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飘一躬到地,笑著说道:「恭喜老爷爷,贺喜老爷爷。」
常五这才回过神来,纵声狂笑,得意至极的说道:「哈哈哈!老夫今後将纵横赌国,无敌於天下!」
陆小飘噗嗤一笑,朗声说道:「老爷爷,等我不在的时候您在说,因为您只能算是第二!」
常五微微一怔,脱口说道:「第二?」
陆小飘故意逗他道:「是啊,因为您在我面前,永远只能算是第二,难道我说的不对?」
常五知道这坏小子在故意逗他,含笑不语。
陆小飘眼睛一转,正容说道:「老爷爷,你现在该教我武功了吧?」
常五淡淡一笑,缓缓说道:「老实说,我自认为拿得出去的几手儿绝活儿,昨儿晚上都已经传授给你了,现在,已经没什麽好教你的了……」
陆小飘哈哈大笑,右手食指不停的在脸上划著羞他,装著生气的嘟著嘴说道:「羞羞脸要赖皮…」
常五正容说道:「老爷爷绝不耍赖皮,本来我是想把一些亲零狗碎的玩艺儿统统传授给你的,反正不能把它带到棺材里去!
可是当我一想到你听说我的武功与何败在伯仲之间,那种失望颓丧的表情上立刻打消了我原来的念头。
如果你想称尊武林,无敌天下,放眼今日宇内,我敢断言,还没有一个人够资格来教你武功。」
陆小飘简直被他弄糊涂了,思忖良久,始缓缓说道。「老爷爷,您是说我的武功已经…已经……已经可以了是吗?」
常五连连点头,斩钉截铁的道:「不错!」
陆小飘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的说道:「老爷爷,您该不是哄我让我空高兴一场吧!」
常五淡淡一笑,继续说道。「我说你的武功已经可以了,并不是你已经无敌天下了,而是说你的武功在基础上已经足够了。」
陆小飘感到茫然,瞅著常五说道:「老爷爷语带玄机,晚辈愚昧,能不能请您老人家说得更清楚一点儿?」
常五轻一点头,哈哈笑道:「学武和练赌一样,七分天赋,三分苦练,武功并不完全是靠从师父那儿学,因为师父教的武功是死的,勤学苦练,顶了天最多能和师父一样。
俗语说,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这意思是说,师父只能给你扎个基础,以後成龙成凤,青出於蓝而胜於蓝,那就要靠你自己了。
练武不能纸上谈兵,必须从经验中去学习,从实战中去揣摩创新,你天赋异禀,聪明过人,且身兼众家之长,只要你肯用心,努力,勤修,苦练,必能将众家之长融会於一炉,去芜存菁,另创新招,收归己用。
切莫墨守成规,固步自封,你任督二脉已通,假以时日,必能大成,称尊武林,无敌天下,指日可待,盼你好自为之。」
陆小飘一躬到地,感激的说道:「多谢老爷爷教诲,金玉良言,晚辈定当终身不忘。」
常五抚髯笑道:「武功一途,最忌花巧繁复,简朴实用,黄钟大禺,才是习武的最高境界。
天下任何武功,均有空隙破绽,只不过平常人瞧不出来罢了,武功越高,空隙破绽越少,交手对敌,不必急於求胜,务必冷静仔细观察,找出对方空隙破绽,然後加以攻击,始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以竟全功。
道为本,技为末,以心行意,以意运气,以气运身,达至三十六周天,一静全静,一动全动,势如长江大海,连绵不断,永无休止,小兄弟切记切记。」
陆小飘和常五,自此结为忘年之交。
口口口口口口
月落鸟啼霜满天。
赐儿山的密林中,在星月映射下,闪起一片银光,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有人在练剑。
每天,准时,风雨无阻。
年华似水。
转瞬之间,已数易寒暑。
这一天。
冲天剑气突然一收,就见一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身穿银白的长衫,足蹬粉底薄履,文雅中透著刚健,精灵中显得古怪,从空而降,绕林走出。
在一个古稀老者的面前停住,躬身一礼,笑著说道:「老爷爷,您看行吗?」
「哈哈哈,称尊武林,无敌天下,指日可待,小兄弟,我真为你高兴。」
原来这个丰神如玉练剑的美少年,就是昔日撤尿和泥的小顽童陆小飘,如今已出落得一表人才,俨然浊世佳公子。
那个古稀老者当然就是常五,他轻轻瞥了陆小飘一眼,接著说道:「小兄弟,你有什麽打算?难道想在张垣一直呆下去不成?」
陆小飘仰首望天,轻轻一别,缓缓说道:「我之所以一直留在张垣,想先把武功练好,固然是原因之一,但主要的是我有预感,总觉得那个暗中下手算计家父的人就在张垣。」
常五淡淡一笑,瞅著他说道,「你很相信预感?」
陆小飘回身在常五对面石头上坐定,淡淡说道。「并不全信,这要看情况而定,我总觉得那个暗中下手算计家父的人,不但在行事诡异,心计过人,而且智慧如海,武功奇高,是一个极为可怕的人物。
秃鹰黑三儿没有斩草除根,留我一个活口,这一切,我一直认为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一定想看看,我如何和杀父淫母的仇人秃鹰黑三儿相处?究竟是我杀了秃鹰黑三儿报仇?抑或是秃鹰黑二一儿被迫杀我除根?因此——就算他目前不在张垣,但我相信他不久一定会来到张垣。」
常五低头沉思,久久不发一语。
陆小飘轻轻一笑,接著说道:「就算我的判断错误,他也一定也会为秃鹰黑三儿没有斩草除根,留下我这个活口感到寝食难安。
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多疑,因此,我断定他一定会来张垣,而且不会太久。
再说——这件事儿,并没有留下一点儿蛛丝马迹,和隐约可寻的线索,天下之大,若想找他,实是无异大海捞针,所以我才决定留在张垣。有时候对付聪明人,用这种守株待免的笨方法,也最有效。」
「哈哈哈,你这个小脑袋瓜子倒是挺好使唤的!连我这个快成精的老头子都没想到,你可是倒都想到了!」常五突然笑容一钦,眼睛一转继续说道:「小兄弟,你要严加防范,注意秃鹰黑三儿的安全」
陆小飘微微一怔,接著说道:「您是说——他会杀秃鹰黑三儿?」
常五略一思忖,点头说道:「有此可能。」
陆小飘淡淡一笑,不以为然的说道:「不会吧?他要杀秃鹰黑三儿,早就可以动手,又何必一定要等到现在?」
常五正容说道:「当初他不杀秃鹰黑三儿,无非是让江湖武林中人都知道,杀害令尊陆大侠的凶手是秃鹰黑三儿,分散人们的注意力,掩护他这个幕後一兀凶,不被人注意怀疑,能够安然逍遥置身事外。
如今——业已事过境迁,秃鹰黑三儿已经失去利用的价值,留下他有百害而无一利,万一被人从秃鹰黑三儿身上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他岂不是功亏一篑?
因此——倒不如把秃鹰黑三儿杀掉来得乾净,再说,事隔多年,秃鹰黑三儿的仇家又多,他的死当然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就算有人注意,秃鹰黑三儿已死,一切死无对证,那个幕後真正的元凶,从此就可高枕无忧,永绝後患。
还有——你不但要注意秃鹰黑三儿的安全,更要当心自己的安全,小兄弟,你觉得老爷爷的话有没有一点儿道理?」
陆小飘心神一凛,连连点头说道:「嗯,有道理。」
常五一拍大腿,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有一件事儿我是百思不解……?」
陆小飘迫不及待的说道:「什麽事儿?……」
常五轻轻一叹,喃喃说道:「想令尊陆大侠,义薄云天,为人慷慨,江湖景仰,武林同钦,相知遍天下,交友满宇内,黄土坡事情发生之後,为何出见无一人替陆大侠夫妇出头报仇?
还有——黄土坡事件发生之後,轰传江湖,震惊武林,陆大侠夫妇遗孤尚在人间,应该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为何陆大侠生前友好上都不闻不问,任凭你在仇家秃鹰黑三儿身边自生自灭?
难道真个是人情冷淡,竟一至如此?不!此事太过违反常理,想来其中定有蹊跷……」
陆小飘虽然聪明绝顶,智慧过人,但父母惨死之时,还是一个未满六岁的孩子,对於父亲的为人,交往情形,知道的并不多,因此,他一直没有想到这些问题,现在经常五提起,他也感觉到此事过於离奇反常。
一阵沉寂。
这一老一小,苦思良久,不得其解。
晨曦乍现。
山下已升起缕缕炊烟。
常五轻轻拍著陆小飘肩膀说道:「回去罢。」
陆小飘一声长叹,淡淡说道:「老爷爷,我想一个人在这儿静一静,您先回去吧,晚上我到您那儿吃饺子打麻将。」
常五眼睛一翻,指著他笑骂道:「好小子!你还想打麻将?老爷爷几个棺材本儿,都快让你赢光了。」
话声甫落。
但见——
人影一闪。
快拟闪电。
晃眼之间,常五已去得无影无踪。
「唉!难道真的有人暗中动手脚算计我爹?那——那这个人会是谁呢?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有仇?还是?」
陆小飘百思不解,双手抱拳,不停的敲著脑门儿,痛苦的轻呼道:「爹,娘,您们若地下有知,就请指点孩儿一条明路,我要找他替您报仇主。」口口口口口口
晨雾渐淡。
视野亦随著开涧明朗起来
陆小飘一抬头,突然眼珠子证得老大,刚张嘴想喊,右手一伸,把嘴给捣住了,到了嘴边儿的话,硬给他噎了回去。
只见——
林边湖畔,背身站著一个长发披肩女人,右手轻提罗裙,左手拎著绣鞋,裸著一双玲珑玉足,仿佛刚刚从湖中爬起来似的。
一袭白衣里身,外技同色轻纱,亭亭玉立,柔若无骨,轻纱飞舞,长发飘拂,似欲乘风飞去。
他虽然看不见她的脸庞儿,但是可以感觉出来,她一定很美很美,艳绝产寰,清丽脱俗,一如洛水神仙。
男女之间,有很多事情,不需要用眼睛看,用心思去想就够了。
陆小飘一直没有发现这个女人的存在,是因为他陷入亲仇的综错复杂沉思中。
而这个女人,却一直静静的站在湖畔,安静得就像是湖畔岩石的一部份。
她是谁?没有人知道。
她是什麽时候来的?也没有人知道。
她站在那儿干吗?更没有人知道。
她来这儿的目的何在?当然也没有人知道。
四周寂静如死。
除了风声夹杂著荡漾的湖水声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陆小飘一瞬不瞬的默默望著这个女人的背影,没敢吭声儿,甚至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他生怕惊动了这个看似真实,却又显得虚无飘渺的女神,真个乘风飞去。
蓦地——
响起一声低低轻叹。
接著——
就听她低声轻吟道:
更能消几番风雨
匆匆春又归去
惜春长怕花开早
何况落红无数
春且住
莫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叫怨春不语
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
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
准拟佳期又误
蛾眉曾有人妒
千金难买相如赋
脉脉此情谁诉
君莫舞
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
闲愁最苦
休去倚危栏
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声音虽然清脆甜美,有如珠落玉盘,但语调甚为凄凉冷漠。
陆小飘似乎也受到了她的感染,愁锁眉间,笑容顿钦,垂首低叹.
突然——
香风徐送,轻纱飞舞。
陆小飘感到心神一头,忙抬眼看去,就像被济公活佛用定身法儿定在那儿似的,目瞪口呆,一动不动。
就见——
那个背身而立的女人,业已缓缓回过身来。
不错——
她很美,美得令人不敢逼视,清丽脱俗,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瑶池仙子,虽然已是花信年华,但丝毫无损於她的美丽,反而更使她显得风姿绰约,增加了些许成熟的妩媚风韵。
陆小飘感到日乾舌躁,面红耳热,心跳也在不停加速。
他虽然年纪还小,也不太懂女人,可是他随著秃鹰黑三儿南七北六,跑过不少地方儿,当然也见过不少的女人,可是就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个女人这麽漂亮,动人,令他目眩神迷的。
男人看女人,绝对不像鉴别古董珠宝那样儿,需要经验和学问,人人会,因为这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谁也不能责怪陆小飘色迷瞪眼,说他花心,男人喜欢看漂亮的女人,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儿。
柳下惠坐怀不乱,简直是胡说八道,极端的反常,如果不是那个女人长得像猪八戒他妹妹,就是柳下惠有毛病,阳萎,不能举枪。
食色性也!
人不吃饭会饿死,男人憩趴女人,和女人爱英俊男生,是同样的正常,天经地义的事儿。
就算一个在深山大泽长大,从来没有见过女人,也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女人存在的男人,但是当他第一眼看到女人的时候,第一件事儿,就是想剥光她的衣服,趴在她的身上做那件事儿。
因为这才是正常,自然,顺乎人性,信不信由你。
此刻——
那个风华绝代,艳光四射的女人,正缓缓向陆小飘走了过来
陆小飘一直希望她过来,可是现在又怕她过来,为什麽会有这种想法?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这个精灵古怪,天不怕地不怕的坏小子,就在这刹那之间,变得手足无措,木讷慌乱起来。
他想看她,却又不敢看她,垂首轻抚剑匣,暗恨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采。
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神情似乎有些凄凉。
她的眼睛虽然在清晨的薄雾之中,看起来还是那麽清澈明亮,就像天边儿那即将消失的星星一样。
蓦地——
陆小飘身子一阵轻轻痉挛。
就见——
一双白净,圆润,光滑,细腻,柔美纤长的玉足,已缓缓进入他的视线,啊!好美,美极了。
那长长的,尖尖的,修饬得整整齐齐的指甲上,涂著红红的义丹,鲜艳夺目,也更诱人。
她那一双诱人的玉足,缓缓向前移动著。
陆小飘目不转睛的凝视著她那双美得不能再美的玉足,心跳更快,脸也更红,头也垂得更低。
片刻——
那一双足以让天下男人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玉足,突然停了下来。
陆小飘从那一双玉足所站的位置,已经知道那个风华绝代,艳丽如仙的女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他的心在狂跳,不知怎麽办才好。
他不敢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说什麽?该怎麽说才好?
可是——
不知道为什麽?她也没有说话。
一阵沉寂
陆小飘终於忍耐不住,双目往上一斜,用眼睛的馀光膘了她一眼。
只见——
那个风华绝代,貌若天仙的女人,那一双明亮清澈,有如星星似的眼睛,正一瞬不鲜的凝视著他。
陆小飘和那个女人的眼神一触,就像针扎了屁股似的,浑身一哆嗉,差点儿没跳了起,一缩脖儿,把头垂得更低。
那个女人苍白的脸上,似乎平添了一抹红霞,冷漠的神情,好像突然之间,开朗了许多使她显得更美,更动人。
虽只那麽轻轻一瞥,却足以使陆小飘终身难忘。
她的罗衫,她的轻纱,就像湖水中的涟漪一般,随风波动。
她那乌溜溜的长发,在晨风中飞舞,飘散。
她那星辰般明亮的双眸中,隐隐闪射出一种像同情,似怜悯,似惋惜的异样神采。
陆小飘一脸茫然之色,他不明白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为什么会用这种的眼光来看著他?
这——这又代表看什麽?
难道她同情我没爹没娘?
怜悯我孑然一身,无依无靠?惋惜我亲仇末报?
抑或是……?
但陆小飘立刻否定了他的想法,因为她和他才只是初次见面儿,连他老大贵姓人家都不知道,更当然不会了解他的身世和遭遇,那儿还会管他这些屁事儿……
对了!
她是在同情世人的贪鄙,怜悯世人的无知,惋惜世人的愚昧,对!因为她是神,不是人。
陆小飘好高兴,因为他已经想通了。
他不知道为什麽,脖子好像突然被人紧紧掐住似的,喘不过气儿来,有著窒息的感觉,血脉贲张,不停的在体内汹涌翻腾。
他在想,大概男人遇到女神,就会这样儿。
陆小飘怔怔望著地上的那一双雪白粉嫩,引人遐思的小脚丫儿,他真想上去咬它一口,可是他不敢。
陆小飘明明知道她是人,可是他却心甘情愿的把她当做神,因为她比神更美丽,更迷人,更神秘,更诡异,让人无法自己。
一阵沉寂。
美丽的女神终於开口了,就听她缓缓说道:「你手上拿的是什麽东西?」
这是陆小飘第一次听到女神对他说话,虽一共才只八个字儿,可是却让他感觉到陶醉,因为她的声音远比银铃,出谷黄莺更为动听。
他想回她的话,张著嘴支吾了半天,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女神轻轻白了他一眼,接著说道:「你,你会用剑?」
她可真怪,既然知道陆小飘手上拿的是剑,还要问他手上拿的是什么?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陆小飘鼓足勇气,抬头瞅著他心目中的女神。
哈!他不看还好,这一看把到了嘴边儿的话又给噎了回去,慌乱不安的猛在那儿点头了。
女神那动人的嘴角儿轻轻一批,瞅著他说道:「你怎麽不说话?我在问你——可分用剑?」
陆小飘一伸脖子,使了好大个劲儿,才说了一个字儿:「会。」
女神轻轻一声冷笑,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冷漠的缓缓说道:「哼!你好大的口气?居然敢说会!」
陆小飘傲骨天生,头可断,血可流,就是不能受这种窝囊气,他虽然没敢对女神不敬,可是脸色和说话的声音已经不大对劲了。
就见——
陆小飘双眉轩动,沉著脸说道:「怎么?我说我会用剑,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女神冷冷一笑,缓缓说道:「普天之下,我还没见过一个会用剑的人!更别说是你了。」
嘿嘿,这个女人的口气好大,不过看她的样子,并不像在说假话。
陆小飘的脸红了,脖子也粗了,他的肺险些被她气炸掉。
「快把你手上的那把破铜烂铁给扔掉!」女神轻轻瞥了他一眼。接著对他说道:「难道——你想死?」
陆小飘冷冷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女神仰首望天,哺喃说道:「通常,用剑的人都会死得比别人快些!」
语带玄机,高深莫测。
陆小飘差点儿没跳起来,瞪著她挑衅的说道:「莫非你想和我比划比划?」
女神冷冷笑,接著说道:我们是,但不是这太相信你手上的剑,一个还没茁壮,还没有活够的人,就这样夭折了,是一件很可惜的事儿,也辜负了上苍的德意……」
陆小飘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怎麽说才好。
她的话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人死留名,雁过留声,男子汉大丈夫,虽不能立百世奇功,名垂千古,亦当创出一番轰轰烈烈的英雄事业,受万民景仰,受世人歌颂,也不枉白来人世一趟。
自己刚刚踏上人生之路,英雄岁月也还没有开始,当然算不上已经茁壮,已经活够。
可是陆小飘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几乎想问她道。「难道你茁壮,你活够了?」
他没问她,因为他已经找到了答案。
从她那绰约的风姿,鲜活美丽的脸庞上,星星般明亮的眼睛,高雅而透著智慧的气质,
就可以看出她确实已经茁壮,已经活够,而且活得极为辉煌。
一念至此。
陆小飘在她面前有种自渐形秽的感觉,身不由己的把头垂得更低,没敢看著她,也没有
吭声儿。
又是一阵沉寂。
蓦地——
响起了一阵银铃似的笑声。
这笑声是那么清脆,是那麽悦耳,就像人间仙乐一样令人沉醉。
接著——
就听女神轻轻笑道:「我——很丑?」
她的声音不再冷漠,清脆,甜美,令人如沐春风。
陆小飘的身子就像突然被人用针扎了一下儿似,轻一哆嗉,半天没有吭声儿。
就听——
噗嗤一声,女神笑得很放肆,接著说道:「咦!你怎麽不说话?我-.很丑?」
陆小飘鼓足勇气,声低得不能再低的说道:「不!你不丑,很美很美……」
女神又笑了,笑得好美好美,一笑倾城,再笑顿国,诚不我欺,就听地银铃似的笑著说道:「你坏!骗人!」
陆小飘红著脸说道:「我说的是真心话,你不信——我也没有法子,好,我……我发誓……」
「好好儿的发那门子誓啊?好,我信我信……」女神美目流盼的轻轻尝了陆小飘一眼,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既然说我很美,那——那你为什麽一直低著头不敢看我?」
陆小飘没有回答,因为他无法回答。
他虽然没有用话来回答她,但却用行动来证明他没有骗她,他已经缓缓抬起头来一瞬不瞬的瞅著她,脸还在红,心还在跳,但已在逐渐平静中。
初升的阳光。
透林而入。
酒落在她身上,脸上一片艳红,眼睛显得更为明亮,长发随风飞散,罗衫迎风飘拂,愈发的让人动心。
此时无声胜有声。
真正有情,真正相爱的人,是不需要用语一来表达什麽?那怕是一个眼神,一个暗示,就已经足够,因为真正相爱的人,心灵早已相通。
不道为什麽?
陆小飘觉得并不陌生,彷佛很早以前就认识她了,早在前世就已经认识她了,不但认识而且相爱。
而她也好像早就在等著他了,不然,他们又怎么会突然在此相遇?又怎么会如此?
相见就是有缘。
但不知是孽缘?抑或是——
欢乐,甜蜜,美好的时光,总是最容易消逝。
他和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有人在山腰喊陆小飘,是红娃儿的声音。
陆小飘这才回过神来,显得有点儿尴尬。
女神的双眸中,闪过一抹淡淡的轻愁,像是对陆小飘说,也像是哺喃的说道:「你——你的小情人来了……」
「小飘,你在那儿啊?小飘……」红娃儿的声音越来越近,近的已经可以看到她那婀娜曼妙的身影。
陆小飘忍不住回过头去,望著红娃儿喊道:「红娃儿——我在这儿!」
红娃儿身形如电,来得好快,几个起落,已经到了陆小飘的面前。
此刻的红娃儿,腰是腰,腿是腿,胸是胸的,曲线玲珑,凹凸有致,已经是个初长成的少女,浑身散发著鲜嫩诱人的青春气息。
怪事儿?
红娃娃一大早就好像在跟谁生气,黛眉轻竖,面罩寒霜,冷冷瞪著陆小飘半天,才沉声说道:「那个女人是谁?」
噢!原来这个小丫头片子已经懂得吃醋了,使得她生了那么大的气儿哪!
陆小飘脸上一红,尴尬的怔在那儿。
片刻——
陆小飘一想,这样儿僵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儿,终於鼓足勇气,慢慢儿回过头去一看,怪事儿真发生了!
站在他身後的美丽女神,已经不见了。
她为什麽要走?什麽时候走的?
到那儿去了中.还会不会再来?谁也没有办法回答这些问题,因为这个女人本身就是一个谜!
她来的时候像是一团雾,去的时候却像一阵风,了无痕迹。
也许,她真的是——神!
「难道初次相见,就变成了最後一面?」
她既然无从捉摸,当然也无处寻觅。
陆小飘失望的望著远方,不禁黯然神伤。
红娃儿见陆小飘一直没答理她,心里的火儿可就大了,一迈步,人已到了他的面前,左手又腰,右手指著他的鼻子,大声嚷嚷道:「你怎么不说话?我问你,那个女人是谁?」
陆小飘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没听清楚她说什麽,微微一怔,下意识的顺口说道:「女神!」
「女神?你,你没发烧吧?……」红娃儿强忍心头怒火,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冷冷一笑,接著说道:「见你的大头鬼,哼!你应该把叫女神一两个字儿,掉个过儿来得恰当。」
陆小飘一脑门子想著他的女神,也没考虑红娃儿在说什麽,信口说道:「掉个过儿?我不懂你的意思……?」
红娃儿一声冷哼,沉声说道:「你少给我装糊涂!不懂是吧?好!那我告诉你,女神——她还不配,倒不如称她为神女来得恰当,不害躁口大白天在这儿勾引男人……」
「住口!」陆小飘目红如火,浑身颤抖,脸色铁青,极为怕人,指著红娃儿,声色俱厉的怒吼道:「红娃儿!你给我记住,如果你胆敢侮辱她,我,我绝饶不了你!」
红娃儿被他吓傻了,脸色苍白,目瞪口呆,木雕泥塑似的任在那儿,一语不发。
打从红娃儿认识陆小飘以来,就把一颗心整个儿都放在他身上,尤其是近一两年来,彼此都大了,懂得当然也就多了,她无法容忍陆小飘再接近别的女人,说起来也是极其自然正常的事儿。
因为——
红娃儿已把陆小飘视为未来的夫婿,一会儿怕他冷上会儿怕他饥,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以他的快乐为快乐,以他的痛苦为痛苦,简直忘了自己的存在。
陆小飘头上戴的,身上穿的,脚底踩的,都是红娃儿亲手一针一线替他做的,她虽然深深的爱著陆小飘,相信他的为人,却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事实。
而陆小飘也绝不是一个见异思迁的薄情汉,他知道红娃儿对他好,她的一颗心整个见都放在他身上。
因此,他不但对红娃儿一百二十分的感澈,也对她爱护备至,发誓绝不让她受到丝毫委屈。
陆小飘再不高兴,也没在红娃儿面前大声嚷嚷过,更不要是发脾气了,今儿个为什么会这样儿?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正因为这样儿。
红娃儿才感到更难过,更委曲。
她不相信深深爱著她的陆小飘,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对她又吼又叫的发这么大的脾气。
可是——
事实摆在眼前,又由不得她不信,她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一时悲从中来,「哇」的一声,扑倒在树干上,失声痛哭起来。
陆小飘这下儿可抓瞎了,越劝她哭得越利害,又狠不下心来奥揍她一顿,直把他急得抓耳搐腮,真不知如何是好。
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女人治男人的法宝,看起来还真有点儿道理。
不过话说回来。
那得看男人喜不喜欢这个女人,如果他喜欢,那没话说,准会被她治得服服贴贴,像哈巴狗儿似趴在她脚底下摇尾乞怜。
如果他不喜欢这个女人,她最好别哭,别闹,也别上吊,否则,她准定会倒了八辈子楣。
这就跟男人怕老婆一样。
论打架,女人拳头没有男人大,说吵架,女人也没男人嗓门儿大,还有,男人赚了钱不拿回家,不把她饿死才怪。
你说——男人有什麽理由怕老婆?
就是因为她爱得太深了,喜欢得太过分了,抓紧了,怕把她捏死,松一点儿,又怕她掉在地上摔死,宠她,惯她,纵容她,不知道该怎麽才好?
女人就是这么奇妙,你越是这样,她就越顺杆儿爬,骑在你脖子上拉屎
日久天长,由爱成怕,稍不如意一声河东狮吼,堂堂七尺之躯,立刻矮了半截儿,魂飞魄散,跪地求饶。
因此——
有人说。
男人是泥做的。
女人是水做的。
泥碰到了水,会怎麽样呢?
溶化、流失,毁灭於无形。
不然——
千古以来为什麽都说——女人是祸水?
而江湖武林中的女人,尤为可怕
她们的可怕之处。
不是在拳头上——而是枕头上。
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通常麻烦总是跟著她们一块儿来,越是漂亮的女人,麻烦也就越多。
果然——
陆小飘的麻烦来了。
口口口口口口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秃鹰黑三儿的右手腕骨碎了,但是他有左手。
自从上次少林慧果大师,武当玄玄子,洞庭七十二水寨总瓢把子闹海神龙水长东等找上门来之後,他就下定决心,重新练剑——左手剑。
他不愿意拖累陆小飘,也不可能长期生活在他的保护之下。
几年下来,他的左手剑较右腕骨未碎以前,更为凌厉,诡异,威猛,霸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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