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方一开始没有看出欣清所施秘术出自何门何派的传承,但最后一下弹出菩提珠的手法,只有无冲派的秘术是那般施展。无冲派不仅有幻法大阵,自古正传秘法是“无冲化煞诀”,运转时可凝炼地气灵枢似幻似真,专门克制与化解各种冲煞。
假如欣清的手段得自风门秘法传承,又能修炼到如此神妙的境界,那只能是无冲派弟子了。游方是大吃一惊啊,他不可能将眼前的欣清和尚与无冲派联系起来,但是神念感应又是清清楚楚,故此突然发问。
欣清闻言却是一愣:“无冲派?贫僧从未听说过,施主何故有此一问?”
游方:“那么大师所修秘术,师从何人?”
欣清笑了:“我自幼就在大慈行寺出家,无非早晚功课、持戒修行而已,略得些有为法手段,却非向佛之心所求,只为护持庄严而已,更不能与施主这般江湖高人相比。但世间法万变不离其宗,方才的手法,贫僧觉得如此用功方能有效,可又偏偏无效,故此才请你来一观。”
游方闻言释然了,他并不怀疑欣清所说的话,天下秘术未必都出自风门一家,所谓风门各派传承,其要旨首在借助天地灵枢滋养形神、移转灵枢有风水造化之功、神念合形怀抱天下山川。除此之外,世间还有各种修行,可能大道追求各异,但妙趣总有相似或相合之处,正如游方开玩笑所说——和尚也会看风水,只是不托风水之名。
再仔细回味欣清刚才的施法过程,虽最后一击极似无冲化煞秘术,但并无诸法如幻之感,出手是实实在在。游方不由得暗中感叹,无冲化煞诀也好,这和尚施展的手段也罢,全在人之所为啊!
但同时他更纳闷了,诧异的说道:“我所习风门秘术,虽不能与大师之佛法精深相提并论,但也看的清楚,你施法并无不妥,假如都按刚才的手段,等你将那串念珠扔的差不多了,此处地脉也差不多该修复了。我只是有两点疑问,你这半月来都是如方才一般行功吗?你这串念珠粒粒灵性精纯,是一件难得的法器,你打算都扔了吗?”
欣清答道:“当然不是天天如此,今日为了给施主演示,已尽全力,假如在山野中遇凶险,此刻已无余力自保,平日自不会如此。至于这串星月菩提,是我于佛前修持之物,确实是件法器,若不是借助于它,也不可能弹指间成此手段。”
游方叹息道:“大师之情怀,吾所不及也!”
欣清站了起来,收起地上的三个铜钵,转过身来微微一笑:“你是说这串念珠吗?说诸法空相,法尚应舍,何况非法、何况法器,归根到底是佛家的无我。但我平时也自知珍贵,绝不会无谓毁弃,毕竟尚在世上行走,尘缘未断尽也不能断尽,否则一切虚无并非正法眼藏,出家人不打诳语,其实我也觉得很可惜啊!但发愿而行之时,器物当有所用,这才是修行功夫。”
游方一摆手:“大师莫谈佛法了,我很钦佩你,但此刻听着头痛。你方才施法并无问题,怎么会做无用之功呢?能把详细的情形对我讲讲吗?”
欣清这才看见游方额头上的冷汗,又是微微一怔,倒吸一口冷气道:“原来施主竟在魔障袭扰关口!贫僧唐突了,竟邀你来此凶险绝地,该说钦佩的应当是小僧才是,施主竟能面不改色从容观法,定念能断金刚,小僧万万不及!……我们还是离开此地再细说罢。”
一直忍受元神如无数针扎的感觉,游方也出冷汗了,欣清的话他听明白了,所谓修炼中的“魔障袭扰关口”确实凶险,换一个人恐怕万万不会主动到这种地方来。可游方真不是一般人,当代江湖修炼风门秘术的传人中,迄今为止他已经是最出色的,一步步走来有登临千山之成就,是从刀尖上磨砺出收敛于无形的锋芒,眼前的和尚也无法与他相比。
游方一指另一座山峰的半腰道:“不要走太远,还是找一处能看清此坑的地方说话,我们就去那里吧。”
欣清一皱眉道:“那里仍然太近,施主仍会受魔障袭扰,贫僧也须寻清灵之地定坐调息,还是到这环绕群峰之外才妥当。”
游方摇头道:“降魔化煞也是历练之法,只要莫自寻烦恼而已。这么近我没办法,但是稍远一些,我自能护持你定坐调息,还是将此地全貌看清楚,说话更方便。”
说完话他转身就走,来到巨大矿坑对面那座山峰的半腰,在一处缓坡上取出七枚钨光石布成璇玑星辰大阵。然后在枯草上坐下,一指对面道:“大师,请坐吧,容我施法。”
此时太阳早已落山,林间一片昏暗,隐约的繁星已浮现在遥远的天空,游方悄然运转大阵,星光汇聚洒落,又在上空奇异的消散。山坡上的天地灵枢精意汇聚,不仅将地气冲煞阻隔,而且形成一个极适合休憩的空间。
欣清小声惊叹道:“我早知江湖上有风水秘术,也知你是此道中人,却没想到今天能见识如此高妙的手段!”
游方一笑:“想学吗?有空我可以教你。其实彼此彼此,今日也觉得大师的言行对我很有启发啊!……闲话以后再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半月来的详细经过了。”
欣清开始讲述,游方却越听越纳闷,按这和尚的说法,他这段时间每日午后在此地施法修复地脉,每次都是修复了少许,可是第二天回来一看,又完全恢复了原样。打个比方,他就像每天在填坑,可是第二天坑又被挖开了,而且一丝不增一丝不减,他修复了多少,第二天这巨坑地气便自动回复多少,来来回回完全是无用功。
这不可能啊,游方是一等一的风水秘法高手,自然清楚欣清方才的法术是有效的,否则也不必白白损弃那么多菩提珠。他沉吟着问了一句:“你每次施法完毕,就离开这个地方等到第二天再来吗?为什么不守在旁边看着?”
欣清有些尴尬的答道:“只怪小僧功力有限,若想触动地气有所修复,所耗甚居,必须寻找灵气充盈所在定坐调息才能恢复,否则易伤形神。施主你也清楚,这个地方根本不合适,所以我不能在附近休息,等第二天再来时,情况就已经变化。我一连试了半个月,皆是如此,实在难解啊。”
游方皱了皱眉头,神情有些古怪:“你这和尚,心眼未免太实!就没有试过神气完足之时,不施法修复地脉,就是守在这里看着,观望平日你不在的时候,此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欣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贫僧有过闪念,但又想到若不施法则地脉未变,我又怎能看出地脉回复的原因呢?而且贫僧始终以为是功力不足之故,故以此为每日功课,假如没有遇到施主,再过一段时间,我可能真的会不再施法,就守在此地观望了。”
游方苦笑道:“假如是我的话,遇到这种怪事,恐怕当天就不会再做无用功,而是躲在周围观望究竟。……大师,这以法力修复地脉之举,你是第一次干吧?”
欣清连忙点头道:“施主好眼力,我确实是初次为之,因此对所用手段殊无自信,才会请教您这种精通风水秘法的高人。”
游方叹了一口气:“不论谁来,手段也不会比大师更有效,问题不是出在你身上,与那矿坑也无关。你今天恰好遇见了我,布下这座聚灵法阵,就在阵中调息修养,我们一同守望,事情自然可水落石出。”
像游方这种人能看明白常人不解的玄妙,遇事就不必再往神神秘秘处多想,欣清一说他就猜到最有可能情况——有人捣乱。欣清修复些许地脉后一离开,当天就有人施法破坏,想修复此处地脉很艰难,就连欣清这种高手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是破坏他的“工作成果”却容易的多,并不需要很高的境界与很深的功力。
只是,有谁会做这么无聊而且可恶的事情呢?完全是费力不讨好、损人不利已,同时也是毫无意义的无用功啊!——难以想象世上会有这种人,欣清甚至没想到,游方虽然第一念就猜到了这种可能,但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欣清入座,璇玑星辰大阵汇聚的天地灵枢果然很适合滋养恢复神气,他闭上眼晴开始轻声的诵经。游方也闭上眼睛定坐,他感觉欣清所诵的经文之声似有安定灵台的力量,元神中那被刺痛的回味竟渐渐忘却,变的越来越清晰明净,神念逐渐收敛知常。
这和尚真有菩萨心肠,自己行功恢复,还不忘帮游方一把,助他渡过所谓“魔障侵袭”的困扰。
修习风水秘术也有劫数玄妙难言,譬如游方此时刚刚迈过“万物生动”的门径,会自受困扰。这个过程可能很长也可能很短,全看各人的机缘以及所用的功夫,甚至有的人会生出“我何苦自困如此,还不如当初洒脱”之类的厌弃心。
游方“破障”时间很短,就在这天半夜时分已经全然收敛神念知常,能清晰感应万物生动,却不再被动的受其困扰,如此方能真正运用自如。这一方面有欣清之助,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下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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