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若败,身为主将的年羹尧自然要被削职问罪,年家昌盛之源在于出了一个年羹尧,年羹尧一垮,整个年家都会跟着垮。
反之,此战若胜,年羹尧就是首功,论功行赏,胤禛必要对他大加封赏,可是胤禛心中对年羹尧已经有了猜忌,封得越高,那份猜忌就越重,若年羹尧急流勇退尚可保年家满门平安富贵,只是像年羹尧这样一个有私心的人,要他心甘情愿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官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所以两者间的矛盾只会越来越深,直至暴发出来的那一天。
这天,终是要变的,区别只在早晚而已……
宫中的形势一切就如凌若猜测的那样,已经许久不曾被翻过牌子的年氏连着三日皆被召至养心殿侍寝,胤禛更是赏下无数珍玩于她,一扫之前的颓势。翊坤宫再一次成为宫中炙手可热的地方,那些最懂得见风使舵的奴才,自然紧赶着去巴结。
坐在坤宁宫中,凌若冷眼着姗姗来迟的年氏朝皇后欠身行礼,说是行礼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双膝根本连弯也不曾弯过,年氏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强势的年贵妃。
那拉氏对她的不敬恍若未见,只一味含着端庄合宜的笑意道:“妹妹请坐。”
“谢皇后娘娘。”年氏答了一句,扶着绿意的手至皇后左首第一个位置坐下,她刚一坐定,立时就听到一个女子娇声道:“娘娘此刻才过来,臣妾们之前还道娘娘不来了呢。”
说话的是武氏,她虽是一个贵人,在胤禛面前却颇有几分宠爱,又得皇后重,所以颇为得脸,就是成嫔这样的主位娘娘也要让她三分。
年氏凤目一瞥,似笑非笑地道:“宁贵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嫌本宫来晚了?”
“臣妾不敢!”武氏眼波一转,盈盈笑道:“臣妾只是觉得奇怪,要说这翊坤宫离坤宁宫也不远,怎得娘娘却来得比臣妾们都晚。”
年氏眉心一挑,怒意在眼底一闪而逝,来她失意的这一小段日子,已经令许多人开始不将她放在眼里,连一个小小的贵人都敢对自己这么说话,真当该死。
这样想着,脸上的笑意却又浓了几分,睇视着隐隐带着几分挑衅之意的武氏道:“本宫要侍候皇上,自然比不得宁贵人来得空闲。话说回来,宁贵人既然这么空,又恰好本宫有意修学佛理,不如就替本宫抄几本佛经如何,本宫听说宁贵人一笔小楷写得甚是不错。”
武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张脸面顿时涨得通红,许久才想出拒绝的理由来,“臣妾字迹粗劣,只怕入不得娘娘法眼。”
年氏也不动气,只是挑了精心描绘过的黛眉道:“本宫听宁贵人的话,倒像是在推脱,若是不愿尽可直说,本宫断然不会勉强。”
武氏不是傻瓜,哪会听不出年氏藏在话中的冷意,怕是自己一拒绝,她就会变着法子来对付自己了,所以她只能将目光转向高高在上的那拉氏,盼她替自己说句话。
那拉氏抚着滚在袖口的银边徐徐道:“什么时候贵妃对参禅理佛这么有兴趣了?本宫记得以前你可是不信这些的。”
年氏取盏饮一口,漫不经心地道:“娘娘也说了是以前,人总是会变的,一成不变那可就成木头人了。”堵了那拉氏的话后,她转向武氏道:“如何,宁贵人还没告诉本宫究竟是愿还是不愿啊?”
武氏见年氏连皇后的话也给顶了回去,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道:“臣妾愿意。”
“愿意那就最好了,等会儿本宫就让人将要眷抄的佛要给宁贵人送去,宁贵人记得要逐字逐句的抄,可千万不要马虎了。”
“娘娘尽管放心,臣妾必定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为娘娘眷抄。”武氏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年氏弹一弹指甲,笑颜如花地道:“如此最好。”她似在与武氏说话,眸光却一直盯着凌若。
凌若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却依然自顾自喝着茶,似不予理会,实则心中警惕渐生,年氏如今恩宠渐复,地位巩固,第一个要对付的恐怕就是自己,却不知她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往后可是得好生提防着。
此时,坐在宝座上的那拉氏抚一抚额道:“本宫有些乏了,你们先退下吧。”
听得皇后发话,众人连忙起身答应,然就在那拉氏扶着三福的手准备离去时,年氏却开口道:“皇后娘娘,臣妾久未见福沛,思念心切,想见他一见,还请娘娘恩允。”她倒想,这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拉氏准备再用什么借口来阻止她见福沛。
那拉氏眸光一闪,转过头温言道:“本宫知道贵妃思子之心,不过三阿哥如今正值温的要紧关头,实在不宜被打扰,还有几日就是皇上考三阿哥学问之时,只要三阿哥通过了,自然会回到贵妃身边,贵妃实不必急于一时。”
那拉氏这番话说得点滴不漏,但显然不是年氏想听到的答案,只见她一扬眉道:“只是见一面而已,料想不会妨碍福沛温,还请娘娘成全。”
她的不依不饶令那拉氏为难,思索半晌后她道:“既然贵妃执意如此,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三阿哥就是西暖阁这中,贵妃尽可去见他。”
“多谢皇后娘娘。”年氏垂首谢恩,盯着自己脚尖的双眼有隐晦的光芒闪烁。
凌若与瓜尔佳氏等人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切在眼中,待出了坤宁宫后,温如言方才带着几分叹惜之意道:“来年氏复起已成定势,连皇后也不能扼其分毫。”
“也不见得,兴许根本就是皇后无意扼制,毕竟咱们这位皇后娘娘最擅长的就是坐山观虎斗,她自己则做那个得利的渔滃。”在经过御花园时,瓜尔佳氏顺手折了一朵刚刚吐蕊的寒梅在手中,轻嗅一下后将之别在温如言衣襟上。
“可不是吗,宁贵人就是皇后拿来试探年贵妃虚实的一颗棋子,不过宁贵人得罪了年氏,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温如言淡淡地说着,手指抚过在冰天雪地中依然柔软无比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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