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钦天监走出来,锦珞漆黑熠亮的眼里透着一抹难掩的激动,她深深吸了几口气,粉嫩的唇瓣弯起一抹甜美的笑。
终于还是让她等到了,只要等到十一月,她就可以回去了,再过四个多月,只要再等四个月就好……心情欢愉,让她走起路来也轻盈了许多。
猛然间,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臂——
「啊——」她低呼一声,双唇倏然被一只手给捂住,将她拉往一旁僻静的地方。
接着那人放开拽着她的手,改用双臂将她整个人紧紧圈抱在怀里,一颗脑袋在她颈边蹭了蹭。
熟悉的气息窜入鼻间,锦珞眸里的惊疑瞬间被一抹喜色取代,她惊喜的仰起头望向那人。
在她头顶上方的是一张精致如画的俊脸,他深邃的轮廓上嵌着精雕细琢般的五官,两道剑眉带着几分英气,墨黑的丹凤眼对她投以炽热的目光,厚薄适中的唇瓣咧着欢悦的笑,他挺直的鼻子轻轻磨蹭着她的粉颊,略显低沉的嗓音透着浓浓的思慕之情。
「锦珞,我好想妳。」
看见这个快一个月不见的人,锦珞脸上漾开粲笑,「永璜,你怎么提前两天回来了?」她接到的消息是他后天才会回来。
「我好想妳,所以一办完事就赶回来了。」他生得俊美无俦,然而笑起来却带着几分憨傻之气,接着热切的问,「锦珞,妳想不想我?」
「想。」锦珞笑盈盈点头,心忖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她期盼两年多的事终于有了一个确切的答案,而离开快一个月的永璜又在今天回来,「对了,永璜,这次皇上让你去办的事可有办好?」
「有,我办得可好呢!」他邀功般的说,「我照妳教我的方法,一路上什么话都不说,只有在他们吵吵闹闹时,才绷起脸来大声吼一句『放肆』,然后用力瞪着他们,他们果然就吓得不敢再吵了,事情便很快办好了。」
「那就好。」见他那张带着几分憨气的俊脸笑得开怀,她也笑弯了眸,「那皇上怎么说?你这次顺利办好了差事,皇上可有嘉许你?」
「我还没见到皇阿玛,我刚回宫,看见妳从钦天监走出来,便先来见妳,妳又去找刘大人了吗?」
「嗯。」锦珞轻哼了声,想起什么,低叫道:「哎呀,糟了,我得赶快回慈宁宫,我是趁老佛爷午睡的时候过来的,这一耽搁,老佛爷说不定醒了,我得赶快回去。」
「好,那待会儿等我见过皇阿玛再去找妳。」永璜有些依依不舍的放开她。
锦珞抬手朝他挥了挥,匆匆忙忙的走回慈宁宫。
才来到门口,就看见一名宫女朝她急道:「锦珞格格,您可回来了,老佛爷醒了,不见您,正要差人去找您呢。」
「我这就进去。」她走进慈宁宫,赶紧朝坐在暖榻上一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走去。
「老佛爷,锦珞回来了。」太后左右两侧站了两个宫女,各拿着一柄扇子在为她搧凉,锦珞走过去,在榻前跪坐下,一脸乖巧的替她捏腿。
「妳又上钦天监去了?」许是午睡方醒,太后的神色还有些慵懒。
「嗯,今天刘大人说起了他家乡的事,很有趣,锦珞一时听得入迷,耽误了回来的时间,还请老佛爷不要见怪。」钦天监的监正是来自欧洲的传教士,自从两年多前入宫后,她只要有空便会去找他,这两年下来与他已很熟稔。
「妳这丫头一有空就老往钦天监跑,不知情的人说不得会以为妳对刘大人有那个意思呢。」老佛爷瞟她一眼,叨念道。
锦珞噗哧笑出声,「老佛爷,这刘大人的年纪都可以当锦珞的阿玛了,我怎么可能对他有意思。」
老佛爷蹙眉道:「哀家自然知道妳是对天文星象有兴趣,所以才常常去找刘大人,别人可就不知道了,说三道四的也不无可能。」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锦珞沉吟半晌说:「既然这样,那我就少上那儿,免得惹人闲话。」她想知道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不需要再常上钦天监,而且刘大人也答应她,一旦他推算出正确的日期,便会派人告诉她。
「锦珞,不是哀家要阻止妳上钦天监,妳要知道这宫里人言可畏,有些事情分明没什么,但被有心人加油添醋的一传,本来是白的也传成黑的了。」太后语重心长的说。
锦珞立刻神情恭谨的垂眸敛目,「锦珞明白,老佛爷说这全是为了锦珞好,锦珞以后会尽量少去钦天监。」
她心知八成是宫里头传出了什么流言,所以老佛爷才会这么警告她,进宫两年多了,她很清楚在这复杂的深宫里,最好还是少惹是非,现在虽然太后还算宠她,但万一哪天她不再受宠,说不定会被赶出宫,那样一来,刘大人就无法通知她了。
「妳明白就好。」太后点点头。
「对了,老佛爷,这外头天气不错,要不要上御花园走走?」锦珞一脸乖巧的问。
她是太后的侄孙女,两年多前她随兄长入宫拜见太后,太后见她机伶聪明,很得她的缘,遂将她留在慈宁宫里服侍她。虽然这两年来太后很宠她,但是她很清楚皇室的无情,因此她一直都战战兢兢的,不敢恃宠而骄。
「也好。」太后抬起手让锦珞扶她起来。
身后跟了六名宫女,一行人朝御花园走去。
时值夏季,看着花园里开得奼紫嫣红,灿烂妍丽的花,太后的精神也好了起来,在御花园逛了圈后,她走进万春亭里暂歇,接过宫女呈上的蔘茶啜饮了几口,想起什么,她道:「方才午睡时哀家做了个梦,梦见天上突然间掉下了只红色的老虎,牠一直追,哀家一路拚命的跑呀跑。结果跑着跑着跌进了一处大海里,锦珞,妳说这会不会是什么凶兆?」
锦珞机灵又聪慧,还会不少新鲜的把戏,因此很多事情,她都会询问她的意见。
思索了下,锦珞一脸喜色的道:「老佛爷,这可是个吉利的好梦呢!」
「哦,这话怎么说?」
「老佛爷,这梦代表着鸿福齐天,福如东海的意思。」锦珞接着解释,「老佛爷梦见的红色老虎,也就是红虎,红虎、红虎,音近鸿福,而且它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一路追着您跑到大海,这不就是鸿福齐天,福如东海的意思吗?」
太后被她的话哄得脸上露出了笑容。「妳这丫头那张嘴呀,真是舌粲莲花,死的都被妳说成活的。」
「老佛爷,您这样说是在指锦珞油嘴滑舌吗,您倒是说说,锦珞哪件事说的没有道理?」看见太后脸上的笑,锦珞知道太后接受了她的说法,也一脸粲笑的回道。
太后捏了捏她的鼻子,笑斥,「妳这丫头哟,嘴上不肯吃半点亏,当心以后没人要妳。」虽然她有不少女儿和孙女,却没有一个像锦珞这样能讨她欢心的,所以她几乎把她当成亲孙女在宠着。
「我才不希罕呢,没人要,锦珞就伺候老佛爷一辈子,怕什么。」锦珞噘起嘴撒娇道。
「妳这丫头这会儿这么说,就怕到时真不让妳嫁,妳可要埋怨哀家一辈子了。」
「不会的,我一点都不想嫁人。」她这话是真心的,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根本没心思去想那种事。
见她说得认真,太后慈爱的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背,道:「女孩子怎能不嫁人,妳今年也十七、八了吧再过一阵子,哀家让皇上帮妳挑个合适的对象,让妳风风光光出嫁。」
锦珞吓了一跳,赶紧正色道:「老佛爷,锦珞真的不想嫁人,您千万别替皇上帮我安排。」到了十一月,她也许就有机会能回去了,她岂能在这个时候嫁人?
「妳这孩子说的这是什么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好好一个女孩儿怎么能不嫁人……咦?莫非妳已有喜欢的对象了吗?」太后狐疑的瞅着她。
「没有。」她飞快否认,心头却隐约晃过一抹影子。
她否认得太快,更让太后生疑,「锦珞,妳喜欢的不会是永璜那孩子吧?」打从她进宫后,就和永璜走得很近,若是他们两人日久生情,倒也不无可能。
她曾考虑要撮合他们,但是后来顾虑到永璜那孩子性格敦厚憨傻,而锦珞聪慧机伶,永璜怕是管不住她的。
「不是他。」她摇头道,她不会嫁给这里任何一个人。
「不是永璜,那是谁?」老佛爷追问。
「老佛爷,锦珞没有喜欢的人啦。」
「永璜。」
听见太后又说了这两个字,锦珞叹气道:「老佛爷,锦珞都说不是他了,您怎么不信?」
说着,她发现太后的目光朝她身后望去,她下意识的也回头瞥去,看见方才她们谈论中的人,不知何时已走进了万春亭,就站在她身后。
他看向她的那双墨黑双眸,不知为何竟让她有些心虚起来。
收回望向她的眸光,永璜走上前向太后躬身问安,「永璜拜见老佛爷。」
太后颔首道:「不是听说你还要两天才会回来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因为永璜把事情办好了,所以就提前回来。」
「去见过你皇阿玛了?」
「是。」
「这次你皇阿玛让你去办的事办得如何,有没有再惹你皇阿玛生气?」太后关心的询问。
永璜在八岁以前倒也聪明得紧,三岁能吟诗,五岁能作对,六岁时已能七步成诗,七岁时所写的策论连皇上都大为赞赏,个个都称他是难得一见的神童。
但是八岁那年宫里一场祝融之灾,却把他聪明的脑子给烧坏了,永璜虽侥幸逃过一死,却不再像昔日那般机敏聪明,变得迟钝又愚笨,什么都学不起来,连以前记得的诗文也全都忘得一干一净。
直到现在他不仅文的不行,连骑射都学不好,就剩那张俊美的脸皮能看,可是男人靠的又不是皮相,凭的是真本事,这几年来皇上指派给他的事,他一件也办不成,文不成武不就,如此驽钝无能,连皇上四年前指给他的福晋,最后都宁愿嫁到西藏去,也不愿嫁给他。让她委实为这个孙子的未来担忧。
永璜低眉善目的答道:「永璜出发前,锦珞已事先教了我该怎么做,所以我把事情办好了,皇阿玛很高兴。」话虽这么说,但他那张俊美中带着几分傻气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愉悦,像捱了一顿打的狗儿,神情有些低落。
「是吗?锦珞教你怎么做?」太后若有所思的瞥了眼锦珞,以她的机伶聪慧,是能补永璜的不足,若她喜欢永璜,她倒也可以考虑撮合他们,不过方才锦珞已亲口说了她不喜欢永璜,这就不好勉强了。
见永璜神色不像先前在钦天监外头遇见时那样兴高采烈,眉目间透着一抹悒郁,锦珞唇角牵动了下,想问他怎么了,正想开口之际,又突然注意到太后还在,便把想问的话吞了回去。
到十一月时也许她就能离开了,还是不要再多惹麻烦,让太后误以为她对永璜有意。
因为她不能嫁给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包括永璜。
***
躺在屋顶上,永璜抬起手,朝阒暗的星空张开双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似的紧紧收拢五指。
因为他太驽钝了吗?所以绵珞不喜欢他!
他一直以为经过这两年多来的相处,她跟他一样都把对方放进了心里,成为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原来……竟是他在自作多情!
眺向黑暗的穹苍,他的脸上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喃喃自语,「锦珞,若是我变得更聪明,妳是不是就会喜欢我?」
今日在万春亭里,听到她对太后亲口说出她不喜欢他的那当下,彷佛有把利刃狠狠贯穿了他的胸口。
她也跟其他女子一样,视他如草包废物,无法接受他吗?
若是如此,那么这两年来他们之间亲昵融洽的相处又算什么?只是她对他的同情吗?
思及此,他痛苦的闭上双眼。
他不在乎那些人耻笑他没用无能,可若是他放进心里深深爱恋的女子也这么看待他,便教他难以忍受。
他以为她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因此这次办完差事返回京城时,他已打算好,回来后就要请皇阿玛将她指给他。
可是当她亲口说出那句不喜欢他时,他所有的期待和计划全都被打散了。
若是他仍按照原订计划请求皇阿玛将她指给他,也许皇阿玛会答应,可是她会……恨他吧。
「锦珞,我不能违背我额娘的遗命,若是妳嫁给我,妳就会知道,我其实一点也不……」
当年那场差点烧死他的火灾让他额娘吓死了,等他醒过来,她紧紧抱着他幼小的身子,失声痛哭着:
「永璜,额娘宁愿你是个平凡的孩子,只要你能平平安安长大就好,这样也好过你天资聪颖却无法活着长大啊!」
从那天起,昔日被赞誉的神童,变成了一个什么都不会的驽钝孩童。
望着虚空,他幽幽的低声说:「额娘,我很笨,一直到现在我还是很笨,一年前皇后去世时,我还惹得皇阿玛大怒,让他在百官面前,亲口说出不让我和永璋继承皇统的话。皇位没我的份了,额娘,这样妳应该放心了吧?我可不可以……放手去追求我想要的女子?」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天穹上闪烁着的星子。
***
服侍太后用完早膳,趁她在与几名来请安的妃子话家常时,锦珞赶紧离开慈宁宫,想去找永璜。
他昨天离开时那怏怏不乐的神情,让她一直很挂记,想去找他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他那个人敦厚憨傻,就算受了什么委屈,也都是往肚子里吞,不知是不是有人欺负了他。
前往永璜殿宫的路上,听见有笑声传来,她时间不多,无意停下脚步看热闹,但突然一道嗓音传来——
「阿克图,你想做什么?」
她立刻改变主意往一旁传来笑声处走去,她认得那是永璜的声音。
快步走到那里,便看见有几个人拦住了永璜,其中一名身着蒙古服饰的魁梧男子说道:「大阿哥,我只是想找你较量一下,还望大阿哥不吝赐教。」在他身后站着两名同样穿着蒙古服饰的男子,旁边还有一名内侍太监。
「我真的不行……」
永璜想推辞,对方不等他说完便道:「大阿哥别这么谦逊,听说皇上的皇子们个个都能骑善射,大阿哥就不要再推辞了,有劳大阿哥指点阿克图一二。」说着,也不等永璜回答,便朝他出招了。
见永璜只躲不还手,阿克图讪笑道:「大阿哥,你怎么像只落水狗一样只会逃不还手,难道是瞧不起阿克图吗?」话是这么说,但他出手毫不留情,挥拳狠狠击向永璜下颚。
眼见永璜被那魁梧的男子一路压着打,几乎毫无招架之力,锦珞气极败坏的怒斥:「住手,这里可是皇宫禁地,你在做什么?」
闻言,那名叫阿克图的男子停下手朝她望过来,「妳是谁?」
锦珞沉着张俏脸,没有回答他的话,直接来到永璜面前,担心的问:「永璜,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他轻轻摇首,看也没看她一眼,转头便走。
「永璜。」她连忙追上去,拦在他面前,瞥见他唇边沾了些血渍,她拧起秀眉道:「你都流血了,还说没受伤?」说着,她取出手绢朝他唇边拭去。
「一点小伤算不了什么。」他这才抬起眼望向她。既然她对他无意,为何此刻还要用这样关心的眼神看着他?
「欸,妳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妳是谁?」阿克图追上来好奇的问,能直呼大阿哥名讳,想必她身分不俗。
她方才胆敢喝斥住他们,让他对她不禁有些另眼相待,再见她容颜清雅秀丽,神态大方,没有丝毫忸怩之色,不由得对她好感大增。
恼他打伤了永璜,锦珞赏他一枚白眼没有搭理他,拉着永璜的手,径自朝他住的寝殿而去,想尽快为他上药。
阿克图不死心的拽住她的手臂。「我叫阿克图,妳叫什么名字?」
看见他竟拉住锦珞,永璜神色一沉,出声斥责,「放肆!她的手是你能碰的吗?」他伸手打掉阿克图拽住锦珞的手。
阿克图摸着被拍开的手背,怔愣的看着永璜带她离开。方才那力道……竟让他觉得像被利斧劈到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这没用的大阿哥明明那么不堪一击,方才他也亲自确认过了,怎么会……一定是碰巧的吧,毕竟温驯的狗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没再去想永璜的事,他转头询问一旁为他领路的内侍太监满「刚才那女人是谁?」
「那是服侍老佛爷的锦珞格格。」太监恭敬地回道。
而此刻另一边,一路拉着锦珞回到自己寝殿的永璜放开她,低着头在椅子上落坐。
锦珞吩咐宫女取来伤药,然后抬起他的脸,他黝黑的双眼直视着她,眼神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俊美无俦的脸上面无表情,她眨了眨眼,一时无法把眼前这个讳莫如深的男子,与之前那个憨傻可亲的永璜当成同一个人。
他沉默的凝睇着她,令锦珞下意识的把话哽在嗓子里,不敢轻率开口。
他那双黑曜石般的修长双目,黑沉沉的像两潭看不见底的湖水,散发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吸引力,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给吸进去似的,她不敢再这样望着他,然而她的视线犹如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给束缚住,竟移不开眼神。
她心慌慌的觉得胸口在发颤,好半晌才听见自己有些艰涩的嗓音问:「你是谁?」
话出口后,她被自己脱口而出的问话给愣住了,她居然问他是谁,他当然是永璜呀,还会有别人吗?
可定睛仔细瞧,此刻他那双眼透着罕见的睿智与沉静……这真的会是那个性格驽钝憨傻的大阿哥永璜吗?
他咧嘴一笑,俊美的脸庞又露出那抹常见的憨傻,他挠了挠耳朵,一脸纳闷不解的道:「锦珞,妳傻啦,我是永璜呀,妳不认得我了吗?」
「我……当然认得,只是,刚才你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她轻拍了下脸颊,她真是犯傻了,她之前就发现了,一旦永璜沉下脸不开口,那样子无形中便会透着一股莫名的威势。
她刚才竟然忘了,还傻傻的问他是谁,她笑了笑,接着赞许道:「永璜,你刚才吼那家伙时好有气势,连我都被你给震住了,那家伙也吓得松了手。」
「妳喜欢我那个样子?」他问。
「嗯,很有架势,以后若是有人再欺负你,你就这么做,知道吗?」她拿起伤药,为他破皮的嘴角上药,看见他唇边的脸颊也瘀青了一块,她不平的道:「那家伙是谁,怎么可以这么蛮横的打人?」
永璜伸指轻抚了下她上好药的嘴角,说道:「他是蒙古王子,名叫阿克图。」昨天他去见皇阿玛时,已在御书房见过他了,这次他是随蒙古汗王一起来京城谈结亲之事。
按惯例,皇上会将皇室中适龄的公主或是王室贵族里适合的格格指给他,以联姻的方式来稳固双方的关系。
「那也不能不由分说就随便打人呀,何况你还是大阿哥。」看见他脸上弄出难看的伤痕,虽然无碍于他的俊美,可是她愈看便愈心疼。
他垂下眼道:「是我太没用了。」
「才不是,他们随便出手打人就是他们不对,等我见到皇上,我一定要参他们一本。」
他抬眸凝觑着她气愤不舍的脸庞,昨日低落的情绪稍稍回复了些,轻轻拉着她的手,贴在颊侧道:「不要,皇阿玛会更生我的气。」
锦珞稍加思索,便明白他的顾虑,「你呀,就是太敦厚老实了,所以人人才都欺到你头上。」听说他年幼时聪颖无比,当时的他很得皇上宠爱,可是八岁那年一场大火,虽没烧死他,却坏了他的脑袋,从此他便变得驽钝呆傻,也因此失去了皇上的宠爱。
再加上一年多前孝贤皇后去世时,因为他没有表现出哀伤之情,让皇上大为震怒,甚至在百官面前公然宣称绝对不会让他这样不孝的人继承皇统,也从此,皇上更不喜爱他这个皇长子。
宫里的人和朝中的众臣,也因此更不把他放在眼里,对他轻慢的人很多,刚才那个阿克图,必也是听说了他的事,才敢那样无礼的对待他。
永璜忽然捧住她的脸,语气很认真的问:「锦珞,是不是只要我变强了,妳就会喜欢我?」他感觉得出来,她对他的心疼和关心都不是假的,也许对他,她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
「我……不……」他问得太直接,让她措手不及的愣住,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深深的凝视着她,再问:「若是我变强、变聪明了,妳是不是就愿意嫁我为妻?」
「不,那个……我不能嫁给你。」她慌张的道,明明拒绝了他,可她的心跳在这一刻却脱序般的狂跳着。
老实说,她早就察觉到永璜对她的依恋,但是她没办法回应他,因为她迟早要回家,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她不能留在这里,所以对他的心意,她一直假装不知道,把他当成朋友般对待。
当初来到宫里服侍太后,她什么都不懂,是他不厌其烦的告诉她宫里的规矩,哪些可以做,哪些是忌讳,让她不致于犯错。
他还告诉她太后的性子和喜好,以及宫里哪些嫔妃是好相处的,哪些是惹不得的,让她在宫里平安的度过了这两年多,甚至在她受不了这里酷寒的气候,手指和脚趾都冻得又肿又痛时,拿药膏让她敷,还为她找来内服的药,调理她怕冷的体质。
他虽然不够聪明,却有一颗温暖体贴的心,在她刚进宫时帮了她不少的忙,她一直都对他很感激,因此只要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她也尽量帮着他。
可唯独感情,是她无法回报他的。
「为什么?因为我不够好吗?」永璜落寞的问。
望见他的眼神一瞬间黯沉了下来,她情急的解释,「不、不是,你很好,是我、我不想嫁人,总之,我不能嫁人,所以没办法嫁给你,绝对不是因为你不好。」
「妳为什么不能嫁人?」
「因为……呀,这个原因很复杂,以后有机会我再说给你听,我得回慈宁宫了。」回避了他的话,她匆匆离开。
「锦珞,等我,我也要去向老佛爷请安,我跟妳一起去。」他大步追上她。
怕他又追问方才的事,锦珞先声明,「那你不要再问我刚才那种问题了,因为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
「那什么时候能回答?」
「至少要等到……差不多十一月的时候。」等要走的时候,也许她会跟他说清楚她隐藏了两年多的秘密。
他偏着头,想了想,轻轻颔首,「十一月吗?好,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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