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荣读了卦签不解其意,问道李处士:“依道长之见,预兆我大周江山如何?”
李处士答:“今天下群雄分据,此签已预兆四海一统之时,指日可待。”柴荣闻听喜上眉梢,李处士却将二眉紧锁,言道:“只是大周江山的气数,贫道不敢妄揣。”
柴荣道:“道长但讲无妨,大周气数究竟如何?”
李处士道:“陛下稍等,待贫道拆字推算。”
李处士问了柴荣八字,在小案之上推推算算足有一个时辰。柴荣看了半天问道:“道长可曾算得什么?”李处士扭头从布囊之中取出一块七寸木牌,执笔写下三字呈上柴荣。柴荣执牌观看上书三字“点检做”,柴荣问道:“‘点检做’为何意?”
李处士道:“贫道世外之人也不知‘点检做’为何意,此乃天机,只能陛下细细斟酌。”柴荣点了点头将卦签与木牌留下,对李处士道:“请道长将这木牌和卦签就赠给朕吧。”
李处士道:“陛下喜欢,尽可拿去,贫道有一言不知当将不当讲?”
柴荣道:“朕恕你无罪,但讲无妨。”
李处士道:“人命自有天定,万事顺其自然,卦签木牌玄机不足牵挂心上。清静自得,无为而治,何苦追根问底,不如糊涂一世。”
柴荣道:“多谢道长赐教,可愿与朕共往京师否?”
李处士道:“贫道云游四方,就此当与陛下告别。”柴荣命人呈上一盘金银赠与李处士,李处士拿了一枚银元宝放进布兜,对柴荣言道:“陛下若能记下贫道之言,日后我定都全都手下。”李处士告别柴荣,左手举幡,右手摇铃,逍遥而去,远远听到其喊:“生死皆可见,人算准于天。早知茫茫世,找我李半仙。”
回到开封宫中,柴荣自得风寒久不能愈,整日不思茶饭,握着卦签与木牌日思夜伏。柴荣握着写有“点检做”的木牌,嘴中不时自语道:“此木化凡尘,点检为天子。”暗想此木莫非就是这木牌不成,点检真要篡我大周江山,想了半宿,柴荣忘记盖被褥不觉睡着。
次日,天明柴荣风寒加重,脑门生热,宫里的太医进进出出却不能医治柴荣之病。柴荣自感大限将到,便传来百官在殿外候旨。柴荣传范质、薛居正两位宰相进见,对二相言道:“朕自感天命已到,决议拟立柴宗训为太子继承皇位,有劳二位爱卿代朕拟旨。”范质拿过御笔拟下诏书,薛居正加盖玺印,柴荣看了甚是满意,又道:“朕自北伐得病,常梦‘点检为天子’怪语,令朕甚是担忧。”
范质道:“梦中之事未必有准,陛下勿挂心上。”
柴荣道:“朕本不信,那日有道人推算又得‘点检做’之兆,且留有一诗。”柴荣从枕边拿出卦签让范质、薛居正观看。二人将那诗读了一番,也不解其意。柴荣道:“诗意难解,但预言可信。传诏殿前都点检张永德革去点检一职,御前听用;赵匡胤与朕有金兰之交,可为都点检。”范质依照柴荣所说又拟下一旨。
范质、薛居正二人退下,宣读遗诏去了。柴荣躺在病榻之上,依旧对卦签之上那首诗耿耿于怀。思来想去,想到王审琦平日素有博学,遂名人传王审琦进见。赵普来至病榻之前,跪倒请安,柴荣令其赐坐一旁,对王审琦道:“朕前日算了一卦,范、薛二相皆不能解。爱卿平日好学,且为朕解破此卦。”柴荣将枕边卦签交与王审琦,审琦若有所思默念道:“曹魏一统和成就?司马师与司马昭。”沉思片刻言道:“此卦预兆若得统一,必为司马氏兄弟所篡。”
柴荣道:“司马师、司马昭乃魏国奸雄,朕怀疑张永德心术不正,故而命赵匡胤做点检。”话说至此,柴荣顿时目光惊骇,惶恐道:“莫非赵匡胤、赵匡义便是司马师、司马昭?”又想适才降旨又封赵匡胤为殿前都点检,诡异的预言接连应验,顷刻疑惑得解,赵匡胤兄弟乃真奸雄。柴荣急火攻心,口吐鲜血,王审琦赶忙上前擦拭,柴荣道:“传朕密诏,诛杀赵匡胤兄弟。”说完便咽气归天,终年三十九岁,葬于庆陵。正是:
万事莫问天若何,福祸成败皆自作。
探根寻底到死知,转头已成世外客。
王审琦高声唤来太医,自己装作无事偷偷流出殿外。心中暗想赵匡胤有功于大周江山,而柴荣听信占卜之言下此糊涂之诏,若是传了变冤杀好人,不如救老赵家一命做个善事。天子驾崩,百官在朝中举行大丧。赵匡胤与赵匡义兄弟二人同百官吊唁之后,转回府中。忽有家童来报王审琦大人求见,匡胤对匡义道:“正逢大丧之时,府上当闭门谢客,还是不见为宜。”
赵匡义劝道:“王审琦素来稳重,此时前来必有要事相商,兄长必见不可。”赵匡胤也觉有理,遂往客厅去见赵普。
王审琦与赵匡胤兄弟相互施礼,主宾各坐。侍童献上茶水,王审琦喝了一口言道:“下官今日来见二位世兄,乃是有要事密商,耳目众多不便开口。”赵匡义一听明白,遂将左右侍者喝退。客厅之上只留赵匡胤、赵匡义、王审琦三人,匡义道:“已无耳目,但讲无妨。”
王审琦道:“昨日天子临终之时,迷信术士卜算,以为二位世兄如同司马师、司马昭之辈,令审琦拟密诏加害二位。”
赵匡胤道:“君命臣死臣不得不死,天子既有密诏,仲宝兄就应当依诏而行,怎可在此另作图谋?”
王审琦抱拳言道:“将军有功于社稷,我不忍使良臣蒙冤,却受尔等这般奚落,算我没说。”赵匡胤大笑,拉住王审琦谢道:“仲宝救我赵家,匡胤至死不忘,请受我一拜!”说着跪倒便拜,王审琦赶忙扶助赵匡胤。言道:“人命关天,也只君命难授。”赵匡义道:“这几日朝臣皆在议论‘点检做’的木牌,兄长又刚封殿前都点检,是必受人猜疑,我等还当遇事谨慎为宜。”赵匡胤与王审琦也连声称是,三人又闲谈一番,赵普才告辞回府。
后周显德六年,公元959年冬,后周世宗柴荣长子梁王柴宗训登基即位,史称恭皇帝。柴宗训年七岁,童心未泯,北汉皇帝刘钧得知此事,派使者向辽国穆宗皇帝耶律璟称臣,刘钧自称儿皇帝,约大辽出兵相助,趁机南下。
北汉勾结辽兵南征,危急三关,八百里军报纷纷向竟是告急。皇上贪玩,一连数日不问朝事,朝中文武各有己见。大臣王审琦见百官议论,均无良策,只得亲自入宫奏道:“边关十万火急,请陛下先调集禁军北伐,再诏天下勤王之师。”柴宗训听了只是玩耍,不理奏报。皇太后符氏见臣子焦急,问道王审琦:“既然边关军情紧急,就令殿前都点检赵匡胤率重兵北伐就是,哀家自可让皇上发虎符出兵。”
王审琦道:“那为臣就代拟一道圣旨,去宣那赵匡胤。”王审琦依符太后安排,拟好圣旨持虎符往赵匡胤府上宣谕。
来至赵匡胤府上。赵匡胤、赵匡义兄弟二人府上相迎,匡胤问道:“仲宝今日来府,有失远迎。”
王审琦小声言道:“今有圣旨在此,二为兄台快领我到密室相谈。”
赵匡胤问道:“既有圣旨在此,就当设香案供奉,怎可到密室拆读?”
王审琦道:“这道圣旨让人有喜有忧。”赵匡胤兄弟闻听,知道话中有话,只得引王审琦往密室相谈。
王审琦在密室之中,从怀中取出二物,一件事圣旨,另一件是调兵虎符。王审琦展开圣旨让赵匡胤观看。赵匡胤看罢圣旨问道:“陛下既然令我出兵北伐,又有何喜何忧?”
审琦道:“当今皇帝年幼无知,并非天子之意,全是太后降旨。圣旨一语诏天下,兵符一令号六军,在天子、太后手中却如同儿戏,朝政必然混乱。喜的是太后用人不疑,将军北伐必破辽邦,忧的是朝廷臣强主弱,日后乃是社稷大患。”
赵匡义道:“王大人忧君忧臣,真可谓用心良苦。”又对匡胤:“兄长当收了圣旨、兵符早日出兵,了却朝廷外患。”
赵匡胤领了圣旨、兵符,便往朝中向太后、皇上辞行出兵。赵匡胤坐镇中军,开帐点兵。左首是王审琦、赵匡义、赵普等众谋士,右首有大将石守信、高怀德、张永德等众武将。将官到齐,马步军列阵已毕。赵匡胤传令号炮三声,出兵北征。
大军浩浩荡荡 行至开封府东北四十里的陈桥驿,见天色已晚,赵匡胤传令在当地安营扎寨。扎下大营,赵匡胤安坐寝帐,赵匡义与赵普来至帐中有事相商。赵匡义道:“兄长如金手握雄兵,乃天将命赐,何不趁机率兵自立?”赵匡胤闻听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起身往四下张望一番,回身问道:“尔等怎可出此谋逆之心?”
匡义道:“想我兄弟为大周大田出生入死,屡立战功,柴荣临终之时却暗传密诏,欲害我赵家,只等君王保他何用?”
赵普劝道:“今观朝廷幼主无知,群臣各有心机,若被歹人怂恿,则朝政必乱。主公称帝天时地利,万勿犹豫。”
赵匡胤摸了一把胡子,叹道:“手握重兵之时,确是自立为王之日,奈何人心向周,怎肯有人诚心归顺。”
赵普道:“昔日李嗣源在魏州被麾下将士天命加身,拥向帝位。今夜我等山动士卒,为主公黄袍加身,故伎重演,定可赚得人心。”赵匡胤闻听不禁冷笑起来,遂命赵匡义、赵普二人依计去办。
赵匡胤遍观军中,见张永德因被革去点检之职,心中常对朝廷怀有不满,赵匡胤便备下一桌酒席,将张永德请入中军帐饮酒。二人对坐,张永德见桌上摆有酒饭,问道:“找点检率军素来严禁,近日为何置酒军中?”
赵匡胤道:“将军昔日曾为点检,如今匡胤为点检,两个点检同坐对饮岂不快哉?”
张永德道:“点检折杀我也,只因先帝临终手握木牌,上书‘点检做’,猜疑我为篡位之人,便贬了官职,遭人耻笑。”
“唉!”赵匡胤叹道:“朝中文武无不为将军鸣不平。”
张永德端起酒杯,言道:“知我者点检也,永德借花献佛,先敬点检一杯。” 二人情投意合,推杯把盏畅饮起来。
酒过三巡,赵匡胤见张永德已有醉意,试探问道:“讹传点检为天子,倘若讹传为天意,我当奈何?”
张永德道:“倒不如让柴宗训禅位于有道之人,另立朝廷!”赵匡胤故作惊慌,劝道:“隔墙有耳,将军不可胡言。”张永德闻听大笑,仰面醉倒。赵匡胤也弄了一身酒气,靠在一旁睡着。
子夜之时,赵普和赵光义商议,军中武将对赵匡胤最为忠心者乃是部将米信。米信带了手下亲兵召集将士高声呼道:“昔日有先帝挂帅亲征,方有我等征战之功。而今新君年幼,少不更事,我辈冒死为征战,天子却童心逍遥!赵点检待我等不薄,若为天子定能厚恩于众人。”众将士闻听此言,是交头接耳,犹豫不定。只见左边赵匡义领来一支人马,前呼后拥请立新君,右边赵普领的左右亲信,手举一件黄袍,请立赵匡胤为天子。摇摆不定的将士一看人心所向,且赵匡胤掌有兵符,天子又不再眼前,一哄而起,山呼:“点检为天子。”正是:
幽州一梦本空言,却迷卜算助谣传。
若非先帝猜到死,哪有点检为天子?
米信领着士卒兵变,各营皆乱。大将石守信、高怀德正与睡下,却闻营中士兵外面躁动。二将跑出帐外,见几个士卒乱喊策反言论,石守信大怒,拔剑便砍倒一个军士。怎知砍道一人,哗变士卒越乱越多。高怀德道:“此事还当速报赵点检。“二人随往中军大帐。石守信、高怀德进了中军帐,见赵匡胤与张永德喝的大醉,呼唤半天,赵匡胤昏昏沉沉醒来问道:“何事惊慌?”
石守信道:“士卒军中哗变,请点检处置。”
赵匡胤道:“适才安静,这会儿怎生兵变。二位将军代我平乱。”石守信、高怀德走出中军本想喝住哗变军士,但见中军四周数万将士高举火把,手举刀枪,呼天震地,高喊:“点检为天子!点检为天子!”石守信叹道:“点检为天子本事讹传,怎想今夜应验天意。六军花边,非是我等之过。”遂与高怀德跟随赵匡义、赵普、米信等人架起赵匡胤,加披杏黄袍,拥戴为天子。
众将官扶出赵匡胤,后周将是一齐跪下,伏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赵匡胤见黄袍加身,惊恐道:“匡胤乃大周臣子,尔等为何陷我于不忠不义?”
米信劝道:“拥立点检为天子,乃天意所至,人心所向,非是中人不忠君王,而是点检德佩四海,三军受恩,还望点检早登大统,顺应天义人心!”众将一番鼓动,三军声沸。
赵匡胤道:“君臣有序,尊卑有别,赵匡胤万万不敢谋图皇位。”又是一番推辞,营中将士久跪不起,山呼万岁。赵匡胤见三军将士已是诚心拥戴,便在当夜自立为君。众人拥立新君,正欲三拜九叩,军卒来报抓住一个逃营之人。赵匡胤心中一愣,如今人心向我,竟有不愿屈从之人。匡胤道:“将那逃营之人,带来见朕。”
过了少时,只见几个军士押来一人,此人正是谋士王审琦。部将米信在一旁喝道:“既见天子,还不快快拜谒。”王审琦平日胆子不大,赶忙跪倒,高呼万岁。赵匡胤问道:“今夜万众归心,拥立我为天子,仲宝为何星夜逃走,莫非要往京城告发?”
王审琦道:“下官确是要往京城,但非要告发陛下。”
赵匡胤问:“既不告发,又去京城何干?”
王审琦道:“陛下称帝上合天时,下逢地利,人心归附,理所应当。为臣只是担心大军若回京师,只恐柴宗训母子遭乱兵杀戮,故而先使其母子逃走,再迎陛下登基。”
赵匡胤闻听大笑,走到近前扶起王审琦,笑道:“人言仲宝忠厚仁义,今日所见过真不假,待朕入主京师之日,绝不纵兵为患。”王审琦此时才安心归顺,赵匡胤统率十万禁军连夜返回京师,
这一晚陈桥兵变,十万人虽是拥立了赵匡胤为帝,难免也有不愿参与者,趁乱连夜赶回京师报信。小皇帝柴荣天明得了奏报,集昭文武百官问道:“赵匡胤造反将至,京城可有大将否?”
丞相范质奏道:“京城尚有大将郭从义、赵晖,只是二人年岁已高,恐难平乱。”
柴宗训问道:“两位老将军年方几何?”
范质答:“郭从义六十有八,赵晖七十有二,届时苍暮之年。”
“无有大将,谁能保朕?”柴宗训两眼红润,泪水上涌,竟哭泣起来。只见侍卫亲军指挥使韩通奏道:“启奏陛下,公众侍卫亲军尚有三千,末将愿为前军出战。淮南王李重进乃陛下表舅,可将旨情淮南王发兵勤王。”
柴宗训如得救命稻草,言道:“将军真乃忠忱,朕命丞相范质、薛居正代朕观战。”范质、薛居正、韩通三人领之口谕,调出宫中侍卫亲军出城应战。陈桥离开封不过四十里地,当日晌午大军已到了开封城下。
两军阵前,韩通对赵匡胤高声喝道:“赵匡胤当年险堤与你澶州结义,视若臂膀,而今你黄袍加身,谋篡黄尾,难道不怕天下共诛吗?”
赵匡胤道:“非是我有心篡位,怎奈六军拥戴,天意如此,岂是匡胤之错?”
“呸!”韩通催马提枪直取赵匡胤,这边有大将高怀德迎战,拦住韩通。二人马上大战六个回合,韩通被挑四阵前。
在城头上观战的两位丞相范质与薛居正见韩通战死,即刻传令鸣金收兵。薛居正问范质:“这淮南王李重进几时能率兵来援?”
范质叹了口气,答道:“千里之外,只恐远水不能解近渴。不如劝天子让位于赵匡胤,免得血站一场。”正是:
万事本非人所料,陈桥一变社稷摇。
古都常有兴废事,流传几代帝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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