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政治、社会利益的向心发展,所谓“统一”的过程——产生这个制度的一些措施本身——为了本身的存在,同时也要求越来越来的集团把注意力集中于中央,以解决不可解决的难题——阶级利益的日益加深的冲突。南京越是具有代表全国不同的更加广泛的阶级利益的倾向——它越是接近于实现民主——它越是要被迫寻求一种通过恢复国家主权以求自保的办法。
因此,共产党扩大影响、防止将来受到围剿的保证,在共产党人看来,是中国的经济、社会、政治有机关系中所固有的——正是这种关系才造成了目前这样的形势。这些保证首先是在武装的和非武装的群众中间普遍地要求继续保持国内和平,改善生活,实现民主,争取民族自由。其次,共产党的“保证”在于它能够对全国争取实现这种要求的运动继续提供领导,在于共产党的实际军事和政治的战斗力量。第三,它依靠中国人民这十年来的政治经验,这经验证明,在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的反帝斗争中需要从历史上暂时埋葬阶级分歧。
一九三七年春,日本对南京压力稍减,侵略内蒙暂停,英日开始会商“在华合作”,英国政府希望调停中日争执和在远东导致“基本和平”,这使有些人寻思,共产党对政局估计是否错误。把整个战略建筑在中日马上必战中心前提上,是否冒险了?他们认为,现在中国既有国内和平,共产党既已停止企图推翻国民党,日本也就真的向南京表示和解了。日本帝国主义者已认识到,他们要中国资产阶级走上投降道路操之过急,推之过远了,结果中国的内争已消灭于普遍仇日之中。他们现在已经认识到为了使中国资产阶级可以再次放手去搞国内冲突,对它实行友好新政策是明智得策的。东京和南京这样修好就能消除共产党的政治影响,因为后者过于依靠抗战了。
但是根据力学原理,历史的洪水必须找到排泄口。它是不能强制倒流到发洪水前的渠道上去的。日本要关上闸门为时已太迟了。共产党人了解即使日本最能干的领导人认识到暂停的必要性,日本也不能在中国转而采取静止政策。共产党的这一预见,在七月八日似乎已得到芦沟桥事变的充分证实。因为在这里,日本改变心意的暂时假面具给戳破了。日本军队在北京以西十英里处的宛平县中国领土上进行“午夜演习”(这是完全非法的),自称受到中国铁路警卫人员的枪击。这一事件给了日本军队借口;它再一次表示了它的真正必要。到七月中,日本已赶调一万名左右的军队到了京津一带,并且提出了新的帝国主义要求,如予同意,等于是接受在华北成立日本的一个保护国。
共产党对这一形势的看法,对这一形势所必然引起的一触即发的事件的看法是,全国日益要求不仅在这里进行抵抗,而且在所有发生新侵略的地方进行抵抗的压力,都会逼使蒋介石政权采取除了战争没有别的出路的立场,如果日本不改变政策、改正过去错误的话。这意味着除了战争没有别的出路。请记住,共产党认为这样一个战争不仅是争取民族独立的斗争,而且是一种革命运动,“因为在中国打败帝国主义意味着摧毁它的一个最强大的根据地”,而且因为中国革命本身的胜利“与中国人民反对日本侵略的胜利是一致的”(毛泽东语)。战争可能明天就开始。也可能一两年内还打不起来。但不会拖得太长了,根据共产党对日本、中国和全世界政治经济上达到爆发点的紧张形势的分析,他们认为人类命运不可能再长期拖延不解决了。
共产党的预见是,在这场战争中,将有必要武装、装备、训练、动员千百万人民参加一场能够起到一举而割除帝国主义外瘤和阶级压迫内癌这一双重外科手术作用的斗争。照他们的看法,只有最广泛地动员群众,发展一支高度政治化的军队,才能进行这样一场战争。而且这样一场战争只有在最先进的革命领导之下才能获胜。它可以由资产阶级来发动。但只有革命的工农才能完成。一旦人民真正大规模武装和组织起来,共产党将尽一切可能来实现对日战争的决定性胜利。只要资产阶级领导抗战,他们就同资产阶级并肩前进。但是只要资产阶级发生动摇,变成“失败主义”,或有愿意屈服于日本的表现——这种倾向他们认为战争一开始遭受重大损失以后一定会马上出现的——他们就准备把领导权接过来。
南京政权当然也充分了解共产党的这些目标,就象中国一切有权有势的人一样,因此他们会寻求一切可能的妥协道路;只要能避免在国内产生后果,他们就会向日本作进一步的让步,至少在暂时是如此,除非条件十分有利,南京政权不仅能有力量开战,而且在战后仍能保持这一力量完整无损,而国内革命仍遭压制。但是共产党充分相信他们自己对于历史发展的分析,认为他们为未来航程所选择的航道是正确的,将来的事件会迫使南京为求自己的生存而战。他们预料南京可能继续动摇,日本可能继续多方玩弄各种手段,视当时情况需要,软硬兼施,一直到从外部来说是日本帝国主义的利益与中国的民族利益之间,从内部来说是中国和日本的群众与他们豪绅地主统治者之间的对立达到了极其尖锐的程度,一直到所有实际的克制和压迫都到了绝对不能容忍的地步,历史的障碍终于被冲垮,帝国主义所哺育的巨灾大祸,象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⑨一样,终于冲了出来摧毁帝国主义,象洪水般滚滚向前,一发不可收拾。
〔⑨英诗人雪莱的妻子玛丽·雪莱于1818年所著同名小说中的一个科学家,他制造了一个怪物而毁灭了自己。——译注〕
因此,只有帝国主义会摧毁帝国主义,因为只有一场帝国主义大战——这场大战几乎肯定具有世界大战的性质——才会把力量解放出来,使得亚洲的各国群众得到他们的武装、训练、政治经验、组织自由、国内警察力量的致命削弱,这都是他们为了要在较近的将来革命成功取得政权所必要的条件。即使到了那个时候,“武装起来的群众”是否会跟随共产党的领导走向最后胜利也取决于许多可变的不可预料的因素——首先是国内的因素,但是也有象美、英、法、德、意等国的东方政策这样的因素。
但胜利也在极大程度上取决于苏联是否参战,在战争的各个阶段中,它的无产阶级政权力量投在哪一边。这就是说,中国革命的胜利可能要决定于苏联(在它当前立场极度紧张和极为矛盾的时候)是否能够把一国建设社会主义的纲领过渡到所有国家建设社会主义,过渡到世界革命,而又不致在它目前的国界之内发生自我毁灭的反革命。
这,我认为就是共产党对未来局势的看法。人们不一定会全部同意种看法,但是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列宁在二十多年以前写过的话仍是有效的:“不论伟大的中国革命——各种各样的‘文明的’鬣狗都在磨牙——的命运如何,世界上没有力量能够在亚洲恢复以前的农奴制度,也不能够在地球的表面上抹去亚洲和半亚洲国家人民群众的英勇的民主政体。”
还有一点看来也是肯定的。中国已有成千上万的青年为了民主社会主义思想捐躯牺牲,这种思想或者这种思想的背后动力,都是不容摧毁的。中国社会革命运动可能遭受挫折,可能暂时退却,可能有一个时候看来好象奄奄一息,可能为了适应当前的需要和目标而在策略上作重大的修改,可能甚至有一个时期隐没无闻,被迫转入地下,但它不仅一定会继续成长,而且在一起一伏之中,最后终于会获得胜利,原因很简单(正如本书所证明的一样,如果说它证明了什么的话),产生中国社会革命运动的基本条件本身包含着这个运动必胜的有力因素。而且这种胜利一旦实现,将是极其有力的,它所释放出来的分解代谢的能量将是无法抗拒的,必然会把目前奴役东方世界的帝国主义的最后野蛮暴政投入历史的深渊。
但是在这里如果读者认为这个结论太“令人惊惶”,笔者欢迎他不妨重读一下本章开始部分的引语,从中可能找到辩证的安慰——这是不能拒绝的——因为在预测的领域里,主观力量自然是十分活跃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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