬马鞭子,王爷命打,还要打到见血才能见他。
前程和妻子,一下子摆了倪将军面前,他,还是选择脑子里晕晕的回来。心里只有一句话:打?还是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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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写的时候仔仔就笑翻了天。真姐儿翻身开始,O(∩_∩)O。
今天九号了,本月快过去三分之一,亲们,还有票的亲们,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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