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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 回 张广太天津受困 回教正河边救人
词曰:
人生只为名利忙,事业百年梦一场。
大数到来难消让,何必劳碌逞刚强。
话说张广聚说:“小三喝醉了甚好。你把口袋拿出一条来,我把他装在里头,趁着醉了,将他埋了就完啦,也不必叫别人知道,以除后患 。”他妻周氏说 :“那如何办得?要叫老太太知道,怕不好 。”张广聚说 :“老太太问时,你我就说他偷了咱们的东西,他跑了 。”说着 ,自己开了柜,拿了一条口袋,先把广太装在里头,在床上一放,说:“我去找人刨一个深坑,贤妻你瞧着他 。”说罢,匆匆而去。
周氏娘子是一个善良之人 ,又不肯真依着男人把他害了; 自己胆子又小,也不敢去告诉老太太知道,自己进退两难。正在无可如何之际,听见院中二弟妇梁氏说:“嫂嫂还没睡觉哪?
我哥哥没有回来吗 ?”周氏说:“没有回来,你进来吧 。”梁氏进得房来,见床上有一条口袋 ,装着一个人,问 :“嫂嫂,这是谁呀?为什么装在那里?”周氏就把自己男人要害广太之话都实说了。梁氏说 :“那可不好!依我之见,咱们也不可告 诉母亲,也不可不救他。先把三弟倒出来,唤醒了他再说 。”
遂将广太拉出来,一摇晃他脑袋,张广太就吐出酒来,明白过来了。这时自外面进来一条白犬,吃三爷吐的那地下东西。
广太说:“二位嫂嫂还未睡觉?”他大嫂子一听,说:“三弟,你醒醒,我告诉你 。”遂把他大哥所办之事细说一回。三 爷勃然大怒,说 :“嫂嫂,你不必管,我去问问他,是为何这 样狠心?”周氏说 :“你是瞎闹!你要问你哥哥,他焉能饶得 了我?”梁氏说 :“三弟,你不可如此。我有一个主意:我给 你十数两银子,你远走一趟,在外面要好,你就多住一年半载再回来;如要不好 ,去个一两个月,还须回来呢 。”周氏说:
“这话倒好。我也给你十数两银子,给你几件衣裳,都是你哥哥的 。”说罢,梁氏贤人取了银子十二两、镯子一对;大嫂子 周氏也给拿出来衣服银两。三爷磕下头去说 :“二位嫂嫂,我 张广太但得一步地,再报二位嫂嫂的恩情 !” 收拾好了,方才要走,忽然心中一动,说 :“且慢!我要 是走了,我哥哥要问嫂嫂,你何言答对?”梁氏在一旁说:“我早想到这,你瞧那只白狗吃了你吐的东西,他卧在那里也不动,我可以把它装在口袋里 。”周氏说 :“甚好!如此,你我二人就照样办就是。”遂把白狗装好,他也不动,又把口袋嘴一捆,然后还搁在原放的那边。广太这才动身,出门去了。二奶奶梁氏也回自己房中去了。
少时,张广聚自外面进来,周氏娘子甚是害怕,也不敢言语,自己在那里坐着,心中直跳。又见他男人一进房来,说:
“你先出去,我带铺中两个力奔来,叫他二人把他抬出去就是了。”周氏出了北里屋,到南屋里。少时,只听有人抬出去了,周氏才过来,放了心。张广聚带着人出了后门,在村外一里之遥,是他自己家中之地,早已把坑刨好了,就把口袋一扔,叫两个力奔埋好了,说 :“你二人回去,明天每人给你一两银子
酒钱,不准往外说 。”那两个人去了。
张广聚方才要走,只听树林里一声嚷说 :“张广聚,你敢 私埋人口!我在这瞧了半天,你往哪里走?咱们是一场官司!”
大恶贼一听,细瞧,认得他是地面上官人,名叫张三,连忙说:
“三弟,咱是这样街坊,我也不瞒你,这是我的三兄弟。他不受管束,在外面无所不为,我奉母命,把他灌醉了埋了。你别嚷,我明日给你十两银子,你买双鞋穿,等着明天上铺中去取。”
张三说 :“既然如此,咱们明天见就是。”二人分手。第二天, 地面官人到铺中要了十两银子,大家还不知为何故。
老太太清早起来,找张广太 ,不知哪里去了。问张广聚, 说 :“他偷了我好些个东西,你等快去派人找他 !”大家闹了好几天,也没下落。老太太好几天没有吃饭,他两个儿媳周氏、梁氏也不敢说。
且说张广太那一日从家中出来,心如刀绞,站在村东,自己想主意。有心要入都,一想到那里举目无亲,不如上天津去游游,到那里想个道路。遂望家磕了一个头,说 :“生身的老 母,儿这一去,你老人家不必惦念我。此去不居官不回来,不发财不回来 !”自己贪心过重,往下行走,到了蔡村,换了二 两银,吃了点饭,雇了一头驴,也就往下行走。
头一天住在半路店中,第二日是八月十七日。秋气阵阵生凉,万物结实,好一派景致!大路之上,来往行路之人甚多。
天有午初之时,到了天津,住在锅店街大客店内,占了一间独间,要净水、吃茶,要了几样菜,喝了两壶酒,自己甚烦,头一天也没有出去。
到了次日,到了三岔河口看一看,往各处热闹之所去瞧瞧,一连游了个数天。到了九月天气,所带的银子已用完了,无奈典当两件衣服,又用了两天,钱也完啦。自己也不敢在大店内
住了,又把几张当票也卖了,在西门外小店里一住,也不敢回家。
次日一起身,天又下了一场霜,身上穿着一身单绸子衣服,冷气透骨,自己无奈进了西城门,一直往东,出了东门,走到了娘娘宫。那里有好几个生意场,也有好些个相面卖药的。广太在家中练着玩,练过一路大红拳,心想 :“不如我今天在这 里卖艺,也是一个主意 。”在当中一站,瞧了半天,他又不会 说生意话,就练起来啦。众人围了不少,也不知是个作什么的。
无奈自己练完了,在那里一站,也不言语,众人全都散去。
只有旁边一个老头儿说 :“小小年岁,还练得不错 。”广太一瞧,那个老头儿身穿青洋绉大夹袄,虾米青色摹本马褂,青缎子皂鞋,白袜子;年有六十多岁,赤红脸,花白的胡子,手中拿着有四串钱,笑嘻嘻的说 :“练得好!我看你也不像久 惯卖艺之人 。”三爷说 :“我本不会卖艺,不过是被穷所逼,无可如何 。”只见那个老翁把手中之钱散给众贫人。张三爷才 知是舍钱的,有心过去,见人家已然把钱放完了。自己跟着那个老头儿望北走了有一里之遥,张广太脸上一红,说 :“老爷 子,赏给我几百钱,我吃一顿饭吧 。”那个老头说 :“你姓什么 ?”广太说 :“我姓张,名广太,乃武清县河西务人氏。
因来此访友不遇,故困在此处啦 。”那老翁说:“你这个样子, 定非是来此处找人,大概必是逃学。小小的年岁,就这样不务本份,我有钱也不给你,我还图济那年迈之人哪 !”羞得那广 太不敢言语了。
广太白天也没有吃饭,直到夜晚,皓月当空,来到三岔河口,只见一湾绿水望东流,自己身上无衣,肚内无食,越想越难受,无奈如何。自己一想 :“死了,死了,一死就了。莫若 一死,也就完了 !”正思想之际,一阵金风透骨凉 ,自己说:
“苍天!苍天!我今一死,大概不能与老母相见了 。”自己嚷 道 :“苍天哪,苍天!我张广太今天一死,不知我这一点灵魂 归于何处?”说罢,方要往河内跳。只听后面有人说 :“且慢 跳河!我来也 !”
三爷回头一看,只见来了一人 ,年约二十多岁,黄麻脸; 身穿青布小夹袄,青夹裤,外罩着青泥夹坎肩,腰中青洋绉褡包,紫花布袜子,青布皂鞋;剑眉圆眼,一脸的横肉,望着张广太说 :“你是哪里的?为何寻此短见?你说说我听 。”三爷又把自己之事细说一遍。那人说 :“你真想不开。我给你找一 个事吧,不知你尊意如何 ?”三爷说:“什么事 ?”那人说:
“扛小口袋,你成不成 ?”三爷说 :“扛口袋我虽然力气小,还须少要钱哪 。”那人说:“小口袋,用不了什么力气。来吧, 你跟我走吧 。”三爷随在背后,望前行走 ,大约有二三里地,来到一所院落。三爷用眼一看,焉想倒惹出一场是非。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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