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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展先生会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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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一天,赵赦和幕僚们在说话。安平王在京里的门客也是众多,依附的文人不下上百。经过父亲赵老大人滤过一遍,真正得赵赦欢心的不过十几个。随着入京的展祁依然是最出风头的那一个,展先生名声大,学识高,而且人嘛,也生得一表风流文弱相。

  此时和五、六位门客坐在赵赦的书房中说闲话儿,展先生是侃侃而谈。他与赵赦不同,赵赦惯于一身青衣,深青、暗青等,俱有暗纹。明着看不出来名贵,走动着暗锦闪烁,让人想不知道气派都难。

  而展先生生得美貌,又总是一袭白衣。他坐在这几个门客中,白衣胜雪口若悬河,让同坐的几个新跟赵赦不久的门客们很是羡慕。

  “水车胡同里有一个寓所,住着几个外地来京的书生,霍山王世子往那里去了三次,”展祁说到这里,赵赦来了兴致:“三顾到什么人?”展祁一笑:“排行第三的仁小王爷跟着去了五次,排行第五的诏小王爷去了两次,吓跑好几个。”

  书房里一阵笑声,赵赦在这样时候,虽然不是满面笑容,也是随和的。他随口问道:“那后来呢?”另外一位身着灰衣、新投靠的门客华允诚起身来恭敬一礼:“王爷,这些文人们兴许要投明主才是。”

  这话委婉地恭维了赵赦,展祁笑一笑。赵赦听过并不动心:“一吓就跑的人,本王不要。这几个人,留着给霍山王府的小王爷们慢慢去看吧。”

  华允诚觉得自己小小碰了一个钉子,下意识地看看展祁。见展祁面有微笑,华允诚更是讪讪面红几分。

  赵吉换过茶,赵赦漫不经心地道:“京里是文人荟萃的地方,只这几处有人吗?”京里出生的文震不慌不忙起身:“王爷求贤若渴,我辈文人都愿来报效。京中有几处文人聚会的地方,容我辈再去寻访能士高人,再来回报王爷。”

  “也不必能士,也不必就是高人,”赵赦目光炯炯,清晰有力地道:“只要有些抱负,相得中本王的人,本王都愿意结交。”

  外间赵如走进来,赵赦微皱眉头,往外面看天色还是半下午。天上白云蓝空,院子里绿树依依。看到这里,心思如电的赵赦明白过来,对赵如不悦地道:“想是又忘了什么?”

  真姐儿今天去姨妈家里作客,但凡出门,都是赵如赵意跟着。这回来一个,不用问也是真姐儿的事情。

  “姑娘自到了,姨太太待得亲热。因和表姑娘们园子里玩,”赵如刚说到这里,赵赦面沉如水哼一声,直接就问:“要什么!”姨妈嫁的是中书省侍中姬大人,家里嫡出庶出几位表妹都是淘气的。

  赵如被逼着回来,也是没有办法。本来想饶舌几句,就算王爷不答应也不会生气。听到王爷沉声问,赵如回话就不再饶舌,笑嘻嘻道:“姑娘想她的两匹马,说带去给表姑娘们看看。”

  展祁微微一笑,赵赦骂赵如:“上午赵意回来把猫带去,下午再回来带马。欠打的奴才,你是作什么的!你不会拦着些儿。”

  王爷生气,理当劝着。房中书生们对赵赦都畏惧,又是姑娘的事情,因此都噤声。只有展祁这先生开口来劝:“王爷息怒,姑娘们在一起,原本就是为玩乐。姑娘以前无故从不如此,想来旁边是有人劝着才这样。”

  赵赦得了这一句,虽然眉头拧得很紧,还是对着跪下来的赵如再问道:“和谁在一起?”赵如就此把刚才的饶舌话再捡起来:“先是和表姑娘们玩着正好,四表姑娘有猫,姑娘就说有猫。表姑娘们一起说要看看,上午赵意才回来取猫。中午姬大人回来,亲自和姑娘们用了午饭,姨太太带着房里睡了……”

  听到这里,门客们对这位沈姑娘更要敬若天人。不过是一件小事儿,说不行就算了。王爷眉头拧着,不仅对姑娘的事儿件件要听,而且不满意的这就要找是谁挑唆的。

  赵如接着往下说:“下午睡起来,表姑娘们倒没有说什么,只是逗猫玩儿呢。虎将军和四表姑娘的猫打起来,把四表姑娘的一个玉瓶儿摔倒了。姑娘要说明儿赔一个,四表姑娘说不要…。。”

  大家一起沉住气,等着赵如饶舌完。华允诚等人是跟了赵赦有两年,一直在京里帮着处置事情。他们都深知道赵赦不是个能听别人废话的人,因此不时要偷看赵赦,再看赵如这个奴才。

  偶然间看到展祁还是眯眯笑,侧着耳朵听起来和皱眉的王爷一样,听得很是入神。门客们不无嫉妒,王爷的心思展先生虽然年青,却是知道的多。还有赵如这个奴才,是王爷的贴身小厮,因此回起来姑娘的话儿,是细细地说来,不怕王爷会烦。

  “打碎的什么玉瓶儿?”赵赦把猫打架听完,再问上一句。赵如赶快道:“是一个汉代的玉瓶儿,说是羊脂白玉的原有一对,如今打碎一个,这就不成双。”赵赦想一想道:“你一会子回去,对四表姑娘说。本来应该就送一个汉代瓶儿给她,又怕她不中意。改天姑娘请客,她来做客时自己好好挑一挑。不要玉瓶儿,要别的也行。”

  赵如答应过,赵赦再道:“再对姑娘说,让她不要淘气,也不要吓到。”展祁再微微一笑,心想猫儿打架,人吓倒什么。

  这些话说过,赵如再接着饶舌:“玉瓶儿打碎了,姑娘们都笑了。然后来了两位姬大人的亲戚家姑娘,一个是喜姑娘,一个是兰姑娘。知道是咱们家的姑娘,就说起来王爷打仗的事情,后来就说起马来。喜姑娘说王爷有马,问姑娘有没有。姑娘说有,表姑娘们一起怂恿,就让奴才回来牵马了。”

  两个门客没忍住,低头笑了一下。这奴才,你就直接说亲戚姑娘们来了,大家一起要看马就行了。罗嗦这么一大堆,偏生王爷听得下去。

  展祁更有话说:“王爷您看,我说姑娘自己从不这样。”赵赦不耐烦吩咐赵如:“下次拦着些儿,再有什么亲戚姑娘的话,一总儿驳回去。快去侍候吧,告诉她今儿我不得去接,让晚饭后早回来。”

  赵如再叩一个头,出来回姬大人家里。

  真姐儿同着姐妹七、八个正在欢笑,见赵如进来笑微微:“表哥可说了什么?”赵如为着以后好当差,在路上就编好一大通话。先对着四表姑娘行过礼,把赵赦的话回了她。四表姑娘喜欢了:“我不要汉代的玉瓶儿,我要表哥的那一方有石眼的砚台,就是不舍得就给我,借我玩几天也行。”

  说过抿嘴儿笑过,拉着真姐儿道:“既然有赔的话,我房里的东西,除了屏风、玉山子、牙扇几样外,别的你看着砸吧。”大家嘻笑过,赵如也陪着笑过,下面再回道:“王爷听说牵马,就说这话一定不是姑娘说的。”

  喜姑娘听过红了脸,真姐儿怕她太难过,赶快把话拦下来:“表哥怎么说?”赵如陪笑:“王爷说不许淘气。”这话直白地当着新认的姐妹们说出来,真姐儿也讪讪了。对着赵如尴尬一下,赵如笑嘻嘻:“姑娘们玩吧,奴才出去候着。”

  房中尴尬的尴尬,红了脸的红了脸。只有四表姑娘喜欢,高谈阔论那方砚台:“石头儿有眼本是难得的,我就要那方砚台,好同容大人家的姑娘比试去。”

  书房中门客们继续陪着赵赦清谈,赵赦是非常忙碌又时时有人候着要见的人。今天难得和门客们品茗清谈,大家都很是小心侍候着说话。

  说了一会儿,赵吉进来请赵赦:“晚上是去西江侯府,请王爷更衣。”门客们就此散出来。

  展祁晚上不想在王府里用饭,正想着找一处好酒楼坐坐。华充诚和文震跟上来私语:“展先生最是明白王爷心思,不瞒展先生,水车胡同里的几个文人,有两个是有意拜在王爷门下。如今霍山王世子及小王爷们追得紧,他们躲出京不敢来,这事儿怎生是好?”

  三个人站在一株娑罗树下,展祁倒听得认真:“既然有意,为什么不直接来投?”瞄一瞄华允诚和文震面色尴尬,展祁了然的一笑,直接揭破了道:“是在比较吧?”

  华充诚往左右前后看看,对展祁低声恳求道:“先生小声些,仔细让人听到传到王爷耳朵里。”文震也是惶恐不安,对着展祁深施一礼:“请先生多担待着,其中一人是我的妻弟,另一个是华先生同窗。”

  徐徐晚风中,展祁对他们焦急的面色淡淡道:“这有什么!书生们投靠前,多看几家是有的。王爷是个大量人,他不会计较这一点。但是你们也知道如今局势,霍山王府看上了他们,在这风头上再会王爷,象是平白生事情。”

  华允诚和文震来找展祁,也是迫不得已。一向当展先生高不可攀,他随着王爷军中来去参与军机,是王爷身边三大名士之一。如今又教沈姑娘念书,不少门客们对展祁很是眼红。要知道以后这个王妃座师的名声,可是轻轻易易就到了手。

  再说沈姑娘学的课,门客们打听过,诗礼与论语,是每一个进学的人都会的。这好事儿轻轻松松落在展祁身上,让别的想在赵赦面前得志却一时半会儿不得志的门客们只能很不舒服。

  来以前,华允诚和文震商议过,担心展先生不好搭话。展祁一向人如玉衣如仙,因为身份特殊,独来独往的时候就多。这样的人,是会让人觉得不好亲近。

  今天搭上话觉得不难,又难得展祁肯指点一二,华充诚和文震大喜:“多谢先生指教,王爷向来是个宽厚人。晚上咱们不回去,也备的有咱们的饭。不过今儿我们兄弟做东,请展先生出去逛逛如何。出了王府没多远,有一间不错的酒楼,屈先生到酒楼上坐坐去。”

  想晚上一个人独酌的展祁,其实是被他们说的两个人打动了心。这些门客们不知道王爷心思,听赵赦说一句:“一吓就跑的人,本王不要。这几个人,留着给霍山王府的小王爷们慢慢去看吧。”就以为王爷不再动心。

  跟随赵赦好几年的展祁,最明白赵赦心思。几位王爷们互相不对,霍山王府插上一脚,赵赦兴致应该更大才对。当着不少门客们的面儿,王爷肯定是不会明说。

  展祁一要打听这些人是怎么被霍山王府吓跑的,二要了解这些人可不可笼络。如果赵赦问起时,也好回话详细。听华允诚和文震说要请客,展祁是欣然:“我不是京里人,来得也少。正要出门小酌一杯,又怕路不熟。既如此,请两位先生带路,你我三人痛饮三杯去。”

  三个人兴致勃勃,相约而去。在他们身后,是新投的两个门客周腾蛟和何遇吉,新来的人没有建树待遇不可以同老人相比,人人眼红过王爷待得好的人,其实心里都想结交。周何二人看到这一幕,就在后面指点私语:“不想老华、老文倒是乖巧,巴结上展先生,就可以多知道王爷心思。”

  出门的三个人长衫飘飘步出府门,走不到半个时辰,来到一处有名的酒楼上。华允诚点了一卖醉白鱼,一卖鸭子,一卖猪肚,一卖海蜇。再请展祁点菜,展祁也不客气,问小二道:“有什么好酒?”

  小二哈腰报酒名儿,展祁听过全然不看华允诚和文震这两个请客人的脸色,径直对小二道:“酒要上好的,我不吃大荤,给我上一个鱼,有好果子再上一个。”小二陪笑:“这三月间,鲜果虽然不多。难得我们酒楼上的帐房先生回南边儿家里一趟,南边儿春发得早,竟然带的有一小篓子樱桃。”

  听到这里,华允诚面色白一些,再看文震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袖子里摸摸钱,象是三月这天气,请展先生吃樱桃,口袋里钱勉强能够。

  小二再道:“如今三月里天气,京里果子树有开花的都算是早,哪里有这鲜果子去。这一小篓子樱桃只是候着熟悉客人的,客官您要是要,就给您上一碟子来。”

  一听展祁的话,小二就知道是大主顾。

  只有有钱的人,才会上来不问价儿就是好酒,然后不吃大荤,要个鲜果子。这谱儿一看,就摆得不小。

  展祁听过,还是不看华允诚和文震的脸色,对小二大模大样儿的道:“那送上来我尝尝。”请客的人如此大样,华允诚和文震只能认倒霉。两个人对视一眼,今天花了大钱,得把事情说到位。

  一个为同窗,一个为妻弟,再遇上展先生这不客气花钱的客人,等小二离去,华允诚也不客气了,直接把话摆出来:“水车胡同里的寓所,原本是为穷书生们进京安排的。本来霍山王世子也没有往那里去,是去年冬天赏梅花引出来的一出子事情。

  水车胡同原本是个穷地方,旁边就是花街巷子。书生们受不得那脂粉气,大家商议着京里住两年,弄一株梅花来破破俗气。因为没钱,从城外起了一枝子野梅。他们太贪心了,挖了一株水车大小的,”

  小二送上酒来斟好下去,座中几个人已经举杯。听到这里,展祁掂着酒杯一笑:“哪里能有水车大的,我也挖一株去。”文震叹气接上话:“先生您别笑,这梅花在街上走,被窜花街的霍山王世子看到。世子当时在楼上就道,好俊梅花,赏的一定是雅人。当场让人打听了往哪里去的,听说是几个穷书生赏的,又住得近,世子就抛下歌女过来看梅花。”

  展祁听到这里,再打断道:“世子是雅人。”华允诚道:“雅人也罢了。这雅人来到后,不管不顾要学曹操纳贤人,没说几句话,就要几位书生随他去王府里侍候。说这梅花选得好,霍山王的王妃要做寿,让书生们帮着选花草。”

  酒楼上的灯花儿轻轻爆了一下,展祁含笑探问:“书生们可曾提起咱们王爷?”文震苦笑道:“书生们是斯文人,世子当时有酒,又是武将。书生们就此吓坏,把朝中思贤的几位王爷大人都一一提过,这不提还好,一提世子性子要发。说他最是能容人,要书生们侍候他去。”

  听起来和强抢民女没什么两样,不过霍山王世子强抢的,是几个斯文穷书生。

  展祁心中明白。各位王爷各位大人们都想要贤才,养得起一堆人的,京里不过数人。书生们不提别人还好,一提别人,霍山王世子又有了酒,为与别人争风,又养得起闲人,这就不管不顾要把书生们纳入府中,不让别人得去。

  “那别的几位小王爷又是怎么回事儿?”展祁问过,华允诚只回答一句话:“兄弟争风。”展祁这就明白,点一点头正要说话,听到街上有喧哗声:“让开,都让开。”

  展祁走到楼栏杆旁去看,华允诚和文震也跟过来。看楼下时就都肃然起敬,楼下清道路,过的是真姐儿的马车。沈姑娘拜客,这就回府了。

  等真姐儿马车行过去,三个人坐回来。展祁喊来小二,指着那一盘子晶莹剔透的樱桃道:“你们店里还有多少?”小二陪笑:“还有半篓子左右,客官用得好,我再送来。”

  展祁还没有说话,华允诚和文震又交换一个眼色。一个小小碟子摆上几十颗樱桃,要价儿是一两银子一碟。展先生果然是不吃大荤的人,他只用好酒,再就是樱桃和几片鱼佐酒。这品格儿让人看着艳羡,只是他吃得不够再要起来,华允诚和文震口袋里的银子就不足够了。

  “余下的半篓子我全要了,”展祁果然是对小二这样说,华允诚和文震更惊吓,半篓子全要,今天会钞时要出不了门。

  两个人呆呆看着,见小二欢喜道:“客官一看就是会赏识的人,不瞒您说,这樱桃儿虽然鲜。每天要的人不是太多。再放到两天,只怕要蔫儿。掌柜的正心烦,说过两天卖不出价儿来。客官要是全要了,我去回掌柜的说个价儿,您等着我。”

  楼板“腾腾”声响,是小二急急奔下去。文震从惊吓中醒来,对着展祁刚陪笑,还不知道说什么时。楼板再次“腾腾”声响,奔进来一个身穿酱紫色湖绸袍子的中年人,小二跟在他后面喘气儿道:“这是我们掌柜的。”

  掌柜的过来就对三个人笑逐颜开:“客人们是识货的,三月里天气有樱桃,这是难得的鲜物儿,就是宫里只怕也没有。”把废话说过,掌柜的小心地道:“我们对外卖是一两银子一碟儿,余下的还有七、八碟儿吧,”

  听到这里,文震捏捏袖子里的银子,他身上只得二两银子,这二两银子原本在哪一家中等气派的酒楼,都可以好好吃一顿,再说银子不够的话,华允诚身上还有三两。现在听说过这樱桃,两个人对面苦笑,今儿可怎么办?

  “客官们要,又正是趁新鲜吃的时候,那就五两银子给您。您看如何?”掌柜的说出这话后,虽然是一脸陪笑。其实在他看来,还是觉得自己让了价格,生意人能卖钱的,当然以进项为主。但这话听在华允诚和文震耳朵里,心里滴溜溜转。

  展祁毫不在意抬一抬手:“都给我吧。”在掌柜的答应声中,展祁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给掌柜的,随意地道:“押在柜台上,一会儿吃得多,我再补你,要是足够,余下的赏你。”

  请客的华允诚和文震理所当然大惊过,再站起来争夺一回。展祁站都不用站,只是轻描淡写一句:“两位以后还想和我出来吃酒,我可不出来了。”

  两位身上银子不够的人,听过就顺势坐下来。宽心之余再把展先生好好恭维一番,大家继续说话。

  接下来是展祁说的多,这是在包间里,说话只要压一压声音,就可以无避。展祁酒到酣然处,实实在在地指点两个人:“两个跟着王爷一年多少银子?”华允诚笑嘻嘻:“九品京官儿一年折银不到一百两,我们兄弟跟着王爷,拿的是九品京官儿的钱,年节赏东西,一年折成银子,又有十两银。”

  展祁一晒,幸好是我付了钱,不然的话,今儿看来难出门。他淡淡道:“跟王爷久了,都足以养家丰足。你们说的那两个人我知道了,让他们外面躲一躲,等霍山王这事儿风声小些,再进京吧。”

  两个人一起大喜,知道展祁答应了,他就会在王爷面前帮着进言。今夜华灯高照,酒楼上坐着品好酒对良人已是享受。因不用自己付钱,又能解开心事,这酒就喝得格外舒服。

  掌柜的要留这十两银子在手中,为着不太难看。让人好酒往楼上送,为楼上这位不吃大荤,送来的东西也受限制。展祁和华允诚、文震并没有再喝多少,一人吃了十数杯就下楼来。

  到楼下问一声儿,掌柜的忙道:“一共八两六钱银子,”展祁不放在心上:“赏你了。”就和华允诚、文震出门来分手,手托着那半篓子樱桃往王府里来。

  书房里喝过两碗醺醺的茶,和当值的赵祥吹过一回牛,才看到去西江侯府赴宴的赵赦回来。身穿青色绣竹枝儿袍子的赵赦一进来,看到展祁在先愣了一下:“我说带你西江侯府里你不去,偏了本王你哪里用的酒?”

  展祁嘿嘿一笑,烛光下躬身道:“王爷用酒去,我当然是去打听那几个书生。”赵赦也笑一声,手指一指展祁道:“我的心思,又让你看了去。”

  坐下来让赵祥送茶解酒,赵赦才对着展祁似笑非笑:“是怎么一回事儿?霍山王府小王爷们都去,难怪是有经天纬地之才不成。”展祁掌不住一笑:“经天纬地之才是没有,不过是相老梅的才气。”

  见赵祥送茶进来,展祁因站着,就手给赵赦送上一杯,再一杯自己取了,这才坐下来把事情说给赵赦听:“……。原来是件小事儿,小王爷们争风,才变成这样。其中有两个人,一个是华允诚的同窗,一个是文震的妻弟,他们都对王爷倾幕已久。请王爷莫怪,本来是观望打量呢,不过横次里出了这件事情。因此这几个人忧心,不得不避到京外。我让他们等风声小些,再来拜见王爷。”

  “我说什么事情?原来如此。”赵赦微微一笑,对展祁道:“既然对本王倾幕,又有华先生和文先生是熟人,一个人送五两银子给他们,权为避难之资。”

  展祁就势起身再行礼:“王爷素来爱才,不管人才儿木柴儿,只要是个才字儿,王爷都是接纳的。问天下谁人,有王爷这般求贤若渴。”赵赦听过哈哈笑起来:“你这混帐,吃了几杯酒,拿着本王打趣起来。”

  “这是我的实在话儿,遍寻人才儿,当然有个中翘楚也有鱼目混珠。我听到他们说过,揣摩王爷您路边儿遇到老农说话有见识,也要下马来说上几句,因此大胆答应他们避难后来见。要不是千里马,您可别怪没有伯乐。”

  赵赦笑个不停,敢和他这样贫来贫去的,还有一个俞先生。张士祯素来稳重,是从不说这样的话。

  也喝了酒的赵赦同展祁也贫上一句:“你今天晚上这顿酒,是别人请客,一定吃得你满意。不然你哪里来的这许多话?”展祁笑容满面:“不瞒王爷说,今晚这酒钱八两六钱,俱是我出的。这还不算,余下的一两多银子找头,我因为听到有贤才喜欢,又有新鲜樱桃弄来送给老夫人和真姐儿赏鲜,就尽数赏了掌柜的。”

  小桌子上随茶送进来的,也有一小盘子樱桃。赵赦在烛光下看看,色泽晶莹有如红玉,也说一声好。赵吉在外面听说樱桃的事儿,进来回话道:“老夫人才刚让人来说,这樱桃好。过上几天姑娘请客,让王爷再寻些来待客。”

  赵赦听过,对展祁道:“难为你猜到我心事,去帐房领二十两银子,这酒菜钱我给你付了吧。”再对赵祥示意展祁:“要樱桃,就问他。快些寻了来,别误着姑娘请客。”

  展祁道谢过,又同赵赦说一说霍山王的事情,见赵赦要歇着,展祁辞出来。在外面候着展祁的赵祥低声取笑:“先生好口才,说上几句木柴儿,您这酒菜钱就成王爷的了。”展祁也低声笑骂赵祥:“小猴崽子,你看着不舒服,这樱桃,你就自己寻去。”

  为着樱桃,赵祥只能求饶:“先生告诉我吧,寻不来王爷要骂我不会办事儿。”展祁见他服软,才低笑着告诉他:“这样一家酒楼有,你去那里寻去,想来快马来回,应该能运来。”

  第二天华允诚和文震各为熟人接了五两避难银子,知道是展先生说的话,都对展祁大为感激。这感激没有过上两天,偶然听到小厮们说快马运送樱桃,打听过内幕后,华允诚和文震倒吸一口凉气,对展祁这文弱书生,才真正的有了三分佩服。

  这鲜物儿他们也一起遇到,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条上。展祁小事上都能想到女眷们面前讨好,这就是他处世的功夫高深。看来得王爷的欢心,不是白来的。

  停了两天又是一个好天气,槐树榆树西海棠儿一起绿叶渐成荫,芷萝爬墙虎儿布上墙壁时,是真姐儿进宫的日子到了。

  头天宫中有旨意来宣,老夫人忙了一个晚上,又接来宝钿珠钿陪着行过数遍礼儿。赵赦旁边看着也满意时,才让真姐儿去睡。

  真姐儿走在前面,赵赦走在后面送她回房。自来京里老夫人处处体贴,真姐儿养得心宽体舒,对着赵赦也时时撒娇。

  走上两步,回身对赵赦央求道:“我请客呢,请不请云家的表姐妹们来?”赵赦摇头:“不行。”来的都是官宦小姐,云家的人来了,怎么能说到一起去。

  星明月辉,周围都是安静的。只有这一行高挑着灯笼,引着赵赦和真姐儿行来。再走上两步,真姐儿又回身道:“那姨妈家里认识的喜姑娘和兰姑娘,请她们也来好不好?”真姐儿低头嗓音儿低沉:“是姨丈的亲戚,不能算是没有身份吧。”

  “不行。”赵赦就这么两个字,真姐儿不无怅然。怅然过就淘气起来,挑一挑眉梢道:“早知道那一天,就不让赵如回来牵马了。”

  虽然是怅然,但能请客还是开心。真姐儿小巧袅娜裹在水红色锦衣的身子,欢快地行走在赵赦身前几步,赵赦看得很是赏心悦目。正喜欢间,听着真姐儿懊悔牵马,就没掌住低低笑道:“知道就好。引着你淘气的人,都不能来。”

  “表哥,”真姐儿娇滴滴唤上一句,想说什么又皱起鼻子对赵赦甜甜一笑,由前面重回到他身边再商议:“再下一次,让我请来坐坐好不好。表哥会人,不也是各样的人都见。我虽不才,也愿意学学表哥。”

  赵赦听到“不才”两个字,想起来展祁说自己:“王爷求才,不管是人才儿木柴儿都是能接纳的。”赵赦更要笑,抚着真姐儿肩头取笑她:“什么才儿?”真姐儿调皮地道:“真姐儿当然是真才儿。”

  “原来,”赵赦笑一笑没有再说什么,把真才儿的真姐儿送回房,交待她早睡,

  出来仰望天上繁星,想想霍山王门客不下千人,本王还差得远呢。这些人才儿真才儿,哪怕是根废劈柴儿,赵赦也想据为已有。

  废劈柴儿用得得当,还可以引火以燎原……。

  真姐儿在房中睡下,和红笺绿管说私房话:“表哥不答应,还对着姨妈说喜姑娘和兰姑娘不好,姨妈也不答应请她们来。晚上又求表哥,他还是不答应。”红笺笑:“姑娘睡吧,这些不打紧的事儿,等王爷哪天喜欢,再说不迟。”

  嘀咕过的真姐儿因为要进宫,也把这些杂事儿丢下来。明儿宫里见识去,想皇后一定是绝色,真姐儿笑眯眯提醒自己,明儿我得记住,要是惊艳了,不能流鼻血,也不可以流口水。

  再到天色微明,真姐儿就起来梳洗,在老夫人房中用过早饭,到了时辰,外面赵吉来请:“王爷在门上候着,让请出姑娘来。”

  真姐儿披上金碧辉煌一件披风,给老夫人行过礼,两个表姐宝钿珠钿陪着一起出来。

  赵赦在二门外接着,出来到大门外上车。护卫们人不多,不过三十六骑,都是新衣锦裳高头骏马乘坐着,一同往宫门来。

  宫门外下车呈请等候时,真姐儿不遗余力地把这宫门口儿看了一个仔细。红色宫墙上遍铺琉璃瓦,钟楼深又广大,三重檐四角攒顶。楼檐四角如凤展翅,绿琉璃覆盖的攒顶上为金色宝顶。

  数不清的雕龙绘龙,不在墙壁上,就在重檐下。真姐儿正赞叹不已,四个红衣太监迎出来:“皇上有旨,宣安平王太和殿晋见;皇后有旨,宣两位少卿夫人、沈怡真,昭阳宫晋见。”真姐儿回复心神,随着赵赦恭敬答应过,一起往宫中行来。

  玲珑秀树,碧绿珍花,真姐儿正看得兴致勃勃,听到赵赦沉声交待:“表哥去太和殿,妹妹们陪你去昭阳宫。”真姐儿恭恭敬敬行下礼来:“是。”

  赵吉赵祥机灵地上前把银票往领路的太监手里塞,太监们会意,对着赵赦弯腰道:“王爷请放心,有事儿我们照应几分。”

  赵赦点一点头:“有劳公公们。”目送真姐儿一行走开,这才往太和殿来。

  真姐儿继续欣赏好景致,果然皇宫中更好,威严肃穆处让人肃然,流风逸草处让人心怡。想西北赵赦的王府,威严不如宫中,但是俊草雅树,却是不少。

  来到皇后宫中,太监们引着宫门外候着。等到里面有人来传时,真姐儿和宝钿珠钿三个人一同进来,低头垂首只看到地上金砖夺目,随着唱礼声:“贺少卿夫人晋见,文少卿夫人晋见,沈怡真晋见,跪!”

  三个人一起跪拜下来:“请皇后娘娘金安。”

  座在御榻上的皇后微笑:“免礼平身,”对于安平王赵赦的这一门亲事,宫中也好,京里也好,好奇的人不少。皇后也不能例外,见是一个身材玲珑娇小的姑娘,皇后先笑一下。王爷身材魁梧,这配起来算是搭配吗?

  “沈怡真上前来,让我好好看看你。”皇后吩咐过,真姐儿垂首过来。见一只柔荑伸出来,真姐儿赶快从长长的广袖中把手露出来弯腰接住。听皇后笑吟吟吩咐:“抬起头来。”

  真姐儿按着在家里教的,是不能正着面庞对着尊上。她偏着面庞微仰起脸儿,看到眼前果然是一个绝色美人儿,凤睛长眉,嫣唇玉肌。而皇后看真姐儿,可亲的一张雪白面庞,两只黑亮精灵的眸子因不敢直视,羞涩地垂对着地上。

  这一看……就足地看了有一盏茶时分。宝钿和珠钿都有不安,只是不敢说什么。这一盏茶时分象是很久才过去,皇后才轻启樱唇,微笑说了一个字:“赏。”

  宝钿和珠钿一起悄无声息的松了一口气,心里的这块大石,可以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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