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飘着绵绵春雨,许初霞站在这栋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豪宅的二楼,半瞇起眼,检查米白色大理石地砖是否还有脏污没有清理干净。
看见光可鉴人的地板清晰的倒映出自己的身影,确定上面连一丝灰尘都没有,她那张明艳的脸庞这才满意的扬起嘴角,拿起清洁的工具往前走,穿越这条被她擦拭得闪闪发亮的走道,准备下楼继续清理客厅。
就在接近楼梯口时,她杏眸蓦然瞠大,瞪着光洁地板上留下的一排清楚的鞋印,刚才她明明把地板拖得很干净,这些鞋印是从哪里来的?
眸光一瞥,她发现旁边书房的门半开着,并没有关上,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看来刚才有人进去找杜总裁。
她皱着眉蹲下身,从水桶里拿出一块抹布,先把那些鞋印抹去,再用干净的拖把仔细拖干净。
她发誓自己绝对没有打算要偷听别人谈话,但半开的门缝让书房里的声音清晰的传了出来——
「并购光力的事,你再和汤经理与王副总仔细研究研究,不要太仓卒做决定,光力的负债比太高了,我们若是把它并购下来,对我们恐怕弊多于利。」
她认得这道低沉略显沙哑的嗓音是来自明威集团总裁杜泽松,他也正是这栋豪宅的主人。
前两天,她替同事来这里打扫时,曾过见他一次。
接着响起的是另一道略显冷硬的年轻嗓音——
「外公,这些我都做过评估了,我看中的是光力的产能,以我们目前的产能再加上光力,一旦合并后,天河的产量就是全球第一了。」
许初霞来回拖着地板,眼神忍不住透过门缝瞟向书房里,接着认出了里面说话的男人是谁,她没见过他本人,但在新闻上见过他几次,他是杜泽松的孙子杜轩怀,他面孔冷峻英挺,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强悍的霸气,他的眼神很锐利,却显得过于冷漠无情。
「光力的财务体质不佳,到时候很可能会拖累天河,」说到这里,杜泽松直接对孙子说出自己的看法,「轩怀,我不赞成并购光力,经营企业最重要的是稳健,没有必要去追求全球第一。」
听见外祖父不赞成他的决定,杜轩怀冷峻的脸孔登时一沉。「外公,你老了,难道胆量和远见也变小了吗?现在的业界是大者恒大,唯有先抢下市占率,才能够主导市场的需求,以天河目前的产能,在业界只能算是第三,若是我们不赶紧提高产能,早晚天河会被另外两家公司打垮。」
天河是他六年前一手创立的-IC-设计公司,虽然只是明威集团的子公司,且它的资本额也仅占明威集团十分之一都不到,但这些年来,他花了不少心血在上面,一心想将天河推上龙头的地位,此刻有这么好的机会,他绝不会放弃,因为要在短时间内扩大产能,透过并购是最快的手段。
不知是不是被孙子无礼的话给刺激到,杜泽松喘咳了好几声,一时无法开口。
不等他咳完,杜轩怀再说:「现在跟光力谈的并不只有天河,还有其它的公司,若是让别人抢先一步,天河就很难有机会翻身,等收购光力后,我会彻底整顿光力,不会让它拖累天河。合约书我已经带来了,请外公签名盖章。」说着,无视于外公面露疲惫苍白的神色,杜轩怀从公文包里取出并购光力的合约书放在他面前。
他那张冷峻英挺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抿紧的唇瓣透露出不容拒绝的强硬。
这些年来外公已是半退休状态,公司实际上几乎都是由他在管理,但因为外公仍挂名公司总裁一职,所以程序上,并购的事还是需要他本人亲自签名。
杜泽松愈咳愈严重,彷佛连心肺都要咳出来似的。
杜轩怀眉峰微皱,脸上微露一丝不耐烦,将合约书翻到最后一页,递给他一枝笔,催促着,「我还赶着回公司开会,请外公快点签名。」
听到这里,许初霞再也听不下去,将手上的拖把一扔,便用力推开书房的门,大步走进去,伸手指向杜轩怀痛骂,「你没有听到你外公咳得都快没气了吗?只顾着要逼他签名,一点都不管他死活,你这个人的血是不是冷的啊?」
突然看见一个陌生女子闯进来,一开口就指着他破口大骂,杜轩怀微愣了下,接着便脸色一厉的质问,「妳是谁?」
许初霞朝还在咳个不停的杜泽松走过去,伸手轻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抬起脸怒瞪他。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眼睛是瞎掉了吗?没看见你外公咳得这么厉害,还一直逼他,你是怎么做人孙子的?」由于父母猝逝,让无法再孝顺父母的她一直很遗憾,因此看见有人对长辈不孝便无法忍受。
被她一而再的怒声指责,杜轩怀沉下脸。
「妳到底是谁,是怎么混进来的?」家里的佣人早在二十几年前便因为某个原因被外公遣散了大部份,只留下管家李叔、厨子、园丁、司机和一名在杜家待了二、三十年的女佣,不过门口尚有保全看守,是不可能这么随便就让人闯进来的。
「我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许初霞仰起下巴瞅他一眼后,就不再理他,将眼神移向坐在书桌前的杜泽松,「杜总裁,你咳得这么严重,要不要去看医生?」
又咳了好几声,杜泽松才摇头拒绝,「不用了,我这是老毛病,天气一冷就会这么咳,没什么事。」现在已是初春,因为今天有寒流来袭,温度很低,气管受了寒,才会一直咳。
「外公,你认识这个女人,她是谁?」杜轩怀质问。
喝了口温水,杜泽松咳嗽逐渐缓和下来,抬头睇向许初霞,眼里微露一抹兴味,脸上则透着温煦的笑回答孙子。「她是清洁公司的员工。」
自从遣散了大部份的佣人后,杜宅的清洁工作便委由清洁公司负责。之前来打扫的是两名中年妇人,不过这两天,则换成了她和另一个中年女子来打扫。
知道了她的身分,杜轩怀冷冷的开口。「妳被解雇了,出去!」
闻言,许初霞一怔,接着挑起那双弯月般的秀眉。「我又不归明威集团管,你凭什么解雇我?」
「好,妳不是明威集团的员工,我无权解雇妳,不过,从今天开始,你们清洁公司的人不用再来了。」
没料到他竟然会这么说,许初霞先是一阵错愕,接着那双黑亮的杏眸跳动着两簇怒焰,「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公司可是有跟你们签合约,你的意思是想片面毁约吗?」
他冷哼,「毁约?清洁公司的员工竟然窃听屋主谈话,还出言谩骂屋主,这就已经构成解约的条件了。」
许初霞怒吼,「你这是想公报私仇对不对?因为我刚才骂你不孝,所以你就恼羞成怒想找我们公司麻烦。」
杜轩怀抬起冷锐的黑眸,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批评道:「是妳的工作态度有问题,我想没有一家清洁公司的员工会打扫到一半,突然闯进书房对主人破口大骂。」
许初霞立刻反呛回去,「你才是态度有问题,刚才不管你外公身体不舒服,只想着要逼他签名盖章,有你这样当人家孙子的吗?我怀疑你根本是想气死他吧!枉费你外公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你带大,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养育之恩吗?简直是狼心狗肺!」她的脾气是不好,不过这件事她自认没有做错,因为不孝子人人得而诛之。
她之前听说过,杜轩怀的母亲很早就过世,而他的父亲也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跟别的女人跑了,他可以说是杜泽松一手带大的,却如此蛮横不敬的对待一手抚养自己长大的外祖父,让她实在忍无可忍。
听她一再指责自己不孝,杜轩怀脸色铁青的轰人,「妳这女人给我滚出去,我的事还轮不到妳来批评!」
在楼下听见书房吵闹声的管家李叔,连忙上楼来查看,一进来,便听见许初霞大声斥骂他家少爷,听得他冷汗直流,连忙上前想把许初霞拉走,免得惹他家少爷更生气。
「少爷,请息怒,我这就请许小姐离开。」
「李叔,你不要拉我,我自己会走。」被李叔拽着手臂拖到门口,许初霞甩开李叔的手,回头一脸严肃的对着杜轩怀道:「你现在对你外公这么不孝,一旦有一天你外公百年之后,你就算想孝顺也没有机会了,到时候就算你拥有了全世界的财富,也买不回失去的亲情。」说毕,她拿起搁在地板上的清洁工具,头也不回的跟着李叔下楼去。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没有人比她更能体会这话里的遗憾。
这些年来她一直很懊悔,爸妈在世时,她从来没有真正孝顺过他们,身为长女的她一向很叛逆,让父母对她很头痛。
她已经失去孝顺的机会,即使想弥补,却什么也无法做,只能徒留憾恨,所以她实在不想再看见有人步上自己的后尘。
但是杜轩怀一定听不进她的话,许初霞很清楚,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这番话却打动了杜泽松,让他对她留下深刻的印象,也因此才会有后来的事。
合悦家事清洁服务公司是三年前,许初霞与好友乔静芸一起合伙成立的,公司成立初期,员工只有她和好友,因此承揽的清洁工作全都由她和静芸两个人亲自包办,半年后,随着工作量逐渐增加,公司增添了几个人手。
三年下来,合悦做出了口碑,客户日渐增多,工作应接不暇,合悦的员工也增加到了二、三十人,于是许初霞专司业务连系与承揽的工作,而乔静芸则负责内部人手的调度与管理。
原本身为业务经理又是合悦老板之一的许初霞,已不需要再出来打扫,但是由于之前负责打扫杜家的员工,上个星期生病住院了,公司人手一时调度不过来,她才会亲自过去打扫。
在昨天和杜轩怀发生了不快的事情后,许初霞以为杜家的清洁工作算是丢了,没想到今天早上她打电话到杜家,询问李叔,今早是否还要过去打扫时,得到的答案竟是一切照旧。
因此今天她又来了,一来,她便悄悄将李叔拉到一旁,低声询问:「你们少爷在吗?」
知道她在顾忌什么,李叔笑道:「他去公司了。」
听见李叔的话,再看见他那一脸了然的笑容,她脾气虽然有点火爆,但跟雇主发生冲突这还是第一次,所以许初霞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那我去打扫了。」
「对了,许小姐,总裁早上交代,等妳打扫完,他想跟妳聊聊。」李叔叫住她。
「跟我聊?为什么?」她一脸纳闷。
「大概是妳昨天竟然胆敢斥骂少爷,让总裁对妳很好奇吧。」
「他没有气我骂他孙子吗?」许初霞诧异的问。
「看起来没有,对这件事他似乎还很高兴,待会儿妳做完事之后来找我,我再带妳去见总裁。」
「喔,好。」愣愣点头后,许初霞开始动手打扫。
接近中午时,清理完毕,她让一起来的陈阿姨先回公司,自己去找李叔,接着被李叔带到二楼的起居室。
「总裁,许小姐来了。」
正在看报纸的杜泽松,放下手里的报纸望向她,脸上露出微笑,招呼她坐下。
李叔端来茶水和点心便退了出去。
见杜泽松只是打量她却不说话,许初霞抿了抿唇,有些忐忑不安。
「那个……杜总裁,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虽然杜泽松已是半退休的老人,但望向她的眼神仍隐隐充满了一种无形的霸气,让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他收回注视她的眼神,含笑的说:「昨天谢谢妳替我教训轩怀。」
「蛤?」没想到他竟会这么说,许初霞一脸吃惊,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还是他这句话里另藏有什么深意?
见到她一脸惊诧狐疑的表情,杜泽松喟叹了声,「是我用错了方法教导轩怀,所以才养成了他这种冷漠不近人情的性格,妳昨天那些话说得很好,尤其是那句就算拥有了全世界的财富,也买不回失去的亲情。」
突然听到他的称赞,许初霞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那是我一时有感而发,脱口而出的话。」
杜泽松若有所思的说:「这话听起来像是妳自己的经验谈。」
「嗯,我父母在我十八岁那年就因为出车祸双双过世,我来不及尽孝道,这件事一直让我很遗憾,所以昨天看见杜先生那样对你,一时气愤,才会闯进去说了那些话。」
昨天离开杜家,回到公司后,为了这件事,她还被好友狠狠叨念了一顿,那时她就有些后悔了,不该因为一时的冲动,就闯进书房劈头痛骂杜轩怀。
结果没想到不仅没有丢掉杜家的清洁工作,一手创立了明威集团的杜泽松竟然还特地找她来夸奖一番。
杜泽松点点头,「原来如此,所以妳临走时才会说出那些话劝告轩怀。」他略一沉吟,接着再道:「轩怀的个性一向又冷又傲,尤其接掌明威集团执行长后,行事风格更是强硬,几乎没人敢惹他,妳竟然敢指着他的鼻子痛骂,实在是勇气可嘉。」
他连番的赞许让许初霞有些头皮发麻,不明白他是真心夸赞她,抑或是背后另有什么目的,思忖了下才开口。「杜总裁,不瞒你说,我脾气不太好,看见不顺眼的事,很容易就发怒,昨天若有什么冒犯得罪之处,还请杜总裁原谅。」
经营合悦三年多,她发现商场上的人,常常嘴里在称赞你,背地里却是拿刀在捅你,她一时弄不明白杜泽松的用意,心想干脆直接道歉好了。
「不,妳没有冒犯我,妳说得很好,我很欣赏妳的直爽。」他端起杯子啜了口茶,也示意她用茶点,须臾,接着问:「我听老李说,这家清洁公司是妳跟朋友一起创立的?」
她点头,「是。」
「做清洁打扫的工作很辛苦吧?像妳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想要成立这样的清洁公司?」杜泽松好奇的询问。
「因为我大学时就在清洁公司打工,工作虽然辛苦,但是因为时薪高,所以我一做就是四年,毕业后,我发觉这行若是努力做的话,报酬还算不错,所以就找朋友一起合伙。」她坦白说出原因。
杜泽松接着仔细询问她创业的经过,两人就这样谈了快一个小时,才结束这次的谈话。
向杜泽松告辞,走下楼梯时,她准备左转从侧门离开,才刚转过墙角,就撞到一张茶几,接着便听见当一声碎裂的声音。
她垂眸看去,瞪着地上的碎片一愣,接着抬起头,看到站在一旁的李叔用一种震惊的眼神望着她,彷佛她闯下了什么滔天大祸。
「妳、妳、妳把花瓶打碎了」李叔结结巴巴的开口。
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起,她赶紧低头看看地上那些花瓶碎片,再抬起眼,与李叔大眼瞪小眼,片刻,她眨眨眼,嗓音有些干涩的问:「李叔,这个花瓶……不会是什么古董吧?」
快点告诉她,这只是在花市里随便买来的花瓶,顶多就值一千块,绝对不是什么古董。
李叔看着地上的花瓶残片,再看看她,敦厚老实的脸上露出一抹惊慌。「这是总裁最喜欢的宋朝青瓷,价值八千万,上个月才刚从香港拍卖会场上买回来的。」
闻言,许初霞心脏有一瞬间停止跳动,手里的手机也握不住的咚一声掉落地上。妈呀,八千万!
她嘴角一抽,忍不住埋怨,「既然这么贵重,不是应该好好收藏起来,李叔你为什么要把它摆在这里?」而且先前打扫客厅时,根本就没有看到这只花瓶和那张茶几呀。
李叔一脸无辜的解释,「因为今天下午总裁有朋友要来欣赏这只青瓷,所以我才把它拿出来放在茶几上,准备要清理擦拭,好给客人观赏。」
瞪着那一地的碎片,她战战兢兢的问:「那、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妳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是总裁很喜欢的一只花瓶,我去楼上请示总裁,妳等等。」
目送李叔走上楼,许初霞扶着额头,脑袋有片刻的空白,接着,她蹲下身捡起碎片,傻傻的试图想把它们拼接回去,但碎了一地的残片根本不可能拼得回去,更何况就算拼得回去,也不可能完好如初。
怎么办?怎么办?八千万哪,她根本不可能赔得起这么多钱,她捧着碎片焦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突地,她猛然想起刚才杜泽松和自己在起居室里相谈甚欢,愈聊愈投缘,说不定他一个高兴就不要自己赔了。
像他们这样的大企业家,八千万在他们眼里,就跟八千块钱一样,没什么的,他应该不会跟自己计较!她拚命安慰自己。
听到脚步声,许初霞抬起头,看见杜泽松跟着李叔下楼,瞥见她手里捧着的花瓶碎片,原本和蔼可亲的脸色突然一沉。
她的心也随着他的脸色往下沉,嗫嚅的道歉。「杜总裁,对不起,我刚才没有看见摆在墙角的茶几,才会不小心踢到,打碎了花瓶。」
杜泽松盯着她手上捧着的那堆碎片,彷佛不敢置信的喃喃开口,「这只花瓶我非常的喜欢,上个月才刚从拍卖会上买回来。」
「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对不起。」她站起身,拚命向他鞠躬道歉。
杜泽松慢慢走过来,满脸心痛的拿起一截碎片,语气里充满浓浓的不舍。
「这只花瓶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再也找不到第二只一模一样的了,当初一看到它,我就很喜欢,一直想收为己有,好不容易今年才让我得到,想不到竟然一个月就毁了。」
他没有痛骂她,但这样沉痛的表情反而让许初霞更加内疚。
「很对不起,打破了这么珍贵的花瓶,我会赔偿的,可是要我一下子拿出八千万,我也没那么多钱,能不能让我分二十年来偿还?」
杜泽松沉默着没有立刻答腔。
许初霞紧张的吞了吞口水,想了想再开口。「杜总裁,我真的没有那么多钱可以赔你,要不然能不能分十年偿还?」八千万要分十年摊还,一年起码要还八百万,她在合悦一年所赚的钱也没那么多,恐怕还得再想办法去赚钱才能还得起。
半晌,杜泽松才缓缓道:「我知道妳不是故意打破花瓶的。」
「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接着再说:「妳也不可能再找到第二只一模一样的花瓶赔我,但是若要妳赔钱,也太为难妳了。」
「嗯嗯。」她用力点头,期望他大发善心放她一马,说一声不用赔了。
沉吟片刻,杜泽松睐向她,缓缓说:「我有一个办法,让妳可以不用赔这笔钱,不知妳愿不愿意?」
「是什么办法?」她张大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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