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玉柱峰,深秋的寒风自谷底吹起,峰顶雪花乱飞,片片飘落……
在枯瘦的树枝上,挂着点点晶莹的冰珠,反射着清丽的光芒,使得这深秋里的阳光显得更柔和了,这是一个阳光与雪光相映的日子。
雪白的山崖后,一排飞檐斜斜穿入在崖壁下,红墙绿瓦,绵延不断,那些雕栏显示着这正是一幢精舍。
寒意在山上总是较平地更早来到,在这深秋之时的昆仑山上,竟有数枝梅花吐着新蕊,较早开放的花瓣,散放着一片清香。
暗香浮动,一溜琴音自楼中传出,绕着冷梅,清越的琴声有如天音自空而降。
楼中盘坐一个银髯飘飘,红脸长眉,身穿褐色长袍的老者,在他面前摆着一个小香炉,炉中香烟燎绕,缕缕轻烟飘动着渐渐散入空中。
在香炉旁是一个黑色的小几,几上面一个古色古香的玉琴,琴上十指缓缓跳动着,琴弦颤出一溜溜动人的音韵,声声飞出窗外。
这老者脸上渐露喜色,十指愈来愈快,到最后他十指齐按,一声大响,楼外假山震得摇晃了一阵,终于倒下来,裂成粉碎。
他哈哈一笑,站了起来,道:“痛快,藏空你这老贼秃若是不死,亲见我这‘天音宝琴’具有如此大的威力,该后悔与我一赌吧!嘿!‘残曲’已成,天下的和尚一个个都要完蛋,我倒要看看这些贼秃找到谁来与我抗衡?”
他摸了摸头上的银发,道:“呸!还说那人会困我三年于昆仑!哼!还有三天就满一月之期,我看你们这些臭和尚跑到哪里去!”
他打开门来,喝道:“喂!来人呀!”
一个小沙弥应声而来,躬身道:“请问神君有何吩咐?”
老者眼睛一瞪道:“我看到你光着头就讨厌。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要当和尚?记住,还有三天你掌门没回来见我,就要放把火烧了山上的庙,杀尽你们这些和尚!”
小沙弥合掌道:“阿弥陀佛,神君有何吩咐?师祖留下期限是一月,一月之内一定可以找到那身怀七星之人,到时神君自可任意施为,现在神君发脾气有何用?”
七绝神君哼了一声道:“再过三天我首先就要杀你,呸!现在给我把好酒好菜拿来,顺便把马喂好!”
那小沙弥应了声,回过头朝庙院走去,他脚下如行云流水,转眼便穿出一座竹林,来到前院。
一个中年和尚迎了上来道:“青松,他又要什么?”
青松躬身道:“师叔,七绝神君说快将好酒好莱拿去,将他的那匹马喂好!”
那中年和尚一皱眉道:“那你快叫清风合好豆料,加上酒,替他把那匹汗血宝马喂好,不然他一发脾气,或许将山门前另一个石狮敲碎。”他叹了口气道:“唉!自本门般若真气失传后,再也抵挡不了这道家玄门正气的‘罡气’功夫了!真不知道师尊他老人家能否找到那身怀七星之人?”
青松道:“师祖依照祖师留下的偈示,说要到东北方去寻找‘七星朝元’之人,不知道这人怎会怀有什么七星,而且他是否会到昆仑来……”
那中年和尚道:“青松,不要多说了,快去吩咐清风喂马,然后到厨房将神君所要的酒菜拿去。”
青松应声朝厨房走去,这中年和尚手持念珠,缓缓往山门走去。
走过大殿,二个深约五寸的脚印留在青石上。在寺前的甬道上,一个粗可两人环抱的大鼎倾斜着嵌入石板中,仅留着一半在地面上。
这中年和尚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这两千斤重的大鼎仅一拂之间便飞出丈外,深嵌入地,如此吓人的情景若非亲见有谁相信?唉!佛门不幸!罹此危难。”
甬道旁两排高耸的苍松,乱根盘纠,缠结不分,苍翠的树帽上,此刻已是一片白雪,惟有树枝间才可看到绿色的叶子。
他缓缓行走在甬道的石板上,绕过那个斜插入石板里的巨鼎,他来到石阶上,山风吹起他宽大的僧袍哗哗作响。
一排石阶直通山下,层层的梯阶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洁白有序,雪花在阳光中飘落了,片片闪出莹洁的霞光……
这中年和尚凝望着对面高耸入云的山峰,将目光投在那山上的白雪上,而将思绪放在沉思里。
良久,他叹口气,收回凝视的看光,正要回过头去,回到寺里,突地精神一振,叫了一声,一个大抛身,如野鹤冲天,在空中一个斜飞跃向寺里,一到寺门,他大喝道:“掌门人回来了,你们快出来迎接。”
那时,雪已停了,石阶上湿辘辘的,宽大的石阶上,有两行合掌平挂念珠的僧人,正飞快地朝山上跃去,在他们脸上,有一股抑制不住的欣喜神色,这与他们的灰色僧袍是不相称的。
迎面过来两列僧众,前面是四个高大的和尚抬着一座软轿,轿上坐着一个长眉垂颊,枯矮瘦小的老和尚,以及一个剑眉虎目,丰神朗逸的少年。
老和尚本无道:“这就是玉虚宫,石公子请看这深秋时节,山中便已下雪,等下或可看见早放的寒梅。”
石砥中微微一笑道:“这儿如此恬静,真是世外仙山,不知那七绝神君怎会抱着这种杀尽天下和尚之心?”
本无道:“十五年前七绝神君携一琴一剑,上我昆仑玉柱峰顶,与先师藏本较技三场,其时我是二弟子,大师兄不顾先师之命,擅自潜至后寺精舍,偷听七绝神君一阙琴音,终至五脏碎裂,心脉震断而死……”他脸上现出一股忧戚之容,顿了顿道:“那次三场比斗,据先师於十日后告诉我们兄弟说,他在棋上赢得一子,而败于对方的内家功力上,幸得师兄於七绝神君弹琴时惹得他分心,所以家师才能听完七绝神君之一曲‘天魔曲’。”
这列僧人转眼便登上石阶项,来到甬道上,他们的目光一瞥见斜倒在道中的石鼎时,立时显出一种畏惧的神色,因为他们曾眼见这倒置於庙门的大鼎,被那骑马飞跃而上的七绝神君,单袖一拂,便平空飞起跌落在石板道上……
石砥中一见那深没入地的石鼎,脸现惊容道:“老禅师,这……”
本无禅师叹了口气道:“这就是七绝神君的玄门‘罡气’,当日他仅一拂而已……”
一阵梵呗之声自寺里传出,接着两列僧人鱼贯而出,当头一个中年和尚手捧香炉,走了过来,躬身道:“弟子灵山恭迎掌门人回山。”
本无大师走下轿来,一挥手道:“灵山,这些日子来,那魔头可曾怎样?”
灵山答道:“弟子尊掌门人吩咐,一切都遵照七绝神君所需办理,并且若无神君吩咐,绝不到后院精舍去,所以至今日为止,没有什么事发生。”
本无大师点了点头道:“你带石公子到西厢房去,连日来奔波之劳,也要让他休息休息。”他侧首道:“石公子请随灵山去西厢房一洗奔尘……”
石砥中拱手道:“在下领大师命,不过待会,在下尚要想一见七绝神君……”
“呵呵!”一个高昂的笑声自寺里传出,红影倏然闪现,七绝神君身着一领红袍,笑着道:“有谁要见我,哈!小和尚你回来了,若是你迟来几天我放一把火烧了你这鸟笼,杀尽你们这些贼秃。”
石砥中一见这七绝神君两眼炯炯有神,两道灰眉斜飞入鬓,一头银发披散在肩头,神态威武之至。
他躬身道:“这位老前辈便是七绝神君吗?”
七绝神君呵呵一笑道:“我道小和尚下山一月找的什么能人,原来是你这个小娃儿,喏!小娃儿,你会些什么?”
石砥中道:“区区久仰神君大名,正想好好向神君讨教,不知神君与藏空大师约好,此次来昆仑是要比试些什么?”
七绝神君一拂颔下灰髯道:“十五年前藏空老贼秃与我比完三项,曾预言我再次上昆仑会被困山中三年,并且还说我会替昆仑解一大难,哈哈!我一生最恨这些贼秃,怎会替他解决劫难?所以我此次之来,是要践他十五年前约定的较量五项……”
七绝神君语音一顿,两眼神光暴射道:“这次我若输了,就亲割下头来,挂在藏空老贼秃坛前,否则我叫这儿血流成河,变为平地……”
他的话音有如电鸣,震得两侧树枝上的积雪都簌簌下坠,余音回荡在山谷里,久久未散。
石砥中肃然道:“前辈以个人之恩怨,加之整个佛门,这已是不该,又何况以父母所遗之躯与人打赌,更属不该,前辈与藏空仙师所赌之五项,在下遵命接下就是。”
七绝神君一怔,随即仰天大笑,笑声稍息,说道:“好胆气!好人才,六十年来,还没人敢当面说我不是,谁知在此会闻此言,嘿!老夫真正开眼了!”他面容一正道:“你可知十五年前我曾说与昆仑门下较量五项绝艺,你现在可是昆仑门下?”
石砥中一愣,没话好说,本无禅师走上前来,合掌道:“可弥陀佛,老衲遵守先师遗命,代师收徒,石公子今晚起将是先师关门弟子……”
本无禅师一言说出,一众僧人齐都大惊,敢情昆仑近百年来还没有收过一个俗家弟子,谁知这下竟会有掌门亲自代师收徒之言,则三代昆仑弟子岂有不惊之理?
石砥中也是大为惊诧,他大声道:“老禅师……”
本无老禅师长眉斜飞而起道:“石公子不必多言,请看先师留下偈示,这是先师嘱咐留与七星朝元之人……”
“七星朝元?”石砥中悟道:“你是说我身上的这七颗红痣?”
本无老禅师点点头,大袖轻拂,一卷丝绢系着立轴,平稳地落在石砥中伸出的手中。
石砥中抽开丝绢,只见他脸上闪过一个惊愕的神情,他将立轴放在怀里,点了点头道:“等拜师后,在下便是昆仑弟子。”他对七绝神君道:“在下会以昆仑弟子的身份,与前辈比试五场。”
七绝神君疑惑地望了石砥中一眼,道:“老贼秃到底有什么玄虚?难道他真已修成未卜先知之能?”
僧众鱼贯而入,大雄宝殿响起一阵低沉梵呗之声,一个和尚走到庙前侧钟楼,敲起钟来,钟声飘荡开去……
黄昏时节,鹅毛般的雪片又飘落了,山风呼啸时候,“咚!咚!”数声鼓响,琉璃灯光亮了。
大殿里黑压压一片,灰色的僧袍和锦绣的袈裟,将整个大殿都塞满了,本无老禅师正盘坐在大殿中,垂首喃喃地念着经文。
石砥中面朝墙壁,盘膝而坐,墙上挂着一幅垂眉端坐的老和尚画像,像中那老和尚是睁开眼睛,微微笑着的,一脸慈祥模样。
本无大师念完了经,敲了一下木鱼,站了起来,走到石砥中面前道:“你愿入本门为昆仑弟子吗?请朝向祖师戒持老祖跪拜叩头。”
石砥中朝墙上挂着的画像叩了三个头,道:“我愿为昆仑弟子。”
本无禅师合掌跪下,朝画像道:“弟子第十四代掌门本无,代师收徒,石砥中自即日起为本门第十四代关门弟子。”
氲氤的烟雾中,本无禅师庄严地道:“尔为本门弟子,应知本门戒律,第一不得欺师灭祖,第二不得乱杀无辜,第三条……”
他一口气将八条戒律念完,然后道:“自即日起须遵从本门戒律,不得有违。”
“呵呵!什么狗屁戒律,这些都是臭和尚饱食终日无事可为,想出来的花样,小娃儿,你跟我走吧,我们五场比赛不要比了,我就放过这些和尚。”七绝神君自里边走了出来,大笑的说着。
本无禅师冷漠地望了七绝神君一跟,对石砥中道:“你为家师第六个弟子,现在你来见见你的三个师兄。”他指着端坐在最前面的三个老和尚道:“这是你的三师兄昙月,,四师兄水月,五师兄镜月。”
那三个老和尚合掌道:“恭贺小师弟列本派门墙,阿弥陀佛。”
石砥中道:“尚请三位师兄多多提携。”他转过身去,对七绝神君道:“在下仍要以昆仑弟子身份,替家师藏空与前辈比试五场,第一场在下要与前辈比试阵法,不知前辈如何……”
七绝神君瞪大双眼盯着石砥中,好半晌他一翻大拇指,道:“好!真是个好人才!不知道本无怎会找到你?嘿!确实不错。”
石砥中俊脸微红道:“蒙前辈夸奖很是荣幸,不过这阵法之……”
七绝神君道:“你要与我比试阵法?好!我们各出三个阵法,每一阵法以三天为准,若三天内不能解破,即算为输,你看如何?”
石砥中颔首道:“这样甚好,现在就请前辈先出一式。”
七绝神君朗笑一声道:“你们这些和尚都替我滚开!”
本无禅师合掌道:“阿弥陀佛,师弟与神君之赛是否能在三日后开始?老衲尚有话与小师弟一谈。”
七绝神君大袍一展,望了望本无,然后点头道:“好吧!我们就三天后再比吧!”说完红影一闪,已如风而去。
本无禅师道:“这魔头一向心狠手辣,犯在他手上的没有不死,真不知他为什么要如此对你好?我想这魔头八成是留定了。”
他一挥手道,“你们继续做晚课吧。昙月、水月、镜月,你们跟我来。”他说道:“小师弟,你随我到方丈室来。”
本无大师袍袖翻动,朝方丈室走去。昙月、水月、镜月三位大师默默随在后面,石砥中也一正衣襟,跟着而去。
转过一重假山,过了庭院便来到方丈室,两个小沙弥躬身挑起布纬,石砥中随着老禅师走入室内。
室外虽然飘着雪花,但室内烧着旺旺的火钵,厚厚的毯子铺子地上,使人有温暖柔和的感觉。
本无老禅师盘膝坐在塌上,镜月对石砥中道:“师弟,你若盘膝不惯就坐着好了。”
石砥中道:“小弟可以盘膝,谢师兄关照。”
本无禅师吸下口气道:“本门自戒持老祖越大雪山来到本山后,创立我昆仑一派,即以悠长纯厚的内劲,与独特之轻功身法享誉武林,虽然原有少林、武当、华山、峨嵋四派,但我昆仑却仍居九大门派中,不由路远山遥而没闻於武林。”
他脸色严肃地道:“但武学之道辽阔无边,本门虽是佛门正宗,然而蛮荒苗疆、海外各岛、以及藏土各地异人当在不少,莽莽江湖,奇人异士更是准测其数。各派有绝艺,各门有其秘传法门,然而七绝神君以绝顶的智慧,竟能参悟七种绝世之学,在整个中原来说,尚无人可及,尤其他一身内家玄门‘罡气’功夫,更是惊人,所以先师临终前曾到本山后面峡谷中找来一株千年‘五香凝露枇杷’,将之栽于后山‘水火同源风雷洞’里,承受水火化炼,吸收山川精华……”
本无老禅师见石砥中听得入神,他微微一笑道:“当年先师引地中‘银液灵泉’灌输,就是要赶上今日小师弟来山中,因为七绝神君不但内家劲气无敌于中原,而且他还有昔日琴仙的一柄‘天音宝琴’,十五年前他已能以琴声摧人意志,至今已到琴音断人魂魄之地步,若没有绝顶之内功是抗衡不住的。”
水月问道:“十五年前人师兄未曾留意,故为琴音震裂心脉,现今我等守住心志,难道……”
本无禅师伸手制止水月说下去,他摇摇头道:“只要七绝神君弹出那‘天魔曲’,本门二代弟子将全部死去,但是尚有一着,仅一阙奏出,十丈内的假山倾刻折成碎粉,这已非我等所能抗衡的,何况他尚有棋、剑、掌、阵法、内家罡气,本门无一人能敌,除了小师弟之外。”
他话音一顿:“师尊曾说七星朝元之人智慧越常人太多,禀承山川灵敏之气所生,故惟有小师弟能在一月之内将本门一切功夫学会,而且本门至此将有三大劫难,非金鹏墨剑不能解破……”
石砥中心里一动,川道:“什么叫做金鹏墨剑?”
本无禅师苦笑一声道:“这是先师圆寂时所说的,我也至今会悟不出,但这与大漠里那鹏城可能有关,倒不知与小师弟有何关系?”他顿了顿道:“那株‘玉香凝露枇杷’在今晚就会成熟,老衲想我等一齐赶到风雷洞去,合四人之力替小师弟打通天地之桥,趁灵药效力未完全发挥之际,将他任督二脉沟通,则一月后或可与七绝神君一拼,同时也好替本门增一奇人,替武林大放异彩,各位师弟意下如何?”
昙月望了望两位老和尚,道:“老衲听凭掌门吩咐,水月镜月两位师弟谅也不会反对……”
水月合掌道:“阿弥陀佛,就请师兄带路吧!”
石砥中道:“掌门人,我不知先师怎会在十多年前就预料得到这些事?实在说来,我怀有佛门‘般若真气’之秘籍……”
“什么?你有‘般若真气’的秘籍?这是佛门高僧降魔御敌的大能力,但在本门已失传八十余年,想不到今日会出现于你身上。”他喜道:“如此说来‘罡气’玄功有了抵制之法,胜算又加几分了,走!我们立即动身往后山风雷洞去。”
他领先走出方丈室,朝门口的沙弥道:“唤你寒水师叔来。”他回头道:“昙月,你带着小师弟一起走,等灵水将干粮水袋带来后就立刻动身。”
灵水自边院闪了进来,手里提着—个包囊道:“禀告掌门师尊,一切都准备好了。”
本无老禅师道:“包囊交给你水月师叔,这三天内,你和灵山、灵木两人负责寺内一切,那魔头若问及,就说我们在地室里研究阵法。”
苍茫的夜色里,寒风掠过他们的衣袂,层叠的峰峦上,堆满了白雪,雪地上几个淡淡的脚印,一直住山后峡谷而去,仅一会儿便又被飘落的雪花填满。
石砥中被昙月扶持着,在雪地上飞快地跃行着,大袍翻翻,影子留在地上转眼便被黑暗吞噬,仅一会儿功夫,他们便已来到一座地谷之内。
“谷里便是那水火同源风雷洞,你们小心着,这洞有九条道路,只有一条通那‘银液灵泉’所聚的小潭,在那潭旁方始栽有‘玉香凝露枇杷’。”
本无说完,朝右侧一拐,钻进一个小洞,人影一晃,其他三人也都钻了进来。
“后面有人跟踪而来,所以我才那么说,其实这就是风雷洞。”
石砥中间道:“是不是七绝神君跟着来?我可在洞口摆个阵式,请师兄捡九块石头给我。”
昙月道:“这跟踪而来的不会是七绝神君,因为他若是要跟踪我们,也不会被我们发觉的,这一定是其他的人,只是现在已快到子时了,否则我可以出去看看,倒底是谁摸上了昆仑。”
石砥中接过水月大师捡来的九块石头,就着洞口排起一座阵,刹时便将那些石块排好。
水月轻声问道:“你这排的是什么阵?”
石砥中道:“这是‘三元化一九曲阵’,成九九之数,化为八十一道门户,师兄想想,在这个小洞里门口有八十一条路,要能找到这洞口的机会当然更小了,三天之内包定无人发觉。”
云月呵呵一笑道:“真想不到师弟你这般年纪,对阵法有如此研究……”
他话声未了,洞外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咦!这些秃头到哪里去了?风儿,据为师的所知,这山谷里有一火山洞穴,洞内又有一冷泉,故而水火同源,能孕育灵草仙药,所以为师来此,预备取得那株灵草给你服下,好造就你成为邪门第一高手……”
话音一顿,厉喝声里,七绝神君那狂迈的笑声飘散开去道:“有我七绝神君在此,你雪山老魔还想沾到光?替我滚出昆仑山去。”
本无禅师一皱眉道:“雪山三魔不知哪个来了,幸好碰见七绝神君,这下他讨不到好了。”
果然,那苍老的声音吼道:“老鬼,要你多管闲事,他日碰见我雪山三魔……”
七绝神君一声怒喝道:“你这混蛋家伙还不滚离昆仑.我一掌就要你的老命。老魔,你可要尝尝我‘罡气’功夫?”
雪山老魔厉喝一声,飞逝而去,七绝神君狂笑声在山谷里回荡着。
本无禅师道:“雪山老魔一定受伤而走,他倒想要造就出一个邪门第一高手。现今天下魔高道低,邪道之人太多了……”
他叹了口气朝洞里行走而去。穿过一阵崎岖不平的乱石后,来到一个倒垂钟乳,闪烁着莹莹光芒的洞穴里。
石砥中抬头一看,只见洞顶刻着“水火同源”四个大字,那些透明的钟乳石柱反射着淡淡的磷光,整个洞内都是浅蓝色。
在靠壁之处栽着一株高及人头的小树,树干及叶枝整体呈现淡红色,在淡红色的叶下结着几个橙黄的果子,在树根处,一泓银色的泉水发出悦目的光芒,流动潋滟,却又不会溢出岩石外。
石砥中哪曾看过这等的奇景,他愕然地注视着那一泓泉水以及生根於岩石之上的那棵小树。
本无禅师道:“那就是‘玉香凝露枇杷’,等到了时成熟,就会变成透明,到时清香四溢就可服用。”说着,他跨步向那一潭水走去。
石砥中也跟着一步跨出,哪知他方走出几步,只觉室内炎热如火,立时热得难受,头上沁出汗来。
本无道:“这室内居地穴之中,以那块岩石为界,这边炎热如火,那边严寒如冰,等下你就坐在岩石正中,承受这水火同时侵袭,服下树上的三个枇杷,我们就替你打通穴道,化解灵药效力。”
石砥中依言盘膝坐在那块岩石上,果然他左边寒气阵阵袭来,右边则热如烘炉,直使他一阵发抖,一阵发热,难受无比。
本无禅师喝道:“抱元守一,气沉丹田,试着调济水火,以水就水,以火盖火……”
石砥中依言将体内真气互相调济,缓缓运行体内两匝,已觉得这种寒热相冲的现象大为减少,於是睁开眼睛,看到了眼前那株“五香凝露枇杷”在慢慢落着叶子。
本无和其他三个老和尚,此刻环着石砥中而坐,也都注视着一片淡红色的叶子转变为黄色而落下。
香气馥郁醉人,终于三个枇杷渐渐晶莹透明,晶圆如珠……
本无老禅师双眉斜飞上鬓,沉声喝道:“张口!”
他大袖轻展,一股柔软气劲将那三枚枇杷绕缠起来,兜着往石砥中口中送去。
入口一片清凉,香气冲鼻,熏人欲醉,石砥中只觉甜美的枇杷入口便化,一下便吞入肚里。
一股热气直冲丹田,烧得他不自禁地叫了出来。
本无禅师呼了声佛号,顿时四只手掌贴在石砥中身上四大要穴。
洞中静谧无比,那株“玉香凝露枇杷”正缓缓枯萎,落在小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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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飘飘,朔风凛凛,昆仑山的雪经过三日来的堆积,更厚了。
玉虚宫前的古鼎仍然倾斜着,苍松的腰干被雪压得更弯,树下两张石凳扫得干干净净,一排和尚盘坐在青石上。
四个蒲团并排在地上,两张石凳上放着数十根签,那些竹签清晰地可以看出是才削好的,因为竹上水份还未干。
钟声响起了,本无禅师锦裰袈裟在寺门口出现,他身后跟着昙月、水月、镜月三位老和尚,而石砥中却跟红袍白发的七绝神君一起走了出来。
七绝神君哈哈笑道:“小娃儿,我们每人比上一场,若是谁在三个时辰内解不了对方所设之阵,就算那人输,你看这样可好?免得太浪费时间了。”
石砥中点头道:“好,就是这样吧,请前辈先摆阵。”
七绝神君坐定后,拿起手中竹签道:“我们同时摆,等下你来这儿,我到你那儿,你看这样可好?”
石砥中抓起一大把竹签在地上插了一根道:“还是前辈先摆的好。”
七绝神君朗笑一声道:“好!我先来。”
他捏着一根竹签,在地上画着虚线,随着他凝重脸色,无数交错纵横的线条被画了出来,有的弯曲迂回,有的却笔直而去。
他右手如飞,随着脚步的移动,一根根的竹签循着那些虚线插在地上,刹时将石砥中周围一丈方圆都布得满满的,把石砥中围在里面。
他插完最后一根竹签,吁了一口气,便盘膝坐回青石,静静地望着石砥中。
石砥中眼看七绝神君身形如风,转眼自己便身居阵中,四外一片茫茫,毫无边际。
他咬了咬下嘴唇,紧皱着眉毛在缓缓推算着五行八卦,脑海里映过寒心秀士所教授给他的一切残缺古怪的阵式与一般的阵法。
一盏茶功夫过去了,瞑目的本无禅师睁开眼望了下石砥中,立刻又闭了起来,因为石砥中也是闭着眼睛盘坐着。
盘坐在青石上的二代弟子,齐都脸现紧张地望着石砥中,他们平静得有若死水的心境,也不由为这关系着全寺生命的赌赛而起子波澜。
两个时辰过去,石砥中仍然闭目而坐,七绝神君脸上现出一丝得意之色,他一拍手道:“小和尚,替我把酒菜拿来……”
他话未说完,便见石砥中两眼睁开,微笑了笑,走下了石凳,身子一转便在竹阵里兜起圈子来,只见他脚下乱踏,时退时进,忽地一个翻身又面对这边,飞快地走在竹阵里。
七绝神君失声叫道:“啊!这个精明的小鬼!”
石砥中面含微笑地走出竹阵,道:“前辈,你这乃是“黄河九曲阵”与“九九归元阵”互相连锁而成的,破阵当在第八十一根竹签开始。”
他又走进阵里,拔起一根竹签,走了出来道:“现在整个阵式已破了。”
七绝神君疑惑地望着石砥中,道:“你这套从哪里学来的?”
石砥中含笑道:“家父寒心秀士一生精研各种阵法,现在区区要排的阵法,叫‘十绝大阵’。”
他捏着竹签,围着七绝神君插满地上,刹时密密的竹签布满雪地,纵横交错,高低不一。
石砥中擦了擦头上的汗,笑着对本无禅师道:“七绝神君真是鬼才,他将两个阵法倒转排置,使我还以为是一个古阵,自己弄迷糊了。”
他盘膝坐回石凳,静神宁气,缓缓推行着体内真气,白丹田而起直行过任督两脉,运行于体内二匝。
自那晚起他经过三天三晚的受着寒热两股气流的交互化炼,复经昆仑四大高僧以数十年生命交修的内力打通穴道,所以他在任督两脉一通,“玉香凝露枇杷”所蕴的灵效已全被吸收,仅三天他已成为内功深厚无比的内家高手,于是他出了洞……
此刻只见他宝相内蕴,全身散出一层轻雾似的白色气体,绕着身体回转,脸上及皮肤现出一层晶莹的光芒,仿佛是玉石所雕成的玉人一样。
本无禅师惊喜道:“小师弟真的已练成‘般若真气’了,你看他已至反本还虚的地步。”
“阿弥陀佛!”昙月合掌道。
“我昆仑将自此大放异彩了……”
日影渐移至中,淡淡的阳光下,石砥中呼了一口气,睁开眼睛,他将视线投在自己所设的“十绝大阵”上。
“咦!”他一愕道:“他怎么已走过四个门户?莫非他已摸通了?”
七绝神君一生浸淫阵法之中,自命为一绝,自然有他独到之处,故而他虽然从未见过这“十绝古阵”,但却依推算之理,连闯四重门户。
七绝神君仰天狂笑,大步踏出,道:“这一场你赢了,因为我破不了这个阵。”敢情他因过度耗费心血而致脸色苍白。
“阿弥陀佛!”那一排僧人将站起来,朝石砥中道:“恭贺小师叔。”
本无禅师站将起来道:“师弟,用饭去,饭后再赛第二场。”
七绝神君笑呵呵道:“为了你这个阵,我当要浮一大白,小娃儿,你跟我喝点酒吧!”
石砥中摇头道:“在下滴酒不饮,为了等下就要来的三盘奕棋,更不能喝了,尚请前辈原谅。”
七绝神君掀须大笑,道:“我真是愈来愈喜欢你了,喂!小娃儿,你也不用再费神了,跟我走吧!从此我再也不跟这些秃驴找麻烦。”
石砥中道:“在下现为昆仑弟子,本门第一条戒律是不得欺师灭祖……”
七绝神君一愣,随即笑了笑,飞身跃往后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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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日影西斜,寒风渐起,在古松下石砥中与七绝神君对坐着,在他们面前是一块白石刻好的棋盘,此时两方对垒,黑白子布满棋盘上。
七绝神君持白子,目光凝注棋盘中,沉吟许久还没有放下那颗拈在手指上的白子。
本无禅师和他三个师弟齐都脸现紧张地望着密密的棋盘,因为在两盘里,石砥中和七绝神君都是一胜一负之数,胜败之关键完全取于这一盘了。
石砥中仿佛木雕泥塑的菩萨一样,尽管寒风吹得他衣袂飘飘,他也没移动分毫,现在,他已将全部心神投入在每一颗棋子里。
放在本无禅师面前的沙漏,粒粒细沙落下,很快的便漏满了,本无禅师伸出手去,将沙漏倒置过来,一粒粒的沙又落下……
七绝神君瞥了下沙漏,迅速地收回目光,将手中那颗棋子放在棋盘上的一角。
石砥中目光神光一射,敢情七绝神君所下的这一着,确实是化腐朽为神奇,整个地挽救了他此处的劣势。
这下该轮到石砥中皱眉头了,他抬起一颗黑色的棋子,沉吟了半晌依然没有放下去。
就在这时,山下数声闷哼,惨叫声声中,三条灰白色的影子跃了上来。
在斜阳下,三绺白髯随着晚风飘拂着,三个老者冷峭地望着全在入神的古松下各人。
石砥中额上汗水直滴,他心力交瘁,连手指都微微颤抖,只见他犹凝了好半晌,两指夹着颗黑子放了下来。
七绝神君哼了声,拈起一枚白子,方待放下,便见棋盘上所有的棋子都被一股狂飚拂走。
他勃然大怒,一抬头瞥见那三位老者并排站在石板道上,正冷冷望着这边。
他长身立起,狂笑道:“我道哪个吃了豹胆熊心的,敢在我面前撒野,原来雪山三魔来了。”他脸一沉:“我老人家生平最忌惮的便是当我面逞能之人,雪山三魔,你们是死定了。”
他活声未完,长袍倏地鼓起,冷哼一声,双袖挥出,两股锐利刺目的气劲自袖下飞出。
雪山三魔一见七绝神君脸上泛青,须发俱竖,不由大吃一惊,六掌齐出,气劲叠起,如山涌出。
“轰!”一声巨响,雪山三魔闷哼一声,身形一斜,后退两步,青石上顿时留下十二个三寸多深的脚印。
七绝神君脸罩寒霜,肩头未动平空飘出一丈,落在甬道的青石板上,他冷冷道:“合你三人之力能挡得住我一招‘罡气’也算难得,现在你们再尝尝我‘千山掌法’!”
斜阳下,他身影腾空,无数雪白的掌影,现出一道道凄迷的弧线,刹时便将雪山三魔圈在里面。
本无老禅师脸色一变道:“七绝神君‘千山掌法’确是一绝,若是我们齐上或可挡住五十招,否则十招之内我们便会落败。”
石砥中缓缓站了起来,道:“七绝神君这等绝艺岂非天下第一?连掌门人你也如此说……”
本无禅师摇头道:“中原之大,奇人异士多如群星,我们这等功夫又算什么……”
雪山三魔怪啸声声,在连绵的掌影里翻腾,气劲数旋。
掌招如蚕抽丝,竟然很快地由劣势扳转回来,三人行动配合得甚妙,发挥出很大的威力,怪掌叠出.已将七绝神君挡住。
七绝神君也是甚为震惊,他长啸一声,四肢如同一只蜘蛛,化成无数幻影席卷而去。
雪山三魔人影倏然散开,仰首望天,六只手掌搭在一起,翻转而上,迎着自空落下的七绝神君劈去。
“波”、“波”数声掌风相撞,随即只见雪山三魔一起跌倒地上,头上发髻散开,落得一地的白发。
七绝神君脸上严肃地凝望着倒在地上的雪山三魔,他沉声道:“你们合手连击的这套手法哪里来的?有谁在你们背后撑腰?”
雪山三魔缓缓地站了起来,手拊胸膛,但见他们脸色惨白,忍不住一张嘴喷出一股鲜血。
雪地上立时现出粉红色的印痕,仿佛点点红花开放在雪地上。
雪山老魔瞪了一下七绝神君,冷哼一声道:“你前些日子打伤的那个叫郑风的年轻人,本是我的徒儿,但现在已是他人的义子,就是那人叫我来的。”
七绝神君仰首望天,沉吟了一下道:“那是何人?”
雪山老魔默默注视着七绝神君,好半晌方始进出四个字:“幽灵大帝——”
石砥中可清楚看到七绝神君一震,他侧首一看,惊见本无老禅师竟也全身一震,眼中露出恐怖之色来,他不由愕然忖道:“何人竟敢称为大帝?而且叫幽灵大帝?”
七绝神君愣了好半晌,突地仰天狂笑,并右手两指道:“你抬出幽灵大帝来,难道我怕了?现在我仍要杀你们。”
雪山三魔见七绝神君以臂作剑,心中大惊,忙跃了开去,雪山老魔厉声喝道:“你若杀了我们,昆仑将夷为平地,大帝的手段你是知道,他岂有放过与之一切有关之人?”
石砥中缓缓走了过去道:“象你们这种穷凶极恶之人,早该死无葬身之地了,怎么会活到现在?”
雪山三魔一起大怒,雪山老魔冷哼一声道:“你是神君弟子?小娃儿,你莫非不要命了?”
石砥中哼了声道:“我石砥中乃昆仑弟子,岂有怕死之理?呸!吃我一掌。”
他深吸口气,单掌一旋,潇洒之极地挥出一掌。
雪山老魔只觉微风飒然,突地一股窒人的雄浑劲道,压将上身,他心中大惊,沉掌吸气,尽提丹田内功,平拍而出,掌心外吐,一股凝旋的气劲劈出。
“嘭!”
一声巨响,雪山老魔惨哼一声,身子跌出五尺,右掌齐肘而断,洒了一地的鲜血。
其他雪山二魔大吃一惊,怒喝一声,两股掌劲劈向石砥中而来。
石砥中似未想到自己会有如此大的威力,他一愣之下,已觉察到对方劈来的如山掌劲,急切之间,他身子一弓,推出一掌,石砥中身子一晃,终于站稳了。
他已看到自己的脚已陷入青石寸余,地上石屑粒粒,雪水飞溅,雪山双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七绝神君朗笑一声道:“好啊!佛门‘般若真气’给你练成了,这下我老人家真有对头了。”
雪山三魔怨毒地盯看石砥中一眼,老魔头道:“你昆仑将自此不得安宁,我等非要叫你们死尸遍山……”
七绝神君双眉一竖,目射神光道:“你们若有一丝一毫不利于昆仑,我叫你们个个受我‘截脉切穴’之刑,要你们痛苦号哭,一月之后方全身经脉寸断而死……”
雪山三魔打了个寒噤,望了下站在苍松下的四个老和尚,反转身去,走下石阶,朝山下跃去。
山上的夜来得较早,虽是黄昏,但是远山已是苍茫。石砥中注视着茫茫夜色,忽地感到一种孤独的感觉,他叹了口气,缓缓回过头来。
七绝神君道:“小娃儿,你叹什么气?难道这场棋没有赢,便不高兴了?或者你认为不该将那个老魔手腕打折?”
石砥中摇摇头道:“这些都不是原因,在下只是叹息人事无常罢了。”他问道:“前辈可知东海灭神岛主是什么样的人?”
七绝神君讶道:“你怎么会问起灭神岛来?江湖上传言灭神岛为东海三岛之一,岛上之人邪学高明,武功大异常规,显然是走的偏激一道。另一个七仙岛则与秦皇岛遥遥相对,岛上人也是神秘异常,从未在中原出现过……”
石砥中“哦”了一声道:“那么雪山三魔所提之幽灵大帝,又是怎么回事?”
七绝神君笑了笑道:“这些武林掌故以后再告诉你吧!不过……”他高声道:“老贼秃,你知道‘幽灵大帝’是邪门之圣,若是他出来,那你们都完了,他可没我这么仁慈。”
本无禅师合掌道:“阿弥陀佛,魔焰高张,我等又有何计?”
七绝神君摸了摸胡须道:“今日之棋赛算是和局如何?”
石砥中躬身道:“既然前辈如此相让,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七绝神君道:“今晚去我那儿,我要让你听听我的琴音……”他温和地道:“你智慧极高,因而也会感到一股忧伤吧?孩子,不要这样,你有一双眼睛,还是多观赏这美丽的大自然吧!你看,崇山峻岭,白雪松涛,修竹依依,寒梅馥馥,我们生活其间,实在并不寂寞的,你不要太过思虑了。”
石砥中默默望着缓行而去的七绝神君,心中仿佛有所得,又仿佛有所失去,本无禅师低沉的声音已在他耳边响起:“师弟,看来七绝神君确实对你有缘,怪不得先师曾说惟有你能困住他于昆仑三年之久。”
石砥中微微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他的思想已回到对父亲的思念上去,于是他边行边问道:“师兄,往居延去的门人还没回来?我,真不知家父到底怎样了。”
本无禅师道:“哦!你又想家了,我派灵光去居延,想必近日就会回来。师弟,本门轻功‘云龙八式’你练得如何?”他转移话题,侧脸问道。
石砥中一笑道:“师兄,你可要看?”
他双臂一展,如白鹤亮翅,身躯已如风飞起,在空中身子一斜,如夜鸟翔飞,绕空转了三匝,而后如片落叶,飘落寺后。
本无禅师欣然的笑声在夜空中传出老远,静谧的松林开始有了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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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的夜,如梦……
室外寒风,室内炉火,精舍里一灯荧然,香烟袅袅而散。
七绝神君盘膝坐在一面白玉古琴前,十指轻轻地按在弦上,轻按慢弄,刹时有如银瓶乍破,水珠进溅,幽思一缕随着琴音而起……
石砥中心神全都被琴音所吸,随着琴音转变,时而眉头微皱,时而轻笑,更为凝涩的弦音而沉思,为那如金戈铁马的弦声而激昂……
指动弦移,轻柔的声音如慈母低唤,更如幽夜情人絮语,石砥中两眼湿润,已轻声哭泣起来。
“唉!”七绝神君叹了口气,十指一弹,琴声如裂帛一响,戛然止住,他望着惊醒过来的石砥中,笑道:“孩子,你的情感过于丰富,易受琴音所感,连我这普通的一曲都会如此,那你怎能听完我‘天魔曲’呢?”
石砥中擦了擦流在脸上的眼泪,红着脸道:“前辈琴声的确已至出神入化的境地,在下也只是尽力为之而已,不过前辈若奏‘天魔曲’在下则必心生警惕,而非适才的欣赏心情……”
七绝神君朗笑一声道:“你真象我年轻一样,倔强而富感情,孩子,你可要跟我学琴?”
石砥中道:“等晚辈与你一了恩怨后,再请教吧!现在晚辈要告辞了。”
七绝神君凝望了下石砥中那挺直的鼻子,颔首缓声道:“也好,等我们一了恩怨,再细细地谈吧。明天上午看你般若大能力!”
石砥中退出精舍,走到前院,望着那一排修篁,沉思了一会,但见他身躯一曲一弹,跃上竹梢。
竹枝摇晃,他折下一根长约四尺的竹枝,除去枝上叶子,飘身跃出寺外。
他身子方一落地,自寺旁窜来一条人影,喝道:“是谁?”
石砥中脚尖一转,怀抱竹枝,瞥见两个守夜的和尚,说道:“是我!石砥中。”
“哦!”左首一个中年和尚躬身道:“原来是师叔。”
石砥中应了声道:“我到后山走走,你们若碰见掌门人找我,就这么说。”
他穿入松林之内,来到一片较空旷的雪地上,沉气凝神,练起昆仑“游龙剑法”,竹枝划过空气,响起尖细的啸声,在黑暗空地上,气劲凝激,风声飒然。
日间所深印脑海的剑诀图式,此刻鲜明地浮现眼前,尽管林中黑暗不见五指,他却依然可以觉察出自己劈出的剑式已能将真力贯于竹枝尖头。
“嗡嗡”声在冷寂的黑暗中不断地响起,好半晌,石砥中轻哼一声,竹枝刺入松树的枝干里。
他吁了口气,趺坐于地,运起功来,刹时之间,神智清晰,周围十丈之内都听得清楚,已至返朴归真之地。
体内真气缓缓催动,他双手也随着缓缓提起,敢情他此刻已察到三条人影轻蹑而来,穿入松林中。
细碎的冰雪碎裂声传来,他哼了一声喝道:“是谁?”
“嘿!”自黑暗里传来一声冷笑,三股狂飚激飞而来,仿佛江河决裂,汹涛滚到,直将他衣衫刮得飞起。
石砥中双臂一振,双掌缓缓划出一个圆弧,佛门“般若真气”击出,气劲宏阔,遍布周身丈外,飞旋而去。
“澎!”雪水溅起,松枝摇晃一下,“喀嚓”声里,断了下来。
石砥中身如急矢,两指一并,倏然划出,“嗤”地一声,已切破对方大袍。
“好!”黑暗中那人一撤掌,喝道:“师弟,好一式‘游龙出壑’。”
石砥中哦了声道:“原来是师兄!”
昙月道:“小师弟,你每次在此练功,掌门师兄放心不下,嘱我们守卫在外,想不到你进境神速,竟能接下我三人合击的—掌。”
水月笑道:“游龙剑法的真谛师弟已领悟,适才我几乎伤在你的指下,幸好还只将外袍划破。”
石砥中歉然道:“师兄请原谅小弟未能认清,而致有所冒犯……”
昙月道:“小师弟,令尊未回居延,据灵光师侄归来言及贵府管家说:自你们去后,便未曾归去。”
“哦!灵光回来了!”石砥中道:“那么我爹会到哪里去了?难道他真的是上海外……”
昙月道:“师弟,掌门师兄是要我们一齐合力替你增厚内力,意欲用佛门‘醍醐灌顶’的大法替你将体内潜力完全激发出来……”
水月大师道:“师弟现年仅十七岁吧?这正是灌顶大法最适用的时期。”
石砥中惶然道:“我自己慢慢修练,已快将‘般若真气’完全运用,不必师兄再耗真力……”
镜月道:“我们只要静坐三个月,便可以恢复,而你却只有今晚一晚的时间,明天便又要与七绝神君比赛内家功力……”
昙月接口道:“师弟,你坐下来。”
石砥中听出昙月严肃的语气,他盘膝坐下来。
如漆的夜色深浓,黝黑的林里,静谧中三只手掌贴在石砥中身上。
晨光一缕穿过,如剑般地刺开浓厚的夜幕,渐渐清晰的松林,积雪随着晨风跌落了。
石砥中脸色红润地走了出来,在他身后跟随着三个脸色苍白的老和尚,清晨的微风掀动了他们的衣角,直欲凌风飘去。
石砥中双手合起,躬身一揖道:“谢三位师兄。”
第一道金色的阳光自雪白的峰峦后射来,照在这三个老和尚的脸上,显出一层慈祥的神色,长眉垂颊,圣洁如同庙中的菩萨。
望着衣袂飘拂的老和尚远远而去,没入寺院后,石砥中望见雪白的山里,一条红色的影子电掣般的飞驰着。
他心中微讶,敢情飞驰于山间的是一匹全身通红的马,虽然险峻的山谷满盖白雪,但那赤红的马却仍然神骏地腾跃着,恍如置身平地,那被风吹动的宗毛斜飞而上,俊伟之至。
石砥中身形一动,如一只飞鸟翔空而去,迎向那匹赤兔马,仅两个起落便赶上了。
一声长嘶,那匹马两耳直竖,前蹄直立而起踢向石砥中胸部,来势沉猛,迅捷如电。
石砥中心里一惊,双臂一抖,上身斜出数寸,脚下一用力,跃起五尺,朝那匹赤红马扑去。
他虽然行动如风,但那马神骏异常,一闪一挪。已张口咬来,白森的牙齿将石砥中身上衣衫咬了几个齿印。
石砥中双撑一接,已夹住伸来的马颈,他已顾不得身上衣衫被咬破,双足一分就跨了上去。
哪知他身子方要跨上,那匹红马长嘶一声,长颈一抛,整个庞大的身躯腾空飞起,如肋长两翼,行空而去。
石砥中扑了个空,不由一怔,两眼一闪,已瞥见那匹赤红马四足如风,跃行空中,他的目光落在雪地,但见一点点的红血,鲜艳如花地开在雪地。
“啊!这马被我伤了?”他暗忖道。
一声长啸自玉虚宫传来,七绝神君那狂妄的笑声豪迈地在群山中扩展开去,石砥中已见那匹马落在山顶甬道上,傍依着七绝神君。
他一扭身跃上甬道,已见七绝神君拿着一条汗巾替那匹红马擦着身子,他问道:“前辈,这马是你的?怎么他身上的汗是红的?”
七绝神君道:“这叫汗血赤兔马,是我在大宛一个山洞里寻到的,费了我好几个月功夫,才把这小家伙驯服……”
他目光一瞥,见到石砥中胸前的齿瘾,笑着道:“你也吃亏了?哈哈!我这马在山中溜上两三天,也都没关系,当然我晓得他不怕被人擒走,嘿!天下除我之外,有谁能捉得住他?”
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片黄绿的药饼塞在汗血赤兔宝马嘴里。
石砥中双眼神光倏现,感到一股从所未有的豪气激荡在心中,他跨出两步道:“前辈,现在我要将那倾斜的巨鼎扶回,并要与前辈一较剑法。”
七绝神君望见石砥中脸上涌现的神色,心中大为折服,顿时收回脸上嬉戏之色,朝赤兔宝马耳边嘀咕了一下,道:“你去休息吧!”
汗血宝马似是已通灵性,轻嘶一声,朝庙后驰去。
七绝神君缓缓掉过头来,双袖一展,道:“当日我将此鼎自宫前运集‘罡气’之功,托至这里,若你能将此鼎送回庙门口,便算我输。”
石砥中仰首望天,灰蓝的苍穹白云如带,阳光自白云后射出,照在他的脸上,他深吸口气,将体内真气提起,运行周身两匝。
他收回目光,投于巨鼎之下,双掌平胸提起,但见他双眉斜轩,全身衣衫似是被风所吹,起了一阵波动。
他低喝一声,双掌一推,已见斜倾没入石道中半截的巨鼎缓缓直立起来。
石砥中深吸口气,大喝一声,衣袂如被风所灌满似的,高高鼓起,那鼎炉平空升高二尺,似是被人虚托住飞向宫前而去。
七绝神君心中骇然,敢情他见到石砥中脸上莹白如玉,嘴含微笑,一头如漆黑发根根竖起,身形微斜,双掌似玉萧洒挥出。
那两千多斤的巨鼎缓缓落向宫门前的石阶上,石砥中脚步一倾,向前跨了一大步,“嗤嗤”两声,深陷入地四寸有余。
巨鼎一落,石砥中吁了口气,身上衫袍缩了回来,满头黑发落了下来。
他苦笑了笑道:“我已将巨鼎移回原处,但是我输了……”
话未就完,他脚一顿,坐倒地上,昏了过去,血液一缕自他嘴角沁出。
一股热流冲过他的任瞥两脉,他醒了过来。
第一眼,他便望到七绝神君那灰白的长髯和红润的脸孔,其次,他看到本无老禅师垂颊的长眉。
“阿弥陀佛!”本无老禅师道:“小师弟,你好了吧?”
七绝神君呵呵道:“臭和尚,我说他没关系,你急些什么呢?你看,这不是好了吗?”
石砥中发现自己躺在七绝神君怀里,站了起来,向七绝神君道:“谢前辈救助。”
他黯然道:“掌门人,我有负您之望……”
本无禅师道:“师弟,不要这么说,我知道你已尽了最大力量,达到本门前所未有的境界,此刻虽然败了,但须知胜败仅是事之两面,非胜即败,毫无妥协之处,最重要乃是败而不馁,所谓‘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这是昔年‘常败将军公孙无忌’所说之话,而他至终年时被目为神州第一高手,这岂是偶然?”
石砥中一揖道:“小弟领受掌门师兄教诲。”
七绝神君一翘大拇指道:“好!这才是好孩子。”他神色一正道:“天龙大帝独会中原四大神通时也仅二十岁,结果他虽然落败,却于第二年,练得神功,将四大神通一一击败,所以你不要气馁,须知你这年龄,尚没人有你这等功力。”
石砥中心里激起一股壮志,他运集真气,迅速地在周身转动一匝,觉出体内没有什么不适,说道:“现在该向前辈领教剑术了。”
本无老禅师一拍掌,室内跑出一个小沙弥,他手,上捧着两柄长剑,剑穗垂下,呈黑绿色的,正随着他的跑来而晃动着。
七绝神君肃容道:“这是我十年来首次与人比剑,你先出手吧!”
石砥中接过长剑,抽剑出鞘,将剑鞘扔在脚下,默然把剑尖一横,左手两指捏一剑诀,搭在剑身上,沉气凝神望着对方。
本无老禅师退了开去,脸色凝重地注视着石砥中摆出的架式,他暗自忖道:“看他气魄真个好似一代宗师,十日学剑便与神君较量,传扬开去,我昆仑将为江湖上人刮目相看,唉!只不过他……”
七绝神君斜垂剑尖,眼帘下垂,左手微贴胸前,脚下不丁不八地站着,已将全身都防备得严密无缝。
石砥中望了好一会,也都没看出对方的漏洞,他首次使剑抑止不住心中的兴奋,但也微微不安。
静默了一会,石砥中缓缓游走,绕着地下兜圈子,脚步愈走愈快,只见一条人影环绕着七绝神君打转,将七绝神君那大红袍的身影缠在里面。
他转了数匝,仍然未见七绝神君动一动,他故而剑尖一转,清啸声中,身形拔起八尺,一道剑光斜射而出,“游龙戏水”,如电射到。
“呛!”七绝神君红影一闪,横剑扫出,一剑拍在对方剑身上,他哼了声,手腕转开一个大弧,七个光圈自剑底生起,朝石砥中卷去。
石砥中一剑挥出被对方挡住,直觉得手腕发麻,他深吸口气,手臂一翻一压,将对方剑上涌出的潜力卸去。
哪知他还未变招,便已眼前一花,七个圆弧光芒灿烂地射将过来,心中再也不加思虑,身子一弓“云龙八式”中的“飞龙卷云”使出,身子平空移开五丈,似一片落叶被风刮起,翻倒而上,闪开对方划来的七个光弧。
他剑尖一振,倒洒千里,一式“金龙探爪”朝七绝神君喉部刺到。
七绝神君大袍一展,红云卷起,一缕剑光射出,剑身运至半途,倏然变招,剑影激射而去。
“嗤……”双剑磨擦,剑刃变成火红,双方一触即散,石砥中哼了声,飘身落地。
七绝神君身在空中,横跨两步,剑尖一指,一条长约五寸的光芒伸缩不定地吐了出来,他轻喝一声,一振长剑,“嘘……”刺耳的声音响起,一道白光布出,撞了过来。
本无禅师骇然喊到:“剑罡!”
他话声未了,石砥中手里长剑断为数截,落在地上,整个身形跌出丈余。
七绝神君潇洒地收回长剑,当他发现石砥中脸色变得难看无比时,不由一怔,道:“你怎么啦?我没有伤了你吧?”
石砥中摇摇头,淡然道:“你没伤了我的身,却伤了我的心。”他提高声调道:“三年内我一定要练好一种剑法破去你的剑罡!”
七绝神君一愕道:“你仅练剑十天,便有此种勇气,且能挡得五招,已是江湖奇事了。其实,我刚才并没有使尽全力呀!”
石砥中道:“就是如此,所以我一定要破去剑罡!”
“哦!”七绝神君恍然已知石砥中此刻心中所想,他忖道:“原来他是因为我瞧不起他,没出全力,而他却仍然落败,故而羞愤难当……”
他呵呵一笑道:“我这剑罡之术,纵然是天龙大帝的‘三剑司命’也都不能破去,你又哪儿来破解之法?”
石砥中目中神光暴射道,“三年后我在此地等你,那时你将可看到那种剑术!”
七绝神君一皱双眉道:“你真的这样认为?好!三年后今天,我在此等你。”
石砥中点头道:“那么,现在我聆听你一曲‘天魔曲’,好结束我们的五场比赛……”
本无禅师道:“师弟,你该知七绝神君剑术及琴艺为武林之绝,所以……”
石砥中道:“掌门师兄,这点小弟自会注意,虽然他的剑罡厉害……”他豪迈地道:“但是天下没有绝对之事,也无天下第一之人,我一定能破去他的剑罡。”
本无禅师道:“那么你们到后院楼舍去,我遣走全宫弟子。”
七绝神君仰天大笑道:“好个豪气干天的男儿,我绝对等你三年。”
石砥中脸色一沉道:“你这话当真?”
七绝神君一怔,随即道:“当然,我在三年后的今天一定在此等你。”
他见石砥中默然地走进寺内去,暗自庆幸自己语病未被对方觉出,否则被对方话语所逼,一定会答应在昆仑三年。
他跃将开去,从前院绕行回到精舍里,将一撮香末点在小鼎炉里,自壁上拿下他的玉琴,放在小几上。
这时,寺内僧众排列成行,走出寺门,朝山下走去。
本无禅师执着石砥中的手道:“小师弟,此次的胜负关系本门甚大,愿你好自为之,我也不能给你有所助力了。”
他放开手道:“我带着他们到山背去躲两个时辰再来。”
石砥中道:“我会尽力应付他的,师兄请放心。”
他目送本无大师飘然而去,出了一会神,反过身朝后院楼舍走去。
一进室内,他便见七绝神君瞑目趺坐,双手抚琴,一缕轻烟自鼎炉里升起,清香郁然,氲氤缭绕。
他靠着墙边坐下,七绝神君右手虚按,将门关上道:“你准备着,我这就开始奏‘天魔曲’了。”
石砥中盘膝坐好,抱元守一,意存丹田,沉气凝神,一会儿便已入定。
七绝神君单指一拨,一溜急锐的琴音激射空中,只见石砥中身子一颤,身后墙壁“簌簌”数声,碎片块块落下,飘得他一头的白粉。
七绝神君冷哼一声,十指缓缓拨弄,一时室内清幽的乐音如天音自天而降,缕缕丝丝地钻进石砥中耳里。
就在这时,昆仑山下来了三个红色僧袍,满脸虬髯的中年和尚,他们行动如飞,蹑行於雪上,仅留下浅浅的痕迹,很快地便跃上石阶。
他们一见甬道上五个深嵌入石板内的脚印,脸上微惊,互相嘀咕一会,便朝玉虚宫走去。
一进寺门,他们便发觉整个大庙里竟然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不由更为吃惊,顾盼了一下,便朝里院走去。
他们一进月洞门便听到似有似无的琴声自里传来,故此一齐向精舍走去。
其中一个高大的和尚扬声道:“昆仑掌门在没有在?”他的语音生硬而涩,竟然不类中原方言,说完话未见室内回音,他又高声道:“贫僧洛博奉掌门之命,自前藏来此。”
室内七绝神君已听见这宏阔生硬的语音,眉头一皱,哼了声没有分神,仍自弹奏“天魔曲”,琴声靡靡如丝,柔软细腻有如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女,在婉转地旋动着如柳的细腰……
室外三个来自藏土的喇嘛,似乎听得入迷,当中那喇嘛大喝一声,一掌拍裂门板,冲了进去。
他们一进室内,顿时便觉眼前涌起一个妖冶妩媚的少妇,扭动着丰满的玉体,似隐似现地轻歌妙舞而来。
“呵呵!”那叫洛博的喇嘛一张双手,拥了上去,脚下跨出数步,被石砥中曲着的膝磕绊住,竟然摔了一跤。
洛博神志一清,看到室内坐着一个银发红袍手抚玉琴的老者和一个短衫的青年人。
他怪叫一声,一把揪住另外两个大喇嘛,用力一摇,说了两句藏话。
那两个喇嘛醒了过来,一齐怪叫出声,挥掌劈向盘坐的石砥中。
“啪!”“啪!”两声,石砥中身子一倾,仍然坐定没动。
洛博一听琴声,顿时又神志不清起来,他大吃一惊,认定那是红袍老者捣鬼,所以他大喝一声,巨掌一伸,拍将出去。
他的手掌拍出,突地涨成紫色,一股狂飚似怒潮决堤,涌将过去,击向盘坐弹琴的老者。
七绝神君双目一睁,轻哼了声:“密宗大手印!”
他十指齐勾,琴弦一阵跳动,一声尖锐巨响,象是撕裂空气一样,急射而出。
洛博手才举到一半,便被这个似有形之物的琴声所击中,他两眼鼓起,惨叫一声,庞大的身子飘起三尺,重重地落在地上,自他的七孔里,有着血水涌出,四肢扭曲着已经死去了。
就在这时,石砥中眼睛一睁,神光暴射,他右掌向后一拂,佛门“般若真气”挥出,一股重如山岳的劲道击中那两个喇嘛。
“啊……”
惨叫声里,两个喇麻宛如受到巨锤一击,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仆倒地上,他们已全身血肉模糊而死去。
石砥中深吁口气道:“你一曲奏完没有?”
七绝神君凝视着石砥中一眼道:“还有最后一章,你可要听完?”
石砥中颔首道:“当然要听完……”
七绝神君哼了声道:“我骄傲,你倒比我更骄傲!”
他眉毛一抖,五指一按,随即而起,琴声又响了起来。
石砥中心里暗自吃惊,原来他刚才差点便已入迷,全身血液沸腾,几乎就要扑了上去,抱住那娇柔的身躯,幸好两个喇嘛给了他两掌,把他神志震醒。
所以他此刻心中忖道:“我就提起真气,随他来个怎样的女人,给她一掌就是,这幻景便不会陷人入迷了。”
他两眼大睁,双掌抚住胸前小腹,凝望着对面的七绝神君。
果然随着琴音而起,那缕缕腾起的轻烟恍如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摆动着细柔的柳腰,袅袅步行而来。
他轻哼一声,平掌一拍,一股掌风自腕底涌出,将那缕轻烟击散。
但是琴声婉转,四周旋转而来的是无数美丽的少女,轻纱飘拂,舞姿娇柔,宛如蝴蝶穿花,使得人眼花缭乱。
石砥中只觉此刻自己有似置身金碧辉煌的宫里,那些迷人的巧笑使得他脸色急速地变红。
铃声细碎,一个玉佩金环,头戴碧玉簪的中年妇人,自庙门向后面行去,她身后跟着一个柳眉皓齿,巧笑盈盈的少女,两人虽然缓步而行,但却有如行云流水,很快便已来到后院精舍。
她们听到琴声,也是脸现惊讶,但却含笑地走进屋去。
石砥中正感到胸中涨得难受,他一咬下唇双掌拍出,向那些虚幻的少女劈去,眼前婷婷的舞姿立时消失。
他嘿嘿一声,正在庆幸,这些办法行,突地见到两个含笑的女人出现面前,那个年轻少女身着一件大蓝色的罗衣,轻笑盈盈地碎步向自己走来。
他被她醉人的笑颜所震撼了,心中正自慌乱,一股幽香已随着那曳动的罗衣透了出来,直冲得他心中一醉。
他吁了口气,喝了一声,单掌如电掣劈出,一股气劲未曾打那到那蓝衫少女身上,已自使得她衣衫飘飘飞起,宛如凌风仙子似的。
蓝衫少女没想到石砥中会突然劈出一掌,她秀眉一皱,玉掌斜拂,玉指如兰,带着几缕指风点到石砥中胸前“云门”、“府台”、“天池”三穴。
石砥中掌风击出被对方玉掌卸下,他方始察知乃是真正的人,而非幻想,神志稍定,便见眼前五指分瓣有似兰花袭到。
他上身后移半尺,右掌一招“云梦泽雨”翻手勾住那玉润的五指。
蓝衫少女脸色立时绯红,轻啐一声,挣脱开去,直使石砥中为之一愣。
这时那中年美妇正脸色凝重地望着七绝神君,她两股犀利的目光直若两支长剑刺入七绝神君心中。
七绝神君两只手竟然微微颤抖,他蠕动着嘴唇,好半晌方始道:“上官夫人……”
上官夫人眼光中闪过一丝怜悯的神色,她叹了口气道:“近二十年来,你老了好多,老得都糊涂起来,总是找和尚的麻烦,宛儿她爹已死去近十二年,你还有什么放不下吗?”
七绝神君沉重地叹了口气,手抚琴弦,曼声吟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琴声缠绵动人,虽然是戛地止住,但是却仍然地绕梁而行,没有歇止……
七绝神君大袖一展,弹去落下的泪珠,道:“你还记得?”
上官夫人微微颔首道:“我仍然记得……”她似是突地觉察出自己的失神,语音一顿,改变了口气道:“我来此就是要昆仑和尚看看我这两支金戈倒底是真是假?”
“这是大漠鹏城的宝匙金戈?你怎么有两根?”
石砥中一见上官夫人拿出的金戈与自己所带的一样,心中不由一跳,紧紧地注视着那两支金戈。
上官夫人道:“这是我在居延城外一个绿洲的树上发现的,哪料水潭里毒死我两匹马……”
“哼!”冷峭的哼声中,黄影一闪,狂飚漫天席地急旋而起,朝上官夫人手上卷去,来势有如电掣星射迅速无比。
七绝神君暴喝一声,十指一曲一放,琴弦一震,“残曲”使将出来。
“哼!”一声闷哼,数条人影合了又分,七绝神君喝道:“原来是你,千毒郎君!”
上官夫人尖细的声音响起道:“哼!天下三君倒来了两名,千毒郎君,原来抢去我的金戈是你呀!”
人影分开,倏然又合起来,轰然一声震得屋顶沙石簌簌落地,尘灰迷蒙中,一个脸色惭白,身披黄衫的矮小汉子阴阴地道:“好家伙,昆仑从何时出了这么个高手?”
敢情石砥中看见那千毒郎中抢去上官夫人手中一支金戈,他一跃而起,趁千毒郎君挡住上官夫人之际,又将他手中的金戈夺来。
他昂然道:“昆仑高手如云,在下只不过如此而已。”
千毒郎君阴笑一声,道:“那你接我一招看看!”
他身如电掣,四肢一展,黄影纵横,如四足蜘蛛,已将石砥中全身要穴罩住,气劲旋激,怪声啸啸……
石砥中大喝一声,如闷雷响起,一道金光电射而出,戈影片片,金光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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