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前文,朱温闻听其中一女子声称乃时朱温幼年故交,便走到这女子跟前端详。朱温有衣袖拭去着女子脸上尘灰,见其美貌动人,超凡脱俗,猛然想起此女便是宋州刺史张蕤之女。朱温少年放牛时曾与宋州刺史张蕤之女相遇,见其国色天姿常盼有朝一日能取其为妻,奈何那时不过是孩童玩耍,又不门当户对,未曾认真。今朱温占据同州,用兵万余,而张家门庭衰落,又逢战乱之苦,人生起伏也令朱温惊讶不已。朱温问道:“汝可是前宋州刺史张蕤家的小姐吗?”
张氏女低声答道:“正是民女!”
朱温扶起张氏女连声道:“快快请起!我于小姐同乡,今兵乱民殃,令小姐受惊,乃温之过也!但尚不知小姐父母双亲何在?”
张氏女答道:“父亲病故多时,我与母亲因避乱兵之灾四出逃难,后与母亲失散,不曾再遇,只随流民逃难至此。”
朱温言道:“当年我自从同州郊外,得睹女公子芳姿倾心已久,从随义军起事以来,我不曾有婚娶,堂中尚无正室。今预娶小姐为妻,永结百年之好,不知小姐意下如何?”张氏女虽默不作声,但迫于乱世流离,无所是处,只得微微点头,也是天作良缘,二人有夫妻之运。当晚,朱温命婢女拥张氏珠宝加身,打扮得似天仙下凡、倾国倾城。朱温身披大红袍与张氏红毯之上拜过天地,洞房花烛之夜不做细说。朱温有了正室妻子,童年痴心之梦今已成真,遂将在同州抢掠的其他女子纷纷释放。 正是:
天下之大何其小?富贵贫苦相替交。
时来运转杳难测,缘得痴情也凑巧。
郑畋拟檄文发往各道,浙东节度使名曰刘汉宏,接此郑畋的檄文,召其弟刘汉宥道:“今天下大乱,万岁与黄巢谁主沉浮,尚且难定,你我兄弟镇守浙东不过地方一吏。郑畋今发檄文诏各镇兵马勤王,此乃群雄并起之时。江浙之地,鱼米富足乃成就大业之地,我欲以勤王之名,假道杭州,取浙东为我等立身之地,汉宥意下如何?”
刘汉宥言道:“兄长高见,如若黄巢得天下,我等向其称臣,仍不失富贵之尊;若万岁收复二京,你我也可借剿盐贼之名坐享江浙。”兄弟二人一拍即和。
次日刘汉宏中军点将,命刘汉宥为征西大将军,都虞候辛约为副将,率精壮士卒两万人进逼浙西,借勤王之名以图兼并杭州之地。不过数日,两万大军屯于西陵。杭州刺史董昌,字开亭,临安人氏。闻刘汉宏由浙东发兵欲借道杭州,遂召组有将官议道:“今刘汉宥拥兵两万欲经杭州之地,北伐黄巢贼党。我恐其刘氏兄弟欲图我杭州,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幕僚项绥道:“刘汉宏兄弟乃江浙枭雄,两万大军驻扎西陵,乃威不可挡,还望大人早早迎入。”
兵马使钱镠,字具美,临安人。闻项绥欲降,便道:“此言差矣,刘汉宏此番西进,乃是欲图我杭州,以假道讨伐黄巢之名,进兵西陵。刘汉宏不思报效朝廷,只顾自身兼并疆土,其心必是另有所图,望刺史大人速遣兵马尽早讨伐。”
董昌言道“具美之言甚合我意,吾命兵马使钱镠为大将,率精兵一万以拒刘汉宥。” 钱镠领命即点兵一万人隔江屯驻。
时值大雾,钱镠沿岸观雾,自语道:“真乃天赐良机。”跟在一旁的部将顾全武言道:“大雾漫天,将军发兵急速,敌水寨尚难建成。可借此雾大,过江袭营。”钱镠以为可行,连夜率兵借雾渡江,所部将士皆口衔竹叶,轻声慢步,时江水湍急与大船行进之声混杂难辩,浙西将士接连靠岸刘汉宥大营竟无人知晓。钱镠以火起为号,顿时四面火升,一万部众见火而攻,喊杀四起。浙东兵马虽闻有人劫寨,但奈何夜色昏暗,又逢大雾难辩,难以鉴别劫营之兵起自何方,人马多少。两万兵卒慌不择路,降者万余,死者不计其数。刘汉宥夺路而逃,兵败西陵。钱镠俘敌万余,辎重粮草甚多,钱镠大胜而归。
刘汉宥与辛约大败而归,让刘汉宏大惊不已,言道:“未想浙西还有如此神武之兵,吾当亲率大军讨伐董昌。”大将王镇,字德齐,乃被刘汉宏令为先锋;刘汉宥为左军,辛约为右军,沈瑶押粮,刘汉宏亲领中军率浙东诸郡七万人马再望西陵,离江东岸十里扎营。
杭州刺史董昌闻刘汉宏领兵再犯,遂率两万兵马驻扎于大江西岸,与钱镠商议退敌之策,董昌言道:“刘汉宏亲领大军七万于江东岸扎营,欲图我浙西诸郡,将军可有退敌良策。”
钱镠言道:“刺史大人,前番刘汉宥败于江东,今大人可再让刘汉宏再败江东。”
董昌道:“前番将军借助大雾漫天,过江而袭营,攻其不备,今日晴天无云岂可再渡大江?”
钱镠答道:“刘汉宏前番大败于岸东,此次定不敢沿岸扎营,而退后十里,正是赐与我等过江之良机。昔日韩信以‘身陷死地而后生’背水列阵,今番大人可亦学背水列镇,破釜沉舟,与其决战。”董昌闻言大悦,即命将士急速过江。哨探飞马报之刘汉宏大营,辛约言道:“董昌兵马正值过江,末将愿领三千人马,趁此良机杀退敌兵。”
刘汉宏道:“辛将军休慌,前番劫营乃借雾渡江,今日再渡却万里无云,分明是诱我等出兵,那钱镠诡计甚多,我等断不可中其埋伏。传令各部待其大军全部过岸在发兵攻之。”辛约欲再劝,奈何刘汉宏不纳其言。
董昌率大军过江已过一个时辰,方见刘汉宏率大军杀奔而来。钱镠言道:“我部已列阵已毕,刘汉宏疾驰而进,其阵必有松弛,大人当即刻催鼓进军。”董昌闻言称善,遂下令进兵。此时董昌按钱镠之言已把渡江之船皆已凿沉,粮草锱重尽弃于江中,诸将士见已无退路只得拼死而战。浙东兵马未料敌来势凶猛,一败再败,汉宏大军军前部被打的溃不成军,即四散荒逃。王镇见董昌之兵马勇猛难挡大呼道:“速弃钱粮锱重,留于董昌。”浙西将士见汉宏之部弃物而逃,纷纷捡物,才使刘汉宏逃过一死,但刘汉宥、辛约、沈瑶等人皆已战死,王镇被钱镠追兵所擒,董昌大胜。刘汉宏见大势已去,惊仿霸王自刎于江东林中。董昌乘胜袭取江浙十三州,声势大震,并上表朝廷请封。正是:
瞒天过海两渡江,汉宏败兵失家邦。
波涛泛涌江志古,颂传钱镠海龙王。
僖宗李俨闻董昌兼并江浙十三州命使册封浙东节度使,封钱镠为杭州刺史,以拢其心免受黄巢招抚。僖宗与左右大臣正为召集勤王兵马上一对策,侍中田令孜奏道:“前日来西歧之时,臣闻路上孩童皆言童谣一首,暗语天下百姓皆有投奔黄巢之意,陛下不如归降黄巢,尚有富贵课保。”
僖宗李俨道:“爱卿可诵读否?速为朕将此童谣道来。”
田令孜言道:“臣略能背诵其言,其曰:‘观音土前三叶果,秋菊不饮渭水河。若枯中原白牡丹,阴山漫道独眼骡’。”
僖宗李俨道:“人言童谣能主天意,不知此童谣言辞所主何意?”
田令孜言道:“以臣之见‘观音土前三叶果’乃是只指当今百姓以食观音庙生长的三叶果为生,‘秋菊不饮渭水河’是言连菊花也不靠渭河的水浇灌了。这两句童谣分明是说当今乾坤颠倒,民不吃粮,花不浇水。乃是说我大唐难解苍生之苦,而百姓皆有投黄巢贼军之心呐。后面两句更是令臣不敢直言。”
僖宗李俨道:“爱卿直言无妨。”
田令孜又道:“这‘若枯中原白牡丹,阴山漫道独眼骡’分明是指中原之地尽遭贼手,民不聊生,连牡丹花都难以盛开。而陛下只能往西川阴森的山谷险道中骑着瞎眼fr1骡子逃跑。”言罢田令孜跪倒在地,泪流不已。
僖宗李俨闻言哭道:“难道先祖创下的这万里江山,真要尽丧在朕的手里吗?”
郑畋在一旁言道:“田侍中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陛下勿忧,此谣另有他意。”
僖宗李俨心中一愣,问道:“郑爱卿不知有何见解?与朕说来。”
郑畋言曰:“陛下,这‘观音土’其色为黄,指一‘黄’字,‘三叶果’乃是‘巢’字,‘观音土前三叶果’正是指贼首黄巢。黄巢又曾写反诗一首,以《秋菊》为名。这‘秋菊不饮渭水河’乃是指黄巢的义军难过渭水而入汉中。”
僖宗李俨点头言道:“郑爱卿所解甚有道理,后两句又是何意?”
郑畋言曰:“洛阳盛产牡丹,‘牡丹’即指东都。黄巢生性喜白色,领贼兵祸乱东都之时尽用白旗。此句是说若能剿灭在中原打白色旗号的贼军。”
僖宗李俨忙问:“那后面又待怎样?”
郑畋言道:“正是‘阴山漫道独眼骡。’这‘独眼骡’是指当朝一员上将,此人以骑兵彪悍勇冠三军。若招此人,当过漠北险道往阴山脚下寻找。”
僖宗李俨问言:“不知‘独眼骡’所指何人?”
郑畋言曰:“此人王侯之子,帝室之胄。其父名国昌,当年剿庞勋之乱,有大功于朝廷,得赐姓李,生子克用,随父征战,官拜云州守护使。因五凤楼前国舅以诗辱其一只眼,怒将段文楚摔死,被贬蔚州;又起大同哗变擅杀柳汉璋。陛下命幽云诸道兵马问罪,迫其逃往漠北。正是李克用。”
田令孜道:“李克用其罪昭彰,天下尽知,命一罪人兴兵勤王,其不惹天下笑话。”
郑畋言曰:“那李克用自到漠北阴山,囤粮聚兵,招文纳武,已收太保十二人,集马步兵数万余。因沙陀骑兵彪悍勇猛,漠北各部谓之‘鸦兵’。今黄巢乃是黄雀之巢也,人言:‘群鸦入巢,巢必破矣’。若得此军来助,再檄诏各道兵马勤王,定能大破黄巢。”
僖宗李俨大喜:“郑爱卿所言甚合朕意,只是若诏李克用不知何人可担当此事?”
郑畋言曰:“当年五凤楼陛下欲斩李克用人头,时有众臣保奏,才免其一死。今保奏诸臣中仅存吏部侍郎程敬思一人,此事非程侍郎莫数。”
僖宗李俨又问程敬思:“程爱卿不知愿为此行否?”
程敬思道:“臣虽不才,愿往漠北。只是陛下若使李克用出兵勤王,陛下方允三事可保其南下。”
僖宗李俨问;“不知朕要应允哪三件事?”
程敬思道:“其一,陛下赦其五凤楼摔死国舅、蔚州举兵哗变之罪;其二,封李克用世袭其父亲李国昌亲王之爵;其三,陛下舍以身边金银珠宝为赏赐。只此三事陛下应允,李克用方可举兵南下。”
僖宗李俨道:“准奏,朕封李克用为北路诸军督诏讨,河东、雁门、代州三镇节度使。赐金银十车,候王蟒袍一件,玉带一条,遣八员牙将,五百名官军,金箔敕书诏其勤王。程敬思领吏部尚书之职即日北行。” 程敬思即领命谢恩。 正是:
童谣本是戏言随,一语天合定轮回。
落叶不与寒风去,只待日暖换春晖。
话说郑畋拟檄文诏发各州郡兵马勤王救驾,黄巢得知此事,焦虑天下兵马反扑长安,决心亲征汉中,彻底绝灭李唐宗室。遂命大齐中尉孟楷至书河间府,催发粮草。王重荣,乃太原人氏,原本大唐河中节度使,屈于黄巢兵马众多,只得苟且归附。自黄巢攻陷长安,河中粮草接连运送关内,此番再次催粮,河中百姓已是无法负担。王重荣正在左右为难,其弟王重盈来至堂前问道:“今闻黄巢又致信催粮,可有此事?”
王重荣点头言道:“信即在此,我欲不发粮草,重盈以为如何?”
王重盈言道:“兄长所言极是。黄巢自立为帝,却无恩惠于百姓,反到穷兵黩武,劳民伤财,空乏其力,不得人心。弟之愚见,何不倒戈唐王,以勤王之命问罪黄巢。”
王重荣言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我即点兵,重归唐室。”
王重荣招集所部将士对众言道:“当初我屈身事贼,欲缓解军府之危急,如今黄巢不体恤百姓之苦,又征调兵粮数万,常此以往,终究必死黄巢之手。今得万岁汉中诏天下檄文,字字入骨,句句感伤。吾已决计反正,当发兵伐巢,以报唐王厚恩。”王重荣心中大悟,遂杀黄巢所派催使达百余人,再举大唐旗号,声讨黄巢。
黄巢闻听后院起火,速命其弟黄邺由华州发兵,偏将朱温从同州进军。此时朱温与张氏新婚燕尔,尽享人伦之乐。本不愿发兵,但连收黄巢三道催兵进令,才派人整备兵马,集结辎重仓促向河中进兵。途遇河中官军战至一处,王重荣部将常行儒言道:“朱温与黄邺合兵进犯虽势强而心散,且朱温勇而无谋,黄邺刚而自傲,将军可诱二人于山谷。再决渭水将其淹之,何愁敌军不败。”王重荣应允,遂用常行儒之计策,带兵伏于山谷两侧。朱温、黄邺率一万兵马与常行儒对阵于谷口。常行儒高声呵道:“大将军常行儒在此,尔等谁敢来战。”
朱温言道:“来将且住,大将朱温在此!”朱温手持齐凤朝阳刀 ,催马杀来。二将交锋不过三四个回合,常行儒诈败而逃,朱温与黄邺自持勇猛率兵追击。常行儒逃入谷中,朱、黄二将亦率兵追杀入谷。王重荣见敌轻进,遂决渭水之堤,引洪水灌于谷中。朱温、黄邺见水灌山谷,山坡之上箭弩齐发,滚木雷石抛落而下,方知中计,只得兵败而逃。此时齐军粮草辎重沿漕运运抵,朱温等人顾不得运输粮食辎重的四十余艘货船,夺路而逃。王重荣率兵追杀,劫得兵器粮草四十艘,且淹敌军甚多,大胜而归。王重荣与义武节度使王存处合兵于渭北以拒朱温,朱温见岸北官军甚多自知难以抵挡,遂遣使至长安,报请黄巢调拨兵马援助。此时黄巢正欲讨伐凤翔不允调兵。朱温接连奏表请兵,黄巢不答一词,大齐中尉孟楷对黄巢言道:“朱温自拥重兵,却按若不动,其心或有何图?陛下当置信责其之过。” 黄巢闻言应运,即修书训责。正是:
君臣同心功可成,将帅不和盟誓崩。
大业随水东逝去,怎知岁月已无情。
不知朱温得此书信,有何举动,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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