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罗马
罗伯特被刺眼的阳光弄醒了,他蓦地坐起来,吃惊地向四周望着。当他看见皮耶尔的时候,头脑清醒过来。他轻松了,皮耶尔正对着镜子梳头。
“早安,”她说,“你没打呼噜。”
罗伯特走到窗口,掀起帘子往外看。路上全是行人和开店的商人,没有危险的迹象。
到了把计划付诸实施的时候了。他对姑娘说:“皮耶尔,你愿不愿意跟我作一次小小的旅行?”
她怀疑地看着他。“旅行——去哪儿?”
“我得去威尼斯办事,我讨厌一个人旅行。你喜欢威尼斯吗?”
“喜欢……”
“好。我会付你钱的,咱们一块儿度个短短的假期。”
“那你一天就得付一千元。”她准备把价钱定到五百。
“一言为定。”罗伯特说,他点出两千元,“从这个数开始。”
皮耶尔犹豫了。她有种预感,什么地方不大对头,可是,她答应在里面担任一个小角色的电影已经推迟拍摄了,而她需要钱。“很好。”她说。
“咱们走吧。”
楼下,皮耶尔注意到,他在招呼出租车之前先仔细观察着街面。他是某个人的目标,皮耶尔想,我得离开这儿。
“喂,”皮耶尔说,“我不能肯定是否应该和你去威尼斯,我——”
“咱们要度一个美妙的假期。”罗伯特对她说。
他看见街对面有一家珠宝店,便拉住皮耶尔的手。“来吧,我送你一件漂亮的东西。”
“可是——”
他领她穿过大街,来到珠宝店。
罗伯特对售货虽说:“你们有绿宝石手镯吗?”
“有,先生。我们有个非常漂亮的祖母绿宝石手镯。”
他走到一个柜台前,取出一只手镯。“这是我们最好的一只,价值一万五千元。”
罗伯特看着皮耶尔。“你喜欢吗?”
她说不出话,点了点头。
“我们要了。”罗伯特说,他把海军情报局的信用卡递给售货员。
他们来到大街上,皮耶尔说:“我——我不知道怎样感谢你。”
“我只想让你高兴,”罗伯特告诉她,“你有汽车吗?”
“没有。过去有过一辆旧车,被偷了。”
“你保留着驾驶执照吗?”
她困惑地看着他。“是的,但没有汽车,驾驶执照有什么用?”
“你会明白的。咱们先离开这儿。”
他叫住一辆出租车。“请到珀奥路。”
她坐进出租车,端详着他。为什么他那么需要她的陪伴?他连碰都没碰她一下。难道他——
“就这儿!”罗伯特对司机说。他们离马焦莱车辆租赁公司还有一百码。
“咱们在这儿下车,”罗伯特告诉皮耶尔。他付完车费,等到出租车不见踪影,递给皮耶尔一大叠钞票。“我想让你给咱们租辆轿车,菲亚特或者阿尔法·罗米欧。告诉他们,咱们要用四五天。这些钱付押金,用你的名义租。我在街对面的酒吧等你。”
这时,距这里不到八个街区的地方,两名侦探正在审问一个倒霉的司机,他驾驶的是一辆法国牌照的红色卡车。
“你们搞错了。我根本不知道那个卡片怎么会在我的车上,”司机大声嚷道,“八成是哪个发了疯的意大利人放在那儿的。”
两个侦探面面相觑,一个说:“我去打电话报告。”
罗伯特听着电话中的嗡音响了一次又一次。华盛顿,现在早上六点。我总是把老人吵醒,罗伯特想。
上将在响过六下之后接了电话。“喂——”
“上将,我——”
“罗伯特!怎么——”
“什么也别说,你的电话很可能受到监听了。我尽快讲,我只想告诉你,无论他们说我什么也别相信。希望你尽可能了解这件事的原委,以后我可能需要你帮助。”
“没问题,只要我能干的,罗伯特。”
“我知道。以后再给你打电话。”
罗伯特放下话筒,跟踪是来不及的。他看见酒吧外面驶来一辆蓝色菲亚特,皮耶尔坐在驾驶座上。
“坐过去,”罗伯特说,“我来开车。”
皮耶尔给他让开地方,他坐进来。
“咱们去威尼斯?”皮耶尔问。
“嗯。咱们先在两三个地方停一下。”又到了该撒些金属碎屑的时候了。他驶进罗西尼林荫道,前面是罗西尼旅游公司。罗伯特把车停在路边。“我一会儿就回来。”
在办事处里,罗伯特定到柜台前,里面的女人说:“你好,需要帮忙吗?”
“是的,我是罗伯特·贝拉米中校。我想做一次旅游,”罗伯特告诉她,“事先预订。”
她笑了。“我们正是干这个的,先生。你打算去哪儿?”
“我想要一张一等舱机票去北京,单程的。”
她记录下来。“你想什么时间启程?”
“这个星期五。”
“很好。”她在计算机键盘上敲了几下,“星期五晚七点有一趟中国民航班机。”
“很合适。”
她又敲了几下键盘。“有了。你的预订认可了,是用现金还是——”
“哦,还没完。我还想预订一张去布达佩斯的火车票。”
“中校,在什么时间?”
“下星期一。”
“姓名?”
“同一个。”
她惊奇地看看他。“你星期五飞往北京,而——”
“还没完,”罗伯特愉快地说,“我需要一张去佛罗里达州迈阿密的单程机票,星期天的。”
这时她简直愣住了。“先生,如果这是在开什么——”
罗伯特掏出海军情报局的信用卡递给她。“用这个卡付钱。”
她查看了一会儿。“对不起,请稍等。”她走进里间办公室,几分钟后出来了,“完全没问题,我们很高兴作出安排。你愿意所有这些预订都用一个姓名吗?”
“是的,罗伯特·贝拉米中校。”
“很好。”
罗伯特看着她在计算机上又按了几下键,不一会儿,几张票出来了。她从打印机上把票撕下来。
“请将这些票分别装在不同的信封里。”罗伯特说。
“当然可以,你要我把它们寄到——”
“我自己带走。”
“是,先生。”
罗伯特在信用卡上签名,她把收据交给他。
“给你,祝你这次——这几次嗯——旅途愉快。”
罗伯特咧嘴笑了。“谢谢。”不一会儿,他坐到汽车驾驶座上。
“现在咱们走吗?”皮耶尔问。
“还要在几个地方停一下。”罗伯特说。
皮耶尔发现他又在开车前谨慎地向街上张望。
“我想让你为我做件事。”罗伯特说。
现在事情来了,皮耶尔想,他会要我做可怕的事。“干什么?”她问。
他们在维多利亚旅馆门前停住,罗伯特递给皮耶尔一个信封。“我要你去订一套房间,用罗伯特·贝拉米中校的名义。告诉他们,你是他的秘书,他过一个小时就来,但你需要先去套房看看。你进去后,把这个信封放在桌上。”
她困惑地望着他。
“就这些?”
“就这些。”
这个男人尽做些没意思的事。“好的。”若是她明白这个发疯的美国人究竟想干什么就好了。罗伯特·贝拉米中校是谁?皮耶尔下了车,走进旅馆门厅。她有点紧张,在职业生涯中,她曾几次被人从上等旅馆赶出来,但这个办事员彬彬有礼地接待她。“夫人,要我帮忙吗?”
“我是罗伯特·贝拉米中校的秘书,我要给他预订一个套房。他过一小时来。”
办事员查看着房间示意图。“刚巧有个非常好的套房空着。”
“我可以看一下吗?”皮耶尔问。
“当然可以,我叫人领你去。”
一名助理经理陪同皮耶尔上楼,他们走进套房的起居室,皮耶尔四下打量着。“夫人,还满意吗?”
皮耶尔没有一点儿主意。“可以,这很好。”她从提包里取出信封,放在茶几上。“我把这个留给中校。”她说。
“好的。”
好奇心战胜了皮耶尔。她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去北京的单程机票,用的名字是罗伯特·贝拉米。皮耶尔把票放回信封,留在桌上,下楼了。
蓝色菲亚特停在旅馆前面。
“有问题吗?”罗伯特问。
“没有。”
“咱们再去两个地方,然后就上路。”罗伯特愉快地说。
下一站是瓦拉迪耶旅馆。罗伯特递给皮耶尔另一信封。
最后一站。这是达·芬奇旅馆。
这个套房比皮耶尔看见的前两个更为奢华。助理经理给她看卧室,中间放着一张巨大的、带帷幔的床。何等的浪费,皮耶尔心想,在这儿,我一夜就能发大财。她取出第三个信封,看看里面,是一张去佛罗里达州迈阿密的机票。皮耶尔把信封放在床上。
助理经理陪皮耶尔回到起居室。“我们有彩色电视。”他说着,走过去打开电视机,屏幕上出现一张罗伯特的照片。节目主持人的声音在说:“……国际刑警相信他目前在罗马。他因国际毒品走私活动受到通缉。这是CNN新闻节目,主持人伯纳德·肖。”皮耶尔盯着屏幕,吓呆了。
弗朗切斯科·塞萨尔正在和弗兰克·约翰逊上校会晤。约翰逊上校两个小时之前在达·芬奇机场着陆,但他没有疲倦的神色。
“就我们所知,”塞萨尔正在说,“贝拉米还在罗马,我们已经得到三十次有关他的行踪的报告。”
“其中有没有哪一个得到了证实?”
“没有。”
电话铃响了。“上校,我是路易吉,”电话中的声音说,“我们找到他了。我在维多利亚旅馆他的套房里,我拿到他去北京的机票了。他打算星期五动身。”
塞萨尔的声音充满激动。“好!待在那儿。我们马上过来。”他挂上电话,转向约翰逊上校,“恐怕你是白来一趟,上校。我们已经找到他了,他在维多利亚旅馆登记住宿了。他们发现了他星期五去北京的机票。”
约翰逊上校温和地说:“贝拉米用他自己的名义登记住宿?”
“是的。”
“机票也是用他自己的名义?”
“是的。”塞萨尔上校站起身,“咱们过去吧。”
约翰逊上校摇了摇头。“别浪费你的时间了。”
“什么?”
电话铃又响了。塞萨尔抓住话筒。一个声音说:“上校吗?我是马里奥,我们知道贝拉米在哪儿了。他在瓦拉迪耶旅馆,他准备乘星期一的火车去布达佩斯。你打算让我们怎么办?”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塞萨尔上校说,他转身看着约翰逊上校,“他们发现贝拉米去布达佩斯的火车票。我不明白——”
电话又响了。
“喂?”他的声音高了。
“我是布鲁诺,我们发现贝拉米的行踪了。他在达·芬奇旅馆登记,准备星期天动身去迈阿密。我该怎么……”
“回这儿来,”塞萨尔厉声说,他啪地放下话筒,“究竟搞的什么把戏?”
他们沿着卡夏路向北,朝威尼斯的方向驶去。
他开车的时候,皮耶尔望着他。她越来越觉得困惑,她生活在男鸨和窃贼的世界——还有毒品贩子,而这个人决不是罪犯。
他们在下一个城市的一家小饭馆门前停住。罗伯特把车开到停车处,他和皮耶尔下了车。
饭馆里顾客很多,谈话声、碗碟碰撞声连成一片。罗伯特找了张靠墙的桌子,坐在面对大门的座位上。一名侍者过来,递给他们菜单。
罗伯特心想:苏珊这时候应该到了船上。现在也许是和她通话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你看菜单。”罗伯特站起身,“我马上回来。”
皮耶尔看着他走向几步远的一个公用电话,将一枚硬币塞进投币孔。
“请接直布罗陀的航务接线员,谢谢。”
他给那儿的什么人打电话?皮耶尔觉得纳闷,那儿是他的运输线?
“接线员,我想给美国游艇‘太平鸟’号打个电话,对方付款,它在直布罗陀海域,号码是甜威士忌337。谢谢。”
两三分钟内,接线员互相通话,然后线通了。
罗伯特听见苏珊的声音。
“苏珊——”
“罗伯特!你好吗?”
“我很好。我只是想告诉你——”
“我知道你想告诉我的事了,收音机、电视全播了。为什么国际刑警要通缉你?”
他迟疑了一下。“是政治性的,苏珊。我得到证据,某些国家的政府企图掩盖真相。就为这个,国际刑警在追捕我。”
皮耶尔倾听着罗伯特说的话。
“我怎么帮你?”苏珊说。
“没什么,宝贝儿。我只是想再听听你的声音,免得万一——万一我脱不了身。”
“别这么说。”她的声音显得很惊恐,“能告诉我你在哪个国家吗?”
“意大利。”
短暂的沉默。“好吧。我们离你不远,我们就在直布罗陀海岸,可以在你指定的任何地方接你。”
“不。我——”
“听我说,这也许是你逃出来的唯一机会了。”
“我不能让你那么干,苏珊。你会遇到危险的。”
蒙蒂这时走进客厅,听见一部分谈话。“让我跟他说。”
“等一下,罗伯特,蒙蒂想和你谈。”
“苏珊,我没有——”
电话中传来蒙蒂的声音。“罗伯特,我明白,你现在处于很严重的困境。”
在这一年中还不算什么。“可以这么讲。”
“我们想帮助你。他们不会到游艇上找你,为什么你不让我们接你?”
“多谢了,蒙蒂,我很感激。回答是不。”
他回到餐桌。
“咱们吃吧。”罗伯特说。他们点了菜。
“我听见你说的话了。警察在找你,是吗?”
罗伯特僵住了。疏忽。她会变成麻烦。“那只是一场小小的误会。我——”
“别拿我当傻瓜,我想帮助你。”
他谨慎地望着她。“你为什么要帮助我?”
皮耶尔往前探身。“因为你对我慷慨,而且我恨警察。你不知道在街上被他们追赶、被当做贱货是什么滋味。他们因为我卖淫逮捕我,可是他们却把我带到里面,轮奸我。他们是畜生,只要能报复,我什么都干,任何事。我能帮助你。”
“皮耶尔,你没必要——”
“在威尼斯,警察很容易抓住你。如果待在旅馆,他们会发现你;如果要上船,就会成为瓮中之鳖。但我知道一个地方,在那儿你将平安无事。我的母亲和弟弟住在那不勒斯,咱们可以待在他们的房子里,警察决不会到那儿找你。”
她漫步在宽阔的林荫路上,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自从那次可怕的坠毁之后,过去了多少天?她已经无法计算了。她太疲倦,精神很难集中。她急需水,不是地球人饮用的、受到污染的水,而是新鲜、纯净的雨水。她需要纯洁的液体来恢复自己的生命原,获得力量,以寻找那个晶体。她快要死了。
他们在通向那不勒斯的索莱高速公路上疾驰,已经沉默了半个小时,各人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之中。
皮耶尔打破沉默。
“如果我告诉你一件事,你能不能保证不生我的气?”
“我保证。”
她开口了,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我觉得,我是爱上你了。”
“皮耶尔——”
“我明白,我说这话很愚蠢。但我从没对任何人说过这话,我想让你知道。”
“我感到非常荣幸,皮耶尔。”
“你不是在拿我开心吧?”
“不,不是的。”他看看油量计,“咱们最好马上找个加油站。”
十五分钟后,他们来到一个加油站。“咱们在这儿加油,”罗伯特说。“好。”皮耶尔微笑着,“我可以给母亲打电话,告诉她我把一个英俊的陌生人带回家了。”
罗伯特把车开到加油泵旁边,对服务员说:“劳驾,请把油箱装满。”
“是,先生。”
皮耶尔欠身在罗伯特面颊上吻了一下。“我马上回来。”
罗伯特望着她走进办公室,掏出打电话的零钱。她真是非常漂亮,罗伯特想,而且很聪明。我一定要当心,别伤害她。
在办公室里,皮耶尔在拨号。她转身朝罗伯特笑笑,挥了挥手。接线员来了,皮耶尔说:“给我接国际刑警,快!”
在国际刑警总部,一名高级军官说:“你跟踪到了吗?”
“是的,是索莱高速公路上的一个加油站。明天似乎是去那不勒斯。”
弗朗切斯科·塞萨尔上校和弗兰克·约翰逊上校正在塞萨尔的办公室研究一张地图。
“那不勒斯是个大城市,”塞萨尔上校说,“在那儿他有上千处可以藏身。”
“那个女人的情况呢?”
“我们还不知道她是谁。”
“为什么咱们不去调查一下?”约翰逊问。
塞萨尔困惑地看着他。“怎么调查?”
“如果贝拉米在紧急情况下需要一个女同伴作为掩护,他会怎么做?”
“他可能会找个妓女。”
“对。咱们从哪儿开始?”
“红灯区。”
隔了一会儿,皮耶尔·瓦利的档案放在塞萨尔写台上。“她十五岁开始卖淫,被捕过十二次。她——”
“她是哪儿人?”约翰逊上校打断他的话。
“那不勒斯。”两人相顾而视。“她母亲和一个弟弟住在那儿。”
“你能不能查出在哪儿?”
“可以。”
“去查吧,马上。”
他们开始进入那不勒斯市郊。狭窄的街道两侧一排排旧式房子,几乎每个窗口都晾着洗过的衣服,就像水泥山上飘扬着一面面彩旗。
皮耶尔问:“你来过那不勒斯吗?”
“来过一次。”罗伯特生硬地说。苏珊坐在他身边,格格笑着,我听说那不勒斯是个邪恶的城市。亲爱的,咱们能不能在这儿干很多邪恶的事呢?
咱们要发明一些新玩意儿,罗伯特回答道。
皮耶尔望着他。“你感觉好吗?”
罗伯特使头脑返回到现实中来。“我很好。”
他们驶过海湾港口,那里原先是个废弃的古城堡。
“妙极了。你母亲的家在哪儿?”
“哦,她不住在这座城市里。”
“什么!”
“她住在城外一个小农舍,离这儿半小时的路。”
农舍在那不勒斯南郊,路边的一幢旧砖房。
“就在那儿!”皮耶尔嚷道,“漂亮吗?”
“漂亮。”罗伯特对这所房子远离市中心感到很满意,任何人都没有理由到这儿来抓他。皮耶尔说得对,这是幢绝对安全的房子。
他们走向前门,还没到门就开了,皮耶尔的母亲站在那儿朝他们微笑着。她和女儿长得很像,只是老了,消瘦,头发灰白,操劳过度的脸上布满皱纹。
“皮耶尔,亲爱的!我想你!”
“我也想你,妈妈。这是我在电话里跟你说要带回家的朋友。”
妈妈没有显出惊异的神色。“啊?是的,欢迎你——”
“我叫琼斯。”罗伯特说。
“进来,进来。”
他们进了起居室。这是个很大的房间,摆满家具,令人感到舒适而亲切。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走进来,他个子不高,皮肤黝黑,有一张消瘦、阴沉的脸和思虑重重的眼睛。他穿着牛仔裤和夹克衫,衣服上绣着一个名字——迪亚沃利·罗西。一看见姐姐,他脸上露出欣喜。“皮耶尔!”
“你好,卡洛。”姐弟俩拥抱在一起。
“你怎么来了?”
“我们来待几天。”她转向罗伯特,“这是我弟弟卡洛。卡洛,这是琼斯先生。”
“你好,卡洛。”
卡洛打量着罗伯特。“你好。”
妈妈说:“我去给你们两只相思鸟准备出一间漂亮的卧室。”
罗伯特说:“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是说,如果你们有多余的卧室,我喜欢自己住一间。”
一阵尴尬的沉默。他们三个望着罗伯特。
妈妈转向皮耶尔,用意大利语问:“同性恋?”
皮耶尔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但她相信他不是个同性恋者。
妈妈看着罗伯特。“就照你的意思办。”她再次拥抱皮耶尔。“真高兴看见你。到厨房来,咱们做些咖啡喝。”
在厨房,妈妈惊叹道:“天哪!你是怎么遇见他的?看上去他非常阔气。瞧你戴的手镯,一定值很多钱。我的天哪!今晚我要做一顿丰盛的晚餐,邀请所有的邻居,让他们见见你的——”
“不,妈妈。千万不要那样。”
“可是亲爱的,为什么咱们不能把你的好运气让大伙知道?咱们所有的朋友都会高兴的。”
“妈妈,琼斯先生只打算休息几天。不要聚会,不要邻居。”
妈妈叹了口气。“好吧。随你的便吧。”
我要让他在家门外面被抓住,那样妈妈就不会受到骚扰了。
卡洛也注意到手镯。“那只手镯,那是真正的祖母绿,嗯?你是买来送给我姐姐的?”
小伙子的表情使罗伯特感到不快。“去问她。”
皮耶尔和妈妈从厨房出来,妈妈看着罗伯特。“你不想跟她一起睡觉?”
罗伯特感到窘迫。“谢谢,是的。”
皮耶尔说:“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卧室。”她把他领到后面一间舒适的大卧室,中央放着一张双人床。
“罗伯特,你是不是担心,如果咱们在一起睡觉,妈妈会有什么想法?她知道我干的是什么。”
“不是这个原因,”罗伯特说,“是——”他找不出任何办法解释。“我很抱歉,我——”
皮耶尔的口气冷淡了。“没关系。”
她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侮辱。到现在,他已经两次拒绝和她睡觉了,真该把他交给警察,她想。然而她又觉得心里有种恼人的内疚感。他确实是个好人,但五万元赏金毕竟是五万元。
晚餐时,妈妈说个不停,可是皮耶尔、罗伯特和卡洛沉默不语,各自想着心事。
罗伯特在紧张思考逃跑的计划。明天,他想,我要去码头找一条船离开这儿。
皮耶尔在想她准备打的下一个电话。我要从城里打,这样警察就不会追踪到这儿了。
卡洛在端详他姐姐带回家的陌生人。他应该不难对付。
吃过饭,两个女人走进厨房,罗伯特单独和卡洛在一起。
“你是我姐姐带到这儿的第一个男人,”卡洛说,“她一定非常喜欢你。”
“我很喜欢她。”
“是吗?你准备照料她吗?”
“我认为你姐姐可以自己照料自己。”
卡洛堆着假笑。“是呀。我知道。”坐在对面的这个陌生人衣着考究,显然有钱。他完全可以去住上等旅馆,为什么要到这儿来呢?卡洛能想到的唯一的理由就是他在躲藏,而这就很有趣了。当一个有钱人需要躲起来的时候——不管什么原因,不管以什么方式——总是一个能赚钱的机会。
“你从哪儿来?”卡洛问。
“不从哪儿来,”罗伯特愉快地说,“我在不断旅行。”
卡洛点点头。“我明白了。”我要从皮耶尔那儿打听出来他是谁。也许有人愿意为他出个大价钱,我可以和皮耶尔分。
“你在办公事?”
“退休了。”
让这个人开口不是难事,卡洛认定。卢卡,迪亚沃利·罗西的头目,可以毫不费劲地把他撕成两半。
“你打算和我们待多久?”
“很难说。”小伙子的好奇心开始令罗伯特不安了。
皮耶尔和她母亲从厨房出来。
“你还想喝点咖啡吗?”妈妈问。
“不了,谢谢你。晚餐非常可口。”
妈妈笑了。“算不上什么。明天我要为你举办一次宴会。”
“好。”那时他已经走了。他站起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休息了。我要去睡觉了。”
“当然,”妈妈说,“晚安。”
“晚安。”
他们望着罗伯特走向卧室。
卡洛咧嘴一笑。“他认为你还不配和他睡觉,是吗?”
这话刺痛了皮耶尔。如果罗伯特是个同性恋者,她并不在意,但她听见他对苏珊讲的话,她听得出更多的意思。我要给他点儿手段看看。
罗伯特躺在床上,思考下一步的行动。利用信用卡的跟踪装置迷惑对方会给他争取一点时间,但他不能对此有过多的依赖。现在他们可能已经找到那辆红色卡车了,追踪他的人既冷酷又精明。各国政府的首脑是否也卷入这起掩盖行动中了?罗伯特很想知道。或许,它是组织里的组织,情报机构中的阴谋集团,对它自身进行非法活动?罗伯特越是琢磨,越是觉得国家首脑不会知道此事。一个念头产生了,惠特克上将突然从海军情报局退休,遭到冷遇。这事一直使他感到奇怪,可是,如果有人知道他决不会成为阴谋集团中的一员而把他赶出去,事情就清楚了。我必须和上将取得联系,罗伯特想。在这件事上,他是唯一能够信任的人了。明天,他想,明天。他闭上眼睛,睡着了。
卧室的门吱吱的响声把他惊醒,他警觉地在床上坐起来。有个人向床边移动,罗伯特心情紧张,随时准备跳起来。这时他嗅到她的香水味,感觉到她爬到他身边。
“皮耶尔——你这是——?”
“嘘,”她挨着他的身体,“我觉得孤单。”她小声说,偎依得更紧了。
“对不起,皮耶尔,我——我不能为你干任何事。”
皮耶尔说:“不能?那就让我为你干点事吧。”她的声音很温柔。
他感到她温暖的身体靠得更紧了。
那一夜,他们兴奋不已。最后,终于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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