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弘立等到三更天后,率义军夜扑敌营。沙陀部暗哨来报义军有变,朱邪赤心与李友金早有防备,速命沙陀部披甲上马,侧袭义军。顿时鹿头寨火光四燃,喊杀震天,王弘立自知中计,边打边撤,大将孟敬文横刀拦住沙陀酋长李友金,战至一处。
交战正酣,只听得一侧有马队杀来,为首者便是朱邪赤心,两千沙陀铁骑横冲义军,朱邪克用带五百铁骑从义军身后杀来。王弘立见腹背受敌,进退两难,只得下令拼死突围,弃寨而逃。
朱邪父子紧追不舍,沙陀部骑兵凶猛彪悍,骁勇异常,左突右杀,血肉横飞,半个时辰就冲散起义军大半人马。追至天明,两万义军溃败殆尽,王弘立、孟敬文带数百败兵渡过濉水退往柳子镇,义军战死溺死者甚多。
王弘立大败而归,李克用率兵前往柳子镇,与兵马督招讨康诚训会合。
镇守柳子镇的乃是义军大将姚周,姚周所部皆是从义军各部调的士卒四万余人,柳子镇城墙低矮,防备松弛,姚周召命各军加固城墙,整备士卒以待大战。不过数日,康承训大兵在离柳子镇二十里安营扎寨。康承训命使者下战书,约定三日后于柳子镇西决战。三日后见得:
秋风薄雾蒙,细沙卷尘风。战鼓一字开,遥闻虎骑声。
刀戟箭弦满,南雁欲惊弓。四面残云起,八向汇红缨。
两军列阵,见官军阵前一员上将,紫面堂,一字眉,头戴黄金大帅盔,身披黄金帅字甲 ,外罩桔红战袍,跨下战马名曰追风骠 ,腰挎滚珠剑。此人便是左全吾大将军、诸道兵马督招讨康承训。左侧是副督招讨王晏权,右侧是沙陀部大将朱邪赤心,其他将官分列两侧。见官军阵中冲出一员战将,手持一对八棱青铜锤 ,横马挑战,此人名叫薛尤。
姚周问到:“阵中战将谁可交战?”
部将孙喜答到:“末将愿往!”只听战鼓齐鸣,号角连天,只不过四五回合,薛尤被孙喜挑伤胳膊,一锤落地。朱邪克用见势不妙,催马上前,大喊:“薛将军快快退下,小将来也。” 薛尤虚晃一锤,败回阵去。朱邪克用挺戟力斗孙喜,不过两个回合,孙喜便被挑落马下,一命呜呼。
义军阵中部将倪焕出阵叫战,二人不容分说,打做一团。又战十个回合,倪焕被朱邪克用虎威戟穿心,命丧阵前。康承训见朱邪克用连克两将大喜,下令击鼓进兵,骑兵于前,步兵在后,直扑义军,姚周催令击鼓冲锋。两军片刻间杀作一团,真可谓:
龙腾蛟卧沧涌起,云遮沙浸风削疾。
自古中原多猛将,塞北豪杰也披靡。
杀至天暗,双方兵卒各自散去。姚周与众将商议:“官军兵势甚大,我等不及,即日起坚守柳子镇不出,让将士们喘口气。”
孟敬文曰:“敌军辎重甚多,若旷日持久于我等不利,且柳子镇城墙矮小易攻,当高筑城墙以为长久之计。”姚周闻之以为可行,速命军卒伐附近林地以筑墙,四日之内加高木墙一丈三,又征发民力造木楼十座,连成塔楼,又借木料做箭数万支,多置弓弩以拒敌。
康承训见义军城池加高,塔楼林立,原本弹丸之地迅速固若金汤,甚为焦虑,召众将议事,商榷破敌之策。康承训言:“近观贼兵连修城墙已有丈余,有立箭楼数座,前番恶战,折吾兵马数千,若耽搁时日,又恐贼军援兵将至,则进退两难,众将军可有破敌良策。”
李友金道:“贼兵以木桩筑墙,虽高丈余,岂能奈何火攻?”
康承训言:“火攻本督何尝不曾想过,奈何深秋雨露甚多,木桩腥潮,如何燃火?”
正在众人发难之时,朱邪赤心言道:“元帅勿忧,以末将之见今破敌军必在火攻。”
康承训曰:“愿闻其详,将军速讲。”
朱邪赤心道:“今深秋已末,寒风骤起,自贼军伐林之后,已无树林抵风,虽少有雾雨,但极易风干。我等只需有风之日便可火烧贼兵!”
康承训喜道:“若非将军提醒,我等险误战机呐,传我将令,速备火器硫硝但大风骤起,火烧敌城。”众人接令各自准备不提。
两日后果然北风骤起,康承训急召众将中军帐议事,对众人言道:“今北风骤起,破城只在旦夕,王晏权,本帅于你三千弓弩手在城北以火箭,猛射敌木城墙。”
“得令!”王晏权接令牌出帐点兵。
又言:“朱邪赤心、薛尤各领一万人马,待城北火起,由东西两侧纵或分成纵火焚城!”二人接令。
“朱邪克用,朱邪克宁领五千骑兵伏于柳子镇东南,待贼兵退出柳子镇南门,便可出击,逃出之人杀无赦!”兄弟二人接令发兵。
这天傍晚天色稍暗,义军将士刚刚开饭,只闻得北面锣鼓齐鸣,号角震天,几万火箭飞上城墙,大火弩击穿木墙燃迅速燃着,又是北风大作,镇中兵马无不惊慌,纷纷往北面救火。朱邪赤心与薛尤见背面火起,趁东西方防备被松弛而分兵纵火,一个时辰之内,火光冲天,烧入城内,人心大慌,康承训命本部五万大军借大火趁势攻城。义军主将姚周见烈火难抵,速命人马从南面撤出,向东败退。忽听东南喊杀震耳,沙陀部骑兵,骠悍而出,冲乱了义军大队人马。义军大将孟敬文挺刀直取朱邪克用,而人战至一处,打得难解难分。姚周被朱邪克宁带兵围困,乱刀砍死。义军四万人马,烧死过半,生者四散而逃。大将孟敬文寡不敌众被朱邪克用挑于马下,王弘立化做败兵逃往徐州。此役大获全胜,柳子镇却几乎化作灰烬。康承训命先锋官朱邪赤心带沙陀五千骑兵星夜直奔徐州,康承训带大部兵马次日进军。正是:
伐林为荒始成风,一吹潮木无露蒙。
燎原之火乘势起,可想城中皆苍生。
柳子镇起义军大败,康承训率兵向徐州而来。庞勋等人本欲决以死战,怎知十万唐军却因粮饷不济难以发兵,康诚训只得原地驻守与义军僵持。
话说朝中掌权之人有两个,一个是大太监田令孜,字仲则,西川人氏,官居侍中;另一人,乃是国舅段文楚,字言恩,晋阳人氏。段文楚与大太监田令孜交情深厚,田令孜进献段文楚堂妹为唐懿宗李凗之妃,深得皇上宠信,段文楚自此当上国舅。段文楚仰仗皇亲国戚在朝中勾结阉党,中饱私囊,贪赃枉法,藐视朝纲,竟无人敢言,反而一一归附,阿谀奉承。唯有大将军康诚训为人正直,素不与段文楚之辈勾结,段文楚便怀恨在心。此次讨伐庞勋,段文楚恐康诚训夺得头功,便暗中截断粮饷,独自贪赃。
康诚训久不得军粮,已是贻误战机,遂写奏章急奏皇帝。懿宗李凗得前敌奏章,龙颜大怒,严令查办贪赃之人。段文楚自知此番惹下大祸,不好收局,便将大太监田令孜请入府中商议对策。田令孜取笑道:“国舅此番截断军饷,自己挥霍,何曾记得老奴啊?”
段文楚苦笑道:“田公公莫要挖苦下官,如今龙颜大怒,还请公公在万岁面前多多周旋才是,下官自有厚谢。”
田令孜道:“皇上已降旨严查,国舅唯有一计方可免遭其罪。”
段文楚问:“请公公赐教。”
田令孜道:“国舅可将贪赃之事嫁祸他人头上,再请段娘娘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女人枕边风胜过三千兵呀。”言罢,田令孜嘿嘿奸笑,段文楚听得是连连点头,遂命人呈上黄金三百两送与田令孜,以作答谢。
次日,段文楚栽赃罪状,将贪污军饷之罪嫁祸到粮草转运使葛遇贤头上。段文楚与朝中朋党联名上奏章诬告葛遇贤,段妃、田令孜又在皇帝左右煽风点火,皇上龙颜大怒降旨严办葛遇贤。
康诚训在前敌苦等延两月有余,才得二路军粮送到,粮草既到,康诚训对朱邪赤心商议道:“此番贼兵五万大军来袭,具闻庞勋亲自率兵而来,我欲在此战一鼓作气剿杀庞勋,将军可有良策赐教。”
朱邪赤心答曰:“几番交战,我观贼兵虽然勇气有余,然阵法不精,今五万人马,大队所至,只恐威名胜过我等,其不过乌合之众。以下官愚见,元帅可分兵两队,元帅带大部战其前队,我领骑兵抄其后队,必可大胜。”
康承训闻言:“将军之言,正合我意,汝带五千骑兵于半路伏击后队,我自领大军灭其前队,要让庞勋葬于此间。”遂二人各自领兵分路而进。
不日,两军列阵而对,康承训见义军阵中一员上将,此人头戴鎏金霸王盔 ,身披鱼鳞黄金铠,跨下一匹追风赶电白龙驹 ,手中一柄紫金盘龙枪 ,神态凝重,威风凛凛,身后一杆大旗高挑,上书写“天册大将军”。康承训心想莫非此人便是庞勋?承训问到:“阵中战将可是反军首领庞勋否?”
“然!”庞勋道:“阁下可是大唐左全吾大将军康承训?”
康承训言:“正是本帅。庞勋,若非尔等造反,今日与汝同朝为官,何须兵戈相见。”
庞勋言:“朝廷昏庸,欺百姓迂腐,赚戍卒愚忠,非丈夫所为,不揭竿而起,恐为天下耻笑。”
康承训道:“哼!尔等不思戍边报君,扬民乱以涂炭生灵,罪在不涉。幸我主圣明,恩配四海,今诸道兵马已至,劝尔等早早归降,尚可酌情而定,如若不然莫怨本帅无情。”
庞勋道:“今代天而伐,诛灭无道,凭剑立世,岂可屈膝!”话音未了,只听有士卒来报后军大乱。庞勋等人大惊。原来是康承训与庞勋对话之时,朱邪赤心率五千骑兵从背后杀出,但见这五千骑兵:
卷土阴吼虎骑惊,尘沙溅血蒺藜平。
击鼓未闻疾风荡,阵前又饮战血腥。
义军前队兵马还不知怎么回事,只见得后队杀气腾腾,马嘶人沸,沙尘漫天。康承训见朱邪赤心骑兵杀到,即可下令催鼓进兵,擂鼓鸣号万军并进。庞勋见首尾难顾,命副将赵可立率部救援后队,庞勋亲自带前队迎敌。朱邪赤心执刀四五个回合将义军大将赵可立砍落马下,后军大乱,被沙陀骑兵伏击溃不成军,朱邪氏三兄弟拍马杀来,高声疾呼:“庞勋休走!”庞勋且打且退,眼看死结难逃。欲知庞勋生死,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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