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山间一座日本风格的古老旅店。黄昏时分,三郎和春子来到这里,老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二位光临敝店就宿,非常感谢。一定尽心伺候。”
“哪里!是有人奉劝我们,一定要住在这里……”三郎愁眉苦脸地回答。不仅面上,心里也同样的阴沉。春子坐在一旁扭过头去。他们二人是旅行离婚前来此地的。
他们结婚已经五年。也许由于处在膝下无人的“倦怠期”,二人的感情逐渐有些冷漠。双方都厌腻对方到了极点,再也不堪忍受了。
婚前的介绍人尽力设法为他们和解,但却说不出个什么道道。夫妻互相指摘对方的缺点,把对方贬得一无是处。一致的意见是:再也无法共同生活。终于,介绍人无可奈何地说:“我作为介绍人,本不想说这样的话,但是,已经束手无策。也许离婚对双方都有好处。”
“这多么干脆!”二人异口同声地说。
介绍人又补充道;“不过,有一件事,希望二位能够听我的话,就是离婚以前,作一次离婚旅行。如果充分谈心还是不行,从此分手,也就势在必行了,刚巧,我熟识一个静悄的山间旅馆。”
由于这么一段经过,二人才来到了这家旅店。
“这家旅店太古老了。”春子在走进正门时厌恶地咕哝了一句,三郎却装作没有听见。他想:再忍耐一会儿就到头了。只要挨过今夜,就对得起介绍人,可以和春子分手了。
“这个房间,一点都不招人喜欢。”当他们被引进房间时,三郎说道。
这回春子没有作声,也没有要求另换房间。因为这毕竟不是快乐的旅行。
吸了一支烟,二人哑口无言地吃了旅店送来的晚饭。虽然介绍人嘱咐他们好好谈一夜,但已毫无这种余地了。况且眼下又没有可谈的话题。
饭后,三郎对前来为他们铺床的女侍者吩咐道:
“喂,请把被子分开铺,那个角落一铺,这个角落一铺。”
女侍者疑惑不解,瞟了一眼春子。然而春子也点头赞同,她只好遵命铺床,然后退了出去。
“我先睡啦……”三郎说着,从皮箱里取出一瓶威士忌,喝了几口,便钻进了被窝。
随后,春子也熄了灯,钻进了对面的另一个被窝。
刚一入睡,三郎就做起梦来:梦见他已经和春子离婚,品尝着自由滋味,走出了旅店。但他刚刚上路,就被从大路的对面走来的许多人喊住:
“终于找到你了!”
然而对于三郎来说,这全是一些陌生的面孔。他试探着问道:
“你们究竟是谁?要干什么?”
“没什么。喂,一同回去吧!”
“我不去!”
“抗拒也没有用。防备你这一手,才雇了好几位大力士哪!”
这伙人哪怕动武也非要把三郎带走不可,三郎感到一阵恐怖。看他们那架势,是轻绕不了的。逃跑?他们会追上来。他挣脱捉拿他的人,向旅店跑去,好不容易才回到了自己房间。春子还睡在那里。
“春子!快救救我……”他拼命地伸出手去,终于抓住了春子的手,感到既留恋、又踏实。
然而,那帮家伙又从上方重重压在他身上,憋得他透不过气来。但他抓住春子的手不放。从这一场莫名其妙的荒涎风波中,难道不是足以证明:可以信赖的唯有春子一人吗?
“春子,救救我……”三郎从心底里发出绝命的呼救。这喊声使他惊醒。他浑身大汗淋漓。而春子的手,还一直被他紧紧地握住,依然不想松开。此时的春子也被恶梦缠扰着,痛苦地喊叫起来:
“喂,救救我……”
三郎推醒春子,问道:
“喂,怎么啦?”
春子睁开眼睛,继续抓着三郎的手,说道:
“啊!原来是个梦。奇怪,真是个可怕的梦啊!我梦见刚要离开这里回家去,竟被一伙素不相识的人追赶,差一点儿被他们带到什么地方去,嗓子都喊哑了……”
三郎告诉春子,自己刚才也做了个梦,内容几乎完全相同。并且,二人意识到两只手还一直紧紧握着。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铺被时离得那么远,可是,瞧!现在都紧挨在一起啦。”
“我害怕……”
被窝挨着被窝,毫无移动过的迹象。二人都瑟瑟发抖,紧紧贴靠在一起。此时此刻,“倦怠期”等已不知去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们就这样紧握着手,直至天明……
侍女送走二人之后,向老板问道:
“这两位客人怎么完全变了?亲亲热热地回家了。”
“哦,奥秘就在于他们住了那个房间。只要在那间屋里住宿,就会被恶梦魇住。吓醒后,直至天明,再也无法入睡。甚至被窝也会不知不觉地被挪动。不管怎么说,似乎总会留下终生难忘的印象。”
“这是为什么?究竟那个房间有什么说道呢?”
新雇来不久的侍女还不晓得其中的缘由。
旅店老板向她解释说:
“那里发生过殉情。从前,有两个青年一同私奔,可是,双方家里都坚决反对他们结婚,便雇了人四处寻找,硬要把他们抓回去。两个青年跑得情疲力尽,终于被追得走投无路,就在那间屋里选择了一死。”
“真是一桩悲惨的故事啊!一定是他们的咒语留在房间。不过,难道能用这样的房间招待客人吗?”
“当然,平常的客人是不会安排在这个房间住宿的。不过,对那些面临着悲惨结局的夫妇来说,事情就迥然不同啦。在殉情的两个青年希望在世上结合在一起的渴望一起作用,夫妻旅客便难舍难分。老实说,我们正暗地里四面八方地托人,向我们介绍这样的客人哩……”
(译自《新潮文库》1983年版星 新一著《稀有的未来》)
丁广和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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