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曾表黄巢自转战中原之后,淮南节度使高骈便盘踞江淮,割据一方。如今黄巢已灭数载,高骈已是年老昏庸,日夜迷信神鬼,不再专心政治,启用妖道吕用之、刘守一,祸害生灵,滥戳无辜。单将高骈帐下大将毕师铎,淮南诸地威猛而无人可比,却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在扬州城内包养一歌伎,名曰玉琴,这女子年方妙龄,长得花容月貌,国色天香。毕师铎见玉琴美貌出众,歌舞具佳,倍是心爱,包养于城中聚凤楼中。也是美女爱英雄,玉琴能靠上毕师铎这样的有权有势的武将,自然吃穿不愁,富贵自得。
一日,毕师铎扬州城内寻乐,去往玉琴住处,上至阁楼忽闻阵阵哭泣之声,毕师铎定睛一瞧,原来是虞凝坐在床边手帕遮容,以泪洗面。毕师铎依偎在玉琴身旁问道:“爱妾因何哭泣?”
玉琴答曰:“将军莫问,渐妾已无颜再见将军。”依旧还是哭泣不止。
毕师铎一阵迟疑问道:“究竟何事?莫非有人欺负你了?”
玉琴扭头哭言道:“昨日那妖道吕用之来妾住处,说奉高都督之命前来降妖。言妾宅有狐妖侵扰,说要为妾蒙召以防魔气缠身,怎知妖道所言蒙召驱魔,竟是将妾奸污,所以妾再无颜见将军之尊。”
毕师铎闻听此言,顿时火冒三丈,怒摔花瓶言道:“牛鼻子老道欺人太甚!”言罢便往楼下走去,玉琴拉住毕师铎问道:“将军要往哪里去?”
毕师铎甩开玉琴怒道:“我当为爱妾杀此妖道,挖心拨皮,以谢苍生!”言罢下楼远去。
毕师铎满膛怒火来见高骈,高骈不知缘故。毕师铎言道:“妖道吕用之借驱鬼降魔,奸污了下官的爱妾玉琴,请都督为末将做主,诛杀妖道。”
高骈捻着胡须言道:“毕将军所指玉琴老夫也曾闻听,她不过是一青楼女子而已,何必因一妓女,伤了和气。”毕师铎闻听此言,暗想这高骈如今已经是老迈昏庸,与妖道交情胜过部下将领,便怀恨而走。
毕师铎越想越气,便招来副将秦彦、秦稠兄弟,对二人说起玉琴被吕用之奸淫之事。秦彦怒道:“大丈夫誓可杀不可辱,高骈迷信道法早已被几个妖道蛊惑。将军何不造反?与其纵容妖道害人,不如自立江淮成就霸业。”此言正合毕师铎心意,三人商议已定,便往高邮大营调兵造反。三日后,毕师铎带领一万八千人,以“诛杀妖孽,匡扶政律”为名起兵,直逼扬州。正是:
红颜薄命可倾国,夺爱不惜战血多。
只叹英雄多情种,遗恨东流秦淮河。
吕用之闻听毕师铎起兵造反,便向高骈告密。高骈年老不明缘由,听信妖道一面之词,慌忙遣妖道刘守一往庐州刺史杨行密处求援兵。杨行密,字化源,原名行愍,庐州合肥人,亦是绿林出身,后受朝廷招安,官拜庐州太守。杨行密接到刘守一所带书信,便让刘守一暂住驿馆。杨行密请来谋士袁袭问道:“今高都督邀我发兵讨伐毕师铎,不知可去不可去?”
袁袭答曰:“下官恭喜刺史大人,此乃天赐淮南于主公呀!” 杨行密不解问曰:“先生此言何意?”
袁袭答道:“高骈年老不理政事,迷信妖魔,乃昏庸之人;吕用之等不学无术,以神鬼欺民,乃残暴之辈;毕师铎等本为王仙芝义军,今又反主,乃反复无常。这三种无道之人自相残杀却向将军求援,实乃把淮南拱手相赠。将军当以毕师铎造反起兵,则出师有名。”
杨行密闻言大悦,便回见刘守一。刘守一问道:“刺史大人,可愿发兵吗?”
杨行密言道:“本官当与刘道长共赴淮南铲除毕师铎叛乱。” 刘守一大喜。
次日,杨行密拜袁袭为军师,命部将孙端为先锋,点兵出征。出兵之日,杨行密命人先拿下妖道刘守一,刘守一大惊失色,问道:“刺史为何要抓贫道?”
杨行密道:“妖道!汝残害百姓还敢来此搬兵,我当斩下狗头祭旗!”遂命刽子手砍了刘守一,杨行密率一万五千人马浩浩荡荡前往扬州。
此时,妖道吕用之在扬州强征壮年男子组成一支人马,遇到毕师铎大军,一战即溃。毕师铎轻取扬州,诛杀高骈左右所有妖道。高骈年老无能,无奈让位于毕师铎。毕师铎虽得江南,怎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毕师铎虽然自封节度使,但高骈旧部多有不服;且高骈居高官多年,难免私藏金银宝物甚多,却被毕师铎一人侵吞,使高骈旧部心怀怨恨,便放弃要冲,纷纷投靠杨行密。
杨行密包围扬州之日,归顺兵马已达三万,分设八寨,寨寨相扣,营营连环。虽说杨行密率三万兵马包围扬州,但扬州城内毕师铎城内尚有兵马近两万余人,杨行密问军师袁袭:“兵法中我军当为敌军三倍方可包围,今虽兵多,但毕师铎尚有兵马两万,难以长久围困。”
军师袁袭言道:“下官听说高骈旧部归降主公之时,只因毕师铎获高骈所存金银珠宝甚多,却贪而不分,为人吝啬。将军何不建一新寨,内放金银辎重,我料毕师铎必夺宝劫寨。将军可以伏兵杀之,定可获胜。”杨行密闻之应允。即命人在光天化日运输金帛辎重存于城西大营中,派一些老弱的军士去守卫,但在周围却埋伏了两道伏兵。
毕师铎见庐州兵马运来金银锱重存于西大营,且防备松弛,不由得贪心又起,即定夜晚劫营。当夜,毕师铎与副将秦彦、秦稠分兵三路,夜袭大营。进入大营,守卫的老若兵卒吓得一哄而散。毕师铎率兵入营,肆意抢掠财宝。霎时间,四面灯火通明,喊杀声起。一员大将堵住西营门,见此人浓眉虎目,宽脸方口,头戴赤金盔,身披金鳞火红甲,手中一柄紫金大刀,跨下一匹骏马名曰挠头狮子登山雪 ,此人正是庐州刺使杨行密。杨行密喊道:“毕师铎,哪里逃?”毕师铎此时方知中计,只得率兵马突围。副将秦稠来战杨行密,两个回合便被斩于马下,秦彦保毕师铎拼死突围被乱枪刺死。毕师铎挥舞大刀连斩庐州牙将七员,冲出西大营。虽逃得一命,却折去五千多兵马,秦彦等十余名将领战死营中。
杨行密率领大军围困城下,耀武扬威。却见毕师铎将高骈一家满门押至城铎之上,毕师铎对城下杨行密等人叫道:“尔等既然说我造反,我将计就计杀高骈全家,让你名正言顺。”只见毕师铎把手一挥,高骈的人头顷刻落地,其满门尽遭枭首。
谋士袁袭见高骈满门遭斩对杨行密言道:“高骈虽是老迈无能,但在淮南盘踞已久,威名颇高。既然毕师铎狗急跳墙,主公何不令三军将士为高骈穿孝,感动众人之心,智激将士奋勇杀贼。”杨行密应允,即令全军将士为高骈戴孝,于中军设至香案灵位,自己向着扬州城放声大哭,随行将士为杨行密大义之举所感化,三万人马同仇敌忾,誓言决战。杨行密连哭三日,见将士已生决战之心,即下令攻城。毕师铎率领城内守兵突围,庐州兵马越杀越勇,扬州城已难以抵抗。毕师铎只得抛下大部兵马率精骑兵两千人拼死杀出扬州,往蔡州投奔。
自从秦宗权灭了之后,孙儒便为蔡州刺史,依附于朱温麾下。得知毕师铎率兵来归顺,对部将马殷言道:“毕师铎常有反主之心,且威猛勇武,留于左右必为我等大患。”
马殷言道:“以末将之见,将军可设个‘鸿门宴’,到时我以舞剑助兴,将军摔杯为号,席间诛杀此贼,以除后患。”
孙儒以为此计可行,即命兵马大开城门,列队迎接毕师铎。毕师铎见孙儒是躬身执礼,孙儒也相待甚厚。刺史府内,孙儒宴请毕师铎,宾主互敬,众人畅饮甚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见马殷起身扶剑言道:“毕将军久战知兵,末将愿舞剑请将军品评。”说着拔出腰中宝剑,挥剑舞动。毕师铎乃有勇无谋之人,见此剑法反到看的入迷,正是:
美宴厚待酣饮席,杯酒豪爽起杀机。
舞剑助兴观无心,怎知其中醉翁意。
马殷舞剑令众人称好,只见其离毕师铎越舞越近,孙儒受握酒杯见时机已到,摔杯在地。这“啪”的一声,马殷一剑刺怀。这一剑本想毕师铎必死无疑,怎知毕师铎有竹筷夹住宝剑,一声大吼掀翻酒案子,亦拔剑交战。酒宴一片大乱,左右侍卫纷纷来围毕师铎,奈何毕师铎武艺高强,无人可阻。毕师铎冲至门口,猛见一将门前冒出,此人正是马殷,一条蝎尾鞭打向天灵,毕师铎躲闪不及,命丧门槛。
蔡州刺史孙儒杀死毕师铎,吞并了他的兵马。孙儒依仗朱温之势率兵五万,令马殷为先锋,进犯扬州。扬州经此番战乱,正值百废待兴。忽闻孙儒率兵进犯,杨行密对军师袁袭言道:“今得扬州如同鸡肋,攻取不易,舍弃不忍。孙儒大军将至,真是进退两难。”
谋士袁袭言道:“孙儒志在趁乱取扬州,自毕师铎作乱以来,扬州饥民成群,难以维济,主公可先回庐州,成犄角之势,把这凋零之城让孙儒替主公镇守。”杨行密遵照袁袭之言先退守庐州。孙儒进驻扬州,麾下有一部将肖仁,对孙儒道:“当初毕师铎因一歌伎与高骈反目,未想世间竟有如此美貌女子,能使英雄丧志,何不招这女子来见。”
孙儒心中暗喜,却故作严肃说道:“我本欲乘中安民,招妓女享乐恐有不妥。”
肖仁言道:“将军无需顾及,末将愿将此女子抓回献于将军麾下。”此言正合孙儒之意,即令肖仁去城中寻找歌伎玉琴。未几,玉琴被士卒押来,孙儒见其有闭月休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顿起淫心言道:“人言毕师铎因此女兴兵造反,今其貌果然不差。”又问道玉琴曰:“今毕师铎以死,扬州大乱,我欲与爱姬共保富贵,不知意下如何?”
玉琴遭遇兵乱吓得正不知如何是好,闻听此言答道:“贱妾能侍奉将军,乃三生有幸。”孙儒见这风尘女子到也明白,遂令玉琴当夜侍寝。
杨行密回至庐州,重整兵马攻占宣州,使的占有扬州的孙儒受到三面包围,杨行密的有一参军名叫戴友规,他言道:“孙儒兵马士气旺盛,且兵多将广。主公应围而不打,死守扼要,以待时机。”杨行密应允,就地坚守。孙儒在扬州强征民夫数万人防御杨行密,不久孙儒军中果然粮食开始短缺,虽然孙儒归附于朱全忠,但并非朱全忠嫡系兵马,所以汴梁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此时在军中又发生了疾瘟,军心不稳,孙儒却整日又佳人相伴,而乐不思蜀。
孙儒帐下左军主将肖仁,见数万大军一无后援,二受瘟疫困扰,难以支持。便心生投降杨行密之心,定下诛杀孙儒之计,于夜晚召集所部兵马动手。当晚,正值马殷值夜,三更巡营,见左军大营杀气腾腾,多有士卒穿衣而睡。马殷恐有变故立刻回营集合兵马。马殷刚走不久,肖仁便率兵包围中军,发动叛乱。中军守兵慌忙应战,马殷也带兵杀来。肖仁与马殷大战三四个回合,便被马殷蝎尾鞭打中天灵盖,死于乱军之中。天明之时大乱已经平定,马殷见此番相互残杀,损耗兵马甚多,只得率领部众退守扬州城中,孙儒却不以为然,仍整日与玉琴共暖春宵。正是:
风尘歌伎妩媚娇,多有豪杰为折腰。
乱世河山伤玉腕,风雨江淮断丝绦。
孙儒军中内乱之事传至杨行密军中,参军戴友规言道:“孙儒大军自相残杀,可见溃败只在旦夕,主公此时发兵正逢时机。”军师袁袭也赞成出兵之事。杨行密就按二人之劝,率兵三万人大举反攻。扬州因三面被困,漕运商路堵塞,民不聊生,军队虽多却无战心。杨行密率兵攻城,云梯高耸,箭弩频射,扬州兵马难以抵挡溃败而散。马殷死守西门,而孙儒尚在府中与玉琴淫乐。有士卒来报马殷,敌兵从南门攻入,孙刺史被擒。马殷拔剑猛砍城垛,恨道:“若非孙儒贪恋妓女,岂有今日三军受辱!传我将令撤回蔡州。”孙儒大势已去,马殷只得率领所部兵马逃回蔡州,朱全忠以为马殷胆识过人,久留必成中原大患,遂奏请天子加封马殷为荆南节度使。
再表杨行密端坐扬州帅府,对左右言道:“将孙儒这对狗男女押上来!”有士卒将孙儒和玉琴捆绑押来。杨行密言道:“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兴兵杀反贼,你却举旗来犯我,是何居心?”
孙儒狼狈答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要杀便杀,何需多言。”
杨行密言道:“好,既然如此,我就借汝人头以安民心,将孙儒街市斩首。”
杨行密再看玉琴,其美貌不凡,令人入木三分。袁袭见杨行密有恻隐之心,在一旁言道:“若非此女,毕师铎、孙儒焉有杀身之祸?”杨行密闻听此言才有所醒悟,言道:“快将此妖女推出斩首!”正是:
红颜祸水乱地天,薄命女子亦可怜。
本无妖性遭杀身,自有公道存世间。
欲知玉琴生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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