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天龙暗暗调匀呼吸,道:“万年虎,我们还能支撑多久?”
万年虎道:“老夫用的药量不重,如若诸位不妄动无名之火,大约还可能支撑片刻。”
杜天龙道:“那就够了,能有片刻,给在下一个质疑的机会,杜某人死而无憾……”
语声一顿,道:“杜某人和阁下,是有杀父之仇呢?还是有夺妻之恨?”
万年虎笑道:“杜总镖头言重了。”
杜天龙道:“咱们既无深仇大恨,阁下何以不惜重金、明珠宝玉,雇请凶手,取我之命?”
万年虎冷冷说道:“明珠宝玉,很快就物归原主,连那苗奇身上的银票,我们也会全额收回,给他们收存几天,有何不可?”
杜天龙目光转动,只见黄蜂女和苗奇,有如睡熟一般,未能听到万年虎的这番言语。
暗暗叹息一声,杜天龙缓缓说道:“阁下身手不弱,暗中谋害杜某人并非难事,何以不自己下手呢?”
万年虎道:“杜总镖头,你可能还有一丝生机,但如你知道的太多了,那就连一线生机,也将失去。”
杜天龙道:“在下宁愿死得明明白白,也不愿活得糊湖涂涂。”
万年虎冷冷笑一声道:“杜天龙,老夫唯一的失算,是低估了你,包括你的武功和才智,才使一件原本十分简单的事,变得十分复杂,但却未想到,你们会自投罗网,送上门来,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阴了。”
这时,杜天龙已感觉到眼皮沉重,晕晕欲睡,但他极力想多保持着一刻清醒,咬破舌尖,道:“阁下,为什么要千方百计杀我……”
万年虎道:“因为你……”
迷魂香的药性发作了,虽然杜天龙咬破舌尖,也无法支撑下去。
双目一闭,晕了过去。
他只听到因为两个字,以后的话他已经无法听得。
雷庆,王人杰,也都晕了过去。
五个人,五种不同的姿势,横躺在大厅之中。
万年虎举手互击三掌,六个劲服,佩刀的大汉,由内室中行了出来。
六个人齐齐对万年虎施了一礼,恭立在一侧。
万年虎瞧瞧躺在地上的杜天龙等一眼,道:“把杜天龙送入地下密室,另四人抬入后院,架火给我烧了,要他们死得不留下一点痕迹。”
这当儿,那红衣丽人,缓步由室中行了出来,接道:“黄蜂娘子,比她女儿难缠十倍,你不怕如此一个强敌吗?”
万年虎道:“咱们手脚干净一些,不留痕迹,就算黄蜂娘子找上门来,咱们硬不认帐,何况,这座宅院……”
突然一挥手,叱令六个佩刀大汉,带着五人退下。
六人去远之后,万年虎才低声对红衣丽人说道:“参与今日之事的人,一个也不能留下……”
红衣女微微一笑,接道:“杀人灭口,连咱们安排在这宅院中的十个人,也一起杀了。”
万年虎道:“安排在这宅院中的人,已然知道了不少机密。”
语声一顿,接道:“记着,办完了事,咱们在刘知府的家里会面。”
辣手仙子微微一笑,道:“小妹记下了。”
万年虎声音又突然冷漠,道:“记着,不可留下一个活口。”
说完话,举步向外行去。
直到一步跨出宅院的大门,万年虎才取下脸上的虎形面具,疾快的转入-个僻巷之中,快步而去。
目睹万年虎离开宅院,红衣仙子突然举手转身向内厅行去。
正待揭帘步入内室,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去,道:“站住。”
声音很低沉,但辣手仙子的心头,却起了一阵巨大的震荡。
回头一望,脸上展开一抹笑容,道:“是万兄,把小妹吓了……”
话未说完,脸上的笑容,象是突然遇到酷寒的冷风,立刻冻结了起来。
她久走江湖,阅历丰富,立刻发觉了来人不是万年虎。
虽然,来人也戴了一个虎形面具,但身着青衣,和万年虎服色,身材,都不相同。
镇定了一下心神,辣手仙子冷冷说道:“你不是万年虎?”
青衣人道:“我不是。”
辣手仙子道:“你是什么人?”
青衣人道:“我叫屑虎客。”
辣手仙子道:“屑虎客……”
突然发觉语中有病,立刻住口不言。
青衣人缓缓向前行去,一面冷森地说道:“我不喜欢杀害女人,希望你识时务些,别激怒我……”
辣手仙子已经完全镇静下来,格格一笑,道:“朋友,取下你的面具,让小妹见识一下你的庐山真面目,说不定,咱们还是故旧相识。”
青衣人道:“在下不喜和你这样的女人说笑,你最好放尊重些。”
辣手仙子格格一笑,道:“朋友,说话不能客气些吗?”
突然一扬双手,一篷银芒,疾射而出。
但青衣人似是早已有备,左手突然一挥,辣手仙子打出的一篷银芒,突然无影无踪的消失不见。
辣手仙子脸色一变,呆在当地。
青衣人冷笑一声,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辣手仙子暗暗吸一口气,突然转身向前奔去。
刚刚举起脚步,突然右腿一软,不自主地跌掉在地上。
青衣人右脚一抬,踏住辣手仙子的右臂,道:“姑娘想死呢还是要活?”
辣手仙子的心头震骇已极,她走了大半辈子的江湖,从来没有遇上过武功如此高强的人。
因为,那青衫人一直是赤手空拳,未带兵刃,既不知他用什么方法收去自己的毒针,又不知他如何击中自己右腿,已然麻木难抬,不听使唤。
定定神,辣手仙子叹口气,道:“怎样才活?怎样能活?”
青衣人道:“照我的话做,在下就放你一条生路。”
辣手仙子眼珠儿转动了一下,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贱妾是人,阁下吩咐吧!”
青衣人道:“对你而言,那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略一沉吟,接道:“在这巨宅之中,你们有多少人手?擒住了几人?”
辣手仙子道:“留在此宅的,连小妹共十一人,生擒了杜天龙等五人。”
青衣人道:“你把他们十个人,全部招来大殿,把生擒的五个人,也带来此地。”
辣手仙子点点头,正待招呼属下,青衣人又抢先接道:“慢着。”
辣手仙子怔了一怔,道:“阁下还有什么吩咐?”
青衣人道:“你们如何擒到杜天龙等五个人?”
辣手仙子道:“施用迷魂香。”
青衣人冷哼一声,道:“很卑下的手段……”
语声一顿,接道:“招呼你十个属下到此,要他们把生擒到的五个人也带入厅中,然后,你杀掉十个属下,用解药救醒五人,你就可以走了。”
辣手仙子怔了一怔,道:“要我杀死他们?”
青衣人道:“你号称辣手仙子,杀人无数,双手血腥,岂又在乎多杀几个人了?”
辣手仙子道:“贱妾杀了他们,本也不算什么,不过,万年虎知道了,决不会放过我。”
青衣人道:“我只能答应你不揭穿这件事,如何应付万年虎,那是你的事,你不照我的话,我不过自己多费一点手脚,大概你已明白,我收拾你们十个人,不过举手之劳,但你就惨了……”
辣手仙子接道:“你不过杀了我吧?”
青衣人道:“你错了,我不会杀你,我要点了你五阴绝脉,让你求死不能,求生不得,然后你知道,万年虎他自己会慢慢地收拾你。”
辣手仙子双目流露惊惧之色,道:“你是绿竹堡的欧阳堡主吧?”
青衣人道:“你不用问我是谁?知道对方没有好处!快快决定,是否答应和我合作?”
辣手仙子道:“除了欧阳老堡主之外,贱妾想不出武林中还有什么人能有你这等身手人物?又如此关心杜天龙,贱妾死在你欧阳老堡主的手中,也算不得什么丢人的事,贱妾答应了。”
青衣人右脚一抬,道:“你起来吧!救醒了杜天龙等,我自会点你穴道。”
身子一闪,隐入内室。
对那青衣人,辣手仙子已经有了极度的畏惧,何况右腿麻木,还难行动,如生妄念,决难逃过那青衣人的毒手。
挺身站起,高声说道:“来人啊!”
片刻之后,一个佩刀大汉,急步行入厅中,一欠身,道:“仙子有事?”
辣手仙子道:“他们五个人呢?”
佩刀大汉道:“正在准备桐油木柴,再有片刻,就可以动手烧了!”
辣手仙子:“万爷刚刚着人传令到此,要把他们移到别处,快去告诉他们,全部送到大厅中来。”
佩刀大汉怔了一怔,道:“仙子……”
辣手仙子接道:“这是万爷的意思,我也作不了主,还不快去通知他们。”
佩刀大汉应了一声,欠身而退。
片刻之后,六个佩刀的大汉,又把杜天龙,黄蜂女等五人,全部带入大厅。
辣手仙子目光转动,扫掠了六个佩刀大汉一眼,道:“这里有几个人?”
左侧佩刀人一欠身,道:“十名骁刀手。”
辣手仙子道:“你是领班?”
左首大汉道:“是的!小的汤志。”
辣手仙子嗯了一声道:“去把四个人找来,咱们改变了计划,立刻离此!”
汤志道:“大白天,背着五个人,如何行动?”
辣手仙子道:“这不用你费心,万爷通知,已备好车子,立刻来接人?”
汤志应了一声,迈出两步,找来了另四个佩刀大汉。
辣手仙子淡淡一笑,道:“都到齐了吗?”
汤志道:“都到齐了。”
辣手仙子道:“很好,很好……”
突然双手齐扬,两蓬银针疾飞而出。
但闻一阵惨叫之声,传了过来,六个人身中要害,倒地死去,三个人挣扎了一阵,也绝了气。
只有汤志及时拉过来一个同伴,挡在身前,腿中两枚毒针。
但辣手仙子针上的奇毒,中入后立刻发作,汤志觉着一阵麻木,已自知逃走无望,圆睁双眼道:“辣手仙子,你是什么意思?”
辣手仙子嫣然一笑道:“你不能怪我,万爷交待,说你们办这件事后,知道的机密太多,要我用毒针把你们全都杀了。”
辣手仙子回头望去,只见那青衣人,不知何时已从室中行了出来,站在自己身后。
他来来去去,有如幽灵魅影一般,自己竟然全无所觉。
一念及此,辣手仙子顿觉背脊上泛起了一股寒意,轻轻叹一口气,道:“你都看到了,我已经照你的吩咐办了。”
青衣人道:“给他们服下解药,你就可以走了。”
辣手仙子道:“我的腿……”
青衣人接道:“给他们服下解药,再解你穴道不迟。”
辣手仙子不敢再多辩,缓步行到几人身侧,取出一个玉瓶,倒出几粒红色药丸,在每人口中放了一粒。
对症之药,奇效立生,片刻之后,已听长长的吁气之声,五人先后醒转过来。
辣手仙子还未来得及开口,忽觉一股暗劲撞在腿上,麻木的右腿,立刻复常。
回顾了青衣人一眼,辣手仙子不敢多作片刻停留,一转身跃出大厅,飞奔而去。
杜天龙等五人先后清醒过来,那青衣人早已离去,只余下满厅的尸体。
蛇怪苗奇一皱眉头,道:“小丫头,这是怎么回事?”
黄蜂女道:“我怎么知道……”
目光转到杜天龙的脸上,道:“杜爷,是谁救了咱们?”
杜天龙心里有数,除了凌度月外,谁也没有这份能力。
但他没有说出来,笑一笑,道:“有人救了咱们就是,别管他是谁了?”
苗奇道:“杜兄,救命之恩,还用得着卖关子吗?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说出来,我苗某人在江湖上,虽然两手血腥,不是什么好人,但对恩怨二字,却是向极分明?”
黄蜂女道:“不会是我娘,也不会是你们老大,不是杜总镖头本人,就是他的朋友,你把这份恩情,记在杜总镖头的身上,那就不会错了。”
她心中对那夜厅中之事,记忆深刻,觉得杜天龙的武功,已到无所不能的境界,因此,心中坚信必是杜天龙内功精深,先行醒来,救了几人。
苗奇没有讲话,但神情之间,却是已默认了黄蜂女的话。
杜天龙轻轻咳了一声,道:“苗兄,黄姑娘,咱们早些离开吧……”
突觉后院浓烟阵阵,涌入厅中,原来,这座巨宅已开始燃烧起来。
五人急急奔出宅院,转过两条街巷,回头望去,只见那巨宅火苗高涨,已烈焰腾空,整幅巨宅,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望着大火,杜天龙长长吁一口气,道:“雷兄,苗兄,咱们回客栈呢?还是……”
苗奇接道:“杜兄,咱们死里逃生,应该去好好地吃它一顿才是。”
王人杰道:“咱们本已定好酒席……”
几人谈话之间,已转过一个街口。
只见一个帽沿压眉的大汉,匆匆从几人身侧走过。
有过了那巨宅中一场生死历练,几人都提高了警觉。
但那人并无什么异常的行动,只是经过杜天龙的身侧时有意地一拍手。
只是匆匆地一瞥,杜天龙已瞧出了那人的身份,不禁微微一怔。
他虽然极快地恢复了镇静,但已被一直暗中留心他的黄蜂女瞧出了破绽。
她心中,一直把杜天龙视作天人,敬畏有加,所以,一直暗中留心着杜天龙的一举一动。
加快了脚步,黄蜂女疾快的追到杜天龙的身后,低声道:“杜兄,那人是谁?”
杜天龙微微一笑,道:“姑娘好亮的招子。”
黄蜂女有些得意地笑道:“杜兄虽然深藏不露,但却无法瞒过小妹。”
她一向称呼杜总镖头,忽然改称杜兄,可见口气中大为亲切。
回头一顾,只见黄蜂女目光流露出无限的爱慕,无限温柔,不禁心头一震。
他饱经事故,瞧出那是一个少女,流现出内心中深挚情意的目光,是敬重,也是一种爱慕。
淡漠地笑一笑,杜天龙低声说道:“那是绿竹堡的人。”
这时,四面八方蜂涌而来的救火之人,赶奔向那座焚烧的巨宅而去。
杜天龙闪到一个巷子之中,低声说道:“雷兄,苗兄,黄姑娘,咱们只怕不能去吃那定好的酒席了。”
雷庆道:“有了什么变化?”
杜天龙低声道:“适才,兄弟接到绿竹堡的秘密暗号,要兄弟前往一会。”
雷庆道:“哦,来的是什么人?”
杜天龙道:“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不是家岳。”
雷庆道:“可是,咱们不方便去吗?”
黄蜂女道:“我们几人,出生入死,难道绿竹堡中人,还不相信我们,不准我们同往吗……”
黯然一叹,接道:“何况,我毒伤就要发作,还有几天好活而已……”
杜天龙接道:“绿竹堡中人,只是要我赶往会晤,并未说明不准诸位同往。”
雷庆道:“如若没有什么不便,咱们此刻,倒是不宜分散。”
杜天龙道:“诸位既愿同行,咱们就一起去吧!”
这时,救火之人,越集越多,锣声震耳,杜天龙却带着几人,穿过了两个小巷,到一座宅院的后门前面。
这本是一条冷僻的小巷子,距离那起火的巨宅,也不太远。
本是紧闭的一扇木门,在几人到达门前时,突然木门大开。
一个低微的声音传来了出来,道:“请进。”
杜天龙当先而入,群豪鱼贯入门。
走在最后的雷庆刚刚跨入门内,木门立刻关闭。
转头看去,只见木门后面,站着一个二十左右年轻汉子,一件青绸子长衫,卷起袖管,完全是生意人的打扮。
青衫人对杜天龙一欠身,道:“见过姑爷。”
杜天龙一拱手,道:“不用多礼了,你是……”
青衫人道:“我是二少爷的长随,小顺子。”
杜天龙道:“成方来了?”
小顺子道:“是的,二少爷昨天中午就赶到了开封,昨天找了姑爷,没有找到,现在厅中候驾,我替诸位带路。”
这座后院不太大,种有几株花和几棵向日葵。
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快步由房中迎了出来,道:“大姐夫吗!小弟欧阳成方。”
杜天龙一把握住欧阳成方的右手,道:“劳动兄弟……”
欧阳成方笑接道:“大姐限小弟昨天太阳出山前赶到,我已经晚了半天,大姐脾气不好,日后,还得姐夫美言一二才成。”
杜天龙道:“兄弟,我惭愧,岳父大人好吧!”
欧阳成方一面让客入厅,一面笑道:“家父本要亲自兼程赶来,但他左腿上的小毛病还未完好,大哥和我说好说歹,他才答应和大姐乘车同行。”
这时,已然行入厅中,欧阳成方,让客落座,立时有两个小童,奉上香茶。
杜天龙替雷庆一一引见,欧阳成方很和气,并没有武林世家出身的那份高傲。
欧阳成方微微一笑,道:“大姐夫,其实,小弟我十分感激你,大哥口中虽然没有说,但他心中的想法,大概也和我差不多吧?”
杜天龙道:“感激我?兄弟,你这话从何说起啊?”
欧阳成方笑道:“近几年来,老爷子的管制越来越严厉了,连大哥都不许离开堡中一步,他说欧阳世家既然退隐武林了,就不许沾染江湖是非,要不是大姐夫你出了事,只怕我和大哥,要一辈子关在绿竹堡了。”
雷庆微微一笑,道:“欧阳世家的声誉,正如日中天,老爷子的声望,也愈见隆重,不知何故,要退隐不出。”
欧阳成方叹口气,道:“这件事详细内情,大约只有他老人家心中明白,我和大哥都不了解……”
语声一顿,接道:“咱们只愿谈题外文章,倒是忘记正事了,小弟晚天赶到,立刻下令绿竹堡在开封的三处生意,全体动员,追查大姐夫的下落,不想忙了半天,没有一点头绪,竟然找不到诸位落脚之处,正急得难和大姐交代,那知起了那一场怪火,小弟本已赶到现场,但又觉着不硬和诸位招呼,才遣人把诸位引来此地……”
杜天龙接道:“怎么?你已经去过现场了,怎么我没有发觉。”
欧阳成方笑道:“小弟改了形貌,家父觉着此行不要张扬,嘱令小弟隐密行事,我到此地的事,开封府道上朋友,大概还没有人知道。”
有着黄蜂女和苗奇在场,杜天龙很多话不便出口,虽然,他很想把详情告诉欧阳成方,但也只好勉强忍下。
倒是欧阳成方言来没有什么顾忌。
只觉他神情突严肃,缓缓接道:“大姐夫,小弟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过,阅历不多。不过,昨天下午我在街上走动半天,发觉了开封府中有很多奇异地方。”
雷庆道:“少堡主发现了什么不对?”
欧阳成方道:“我无法具体的说出来,似乎是有一股很庞大的人在开封府中活动……”
轻轻咳了一声,接道:“小顺子,请陈大先生一趟。”
未待小顺子相请,一个五十五六的老者,已然步入客厅,一欠身,道:“二少堡主,老朽早在候命了。”
他对欧阳成方极尽恭敬,但欧阳成方对这位陈大先生也极尊重,一欠身道:“陈老,你请坐。”
望望杜天龙,道:“这就是绿竹堡的姑爷……”
陈大先生一个长揖,道:“老朽陈奇,见过姑爷。”
目睹欧阳成方对这位陈大先生的敬重,杜天龙哪敢怠慢,急急欠身一礼,道:“杜天龙,见过陈老。”
欧阳成方道:“陈老耆年,追随家父,家父退出江湖之后,陈老就负责照顾绿竹堡在开封一带的小生意。”
陈奇道:“老东主不忘旧,赏给老朽一口饭吃。”
欧阳成方道:“陈老,你不用大谦辞了,听大哥说,你二十四只飞弩,在江湖上的威名,不输家父……”
陈奇急急说道:“二少爷,言重了,言重了,老奴这点技业,难及老东主百分之一二。”
雷庆突然接口说道:“陈老,昔年江湖上,人称追魂箭的陈大哥,是你陈兄吧!”
陈奇笑一笑,道:“在二少爷和姑爷面前,老朽不敢否认,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的事了,自从老堡主决心退出江湖,追魂箭陈大可,也同时消失江湖了,老朽叫陈奇,开封府大祥记绸缎庄的掌柜。”
欧阳成方笑一笑,道:“陈老,这一次大姐夫遭了麻烦,我听姐姐说,麻烦还很大,这一次追魂箭只怕要重迫江湖了。”
陈奇道:“老朽老了,这一代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再说,老朽还要等老堡主之命到来,才能决定。”
欧阳成方话题一转,道:“陈老,你把开封府中的事,告诉姐夫一下,我说不清楚。”
陈奇微一欠身,道:“老朽遵命……”
抬头望了杜天龙,接道:“姑爷,听说你保了一趟人头镖西下长安……”
杜天龙道:“是的,陈老,我保了山西长福银号柳家三夫人的母女。”
陈奇道:“这趟生意,可是驾驶四骏车的闪电神驭平步青推荐给你的。”
杜天龙道:“不错啊!陈老,你都知道了。”
陈奇微微一笑,道:“老朽在开封住了这么多年,地方上事,自然是清楚一些。”
雷庆心中一动,暗暗忖道:“绿竹堡,欧阳老堡主虽然是退隐了,但他仍然是耳目遍布,江湖任何事,都无法瞒得过他。”
但闻陈奇说道:“这趟镖可是不太顺利?”
杜天龙叹口气,道:“陈老之言,有如目睹。”
当下把保镖西行的经过之情,很仔细地说了一遍。
陈奇点点头,目光一掠苗奇和黄蜂女,道:“两位受雇,是否还记得那雇请两位之人的模样?”
黄蜂女道:“我如能见他,就能认出来……”
陈奇接道:“只怕,两位永远无法见到雇请两位的人了。”
欧阳成方道:“为什么?只要他们还活着,总可以找出来。”
陈奇道:“二少东,他们似乎是很善长杀人灭口。”
黄蜂女道:“现在,是否找到那雇请我们东来的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有一个叫万年虎的人,只要找出他来,咱们心中所有的困惑,都可迎刃而解了。”
陈奇道:“万年虎可是一个人吗?”
黄蜂女道:“是一个人,一个戴着虎形面具的人……”
望了杜天龙一眼,接道:“杜总镖头,武功高强,深藏不露,小女子承他两度救命之恩了。”
姐夫有多大本领,欧阳成方心里有数,一听黄蜂女这么满口称赞,不禁动了好奇之心,暗道:“和他已数年未见,难道不成他又练成了什么绝技。”心中念转,口中说道:“黄姑娘,杜总镖头如何相救一事?可否说给我们听?”
杜天龙心中大急,但又无法阻止。
黄蜂女微微一笑:“第一次,他救我是在中牟县境……”
把万年虎诱骗自己,夜入一座空厅经过,杜天龙劈黄蜂的事,述说一番。
杜天龙暗叫了两声惭愧,但却不能出言否认,只好硬着头皮认了下来。
蛇怪苗奇却听得心中恍然大悟,忖道:“我说这小丫头,近日之中,似是对那杜天龙百般敬重,原来她受过了杜天龙救命之恩。”
但闻黄蜂女接道:“至于第二次,我们一行五人中,四人都受了他救命之恩,要不然我们早已被活活烧死在巨宅中了。”
欧阳成方道:“姑娘,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黄蜂女道:“我们五人中,有一位的追踪奇术,自称天下第一……”
蛇怪苗奇接道:“小丫头,老夫又没有追错。”
黄蜂女道:“不错呀!你是没有追错,就是差一点,把我们带入枉死城中了。”
蛇怪苗奇冷哼一声,未再接口。
黄蜂女把追入巨宅,中毒晕倒的经过说了出来,叹口气接道:“如非杜总镖头及时醒了过来救醒了我们,只怕我们几人,都埋骨在那巨宅院中了。”
陈奇道:“唉!那是一座现任御史的住宅,竟然被他弄到手,当作了杀人屠场,这批人果然是手眼通天。”
欧阳成方也是暗暗称奇,忖道:“这丫头的话,句句实实,大约是不会错了。如若不是姐夫救他们,那又是什么人呢?”
心中念转,脱口一言,道:“黄姑娘,你怎能确定不是别人救了你们,而是在下的姐夫呢?”
黄蜂女眼珠儿转了一转,道:“那么是你二少东救我们了?”
欧阳成方摇摇头,道:“不是,不是,在下刚刚和诸位见面?”
黄蜂女目光由雷庆、王人杰、苗奇三人的脸上,缓缓掠过,道:“可是你们三位中的一位教了我们吗?”
三个人齐齐摇头。
黄蜂女微微一笑,道:“不是他们三人,也不是我,不是杜总镖头又是什么人呢?”
欧阳成方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目光一掠陈奇,接道:“陈老,此刻咱们应该如何呢?”
陈奇道:“二少东,你带他们来此之时,是否被人看到?”
欧阳成方道:“当时未被人瞧着,但是否被人隐在暗中瞧到了,那就很难说了?”
陈奇道:“这些年来,咱们绿竹堡已退出江湖生涯,虽然还有几处地方开有生意,但这些耳目,只是把当地江湖上重大的事情收集一些,并未准备和人争斗什么?对开封府中的情形,我们收集得不太多,但也不太少,但却是过去的事为多,对专和姑爷作对的这股力量,还没有摸清底细。”
欧阳成方道:“那怎么办呢?”
陈奇道:“二少东,现在只有暂时忍耐一二,我已派了两个精明的人物,到火场查看去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在没有摸清敌人之前,诸位都要先忍耐一下。”
杜天龙被那黄蜂女恭维了一顿,心中那一份难过,简直是不能提了,他心中很想避开了黄蜂女和苗奇,仔细地说明内情。
但却又想不出适当的法子。
听完陈奇之言,心中一动,接道:“陈老,我看这里不能停得太久……”
陈奇接道:“姑爷有什么高见?”
杜天龙道:“我们行踪早已暴露,开封府中,他们好像有着很庞大的实力,如是我们在此停留,只怕很快会被他们发觉了……”
欧阳成方接道:“那是最好不过了,咱们正想找他们,找不着有他们自己送上门来,岂不是大大地省了不少事?”
杜天龙道:“一则这是岳父埋在开封的耳目暗桩不宜暴露,二则是我们现在最吃亏的一件事,就是敌暗我明,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处处替咱们摆好了圈套,叫咱们上当。”
陈奇点点头,道:“姑爷说的不错。”
欧阳成方道:“话是不错,但如不诱他们上当,咱们又如何找到他们呢?”
杜天龙道:“第一件重要的事,咱们化明为暗……”
欧阳成方道:“躲起来?”
杜天龙道:“我们躲也躲不起来,但咱们来一个连环计。”
欧阳成方道:“姐夫,你就一口气说下去,把话说完就得了。”
陈奇道:“二少东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识他的人不多,行动也很方便,只是经验差了点。”
杜天龙正容道:“对方太狡猾,不可稍有轻敌之心。”
陈奇道:“这么办吧!我陪二少东走一趟……”
杜天龙接道:“那好极了,我想,他们这把火,不能把我们烧死,必然还有下一步的行动,只要我们已入大街,必然有人盯梢。”
欧阳成方道:“原来江湖中事,还有这多名堂,倒是好玩得很?”
陈奇道:“二少东,姑爷说得不错,合他们五人之力,竟然还未能找出对方一点蛛丝马连,我虽然收集了不少的消息,但都已是过去的事了,但一直无法找出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组合,首脑人物是谁,显然他们的组合虽然庞大,但却严密无比。”
雷庆道:“陈兄说的是。”
目光一掠苗奇,接道:“苗兄,你是否凭仗一种特殊的气息,追查敌踪。”
苗奇点点头,道:“不错。”
雷庆微微一笑,道:“等一会苗兄如若发觉了可疑之人,不妨如法施为,最多在几人身上动手脚,咱们瞧瞧看他究竟藏在何处?”
杜天龙道:“双管齐下,也许能够找出他们在开封府中真正的立窖所在。”
陈奇道:“老朽在开封地上住的太久了,我还得易容一下。”
雷庆道:“陈兄顾虑甚是,小心没大错。”
陈奇道:“我已要他们准备好了酒肴,诸位吃过再行动吧!”
黄蜂女突然叹口气,道:“希望能在三五日内,找到万年虎,再晚了恐怕来不及报仇了。”
欧阳成方道:“为什么?”
黄蜂女道:“我中了万年虎的暗算,服下了一种毒药,药性七日之内发作。”
欧阳成方道:“家父医道不错,等他到此之后,小弟引介,让他替姑娘瞧瞧看。”
黄蜂女道:“那就多谢欧阳兄了。”
欧阳成方微微一笑,道:“不用谢,医好了姑娘之后,姑娘再谢不迟。”
陈奇道:“诸位,咱们用酒饭去罢!”
这是一顿很丰盛的酒饭,几人腹中都已有些饥饿,放怀大吃一顿。
酒足饭饱,陈奇也改扮完毕。
他装成了一个老苍头,高明的易容术,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雷庆一捋颈下长辑,道:“苗兄,黄姑娘,咱们也得改变一个走法……”
苗奇一怔,道:“走路还能改变吗?”
雷庆道:“我的意思,咱们五人布成一个梅花形的图案。彼此之间,相互照应,相互援手,再有欧阳少堡主和陈兄远远监视,既可防敌暗算,也便于发现敌踪。”
苗奇道:“不错啊!雷老儿,看来你很高明啊!”
雷庆微微一笑,道:“咱们感到敌人的可怕,那是因为敌人一直隐在暗处,一旦人家面对面地碰上了,彼此放手一搏,咱们未必就一定会输。”
苗奇道:“是啊!咱们处处受制,才闹得碍手碍脚,真的放开手干,胜负还难预料。”
黄蜂女冷笑一声,道:“咱们先听听雷老英雄的安排,你苗老怪到时间听令施术,别忘在他们身上动手脚。”
苗奇尴尬一笑,未再多言。
雷庆详细地说出了计划,以杜天龙为中心之点,四人分布于四个方位,整个的队形可大可小,伸缩交换。
五人演习了两次,才鱼贯行出宅院,绕过僻弄,转入大街。
陈奇为人,精明老练,早已派出了几位店伙,分守在弄口要道,查看是否有可疑之人。
这是绿竹堡在开封的中枢要地,十几年来都掩蔽得很好,不能轻易暴露,为人察觉。
直到杜天龙等一行人转入大街,陈奇才发出暗号,召回伙计。
然后才和欧阳成方离开宅院。
他虽然退出了江湖十余年,但武功并未搁下,而且更见精进,丰富的江湖阅历,使他和杜天龙等保持了适当距离,一面低声对欧阳成方道:“少堡主,敌势很强大,如非姑爷身陷危境,咱们尽量置身事外。”
欧阳成方虽然年轻好事,但对这位父亲昔年主要臂助人物,不能不表示应有的敬重,点点头,道:“陈老作主就是。”
且说杜天龙等转入大街不久,立刻发觉追踪的人。那些人,穿着不同行当的衣服,如非五人早已留心,真是不易发觉。这时,正转过一个街口。雷庆打出暗号,梅花队形突然收缩,五个人很自然地集合到一处。
雷庆低声道:“诸位发觉了吗?”
但闻杜天龙、黄蜂女等四人齐声应道:“发觉盯梢的人。”
雷庆微微一怔,道:“你们都发觉了?”
四人又齐声应道:“不错啊!”
雷庆心中暗道:“梅花队形,虽然能兼顾三面,但却不可能五个人同时发觉了追踪之人。”
仔细一问之下,五个人都大大地吃了一惊,敢情发现的追踪之人,竟然是五个身份衣着不相同的人。
以雷庆阅历之丰,经验之广,也从未遇上这等事情。
黄蜂女心头火起,低声说道:“杜兄,找个能够下手的地方,先把他们处置了。这不象是盯梢,倒象是打架来的。”
杜天龙也觉着敌人在开封的势力太过庞大,似是各行各业中都有他们的人,除面对面的动手之外,却无法避开敌人的耳目、监视。
沉吟了一阵,道:“黄姑娘说的也是,这等大群人的盯梢追踪,实已无法摆脱,看来只有和他们挑明干啦!但城中人多不便动手,咱们往外走!”
这等大规模如同监视人犯一般的盯梢,连雷庆也被激起了怒火,当下一转身,直向城外行去。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不便施出轻功疾奔,但五人却都尽量地加快了脚步。片刻已行出城外。回头望去,已不见适才追踪的三人,却有两个骑马的大汉,揽辔疾驰而来。这等诡异的变化,又出了五人的意料之外,伫立路侧,呆呆出神。两匹马带起了一道滚滚的烟尘,由两人身侧,疾弛而过。一瞥间,雷庆发觉了两个人身上都带着家伙。一皱眉头,雷庆沉声说道:“杜兄弟,两个骑马的,有些可疑……”
杜天龙苦笑一下道:“雷兄,小弟走了多年的镖,遇上不少绿林道上的狡猾人物,但象目下这等诡异多变的形势,小弟还未曾遇上过,老实说,小弟已无法断言,那两人是不是追踪咱们的人。”
转头看去,两匹马沿路疾奔,愈去愈远,只见烟尘,不见人马。
苗奇道:“雷兄,看样子咱们是无法摆脱对方的耳目了,咱们既然准备挑明了干,索性再往前面走一段,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等等他们。”
一直很少开口的王人杰道:“这法子不错,他有千条计,咱们有老主意,反正时光还早,找个地方等他们,坐以待变,似这等阴云不雨的味道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拼一场。”
杜天龙道:“好吧!往前走!”
开封城外,行人已少,几人索性放腿疾奔,片刻间,已行出了七八里路。
雷庆收住脚步,目光一转,道:“咱们不能走得太远了,东面一片杂林,倒是一处很好动手之处。咱们去那林中等等,如是半个时辰没有动静咱们再回城中客栈。”
杜天龙点点头,沿着小径向林中行去,一面低声说道:“雷兄,成方他们是否也跟了下来?”
雷庆道:“有追魂箭陈大可和他同行,决不会出错。”
突然轮声辘辘一辆急行的篷车,如飞而来。车辕首是一个花白长髯的老人,长鞭挥动,打出连珠炮般的响鞭。倏然间,篷车停了下来。就算是世间最笨的人,也觉出这篷车,来的有些奇怪,有些突然。车帘启动,鱼贯的行下四个黑衣的年轻女子。虽然在明朗的月光之下,也使人无法肯定地看出四个黑衣少女有多大年龄。她们象二十四五,也像二十七八,总之不算太老。有一点可以看得很清楚,四个黑衣少女都长得不错,只是皮肤太白了,白得不见一点血色,白得像雪一般,有些透明。艳阳高照,清明大地,但四个黑衣少女,似乎全身都散发出森冷的寒气。赶车的老人突然又挥起手中的长鞭。四个黑衣少女突然一挥腰际,抖出了一柄软剑。那是长过一般兵刃的软剑,足足有四尺以上。
不过二指宽一些,纸样的薄,但在日光下,却芒起冷森的寒光,那是证明了这些软剑十分锋利。
杜天龙暗吁一口气,唰的一声,拔出了金背大砍刀。
王人杰抖出腰间的十三节亮银鞭,雷庆拔出了过关刀。
黄蜂女也从怀中取出了两把一尺二寸的锋利匕首。
蛇怪苗奇突然冷哼一声,一抖手,一道青芒直飞过去,击向右首居中的一位黑衣少女。
但见她皓腕一振,寒芒飞绕,那飞去的青芒被斩作数段,落了一地,敢情,那是一条青色的小蛇,好快的剑法,好利的兵刃。
久历江湖的雷庆不自禁倒抽了一口气。他见多识广,一看那黑衣少女举手的剑式,已知遇上了劲敌。
黄蜂女冷笑一声,道:“苗老怪,你不是有一条不可敌利剑的墨鳞铁甲蛇吗?”
苗奇道:“不错,那是我压箱底的本领,应该用的时候,我自会用。”
但闻一阵长笑声,由身后传了过来,紧接着传过来一个冷漠的声音,道:“杜天龙,这片杂林之中,青草铺地,林木环绕,开封府附近黄沙飞尘,难得有这么一处好地方,埋骨于此,死也无憾。”
回头望去,只见两个黑衣大汉,并肩而立。正是适才骑马越过几人的两个大汉。
雷庆重重地咳了一声,道:“天龙,似乎这也是人家安排的陷阱下。”
杜天龙道:“不错,他们设计了很多对付咱们的办法,哪一个办法合适就用哪一个办法。”
王人杰道:“大路边有所不便,咱们到杂林中去。”
那赶车的老人突然哈哈一笑,道:“这位老弟说的是生有处死有地,死在林子里也好肥两颗枣树,多结点枣子。”
黄蜂女冷笑一声,道:“老匹夫,别高兴得太早了,现在还不知道鹿死谁手?”
赶车的老人一伸手指头,冷冷说道:“你叫黄蜂女吧!会放几只大黄蜂,除了放蜂之外,老夫想不出你还有什么能耐。”
这时,杜天龙等已缓缓向林中退去,四个黑衣仗剑的少女,也缓缓向前逼进。双方保持两丈左右的距离。杂林外,是一片空旷的草地,足足有半亩地大小。
杜天龙停下脚步,横刀一笑,道:“诸位之中,应该有一个领头的吧!”
赶车老人冷冷说道:“杜天龙,你可是有什么遗言?”
杜天龙淡淡一笑,道:“江湖风头险,这场面杜某人经验的多了,你老兄不用唬我!”
赶车老人冷笑一声,道:“老夫说话算数,你们五个人别想有一个活口。”
雷庆呆呆地望着老人和四个黑衣少女出神,若有所思。
王人杰和苗奇却转身对着两个黑衣大汉,以防偷袭。
杜天龙嗯了一声,道:“阁下真有本领把咱们放倒在这里,那也用不着急在一时,在咱们动手之前,杜某人想请教两件事?”
赶车老人一皱眉头,道:“对一个将要死亡之人,老夫破例俯容一二问,但你问的简单一些,老夫的耐性不大。”
黄蜂女对杜天龙的武功,充满着信心,低声说道:“杜兄,这老匹夫凶霸得很,不用和他罗嗦了?”
杜天龙淡淡一笑,道:“动手搏杀,生死难料,岂能糊糊涂涂地拼命。”
目光转到那老人身上,道:“阁下和杜某人素未晤面,为何要追踪屠杀。”
赶车老人道:“因为老夫收了人家的银子,只好杀你了?”
杜天龙笑一笑,道:“又是受人雇请而来,阁下,这苗兄和黄蜂女也和阁下一样,原本是受雇而来追杀杜某的人……”
赶车老人接道:“这个老夫知道,他们拿人钱财,不肯卖命,所以他们也得死。”
雷庆突然接道:“阁下,世上的银子很多,咱们也花得起。”
赶车老人冷哼了一声,道:“那是你们的事了,老夫既然收了别人的钱,那就铁案如山,决不会反悔了。”
雷庆道:“阁下只是要银子,咱们的银子也不扎手啊!”
赶车老人道:“行有行规,国有国法,老夫既然收了人家的,自然不能再收你们的银子,不过你们倒有一个报仇的办法。”
杜天龙道:“什么办法?”
赶车老人道:“大约你们心中明白,什么人出钱买你们的命了,老夫杀了你们之后,你们的后人家属,也可以和老夫谈谈生意,如是他们出的银子够多,价钱够大,老夫可以替你们报仇?”
杜天龙苦笑一下,道:“这么说,你老兄是一个很讲信用的人。”
赶车老人道:“老夫是收钱杀人,一向是金字招牌。”
雷庆哈哈一笑,道:“朋友,你想得很绝啊!杀了我们,再由我们的儿女出钱,雇你报仇,这笔生意当真的是好赚的很?”
黄蜂女突然微微一笑,道:“老丈,我有一些明珠虽然不敢说价值连城,但也不是三五万两的银子能够买到,但不知你老丈是否喜欢?如你喜欢,咱们就谈谈条件。”
赶车老人道:“可以,告诉我他是什么人,老夫只要收下珠宝,那人就死定了,杀过你们之后,老夫就立刻动身,去取那人的性命。”
黄蜂女道:“不行,我得活着看到他死去之后,才能束手就戮。”
赶车老人道:“这生意很难谈了,老夫不能杀了那人之后,再回头杀你们。”
黄蜂女一面从衣袋中取出十余颗明珠,日光下闪动着眩目的光辉,一面缓缓说道:“其实,你不用跑很远,那人就在面前。”
望了那耀目珠光一眼,赶车老人缓缓说道:“就在眼前,那是什么人?”
黄蜂女一掠四个黑衣少女一眼,道:“她们四位,随便哪位都行,只要你杀了她们之中的一个,我就立刻奉上明珠。”
赶车老人怔了一怔,道:“你是说她们四个?”
黄蜂女道:“我只要一个,我一个女孩子家死了之后,未免有些孤苦伶仃,但如有了她们中间的一位能够陪我,阴曹地府之中,也好有个伴儿。”
赶车老人摇摇头,道:“这件事不行,我这四位杀手,花了我不少的心血,死一个可惜得很。”
黄蜂女目光转动,仍不见欧阳成方和追魂箭陈大可等赶到,只好收起明珠,准备放手一战,口中却缓缓说道:“看来,咱们这笔生意是无法谈成了。”
赶车老人突然呵呵一笑,道:“黄蜂女,你如不幸死了,留着那些明珠也无用。”
黄蜂女道:“你自承金字招牌,杀人取值,你没有替我杀人,总不好意思取我的明珠吧?”
赶车老人道:“你是说,只要她们四人中一人之命。”
黄蜂女听他似有答允之意,倒是吃了一惊,在她本意,只想拖延一些时间,等候援手赶到,却不料几句话真能使他们自相残杀。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不错,只要她们四位中一位人命就行了。”
赶车老人道:“唉!你那几颗明珠,颗颗大如猫眼,实是动人的很。”
原来,黄蜂女觉着提个箱子,行动不便,把箱中珠宝倒出,放入衣袋之中。
四个仗剑的黑衣少女,都已停了下来,她们似是根本没有听到赶车的老人和那黄蜂女的交谈,静静地站着,脸色仍然是那样木然,没有一点表情。
黄蜂女又从衣袋中掏出了明珠,一颗闪耀着眩目光辉的明珠。
突然间,赶车老人一挥右手,长鞭闪动,象一条活蛇一般,掠过黄蜂女的头顶,鞭梢缠在一个仗剑黑衣少女的颈子上。
那黑衣女仍然提着长剑,静静地站着。好象皮鞭不是缠在她的颈子上一样。另外三个黑衣女也冰冷地站着,没有回顾一下被鞭梢缠住的同伴。
赶车老人冷冷说道:“黄蜂女,把明珠拿过来。”
他出手太快了,一条长过九尺竹杆子,加上鞭梢子一丈八尺的长鞭,在他手中却有着无比的灵活。
黄蜂女笑一笑,道:“为什么?她还好好地活着啊!”
突然间,雷庆想到来的是何许人物,不禁脸色大变。
杜天龙回顾了雷庆一眼,低声道:“大哥,想出此人是谁吗?”
雷庆道:“索魂手冷八公。”
赶车老人冷冷说道:“对!老夫正是冷八公。”
突然一抖长鞭,一条黑影,腾空而去跌落在杜天龙等身后两丈以外。是四个黑衣女中一个。只见她直挺挺地躺着,似乎是已经断了气。没有人会想到冷八公会在和强敌对峙时,真的下手,先摔死自己的人。连黄蜂女也有些意外。
冷八公冷冷地接道:“黄蜂女,可以交出明珠了?”
黄蜂女倒也是言而有信,双手奉上明珠。
冷八公伸手接过,约略瞧了一眼,收入怀中,道:“黄蜂女,老夫最痛恨擅于背叛的人,你自己动手吧!”
黄蜂女淡淡一笑,道:“你要我自绝。”
冷八公道:“不错,要你自绝,那样你可以落下一个全尸。”
黄蜂女望望三人执剑而立的黑衣女,高声说道:“你们瞧到了同伴的遭遇吗?”
三个黑衣女依然如故,恍如未闻。
黄蜂女暗暗叹息一声,忖道:“不知他用什么方法,竟把这些黑衣女剑手,训练的全没有一点人味。”
冷八公举手一挥,道:“杀过去!”
一个黑衣女突然飞跃而起,寒芒闪动,连人带剑,扑向黄蜂女。
黄蜂女挥动右手,迷魂带疾飞而出迎向那黑衣女。这黑衣女剑手,虽然表情木然,不带一点活气,但手中长剑,却是凌厉无匹。但更可怕的是,她们有一股勇往直前的豪气,一面挥剑攻敌,一面步步逼进。
黄蜂女虽然被迫的步步后退,但她手中的迷魂带,却是变化无穷,并无慌乱之势。
冷八公可能没料到黄蜂女竟有着如此的身手,不禁一皱眉头,一挥手,另一个黑衣女飞扑而上。
黄蜂女距离雷庆最近,雷庆立即一挥过关刀,迎了上来。
过关刀雷庆,在刀上下了四十年苦功,又有着丰富的对敌经验,一上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过关刀封紧了四面门户。
黑衣女剑势如虹,着着进击,但都被雷庆的刀势封住。
冷八公怒声说道:“好啊!老夫是低估了你们。”
又一挥手,另一个黑衣女,疾冲而上,王人杰大喝一声,十三节亮银软鞭,划起一道疾风,卷了过来。接下第三个黑衣女。
一时间,空阔的荒野中,闪起漫天的刀光剑影。
三个黑衣女剑手,虽然步步进逼,攻势猛烈,但黄蜂女、王人杰,过关刀雷庆,都非弱手,而且又都打得很稳健,以守为主,一时间倒也无法分出胜败。
冷八公突然口发厉啸,三个黑衣女剑法一变。
但见剑光急闪,有迅雷电掣一般,突然间加强一倍。
这一来,雷庆、王人杰、黄蜂女,立刻间被逼的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杜天龙大喝一声,金背大砍刀,抡起一股强劲的刀风,冲了上去。
一阵金铁大鸣,接下一个黑衣女剑手,刺出的八剑快攻,解救了雷庆之危。
这当儿,那倒摔在地下的黑衣女,却突然挺身而起,举起了手中长剑。
敢情她并没有死。
苗奇一抖腕,一条青蛇儿,脱手而出,飞向那黑衣女。
但闻啪地一声,空中飞过来一条长鞭,鞭梢卷起的青蛇儿,生生卷作两段,洒下一蓬鳞片血雨。
那挺起的黑衣女,已然疾快欺近身侧,一剑刺向苗奇胸前。
苗奇对那飞来的鞭势,竟有如此威力,大感震骇。
黑衣女手中的长剑,就在他震骇一瞬间,突然而到。
但蛇怪苗奇,究竟是久经大敌的人物,临危不乱,急急一侧身子,让过要害。
但那黑衣女快速的剑招,仍然划破了苗奇前胸的衣服,在苗奇肌肤上划了一道七八寸长的血口。
鲜血泉涌而出。
苗奇右手一抖,袖口一道黑光,疾冲而出。
黑衣女一剑得手,正待施下毒手,把苗奇斩伤剑下,但苗奇那突射而出的黑芒,迫使黑衣女不得不先求自保,回剑封架,砰的一声,震开了近身的黑芒。
原来,那黑芒,正是苗奇的铁甲蛇。
苗奇逃过了杀身之厄,立刻向后退了三步。
黑衣女长剑一振,逼了上来。
这时,另外三个黑衣女,突然剑势扩大,故意让出了一个空隙,使苗奇和杜天龙等合于一处。四个黑衣人分别站在四个方位上,长剑连结成一个圆形的剑网,缓缓向内压迫。
很自然地形成了合围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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