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大癞子吓得都了。
他想跑,可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做梦他也想不到谷里会有人,而且是一群吊死鬼,他在大梁山生活了二十多年,老辈子早就说过,谷下是无人居住的,
那颗大树上的吊死鬼晃了一阵,忽然一个个挣了绳索,冲大癞子漂移了过来。
的确是飘过来的,就在半空中,双脚不占地,整整齐齐五条白影。
白影飞近,他们一个个伸出尖利的手抓,掐向了大癞子的脖子。
而且大癞子看的清清楚楚,都是长长的头,血红的眼球,苍白如纸的脸。
他不知哪儿来的勇气,跟安装了弹簧那样,蹭地一步躲开了。哭爹娘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喊:“宋叔叔,快跑!快跑!有鬼,有鬼!”
宋子健正在神庙里烤火,听到了大癞子的喊,也看到了大癞子的影。
这小子跟丢了哪儿,唤得跟杀猪差不多,脸都吓白了。
大癞子感觉到脑后呼呼的风声,回过头去,五个吊死鬼还在哪儿追赶他,距离他只有几步之遥。
那几双利爪也距离他的越来越近,他甚至听到了五条白影凄厉的嚎声,随时要撕碎他,活吞他。
大癞子一口气冲到了宋子健的面前,二话不说,拉起捆绑宋子健的树藤,飞步就跑。
孙子健因为残废,本不能,大癞子是将树藤系在他的上,就这么一步一步将他拉过来的。
宋子健不知大癞子为啥那么害怕,没明白怎么回事,大癞子将他拖出去老远。
他的磨在草地上,磨在山石上,拉拉冒火星,白沟子都被磨破了。
“癞子,咋了癞子?停住,停住!”
宋子健啥也没看到,只看到大癞子着了魔那样奔跑。听着他哭喊的声音也瘆的慌。
大癞子被吓破了胆,本不停,把宋子健拉得趔趔趄趄,老宋的被磨得出了血,脑袋,肩膀,一个劲地跟山石碰撞。差点晕死过去。
最后宋子健猛地拉上了一块石头,任凭大癞子怎么拉,他也不走了。
大癞子在慌乱下拉走宋子健,第一是担心宋子健被几个吊死鬼掐死,第二,害怕自己孤独。
目前的宋子健可是他唯一的依靠。也是唯一壮胆的工。
没了宋子健,他就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大癞子拉了两下,没拉。这时候再回头看,哪儿还有吊死鬼的影子,后是空空如也,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一下子躲在了宋子健的背后,抱上了老宋的,再也不敢弹了,浑筛糠。
大癞子一惊一乍,让宋子健受到了感染,同样吓得不轻。
“癞子,你到底看到了啥?这有啥?”
“吊死鬼,五个吊死鬼,就在我的后,一直跟着我。”
“冷静,你冷静,在哪儿?我咋看不到?”
宋子健又抬起头向着后面瞅瞅,啥也没有。
从始至终,他啥都没看到,就看到大癞子一个人在哪儿狂喊乱。
大癞子哆嗦成一团,抬手一指:“那边,就在那边,那边有颗大树,大树上就有吊死鬼,他们追着我过来的,咦——,那儿去了,为啥不见了?”
宋子健缓了一口气:“癞子,啥也没有,真的啥也没有,你自己吓自己的。”
“宋叔叔,我看的清清楚楚,首先看到了一条蛇,桶那么,井绳那么长,那条蛇追击我,然后就是旁边大树上的吊死鬼。”
看大癞子的样子,不像是装的,而且他没有装的必要。
双眼充满了恐惧,布满了血丝。每一孔都在抖。
宋子健问:“你再想想,确定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废话!当然是真的。”
宋子健说:“不可能!这儿本没人,一路走过来,不要说人,物的脚印也没有看到。你是不是看邪了。”
“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骗你,就让我出门踩香蕉皮上,摔倒坐钉子上,一辈子娶不到媳妇……。”
大癞子开始对天发誓。
宋子健说:“我相信,相信你看到了,可我觉得那不是鬼。”
“那你说是啥?”
“是幻觉,应该就是幻觉。”
“不可能,为啥我会出现幻觉?”
宋子健想了想,:“很简单,瘴气,因为这儿有瘴气。虽然大部分的瘴气都被压在山谷的底部,可这儿距离山谷的底部不足五百米。
瘴气挥发到这儿,同样会引起轻微的中毒,中毒以后,我们的心跳加快,就会出现幻觉。你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你在采果子的时候,潜意识里觉得,果树下应该有条蛇,于是那大蛇就出现了。
走到大树底下,你的潜意识里觉得,这树上会不会有吊死鬼,于是,吊死鬼就在你的眼前出现了。
一切都是你幻想出来的,我们俩现在都不受控制了。”
大癞子一愣:“你说的是真的?”
宋子健:“应该是这样,瘴气非常厉害,中毒深的,就会昏不醒,七孔血,严重的会死亡。
中毒轻的,就会出现脚步不稳,耳鸣,心跳加快,脑子里胡思乱想。”
“苍天,难我真的中毒了?那条大蛇跟吊死鬼,都是假的?”
“是,都是假的,你自己吓自己。”
“那刚才的梁王神庙是不是真的?神庙墙壁上的字迹是不是真的?”
宋子健说:“那个应该是真的,因为你看到了,我也看到了。不同的两个人,不可能出现同一个幻觉。”
这就是山里人跟山外人的不同,山外人受过高等教育,完全可以利用科学解释一切。
山里人愚昧无知,因为教育的不发达,所以都很信。
他们无解释谷下面的奇异现象,于是就说是山神爷爷显灵了,或者加在鬼神的上。
大癞子仔细瞅瞅,提鼻子闻了闻,还真是,空气中有种木材腐烂的。
谷的地理环境很奇妙,原始树林上千年,每年的落叶囤积,深达几米,这些腐烂的树叶被山两侧的雨冲下来浸泡,一点点腐烂,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沼气跟一氧化碳。
再加上四周都是山,非常严密,风不来,瘴气本无挥发。
瘴气是南方的产物,北方很少有这东西。
南方的天气热,雨充足,原始密林更加茂盛。北方的人到南方就会土不服。所谓的土不服,也跟瘴气有关。
只不过现在的科技发达,人们将南方的蛮夷之地征服了,建造了很多城市。瘴气才越来越少了。
大癞子问“宋叔叔,咋办?咋办?”
宋子健经验丰富老,非常聪明,说:“别急,首先保持心稳定,不要胡思乱想,从现在开始,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未必是真的。”
大癞子点点头,说:“好!你饿了吧,我这儿有枣子。”
感大癞子奔跑半天,手里的西装也没扔,一直记得宋子健没吃饭。
他将枣子递给了宋子健,宋子健同样狼吞虎噎吃起来。
经过几天的相,宋子健跟大癞子之间的感越来越深。
他开始觉得大癞子不坏,至少不是什么万恶之徒。
他的内心深是善良的,只不过是命运的悲苦,让他对所有人所有事物的观点发生了错误的判断。不得不提高警惕。
他们两个臭相投,命运相同,宋子健竟然产生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他说:“癞子,我没有看错,你的潜意识是个好人。这些天我观察了你很久,你应该是个好孩子。
我想收你做儿子,不知算不算高攀,你……同意吗?”
大癞子苦苦笑了:“宋叔叔,我这人不行,人品不好,反复无常,收我做儿子,你会后悔的。”
宋子健说:“不后悔,我要的就是你这种反复无常的儿子,不择手段的儿子。这才是我宋子健的亲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你不怕我将来侵吞了你的财产?然后把你扔出去?”
“你敢这样说,证明你做人很坦,不怕,这捧枣子,就算是你孝敬我的,将来我会百倍千倍偿还给你。”
大癞子一听,心里酸酸的,知宋子健说的是实话。
他太需要亲人的照顾了,爹跟娘死了以后,他就成为了孤儿,任人欺凌。
现在忽然多个爹,还是个有钱的爹,当然求之不得。
他一下子冲宋子健跪了下去,说:“宋叔叔,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爹,我要孝顺你,给你养老。
将来你死了,我给你披戴孝,甩盆子,举招幡,深深挖上一个坑,头朝西,脚朝东爹爹我哭两声。
以后每年我会给你烧纸。清明,重去拜祭你。”
邦邦邦,大癞子的脑袋磕在地上,脑门子都磕出了血。
宋子健感的不行,赶一把拉起了他:“乖儿子,我的乖儿子,想不到我宋子健也有儿子了……。”
他尝到了做爹的滋,他是真心实意的,大癞子也是真心实意的。
这种感,是经过了大半年磨合出来的,培养出来的,也是考验出来的。
两个人掉下谷以后,一路上大癞子都没有丢下宋子健独自逃命。
如果没有大癞子,宋子健就真的死了,不能,不能找食物,也不能逃命。
现在,他们两个的命运栓在了一起,心也拴在了一起。
“爹,你放心,儿子这辈子也不会抛弃你,一定把你救出去。”
宋子健老泪纵横:“好。爹相信你,相信你。”
“那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办?”
宋子健说:“等,等着天亮,天亮以后太出来,瘴气会再次被压下去,那时候咱们再想办逃命。”
大癞子说:“好,你是我爹,我听你的。”
他们的关系发生了改变,从员工跟老板竟然升级为了父子。大癞子自己也想不到。
如果说从前是利用,有利益的分割,那么现在,就是父子深了。
酸枣的虽然不错,可也不能多吃,吃多了会又苦又涩。宋子健的肚子依旧没有饱。
可他们不敢,只能坐在草丛里,等待着天亮。
他们两个都感到头晕目眩,随着后半夜的温度降低,下面的瘴气挥发更厉害了。
忽然,大癞子听到了古怪的声音:“当,当,当……。”
他猛然睁开了眼,:“爹,你听到了没有?”
宋子健问:“啥?”
“声音,有声音,在当当响。”
“?我咋没听到,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开山的时候,铁锤砸铁钎的声音,就是大锤跟铁钎的撞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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