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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方兆南初遇玄霜

  葛伟醒来时,已经是日升三竿时分。

  一个全身红衣的妙龄少女,站在浮阁的正中,在她身后,站一个身材奇高,全身黑衣的菠长怪人。

  女的美如娇花,男的却是丑怪无比。

  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实在有些不伦不类,怎么看也不顺眼。

  转眼望去,只见哥哥和另一个英俊少年,倚壁而坐,天风道长却不知被放何处。

  但见那红衣少女手中拂尘一挥,击在自己背上,被制穴道。竟被她一击解开。

  葛伟暗中运气,挺身坐起,正待去抢她身侧放着的判官笔。

  忽听那红衣少女娇笑一声,说道:”你已被我施展独门手法。点伤双腿经脉,已经不能再和人动手了,还是乖乖的坐着吧!”

  葛讳一沉真气,果觉双腿一条经脉,微生麻木之屈,知她所言非虚,不觉豪气顿消颓然坐下,道:“你是什么人?这等杀不杀、放不放的行径,究竟是何用心?”

  红衣少女微笑道:”我还没有问你,你倒是敢问起我来了?”

  葛伟道,“这有什么不敢,大不了一条命!‘红衣少女道:“看来你倒是很想死啊!”

  葛伟怒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你这般对待我,可别怪我要开口骂人了?”

  黑衣瘦长怪人冷霖森的一笑,骂道:“龟儿子,你们想死还不容易,格老子一掌打碎你脑壳子。”

  说完猛然向前一步,举掌拍下。

  此人手臂特长,虽然相距葛伟还有三四步远,但举臂一探,已可及葛讳停身之处。

  红衣少女手中拂尘一挥,封开那瘦长怪人掌势,笑道:“不要伤他!”

  黑衣瘦长怪人依言退回原处,说道:“放着这多活入,只怕终是大患,我看还是早些送他们回老家好些。”

  红衣少女道:“咱们冥岳独门的点穴手法,天下无人能解,只要他们穴道受制,纵然被人救走,他们也一样无能相救……”

  她缓缓把目光移投数尺外的葛煌和方兆南身上,又道:“你先把这两个人,送到外面那座较小的浮阁上去。”

  那黑衣瘦长怪人,微一错步,两臂疾探,一把一个,提起了葛煌和方兆南,径自出了浮阁而去。

  红衣少女缓缓举起拂尘,慢慢的从葛伟的脸上扫过,笑道:

  “眼下这座浮阁之中,只有你和我两个人了。”

  葛伟只觉那拂面尘丝,轻缓的拂着脸皮而过,全身感到一阵发麻,慌忙别过脸说道,“只有我们两个人,又怎么样……”

  红衣少女娇声笑道:“你可以据实回答我问的话了。”

  葛伟虽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但他生性却十分倔强,冷笑一声,道:“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吧!”

  红衣少女因见他年轻最轻,想他走然难以受得住刑惩之苦,是以才留下来,想从他口中,探出点血池图的消息。

  “如今听得葛伟之言,不禁心头火起,格格一阵娇笑,道:

  “看不出你倒还是个英雄人物,我就不信你是铁打铜浇之人。”

  说着纤手一扬,握住葛讳右手,接道:“小兄弟,我看你还是说了吧!那’血池图’究竟在什么地方?”

  她暗中潜运真力,柔若无骨的玉掌,突然变得坚逾精钢,缓缓收合。

  葛伟觉得不对,立时一提真气,正待运功抗拒,忽觉体内两道经脉一阵抽动,竟无法提聚丹田真气,不禁心中大吃一骇。

  但闻那红衣少女娇笑道:“你已被我用独门手法,震伤了体内‘少阳胆经’和’太阴脾经’.全身武功,都已失去,如果妄想运气抗拒,那是自找苦吃。”

  葛伟只觉对方千掌逐渐收紧,右臂行血返向内腑回攻。痛苦至极,但他却仍然咬牙苦忍。

  红衣少女面不改色的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如果不及时解救,打通你受伤的胆脾二脉,三个月后,伤脉就开始硬化,不但要失去全身武功,而且要逐渐瘫痪而死,你这点年纪,如果就这样死了,那真是可惜的很!”

  她言笑轻语之间,暗中又加了两成内劲。

  葛炜只觉返攻内腑行血,愈来愈猛,和心脏向外排血相互冲突,直似要裂胸而出。

  红衣少女似已瞧出葛炜难再忍耐,格格一笑,又道:“你只要能据实答复我问的话,我不但替你解开受伤的胆、脾二脉,而且把你们同来之人,一齐释放,你可要好好的想想看,免得悔恨无及。”

  说完,陡然松开五指。

  葛炜只觉返攻内腑行血,压力突然大减,行血返经,卵大感舒畅,长长吁了一口气。

  他暗自付道:“眼下夫凤道长和哥哥,全部落在此女的手中。我如逞一时血气之勇,不但自身难保,只伯落人她手中之人,无一能够生还,反正我也不知道什么,不如先和她约好了条件再说......”

  心念一转,说道:“你要我答复你问话不难,但必须得先答应我三个条件。”

  红衣少女笑道:“你说吧:什么样的条件?”

  葛伟道:“第一件,必须把你们擒到之人完全释放。”

  红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倒是想的很周到,照这么看来,今夜到此之人,都是你们……”

  她忽然顿了一顿,接着:”好吧!你再说第二件!”

  葛伟道,“第二件最为重要,你要想想再决定。”

  红衣少女道:“姑娘做事,从不多想,你说吧!”

  葛伟道:“凡我知道之事,绝不保留一字一句,但是如果我不知道的事情,到时你便不能强我所难。”

  红衣少女略一沉忖,道:“好!第三件呢?”

  葛炜笑道:“咱们索不相识,彼此空口无凭,眼下又无作证之人,咱们各立重暂,免得届时毁信背诺。”

  红衣少女脸上闪过了一抹阴森的笑意,说道:”好吧!我先解开你受伤的胆。脾二经脉,再问你话。”

  她举手连迫了葛伟身上九处的的穴道,然后又在他伤处,推拿了一阵,笑道:“我已解了你的胆。脾两条经脉,现在要问你话了!”

  葛伟挺身坐起,说道:“慢来!慢来!你还没有立誓。”

  他仍未脱童心,心中想着此事重要,就非迫着那红衣少女立誓不可。

  红衣少女听了笑道:“一诺千金,岂有背信毁约的道理,你这般不放心于我,未免太显得孩子气了。”

  葛伟就是最怕人家说他稚气未除,孩子气,当下冷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么就请你问吧!”

  红衣少女笑道:“你们千里迢迢赶到九官山来,可是要找言陵甫么?”

  葛伟道:“不错!”

  红衣少女道:“找他做什么?”

  葛炜道:“这我就下太清楚了,好像是请他找一件什么东西!”

  红衣少女一皱眉头,道:“是不是’血池图?”

  葛讳略一沉吟,道:“我不太清楚,不便随口乱说!”

  红衣少女突然格格娇笑,道:“小兄弟,你就知道这么多么?”

  葛伟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可是咱们已经有的在先。我是知无不言,但我事实上并不知道什么事呀!怎么,你有点后悔了么?”

  红衣少女道:“你很聪明,不过我倒未必后悔。”突然提高声音,说道:“石大彪,你把他们全都带到这里来!”

  但闻一个破锣般的沙哑声音应道:“二姑娘,时候已经不早啦!带着他们走,太麻烦,最好让我给他们一人一掌,结果掉算啦!”

  红衣少女道:“我要你把他们送到这里,你没有听到么?”

  石大彪似是不敢再多说话,挟着两人,飞上红衣少女停身的浮阁上。

  他动作迅快,片刻把槽到之人全部带了上来,椅六竖八.躺了一地。

  葛炜暗中一数,自己不算,正好十人。

  红衣少女看了躺在地上的群豪一眼,道:“没有了么?”石大彪摇头道:”全部在此。”

  红衣少女微微一笑,问道:“六日之后,就是教主闭关期满之日.咱们做点好事把他们全放了吧!”

  石大彪惊奇地望了那红衣少女一眼,道:“什么?”

  红衣少女目光投在葛伟的身上,笑道:“我和那位小兄弟订下约言,全部释放他们,岂可背信毁诺说了不算?”

  话落,举手一掌,击在葛煌身上。

  但闻葛煌长长吁一口气,挺身坐了起来。

  红衣少女动作迅快无比,一掌一个,眨眼间,十人全都醒了过来。

  石大彪呆呆的站在一侧,寒着脸一语不发。

  显然的,他对红衣少女释放众人之事,心中大感不快,虽然不敢出手阻止,但却流露于神色之间。

  此人长像瘦骨鳞峋;难看已极,此时寒着脸站在一侧,直似一根没有枝叶的枯树一般,神情木然,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活人。

  红衣少女拍解了十人被点穴道,然后笑道:“诸位千里迢迢,赶来此地;小妹没有好好招待,心中甚是不安。”

  言来驾鸣燕语,笑容招展,丝毫不带敌意。

  这十人之中,除了天风道长和他的四个门下弟子之外,还有江甫绿林道上总瓢把子袁九建两个得力助手,神刀罗昆及方兆男、葛煌。

  原来罗昆带着夭风道长门下四弟子,目睹葛煌、葛伟和天风道长,先后冲人浮阁之中,不见出来,不禁心头大急;五人一齐向浮阁中冲去。

  除了神刀罗昆功力深厚能够施展登萍渡水身法,踏彼冲入浮阁之外,于风门下四个弟子,轻功火候都还未达”登萍渡水”之境,四人就地找了一些枯枝捆起,借那枯枝浮力,渡水而入。

  红衣少女和石大彪隐在暗里施袭,把五个人一一点了穴道。

  红衣少女解开群豪穴道之后,说几句玩笑之言,神态从容的缓步走出浮阁。

  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身子,笑道:“你们那个知道‘血池图’下落,最好能自动送上冥岳,如若不然,一个月内,江南武林道上,即将掀起一片狂涛……”

  神刀罗昆冷哼一声,接道:“隐身暗处,突然奇袭,纵然成功也算不得什么荣耀之事……”

  红衣少女道:“看来你倒是有些不服气了?”

  罗昆抑髯大笑道:“何止不服,老夫还想领教姑娘几手绝学。”

  说着,大步向前走去。

  石大彪一晃身直抢过来,呼的一招”推山填海”,当胸劈去,口中大骂道:“格老子吹的什么牛皮,先吃我一拳试试!”

  红衣少女拂尘一摆,横占过来,逼开石大彪拳势笑道:”他们都已是要死的人了,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啦!”

  天凤道长心中--动。轻轻一扯罗昆衣角,道:“罗兄不可冲动,快些退下。”

  红衣少女缓缀把目光移注到方兆南脸上,笑道,“方相公不可忘记和我三师妹冥岳相会之约,你只要见着她的面,她自有救你之法。”

  说完,转身一跃,踏波而去。

  石大彪望了群豪一眼,振袂飞起,紧随那红衣少女身后而去。

  群豪之中,无风道长一方占了绝对优势,连葛煌、葛伟算上共有八人之多,方兆南和双方均无恩怨,十一人只有耿三元和毛通两个是袁九遂手下之人。

  是以,二人自被那红衣少女解了穴道,清醒过来之后,始终一言不发,噤著寒蝉。。

  但无风道长门下四个弟子,曾吃过两入之亏,仇人见面,报复之心油然而生,神态之间,一付跃跃欲试之情。

  毛通生性阴沉,瞧出今日局面不对,立时冷笑一声,高声向耿三元说道:”耿兄,可惜总匾把子此时不在,只有咱们两人只怕双拳难抵人多……”

  无风道长淡淡一笑,道:“两位但请放心,贫道纵然存有杀两位以为江南除害之心,但也不会在此时此地动手。”

  毛通知他为人正大,又是领袖江南侠义道上的首要之人,一言九鼎,不由大为宽心,口中却故意冷笑道:“其实生死也不放在在下心上!”

  天风道长不再理他,回头对四个弟子说道:“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你们妄自惹事生非,胆敢有违,必以门规制裁。”

  四个弟子一齐躬身领命,退到一侧。

  无风道长目光投往到方兆南脸上望了一阵,道:“请恕贫道眼拙,阁下面生的很,不知是那位高人的门下?”

  方兆南道:“在下方兆南,很少在江南地面上走动,自难怪道长不识。”

  罗昆突然插嘴接道:“方兄既然不是江南道上之人,不知何以会到此九宫山中来?可否告诉老朽一二?”

  他见红衣少女临去之时,曾对方兆南说,不要忘记去冥岳相会之约,不禁对方兆南生出了怀疑之心。

  方兆南聪明绝顶,一听罗昆问话,立时了然对方已对自己动疑,但事实经过如是,如要详细解说,不但要大费一番唇舌,而且也极不易降说清楚……”

  当下故作镇静。淡淡一笑,道,“在下和知机子言陵甫言老前辈有忘年之交,特意来此相访,那知故人不见,却遇上了那红衣少女……”

  罗昆拂髯呵呵大笑了一阵,还未及开口,葛伟已抢先说道:

  “这么说来,方兄和那红衣少女也是偶然相遇的了?”

  这一问如击要害,方兆南登时被问得呆呆的答不上话来。

  罗昆突然一欺步,探手向方兆南臂上抓去,口中冷喝道:

  “你如再不肯据实相告,可不要怪我老人家无礼了。”

  方兆南急向旁侧一闪,避开罗昆抓来之势道:”哼!前辈这等突施暗袭,算什么英雄人物?”

  他心知罗昆这一击不中,第二招必将连续击出,自己如一还手,立时就糊糊涂涂的打了起来,故而出言相汲,让他先自动停下手来。

  果然罗昆收掌跃退,冷笑道,“这么说,你是想和我者头子比划比划了?”

  方兆南正待答话。

  无风道长突然一欺步,拦在两人中间说道:“这位方风虽然和那红衣少女相识,但贫道可保证他绝非同路之人,罗兄不可太过认真……”

  说着,回头又对四个弟子说道,“你们想办法把这浮阁划到岸边。”

  四个弟子口中虽连声答应,但脸上却一付无可奈何之色,不知要用什么法子,才能把浮阁划到对岸。

  方兆南踏前两步,探手抓起水底绢索,双手交替,片刻之间便把浮阁拉到岸边。

  群豪鱼贯登岸,向前走去。

  大约行有六八里之后,到了一座山岭之上,无风门下四个弟子首先觉得背心之处,隐隐作痛,身体极感不适,全身气力大减,举步如拖重钳。

  但四人眼瞧群豪个个无恙,不敢对师父说明,勉强向前赶路,累的脸上汗水滚滚而下。

  神刀罗昆目睹四人神情,心中甚觉奇怪,低声对天凤道长说道:“你看他们四个是怎么一回事?”

  天风道长回头瞧了四个门下一眼,道:“只怕他们是被红衣少女,在利用拍活穴道之时,暗中下了奉手。”

  此言一出,群豪个个一怔,不约而同把眼光投到无风道长四个弟子身上,心下暗自忖道:“那红衣少女既能对四个小道士下为自然也能对我暗下毒手。

  大家想法一样,都觉得自己也中了暗算。

  无风道长走到一个弟子身侧,道:“快些脱下衣服,让我瞧瞧。”

  那弟子依言脱下道袍,天风道长伸手撕破上身短衫,果见背心之上,有五个纤巧的血红色指痕。

  顺次瞧看四个弟子,人人如此,每人背心之处,肿起五个红色指痕。

  群豪目睹之下,个个心中犯疑。

  葛讳首先忍耐不住、对他哥哥叫道:“哥哥,你先脱下衣服让我看看,你背上有没有那红色指痕?”

  葛煌年纪比弟弟长了三岁,人也持重许多,虽知弟弟一片好心,但在众目腰肤之下,要他脱去衣衫,甚觉不好意思,沉忖半晌不答。

  葛烊微微一笑道:“哥哥心中不愿脱去衣服,我来脱吧!”

  此人年轻率真,说脱就脱,自动解开衣襟,脱掉上衣。

  他既然脱了衣服,葛煌自是不能不看。

  他转脸瞧去。不禁心头一跳.果见葛伟背脊之处,和那四个道人一样的有着五指纤巧的指痕,只不过颜色没有四个道人鲜艳”

  葛伟着哥哥瞧着自己背心出神,一语不发;心中甚是着急。大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呢?究竟有没有?”

  葛煌点点头,黯然说道,“怎么没有,咱们快些回家去吧!也许爹爹有解救之法。”

  罗昆垂头一叹,道:“两位小哥儿本来在云台山大鹏谷中生活的自由自在,这次被我们把两位邀了出来,受此无妄之灾。”

  葛伟一面穿衣服,一面说道:“这怎么能够怪你们,只怕老前辈也一样受了那个鬼丫头的暗算。”

  罗昆道:“老朽已届就木之年,生死之事,早已不放在心上,但两位前程正如旭日初升,前途无可限量……”

  葛煌笑道:“老前辈也不必太过抱疚,生死有命,岂是人力能够挽回的,再说这点掌伤,也未必真的能要人性命。”

  毛通看了几人背上指痕,心中暗想:“眼下之事,每人都被那红衣少女拍过一掌,只怕个个背上都印有这血红掌痕……”

  他转脸对耿三元道:”耿兄请脱下衣服让我贴瞧,看你背上是否也被那红衣少女印上了指痕?”

  耿三元道:“不用瞧了,不但我有,这在场之人,只怕个个都有,咱们最好停下来,静坐一阵,运气调息一下,看看各处经脉,是否受了伤害。”

  他最后这几句话,明是对毛通讲,其实无疑告诉在场所有之人。

  无风道长回头望了耿三元一眼,当先盘膝而坐,闭目运气调息。

  群豪纷纷仿效,盘膝坐下,各自运气行功。

  只有一人在群豪运气行动之时,却悄然离去。

  罗昆久走江橱,人虽在盆坐运气行功。仍然时时刻刻在注意着方兆南。

  如今见他乘人在不注意时,拨腿欲溜,不觉心中大怒,高声骂道:“我早就看出你不是好人,还不给我站住!”

  方兆南眼看四个道人和葛伟背上都印着鲜红的指痕,心知自己也绝难幸免,师妹还陷身抱犊岗闭阳坪下的石洞之中,日夕要伴春鬼匠般的怪岖,凄凉、惊魂、度日如年。

  自己既然身中暗算,正不知那一天会死,必须在未死之前。赶回抱犊岗,以“生肌续命散”援救师妹出险,让她到西湖栖霞岭去拢垂钧逸翁林清啸,自己才能死的心安理得。

  但在眼下情境之中,既无法对人说明,也无法说的清楚,只好趁着群豪在运气坐息之时,悄然一走。

  那知神刀罗昆,早已对他留上了心,见他一走,立时大声叫了起来。

  葛煌、葛伟两兄弟,听得罗昆喝叫之声,当先一跃而起,施展出“靖蜒点水”的轻功身法,咧咧冈,一连三个急跃,已追近方兆南。

  方兆南停步回头,目注葛氏兄弟,间道:“两位追赶在下,是何用心?”

  葛伟年少气盛冷笑道:“你想往哪里去?”

  方兆南接道:“这个你能管得着么?”

  葛煌道:“我们和你无怨无仇,你要那里去,我们确管不着。不过,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你这般悄然而去。自难免让人心中犯疑。”

  此人虽比弟弟大不了几岁,但却少年待重,讲话也入情入理。

  这番话,听得方兆南暗自点头答道:“你说的不错,你们如果怀疑到我和那红衣少女是同路人,我这般不辞而别,也难怪你们犯疑……”

  他心系师妹的安危,重过自己的生死,不得不忍下一口怨气,自动脱下上衣,接道:

  “两位请看在下背上,是否也印的有红色指痕,如果没有,在下就算和那红………”

  他话还未说完,只听葛伟已经冷笑说道:“如果我们以君子之心相度,只怕真的要被你瞒过去了!”

  方兆南听得呆了一呆,问道:“怎么,我背上没有指痕么?”

  葛煌看他神色愕然,似非装作,横跨一步,挡在弟弟面前,以防他陡然出手,然后才点点头道:“不错,你背上不见一点指迹伤痕。”

  这时,神刀罗昆已经追了过来,挡住方兆南的去路,冷冷接道:“老夫终日打雁,能让雁儿啄了眼去不成?”

  方兆南目光横掠葛氏兄弟而过,心中暗暗忖道:”此等情势之下就算有百口,也是难以说的清楚……”

  一时之间,想不出适当话说,只好借着穿衣服时,筹思措词。

  葛伟目睹方兆南一语下发,心中甚感恼火,怒道:“事实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轻轻一闪,从葛煌身后绕了出来,探手一把,疾向方兆南手腕上抓去。

  方兆南大喝一声,道:“这般欺人太甚,难道我方兆南还真的怕了你们不成?”左腕疾沉,避开葛伟擒拿之势,右手猛出:招”飞瀑流泉”当胸直击过去。

  他在忿怒之下,出手力道极是强猛,掌风劲急,迫的葛伟横跃避开。

  葛煌左臂一伸,挡住弟弟,说道:“方兄且馒动手,兄弟还有几句话说。”

  神刀罗昆大声喝道:“我老头跑了大半辈子江湖,难道还会看走眼不成?此人分明与那红衣少女一丘之貉,只要把他拍住。不愁逼不出疗伤之法。”

  方兆南为着师妹安危之事,不愿别生枝节,此刻连番受到激震,那里还忍得下这口仇怒之气。

  当下大声喝道:“你们就一齐上吧!”

  说完砰的一拳,直向罗昆击安。

  神刀罗昆左臂横扫,硬向方兆南击来拳势迎去,口中大声喝道:“瞧我老头子年老力衰好欺侮,你就硬接我一招试试!”

  方兆南本已收回拳势,听得罗昆讥讽之言,不觉又被激起怒火,暗中加力,收回的拳势,又陡然疾扫过去。

  两人手符相触,方兆南被震的向后疾退了西步。

  罗昆哈哈一笑,欺身宜攻上去,双掌连续劈击出去,掌风潜力,震的方兆南衣袂飘飘。

  葛煌、葛伟目睹罗昆攻势猛烈,抢尽先机,方兆南已陷入被,动挨打之局,只有招架之功,两人不约而同分移两侧,但心意却是大不相同。

  葛伟是怕方兆甫落败之后逃走,以便出手阻拦于他,葛煌却是准备在方兆南落败后助他一臂之力,放他逃走……

  这时,场中的激斗愈来愈是猛烈,罗昆老而弥辣,拳拳如铁拯击岩一般。

  兆南虽然奋力抗拒,但却无法扳回劣势,激斗之初,凭藉一股愤怒的锐气,还可勉力支撑,斗到二十个回合之后,锐气渐失,被罗昆猛烈的攻势,迫得满头大汗,气喘如牛。

  只要罗昆再攻上几招,方兆南势必要伤在罗民拳下不可。

  葛煌眼看方兆南形势危殆,心中甚是焦急,但又不便出手相助,正自为难当儿.忽听罗昆大叫一声,向后退了两步,举拳不发。

  方兆南藉机抢攻,欺近身侧,举手一掌,当胸击下。

  他掌势将要击中罗昆前胸之时,忽然发觉这位生性如烈火的老人,皱着眉头,满脸似有痛苦之色,顶门之上,汗水隐隐,不禁微微一愕,收掌跃退。

  只见罗昆缓缓蹲下身子,左手按在背上,口中微出呻吟之声。

  他乃年纪老迈之人。气血渐衰。生平所学的又是刚猛为主的外门功夫,平时对敌出手威猛绝伦,丝毫未因年纪老迈而见逊色。

  但如一旦受伤,其耐受之力,就不似壮年之人那般的深长...

  葛伟一见罗昆按着后背蹲下,立时晃身直删去,双掌连续劈出,一出手就连续攻了四招,而且招招指袭方兆南大穴要害。

  葛煌瞧的一皱眉头,叫道:“伟弟………”

  葛伟左手一招“五丁开山”,右手推出一招“飞瀑流泉”,迫的方兆南向后退了一步,口中却大声笑道:“哥哥不必担心,我一个人足可应付他了。”

  原来,他误认葛煌要出于相助于他。

  天风道长纵身一跃,落到罗昆身侧,问道:“罗兄,受了伤么?”

  忽然想到他也曾被那红衣少女在背后击过一掌,莫不是他强运气血和人动手,促使伤势提前发作了不成??

  念转心动,立时伸手扯破罗昆的上衣。

  定神望去,果见罗昆背心之上也有着五个血红的指痕,而且已然红肿胀大起来,指痕四周,一大块青紫之色,和指痕颜色鲜红如血,大不相同。

  天风道长伸手触摸一下伤势,只觉他伤处火热烫手,不禁心中吃了一惊,暗道:“这是什么歹毒功夫所伤,怎么从未听人说过?”

  回头望去,只见四个弟子并肩盘膝,一排而坐,个个脸上汗水如雨,眉字之间无限痛苦,心头惊骇更甚,立时提高声音说道:“两位暂请住手,贫道有话要说。”

  方兆南和罗昆动手,已耗去大部分真力,葛伟出手攻势,又极凌厉,被迫得险象环生,听得天凤道长之言,立时向后跃开。

  那知葛讳趋势直欺中宫而入,右手一翻,施一招擒拿手法,紧紧的扣住了方兆南的左腕脉门。

  葛煌一瞧兄弟乘人不备,擒住了方兆南脉门要穴,心中甚是不安、纵身一跃直飞过去。

  方兆南只道葛煌赶来相助,不但怒火暴起,大喝一声右手一招”推波助澜”.迎向葛煌拍去,气运左臂侧身上步,手肘疾憧葛伟肋间“章门穴”。

  他急怒之间,用出全身气力,准备以死相拼。

  葛煌想不到方兆南竟然一掌攻向自己,他有心救人,去势极猛,变起仓淬,闪避不及,形势所迫,只好奋起右手,硬接了方兆南一击。

  两股掌力一撞,葛煌的掌风来势被阻,相距方兆南还有三四尺远,被压落下来。

  方兆南却被震的真气一散,撞向葛伟胁间的手肘,力道大减。

  葛伟冷笑一声,道:“你自找苦吃,可怪不得下手狠辣了!”说着五指暗加真力一收。

  方兆南登时感到左臂行血,返向内腑攻去,全身劲力顿失,胸中气愤欲炸,大声喝道:

  “这般倚多为胜,算什么……”

  话还未完,摹同一声娇叱传来,道:“不要脸,两个打一个。”

  声音划空而到,倏忽间已到场中。

  人还未落实地,一缕指风,已到葛伟前胸,迫的葛伟松开了方兆南的左腕,向后疾退五步。

  凝目望去,只见一个头梳双辫。年约十五六岁,衣着褴楼的女孩子,满脸嗅怒之色,挡在方兆南的前面。

  葛伟初被指风迫退,还道是来了什么武功高强之人,及见是衣着褴搂的女孩子时,不禁大怒三喝道:“那里来的野丫头,还不快些给我滚开!”大步直欺过去。

  那秩衣村女星目电波一闪,道:“你骂那个?”双肩一晃,迅捷无比的直欺过去,素手挥动,眨眼攻出三掌。

  这三掌不但迅快绝伦,而且诡异难测,迫的葛伟连连后退。

  葛煌原本存心救援方兆南,那知凭空杀出来这样一个楼衣村女,而且出手凌厉无比,三招快攻已迫的葛伟落处下风,兄弟关心,葛煌不得不出手抢救,大喝了一声,探手一掌向那楼衣村女身后拍去。

  方兆南纵身直抢过来,一招”手技五弦”,斜向葛煌击去:

  楼衣村女一面回头望着方兆南,娇声说道:“谁要你帮我的忙,块些退下去。”

  方兆南听得一怔,道:“什么?”

  就这一分神,葛煌已趋势攻进一掌,拍向左肩。

  只听那楼衣村女冷笑一声,快如脱弦流矢般疾射过来,纤指直取葛煌右膏时间“曲池穴”。

  葛煌疾收击出右膏,向后跃退,脚落实地,心中暗自惊道:

  “此女身法这等迅速!”心念初动,摹见满天寒影。

  原来葛炜连吃那村女迫攻,激起怒火,放出双笔挥舞攻来,一出手就家传绝学,三十六招“流星笔”法,挥舞之间,笔影点点,撤出一片寒芒绰影。

  这套“流垦笔”乃葛天鹏生平采取各种武技之长,精心苦研而成,虽是一套笔法,但其间变化槽奇,混入了刀,剑、杖,筹各种招数,出手攻势,极是难测。

  葛煌瞧兄弟一出手,就施出这套笔法,心中甚是不满,正待喝止,忽见那楼衣村女娇躯一晃,竟然宜向那满天笔影之中贼去,素手挥舞,以一双空手和葛伟双笔相博。

  双方交手工六个照面,忽闻那村女娇叱一声,素手翻转之间,擒住了葛伟右腕,一振一抖,把葛炜右手一支判官笔夺了过来。

  这一掼手法奇奥无比,葛煌和方兆南都未看清楚那楼衣村女使的是什么手法,夺过葛炜的判官笔。

  那楼衣村女夺笔之后,后随着又向前欺进一步,挥笔封住了葛炜左手判官笔还击之势,扬起玉掌,疾向葛伟前胸按去。

  她掌势还未烛及对方,忽闻葛伟大叫一声,向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左手判官笔,也自行脱手落地、

  葛煌的视线,刚好被那楼衣村女的身子挡住,只道葛伟伤在那楼衣村女手中,怒喝一声,冲了过来。

  他虽然不满弟弟的轻举妄动,但手足情重,葛伟一旦伤在那村女手中,自是难以忍下胸中的怒火。

  是以借着前冲之势,已拔出背边双笔,一招“风雷齐发”,双笔疾奔那村女背后“脑户”、”命门”两大死穴。

  因去势奇快,方兆南想出手拦截,已自不及,不禁大吃一惊,高声叫道:“姑娘小心暗袭。”

  其实方兆南话出口时,已然过迟,葛煌双笔已如电奔到。

  那村女浑如不觉有人施袭一般,直待葛煌双笔将要点中之时,她才陡然向前一伏,让开双笔,右脚着地,左腿横扫而出。

  闪避、还击,一式出手,大出葛煌意料之外.赶快一吸丹田真气,稳住向前奔冲的劲道,向后暴退。

  他应变虽然迅速,但那村女扫出的一腿,势道更快,葛惶只觉左腿膝一麻,一腿作用顿失,人虽没有摔倒,但半身麻木,已然无力再攻。

  那村女身子一旋,挺身而起,说道:“若不是爷爷告诫我。不准我随便伤人,今天非要把你一条左腿踢断不可。”

  随手把夺得判官笔丢在地上,瞧了无风道长一眼,径自转身离去。

  天风道长见多识广,为人持重,一瞧那楼衣村女出手武功。已知遇上奇人,自己上去,也未必能胜得了人家。

  而且,眼下的情势,必需有人收拾,如果自己出手再败,势将目下了一付无人收拾的残局,是以,他始终未肯插手过去。

  那楼衣村女缓步而行,走了三四丈时,突然回头叫道:“你怎么还站着不来呢?我走远了,人家又要欺侮你啦!”

  方兆南正在站着出神,觉得跟她而去不对,不跟她走,也不对,一时之间,心中拿不定主意,呆呆的站着出神。

  直侍那楼衣村女呼唤之言,他才追了上去。

  葛煌左腿虽然受伤,但他仍然惦念着弟弟的安危,暗提真气,奋力一跃,跃落到葛伟身们,问道:“你的伤重么?”

  忽觉左腿一阵麻木,身子摇摇欲倒,赶快坐了下来。

  葛伟睁开眼睛,摇头说道:”我不是伤在那村女手中。”

  天风道长疾奔过来,接边:“只怕是中那红衣少女的掌毒发作了。”

  解开葛讳衣服望去,只见背上指痕鲜艳,四周一片青肿。

  葛煌看弟弟伤势转重,心中甚是不安,必然一叹,说道:

  “弟弟,快些这气试试看,能否止住伤疼,我背你兼程出山,咱们回家去吧,也许爹爹能够疗救你的伤势。”

  天风道长道:“眼下所有之人,都中了那红衣少女掌毒,因各人功力修为不同,是以发作时间有早有晚,令弟天资聪涵,内功已有深厚基础,只因和人动手相搏,促使血气流动加速,伤势提前发作......”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不瞒葛世兄说、贫道此刻亦徽觉背上隐隐作痛,恐怕掌毒即将发作,纵然令尊确有疗救这掌毒之能,但云台山距此遥远的行程,岂是一二无所能到达,万一中途世兄伤势发作,那时救应无人,岂不更糟?”

  葛煌暗中运气一试,果然觉得背上隐隐生疼,心头一震,接道:“老前辈话虽说的不错,但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等待伤势发作啊!”

  转头望去,只见葛伟头上汗水如雨,滚该而下,心头大生怜惜。

  天风道长经验丰富,虽陷围窘之境,但仍能保持心神不乱。微微一笑,道:“葛世兄不必焦虑,容贫道想想再说。”

  抬头看去,群山拱立,绵延无尽,深冬旺阳,照着四周山峰的积雪,反射出了千百道霞光。

  忽然间脑际云光一闪,探手入怀摸出两个翠玉瓶子,心中暗自忖道:“幸好这两瓶药物未被人搜去。”

  他打开瓶塞,倒出两粒颜色不同的药丸,放在手中嗅了嗅,当下把两粒药丸送到罗昆面前道:“罗兄请服下这两粒丹九,看看能否止住伤疼?”

  这时罗昆的掌伤剧疼正烈,虽然闭目际坐,运气调息,但仍疼的圭身大汗如雨,神智不清,糊糊涂涂的伸手接过丹九,瞧也不瞧就吞了下去。

  天风道长紧张的瞧着罗昆的反应,因这丹九能否医得掌毒伤痛之苦,对眼下所有的人生死关系太大了。

  大约一盏热茶工夫后,罗昆脸上汗水逐渐消减,神色也渐平静。

  天风道长见丹九有效,沉重的脸上,微现一抹笑意,把瓶中丹九分给葛伟和门下四个弟子服下,让他们各自静坐运气调息。

  果然,片刻之后,几人痛苦大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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