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望月人很清醒,两人交谈,听得清楚,暗道:要我入药,是何用意?此点可疑,必得查个清楚才行。
但闻周嬷嬷说道:“惜玉,你不是喜欢上这个小子了吧?”
“不会呀!”惜玉道:“阁中规戒森严,我哪里敢动外向之心,这也就是我不敢把他交给嬷嬷的原因。阁中有明文规定,已过关的人,中途醉倒,可留至酒醒后,再续应试。当然,如若他酒醒后,不愿再行应试,那就算过了这最后一关……”
蓝衣妇人冷笑一声,道:“阁主的命题,已然备妥,这个人如是真有才气,周嬷嬷倒希望他能顺利过关,你惜玉姑娘也可以如愿以偿了。”话说的充满火气,似是展开内讧了。
惜玉笑一笑,道:“周嬷嬷,惜玉照阁中规矩办事,不敢稍有违误,周嬷嬷见谅。”
周嬷嬷脸色铁青,缓步行近杜望月,蹲下身子,缓缓伸出手去。
杜望月很沉得住气,呼吸均匀,沉睡如故。
惜玉紧张的心都停止跳动了,但她咬着牙没有出声,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容。
周嬷嬷没有伤害社望月的举动,收回了伸出的手掌,转身而去。
但却对惜玉似是流露出了极度的不满。
惜玉轻轻叹息一声,道:“帮我把杜爷抬下去。”
杜望月根本十分清醒,这里发生的事,他心中明白的很,但他不能站起来,有所行动,只好让惜玉和那青衣女婢,抬着行入了一个房间中,放在一张木榻上。
惜工挥手对女婢,道:“守在外面,有人来时就叫我一声。”
青衣女婢笑一笑,道:“我大声招呼来人,以代通报,姑娘请小心一些。”转身而去,走就走吧,还回头带上了房门。
用不着惜玉招呼,杜望月已挺身坐了起来,四顾了一眼,发觉是个布设很简单的卧房,不像是惜玉住的地方。
“这不像接待文阁魅首的客房啊?”
“你还有心说笑?”惜玉道:“人在鬼门关前打个转,不觉得有些幸运么?”
杜望月笑一笑,道:“有姑娘保护,在下感觉到安全的很。”
“我!怎么保护你呀?”惜玉道:“周嬷嬷那一掌拍下去,你就算一身武功,也难留得性命。”
“这果是风月之地,烟花场所,只有美人送情,”杜望月笑道:“怎么有杀人情事?”
惜玉道:“不用再装作了,我相信你一直很清醒,装醉也装的入木三分,周嬷嬷心中虽然有点怀疑,还是被你骗过去了……”
杜望月点点头,道:“如若我没有走眼,姑娘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文阁中四大美女,可都姑娘一般,身怀绝技么?”
“绝技,太抬举我了吧?”惜玉道:“练几招花拳绣腿,用作强身而已,哪能当得绝技之称。”
看她坚不认账,杜望月也不再深究,叹道:“姑娘不愿谈,不说也罢!但护我之情,在下铭记在心中。看来此地已不适合我再留下去,姑娘珍重,在下就此别过了。”
说走就走,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惜玉突然一伸手,抓住了杜望月,道:“真的要走!”
“周嬷嬷多疑,我相信她会暗中监视着姑娘的举动,在下留在这里,对姑娘有害无益。”杜望月道:“我去之后,事如春梦了无痕,姑娘随便找个理由,就可应付过去。”
惜玉摇摇头,道:“这件事有些反常,周嬷嬷一向不理会我们的事,只是传达阁主的诗稿,难道真的要选你入药,那就麻烦大了。”
事情入港了,四凤楼中又一件大秘密,可能会在无意中被揭发出来,打铁趁热,杜望月乘势追问道:“要用活人入药?从未听闻,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惜玉道:“这是一桩很大的机密,我也所知有限,但已足够骇人听闻了,小女子也是为此而来……”
原来是男女之间的轻松情事,一下子变得十分严肃了。杜望月长长吁一口气,道:“姑娘,说明白,不过,我要听真话。”
“当然,在我未说内情之前,先请教两件事。”
杜望月道:“请说!”
“杜爷可是江南名捕杜望月?”惜玉道:“我也要听真话。”
杜望月呆住了,吁一口气,道:“你早已知道我的身份了,不错,区区正是杜望月。”
“皇天不负苦心人啊!”惜玉道:“一年多来我日思夜梦的,就是希望能遇上你……”
“慢来,慢来,”杜望月道:“我们是从未见过,我也是第一次进入四凤楼中的文阁,姑娘怎会一眼就认出在下呢?”
“事怕有心人呐!我们没有见过,但我对你的形貌、人品,打听得十分清楚,你名满江南,识你之人很多,打听这些事并不太难,”惜玉道:“难的是如何才能见到你。我想过去找你,但太冒险,想到你早晚会来这里,却未想到你来的如此之快,也许是先父阴灵有知,牵你到此。”
杜望月虽是一代名捕,办案无数,但是也听得心头茫然,苦笑了一下,道:“姑娘,你自说自话,在下很难听出个所以然来,可否说得清楚一些。你是谁?急于见我,究竟为了什么?”
惜玉沉吟了一阵,道:“现在,处境危险,长话短说,找你为了报案,替我父亲雪恨,我花尽心血,混入四凤楼,就是为此。”
杜望月点点头,道:“有一点头绪了,令尊是……”
“冷面神医谭执中。”
“当今三大神医之一,谭姑娘,在下失敬了。”杜望月站起身子,抱拳一礼。
惜玉苦笑一下,道:“神医加上冷面二字,就有些欠缺医德了。”
“谭神医名满天下,医术武功,并重江湖,”杜望月道:“以令尊之能,怎会遭遇意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善泳者,溺于水,家父一生精研医术,却被人入了药,”惜玉道:“详情无暇追述,我也被列名追杀,但我不喜医道,很少随家父走动,江湖上认识我之人不多,这就给了我一个逃命的机会,伴我多年一位女婢,又代我而死,松懈了对方追杀,我在这个悲惨遭遇中,很快成熟。细把往事思量过,由家父遗物中,找出些蛛丝马迹。所以,才费尽心血,混入这四凤楼中,直到今日听到周嬷嬷说要以你入药,触动心弦……”
“周嬷嬷要见姑娘么?”守在门口的女婢,大声呼喝道。
杜望月跃上卧榻,惜玉已帮他脱下鞋子,盖上棉被。
蓬然一声,木门被人撞开,周嬷嬷神情冷肃地行了进来。四下打量了一阵,突然放下脸笑道:“惜玉啊,喜欢他,怎么不带他到你的房间休息,这个是丫头住的房间,岂不太委屈人家公子了吗?”她四下观察,发觉惜玉衣服整齐钗发未乱,说明了未发生任何事情。
“他未过三关,还不是文阁魅首,就算我真的有点喜欢他,也不能让他入我之房,上我之床。”惜玉道:“借此室给他休息,已算是仁尽义至了,等他宿酒醒来,再请周嬷嬷来主试阁主颁下的诗稿,他如果能应对上阁主两篇诗章,再入我的卧房也不迟。”
“话是不错,但能接下阁主题章的,机会不大,”嬷嬷道:“如果是他通不过呢?”
“那就缘尽于此了,”惜玉道:“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可惜呀!可惜,如此人品,是可遇不可求的美质,”周嬷嬷道:“放过了,岂不是可惜的很?”
惜玉道:“周嬷嬷的意思是?”
“我帮你成就好事,但七日之后,你要把他交给我处置。”周嬷嬷道:“丫头这可是两全其美的事,想你不会拒绝吧?”
“怎么帮我?”惜玉道:“你坚持要他,又为什么?天下的男人那么多?”
周嬷嬷摇摇头,道:“咱们是交换,你把他交给我,就别管我怎么处置他了,正如我把阁主的命题交给你,就不问你如何安排了?”
杜望月心中忖思,这两个女人,把我当作交易谈,也不管我是否已经醒过来,当真是目中无人。
“嬷嬷,这档子事,是否要告诉阁主?”惜玉道:“猜破了阁主的命题,阁主一定要查明内情,那时,我要如何回答?”
“既想偷鱼吃,就别怕鱼儿腥。”周嬷嬷道:“咬紧牙关不承认,就说题目由我交给你,当面拆,立刻问,这小子偏偏读过这些诗,就对答如流了,那就不得不点他一届文阁魅首。近两年来,只点了两届,现在也该点第三届了。如说担关系,我比你担的多了!”
“好吧!惜玉一切听嬷嬷的安排……”
“对呀!听我的,才不会错过,惜玉啊!嬷嬷吃的盐,比你吃的面还多。”伸手由怀中取出两个红色封套。
这一刻,引动了惜玉的好奇之心,想立刻取过来,打开看一下阁主的那首诗,伸手去接。
周嬷嬷微一沉腕,避开了惜玉的右手,笑道:“惜玉,想过没有?嬷嬷已把这两个封套交给你,你们就要洞房花烛夜了,嬷嬷我呢?两手空空,再无一点应对之力,你们小两口卿卿我我的,一脚踢开我,我是一点辙也没有,我岂不太吃亏了,这么办吧?让我喂一粒毒药给这小子吃下去……”
“毒药,什么样子的毒药?”惜玉道:“吃下药,毒发身死,留给我一具尸体,要我如何处理?”
“放心,放心,这是慢性毒药,吃下去,要第十天才会发作。”周嬷嬷道:“别忘了,我还要他人药,真要把他毒死了,我损失比你还大,你只有七天限期,任你疯来,任你狂,他可以多活三天,我只要利用这三天给他补一补,再解去身上之毒才好入药。”
“医者父母心,但凭藉医术和药物的知识修养,配制成各种毒药,就有失医德了。”惜玉道:“大夫这一行,本是世间最受人敬重的行业,这一来,反变成可怕的行业,大夫,也成了杀手的凶手了……”
杜望月心中暗道:冷面神医,当年只怕也配制过很多毒药,所以,做女儿的才不愿和他并行江湖,也不和他们在一起,她讨厌有术无德的大夫……。
“住口,”周嬷嬷突然变了脸,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你可知道祸从口出,出了事,阁主也帮不了你。”
“我……我,究竟哪里错了?”惜玉道:“还请嬷嬷指点。”
杜望月感觉到惜玉的内心并无恐惧,这外形的畏惧,全属装作,这丫头人不大,心机深沉,这样的举措,究竟在探索什么?
“名医、良相,都是世人最敬重的大人物,你岂可随口贬责!”周嬷嬷道:“以后不可再犯。”
“是是是,惜玉知错,嬷嬷能以人入药,也应是医道中的高手了。”
“太过抬举我了,”周嬷嬷道:“我只是受人指点、专责寻药的人。”
林望月心中明白了,惜玉寻觅的是一个能以人入药的医道高手,能以人入药的大夫不多,遇上惜玉之前,杜望月就没听闻过这些事情。
突然,感觉到事情的复杂,已超越他能力掌控的范围之外,不仅想到北京的刑部总捕头,那个美丽绝伦的姑娘,知识和能力,如她的美丽一般的卓越,她让人倾慕、动心,也使人敬佩、尊重。
想到女总捕头的形色之美,这惜玉就不用摆在心上了,人也变的更冷静。
周嬷嬷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了一颗黑色药丸,缓缓送向杜望月的口边。
惜玉迅快伸出手,挡在杜望月的嘴巴前面,道:“不!不能让他吃毒药!”
“怎么?”周嬷嬷道:“你可是想变卦?”
“不是,”惜玉道:“他酒还未醒,本身完全没有控制自己的能力,吃下这颗药,可能会要了他的命,嬷嬷,我求求你,让他酒醒之后再吃。”
“还说未动情,我看已经是情系如海了!”
“原本只是稍有动心,但嬷嬷一再强调他人品出众,世间少有,惜玉想一想,就动了真情!”
“惜玉,你们少年男女的事,我可从不管,但不可动真情,如他酒醒不肯吃下这颗毒药,”周嬷嬷道:“那时又该如何?丑话说前面,到时候,可别怪嬷嬷翻脸。”
惜玉理一下鬓边散发,道:“嬷嬷,到时候,还能由得他么?”
周嬷嬷笑道:“也对!他不吃,老身就灌他吞下去,不过,丫头,他的武功又如何?”
“惜玉蒙阁主指点,练几手三脚式的拳掌,哪里能观察出什么?不过,他喝的烂醉如泥,应该不是高人,会不会几手庄家把式,我就不知道了。”
“就算他是个高手吧,也不放在嬷嬷的眼中,惜玉,看紧他,别让他跑了,令晚上我再来!”
“嬷嬷,”惜玉道:“二更过后,我等你。”
“丫头,是不是有点追不及待了,哼!女大不中留啊!”周嬷嬷道:“老身成全你,二更过后我再来!”
转身出门而去。
杜望月挺身坐起,笑道:“这个女人好蠢,再来八个,也不是你惜玉姑娘的敌手。”
“她们是杀手,不擅心机,读书太少,也不能有机智的反应,”惜玉道:“她们习惯于听命行事,不太会自作主张,但她们武功不错,杀人的手法不但恶毒,而且高明。”
杜望月点点头,道:“她们,意思是很多人了?”
“是!我知道,文阁中就有八位嬷嬷,她们轮流当值,监视客人保护文阁,”惜玉道:“用点心眼好对付,但不能和她来硬的。”
“她们都是文阁主人的心腹,听命阁主,”杜望月说道:“是那类死忠型的人物?”
惜玉摇经头道:“是听命阁主,但妾身观察,她们似是楼主的人,听命阁主,也监视阁主,四凤楼的楼主,才是个可怕的人物。”
“也可能是把令尊入药的凶手?”杜望月道:“混入文阁一年多,见过楼主没有?”
“没有,”惜玉道:“就算是见到了,也不认识。”
“好!江南刑部分司,正式受理谭姑娘的案子,不过……”
惜玉接道:“还有不过呀?……”
杜望月脸色一整,严肃地说道:“刑部总捕司、江南分司,辖地辽阔,急需聘请高手,追缉逃犯,本人以江南分司司主的身分,任命谭惜玉小姐,为分司一等捕快,并为司主助理,受权可以逮捕人犯,如遇反抗,得行格杀,俟级刑部后,补发任命状。”
惜玉听得呆了一呆,道:“你……”
“我,慧眼识英雄,你身怀绝技,深藏不露,瞒得过文阁阁主和八位嬷嬷,但如何能瞒得我杜望月?”
“强人所难了,”惜玉道:“我不干!”
“惜玉!”杜望月温和地说道:“我不知道四凤楼主是谁,也不知他是否就是把令尊入药的凶手,但以令尊的技艺之强,智计之高,但却被那人谋算了……”
“还是不行!”惜玉接道:“我自幼就和父亲分居两地,照顾我的,是一个老仆和一个丫头,先父纵然身怀绝技,也没有机会传给我,我一个手无缚亲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作追缉江洋大盗的刑部捕快?”
“惜玉,”杜望月叹息一声,道:“这才是你最大的漏洞,听你口气,令尊膝下,只有你一个女儿……”
“我如有三兄四弟……”惜玉道:“这为父报仇的事,也不用着我管了。”
“你是令尊唯一骨肉,也是他掌上明珠,他怎忍让你离家独居,我想你离家时候,恐是在十岁之后……”
“你又错了,我八岁就离家独居了,”惜玉道:“你样样都没有猜对,还自诩慧眼识人,收回成命吧!”
杜望月道:“八岁离家,独居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令尊为了造成你,也够忍心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住处人迹罕至,”惜玉道:“事实上,那里有很多……”很多什么,惜玉没有说下去,但看样子绝不是很多人了。
“我还知道,你每日功课排的很紧,令尊常去看你,令尊也为你收集了天下奇药,助你易筋洗髓,你在这独居十年的工夫中,等于常人数十年的成就了。所以,你小小年纪,已练到了武功不着皮相的境界。”杜望月道:“令尊高瞻远瞩,早已思虑及此,所以,才忍将骨肉分割,也造成了你一身卓绝的技艺!”
“爹!我要替你报仇……”忍不住父女亲情了,珠泪滚滚,顺腮而下,喃喃地接道:“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要报仇,就要加人刑部,天下四大捕头,都是你的援手,何况,总捕头也不会坐视不管!”杜望月道:“这是你最好的机会。”
惜玉拭去了脸上了泪痕,道:“没出息啊!怎么哭起来了,我说过,未报父仇之前,我不会掉一滴眼泪的。”
“喜、怒、哀、乐,出自内心,而形诸于外,”杜望月道:“就不用勉力去控制它了!”
惜玉长长吁一口气,吐出一腔悲痛,道:“被你猜对了,唉,你常常提到的总捕头,听说她是一个女的?”
“对!她是小谪人间的仙子,技艺超绝,智慧过人……”
惜玉接道:“也貌美如花,你早已心折神醉了……”
“何止是我,四大捕头,个个都被她折服……”杜望月说到此处,突然觉着不对,话有语病,语声一顿,接道:“折服的意思,就是敬佩她的才华,服从她的领导。”
惜玉说道:“如君所言,她是天下少有的才女了,文武不当,难得啊!难得,哼!”脸上泛起一片不屑之色,大有日后相见时,要来个技艺较深浅,颜色比高低的气势。
杜望月心中暗忖道:这丫头一旦被人揭穿隐藏的真相,竟是霸气十足,自负的很。
但她脸上并无狂傲之气,眉宇间泛升的是一股强烈的自信……由心底升起的执着。
就算谭执中把生平的技艺全都传给你了,那又如何?难道这世上真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事。
但想到谭执中的精深医道,会不会已经找出了使体能超越的捷径,以她武功不着皮相成就而论,真有点叫人莫测高深了。
惜玉忽然笑一笑,道:“杜兄,咱们来一个君子协定如何?”
“协定什么呢?”杜望月道:“希望谈的是我力能所及的事!”口气突然间变得小心起来。
惜玉微微一笑,道:“大捕头不肯收回成命,小女子只好唯命是从了,但只限家父这一案为期,案子破了,我就要辞去捕快职务,还我本来,唉!我不是娇情做作,实在是先父留下很多的医术问题,我都还是一知半解,我得耗用大量的时间去研读、揣摸,我不能让九泉下的慈父,怨我不孝。”
杜望月点点头,道:“这是泰山压顶的大题目,不答应也不行了。”
“多谢体惜,”惜玉道:“但我也不是很自私的人,我离职之后,杜兄如有需小妹效力之处,惜玉绝不推辞。”说完,微微一笑,似有言未尽意之感。
“你,有此一语,杜某安心多了,今夜有幸结交,幸何如之,就此别过了。”一抱拳,转身要走!
“不行啊!二更时分,周嬷嬷要来看你,”惜玉道:“你这一走,要我如何交代呢?”
“淘气呀!”杜望月道:“要我留下来又能如何?”
“把你交给她呀!”惜玉道:“你要如何应变,那是你的事了,杀她、骗她,任你决定,如果想混上四凤楼内看看,也是一个机会!”
细把事情思量过,只有杀了她最容易,但如能骗她合作,效用最大,当下一皱眉头,道:“骗她,怎么骗哪?”
“这我就不知道了,”惜玉暧昧一笑,道:“女人骗男人,我听说能骗的人倾家荡产,男人也可以骗女人啊!怎么骗?你就好好地想想吧!”
杜望月道:“这个……”
“不要告诉我,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啊!”惜玉道:“你说了,我也不懂,现在,你坐息也好,睡一觉也好,二更天,我带周嬷嬷来看你。顺便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惜玉是我在文阁的花名……”
杜望月接道:“姑娘的真名字呢?”
“真名不如花名好,叫花名郎情妾意,相处的轻松有趣,一叫真名字,那就有点格格不入了,还是叫我的花名吧,谭惜玉,惜玉,惜玉,你大捕头就多多怜惜我吧!”掩口一笑,风情万种。
杜望月有些忘我地伸出手去,握住了惜玉一双手,那是只滑腻的小手,柔若无骨。
惜玉任他揉握一阵,才轻轻抽回,道:“怎么?情不自禁了,别忘了,你是我的顶头上司啊!也别忘了北京还有个总捕头。”
转过身子,一闪而逝。
终于忍不住了,卖弄一下轻功身法。
但却使得社望月大大吃了一惊,忖道:“蝴蝶穿花步?”这丫头,怎的学会南荒绝技?
这个美丽的姑娘,外形上娇娆温柔,骨子里,却是有着我行我素的主见。但她还是女人,飞醋一吃三千里,心中记上总捕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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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一段长时间坐息,杜望月感觉体能尽复,精神健旺,但人却躺在木榻上,闭目假寐,就等着周嬷嬷来了。
周嬷嬷来的很准时,二更刚过,人就到了卧房门外,惜玉亲自提着一盏灯笼带路,推开木门,燃起木案上的红烛,把灯笼交给了守在门外的女婢,挥手令女婢退去。
“怎么?还让他睡在丫头房里呀!嬷嬷我这是白帮你了。”周嬷嬷一面说话,一面双目神凝,在杜望月的身上打量,似是要由他身上看出一些秘密出来。
事实上,周嬷嬷是想仔细查看一下杜望月,是否具有着很深厚的武功基础。
她读书不多,谈不上策谋智计,但杀手的谨慎,却很注意。
惜玉也看得很仔细,装睡的杜望月,能不能隐藏的很深,瞧不出任何破绽。
突然间,周嬷嬷出手如电,点了杜望月一处穴道。
惜玉几乎要出手反击了,但却咬着牙忍了下去,道:“嬷嬷,你这算什么嘛?怎么忽然出手杀了他?”
“他活着才能入药,我怎会舍得杀他!”周嬷嬷道:“我只是点了他的穴道,嬷嬷不能阴沟里翻船。”
“点穴法呀!点了他什么穴道?”惜玉道:“现在!要怎么处置他?”装的一片懵懂,骗的周嬷嬷深情不疑。
“点的麻穴,我下手不重,只要他稍有武功基础,不用解穴,一个时辰,人就会清醒过来,现在,咱们可以放心谈谈了!”周嬷嬷道:“你准备留他几天?”
“明天就得要他走了。”惜玉道:“文阁中规矩,不能留置闲人!”
“他不是闲人,而是新一届文阁魅首!”周嬷嬷道:“按规矩,你可以留他七天!不过,嬷嬷觉着七天太多了,留他三天如何?”自说自话,自作主意。
惜玉摇了摇头,说道:“他酒还未醒,就留他今夜吧!明天午时,嬷嬷来带他走!”
“怎么变卦了?”周嬷嬷忽然动了疑心,道:“真是少女心,海底针呐!老身快被你要糊涂了。”
“不能留啊!”惜玉道:“我心中对他好,留三天之久,我只怕很难控制自己,三日夜男贪女爱,哪里还舍得分开,我不能冒这个险。”
“嗯!有道理,”周嬷嬷道:“你年纪轻轻,却想的如此周到,但今夜一宵……”
“嬷嬷放心,”惜玉道:“我看他酒还未醒,明天他宿酒醒来,让他洗澡更衣,午时过后,他会完全清醒,那时嬷嬷已到,就可以带他走了!唉!我们相识一场,留他一夜,也算尽番心意,此后,间关不知人何处?相见无期了。”
“今晚上,……”
“今晚上应该平安,”惜玉道:“我会让丫头陪着我……”
周嬷嬷冷冷地一笑,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惜玉,你的阴沉和你的美丽,完全正比,真是人如春花娇,心似蛇竭狠……”
“嬷嬷,你好像很讨厌惜玉了……”
“错了,我是在赞美你,”周嬷嬷道:“楼主好像就喜欢你这样的人,外形姣好,够美,心地阴沉险恶,够毒。”
“噢!嬷嬷的意思是说,楼主很喜欢我这个性格了,”惜玉道:“嬷嬷如肯帮助,让我能晋谒楼主,惜玉感恩不尽,日后定图报答。”
“嗯!楼主门下有两个弟子,一男一女。”周嬷嬷道:“不过,都算不上他的衣钵传人,我会留心,有机会,我会推荐你,不过,这件事急不得,能不能让楼主垂青,要看你的造化了。”
“惜玉会知恩图报……”
周嬷嬷接道:“我去了,明日午后再来。”转身出门而去,果然,未解杜望月的穴道。
惜玉微微一笑,道:“要我帮你呢?还是你自己起来!”
杜望月一挺而起,笑道:“厉害呀!你怎么知道她没点中我的穴道?”
“看表情就知道了?”惜玉道:“装的很假,周嬷嬷太大意了,换了那位唐嬷嬷,现在,你就笑不出来了。”
“唐嬷嬷,很厉害吗?”杜望月道:“能不能说的详尽一些,也让我遇上时有个准备。”
“她比周嬷嬷年轻,也长的好看一些,”惜玉道:“最重要的是她很细心,遇上她就不能给她出手的机会。”
杜望月点点头,道:“承教,承教!现在,我想了解一下四凤楼主了,他是不是把令尊入药的凶手?”
“我只是怀疑,还未找出证据。”惜玉道:“用人入药的医术道派不多,所以江湖上很少听闻,先父学的一派医道,可能是唯一能用人治病的医术,但用人治病,不是用人入药,这两个观念,大不相同,用的人,也都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要救的人,也都是非救不可的人。但它术法精湛,立竿见影,你被选中入药,说明了你的资质优异,是了不起的美材……”
杜望月接道:“惜玉,你究竟想说什么,就直截地说出来吧!”
“我是说,拿先父入药的人,可能是他同门中人,不是我的师伯,就是我的师叔,”惜玉道:“是他们设计害了先父。”
杜望月点点头,道:“四凤楼主,根可能是令尊同门。”
惜玉点点头,道:“但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我不能乱动。”
“对!不能妄动无名,杀错人,是令人遗憾的大事,”杜望月道:“也将使令尊沉冤难雪,含恨九泉!不过……”笑一笑,不说了。
“不过什么?卖什么关子嘛,”惜玉道:“看你笑得好蹊跷,让人恨得想咬你两口。”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惜玉火了,一张嘴咬了过去。
杜望月好胆大,伸手抱住了惜玉娇躯,不怕咬啊!
咬是咬住了,只是地方不妥当,嘴咬嘴,就咬的用不上气力了。
一阵长吻之后,惜玉缓缓推开了杜望月道:“该留下你,在这里洞房花烛,你是文阁魅首,非要我不可,我也没有理由拒绝你,不过……”
杜望月摇摇头,道:“时机不对,我不想逼你就范,我要你心甘情愿,像只花蝴蝶,投入我的怀抱,我要禀明总捕头,娶你为妻!”
“为什么要禀明总捕头,你没有高堂长辈?”惜玉道:“还是你自己作不了主张?”又有点醋意了。
杜望月笑一笑,道:“她是顶头上司啊!她如能出面,这场婚礼就热闹了。一品大员主婚,全国的捕头都可能参加大典,说不定皇上也会送个什么匾、牌礼物,惜玉,我不能委屈你呀!”
惜玉笑了,如此隆重庄严的大婚,可是女孩子梦寐以求的事。
但惜玉还是保持了冷静,道:“唉!我想嫁给你的事,压后一些,报过我杀父之仇,再谈婚事。”
杜望月潇洒一笑,道:“行!夫人怎么说,在下就怎么办。”
“谁是你夫人哪!”惜玉道:“我还没有嫁过去,叫夫人,等我嫁过去再叫不迟!唉!我无法预料前途有多少凶险,找证据已够艰苦,找到了又极凶险,如果我的推断正确,那一战必将是凶险万状,生死难预料,伤残难推判,如我不幸残废,你还会要一个缺腿、断臂的老婆么?……”
“要!不论你如何伤残,我都会娶你过门……”
惜玉有点感动了,流下了两行清泪说道:“我不是世俗女子,既已允婚,决不改变,我也不想带着清白身躯,去见先父,枉到人间走一遭。所以,行动之前,我会把清白身子交给你,不幸战死了,也死的心安理得,了无遗憾。只是现在,你处境危恶,应付过周嬷嬷这一关,再说不迟。”
杜望月道:“这件事,我也在细作盘算,杀了她最容易……”
“不行,我还要利用她带我去见楼主。”惜玉道:“但她要你入药之心,非常坚决。所以,我想她已向楼主透露了一些讯息,下不了台。我的推想是她午后再来,很可能不是她一个人了。她出手点你穴道,也透露出了一些舐息,以她的为人,不太可能忽然间变的谨慎。”
杜望月道:“对!我该如何应对?”
“走!”惜玉道:“现在就走!”
“我一走了之,”杜望月道:“你呢!岂不要代我受过,周嬷嬷无法交代,事必会迁怒于你。”
“你可以点了我的穴道再走!”惜玉道:“要假戏真做,要认真出手,唐嬷嬷一定会来,这个人细心异常,不能留下破绽。”
杜望月道:“这个,这个……”
“男子汉要当机立断,用不着深情款款,一副怜香惜玉的样子!”惜玉道:“你尽管放心,我自有应付之道,你如出手不够重,那反而害了我。”
杜望月道:“你果决坚毅,不让须眉,但今日一别,何时再见呢?”
惜玉笑了,笑的如花盛放,道:“看来!你似乎是真动了情,那你就好好听着,我不要你冒险,听说那位唐嬷嬷,是四川唐家的丫头,一身剧毒暗器,非常可怕,不知怎么投入了楼主麾下。别为我担心,我的智慧,一定可保我无事,真的想见我,七日后,到瘦西湖去。瘦西湖有座观鱼亭,那一段也是湖水最深的湖段,注意一艘老旧的鱼船,船就在那段水域游走,驶船的是一个老人,草履蓑衣,颇有独到寒江雪的气势,我无法说出他停船的详细地方,你自己去找吧,我会一早去船上等你!”
杜望月点点头接道:“我也稍加改扮,准时去见你。”
惜玉道:“要态度庄重一点,老渔人脾气很大,他是我的义父,不可稍有开罪。现在,你点我穴道,抱我上床,放好我,盖上被子,就可以走了,破窗而去吧!别让丫头再见你。”
杜望月点点头,一指点出,惜玉应声而倒。
出手相当重,是真的点了晕穴,但杜望月早已有备,一伸手,抱住了惜玉倒下的身子,轻轻在惜玉樱唇上吻了一下,放上木榻,盖上棉被,又取出绢帕,在惜玉脸上拂拭一下,才推开后窗,飞身而去。
他行动很小心,这文阁的夜间,虽有黑椿埋伏,竟被他避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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