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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不 杀

  

  屈寒山自内一步步走出,笑道:“杜兄,只两件事:这班小鬼的事你放手不理,檬江剑谱交给老弟我瞧瞧,这里一公亭由你杜兄来去自如,我屈某绝不敢阻你一阻。”

  说着又笑笑道:“要是壮兄肯投效敝帮,我屈某则与你同生共死,权力帮今日已号令天下,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杜月山冷冷地道:“你关了我三年,你和你的人对我说了无数次这种话,今日再多说一次,你不嫌自己系是七八十岁的老太婆一般,又长气又唠叨!?”

  屈寒山笑道:“只不过今天我再说一次,跟以往都有些不同。

  杜月山道:“怎么不同?”

  屈寒山笑道:“往日我是请你,今日我是跟你告诉一声,是客气。”

  壮月山寒着脸道:“你把我锁在这里整整三年,而今还跟我要视同性命的剑谱,还叫做‘客气’?!”

  屈寒山笑道:“你错了,今天我不是跟你要剑谱。”

  杜月山奇道:“哦?”

  屈寒山道:“当日我以为只有你才知道剑谱,却未知你早已把剑谱塞在鞋内了,而你又把鞋子给了别人,现在我要剑谱,根本就不需要你来同意。”

  社月山怒道:“你以为你抢得到?!”

  屈寒山大笑道:“杜月山,三年前我就凭一柄剑击败你,今日你还要逞强?”

  杜月山怒极道:“你剑法既然那么好,为什么定要贪图我的剑法?!”

  屈寒山哈哈笑道:“这个当然,我是剑王,剑王当然要通晓所有精妙的剑法,你的檬江剑法虽然不如我,但却是一种精微的剑法,当日我与你过招,也要一百招以后方才分出高下的。”

  杜月山怒道:“那么这些小鬼下来以后,你故意不立即赶杀进来,便是有意要套出我剑谱的下落了?”

  屈寒山笑道:“正是。要不然我早在外面就可发暗号令杜老刀打开暗门,他们根本就来不及放你出来的。”

  屈寒山身旁的杜绝也冷笑道:“你们一进来的时候,我便要力阻,第一刀之后,便去打开活栓,‘剑王’屈先生指示了我做法之后,才会让你们轻易救得了杜老鬼!”

  石室中当头给铁星月的一刀,无疑是杜绝全力出手,第一刀过后,隔了好一段时候,才有萧秋水扳机栓的第二刀,第一刀与第二刀的时间,相去甚远:

  ——这段时间就是杜绝与屈寒山联络的时间,然后躲在暗中目睹杜月山把剑谱丢给萧秋水。

  ——他们没想到杜月山早已写好剑谱,并且藏在脚底的鞋子里。

  ——不知道的人,又有谁会去除人家的臭鞋来查究呢”

  屈寒山冷峻地重复了一句:“所以我今天是来告诉你,不是要得到你同意的。”

  然后又重重地加了一句:“而且你这一次如果战败,的的确确是最后一次败了。”

  ——剑谱已现,杜月山已没有生存的必要了。

  存一旁的柳千变也笑道:“你们不必白费气力了,这通往内的地道有江易海、余哭余把守,通往外边的也有屠滚和彭九镇守,你们逃不出去的!”

  萧秋水忍不住道:“那刚才屈寒山在外边传来的声音——?”

  在另一旁的康出渔冷笑道:“展剑王的功力,自然可以做到这边说话、那边传来,可让你这小子大开眼界了。”

  杜月山目光收缩,盯住屈寒山道:“你的功力确是大进了……”

  屈寒山脸不改色道:“只可惜这三年来你老兄被锁在这里,功力却是大减了……”

  ——大减了的功力,依然以一口痰撞开杜绝的刀锋,这“广西三山”的三名高手的功力,也真是非同小可。

  杜月山的眼睛却转而瞪住屈寒山身旁的一名年轻人,屈寒山立即笑道:“他是我们总护法柳五先生所结识的青年高手,姓汉大名四海,汉公子的暗器,恐怕绝不在屠堂主之下,待会儿可叫唐姑娘开汗眼界。”

  那青年脸白皙一片,居然露出雪白而整齐的牙齿,向萧秋水友善地笑了笑,唐方突然道:

  “汉四海?”

  那青年笑道:“便是在下,唐姑娘好!”

  钦星月最看这种彬彬有礼的人不顺眼,一句就吼了回去:“好你个屁!”

  杜月山脸色一整,道:“屈寒山,你作恶多端,替权力帮助纣为虐,梁大侠和顾老三知道,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屈寒山呵呵大笑道:“梁斗还在广东,怎会来管我的事?至于顾君山,”屈寒山用指向萧秋水等人一指,笑道:

  “你可以问他们,他是怎么死的?啧啧啧,要不是那四个所谓四绝的老家伙,他也早给我捆在这儿的,他的‘铁尺剑法’相当精奇,也只好让它绝灭于武林之中了。”

  杜月山一听之下,全身一震,嘎声怒道:“顾君山死了!你!你!你——”虎吼一声,展身而起,手脚上的银链一阵咯嘲连响,一面向萧秋水等抛下了一句话:

  “你们快走!”

  杜月山身形一起,屈寒山即疾道:

  “杜、柳、康三位堂主,截下剑谱!”

  杜绝、柳千变、康出渔三人同时动了。

  柳千变最快,他的“地马行天”轻功,好像一只蚊子般飞起,但比蚊子快,比蚊子急,比蚊子还毒!

  给蚊子咬一口没什么,最多痒痒,或者只肿起一块,但给柳千变的扇子打中,也是痒痒,也是肿一块。

  但更可怕的是,随即毒发身亡。

  他左边是杜绝,杜绝出刀,冷如一湖秋水,一弯残月。

  别人出刀,至少有把握才出刀,他连把握也没有就已出刀。

  因为他根本不用把握,他的刀快。

  他曾经杀一个人,一共斫了一百九十九刀,才可以收手,他的刀实在大快了。

  快得连他自己都没法子收手。

  所以他的刀只要斫出去,那么密集快狠的攻击,根本就不需要把握。

  而今只斫出一刀。

  刀斫向杜月山。

  因为社月山拦在中间。

  斫倒杜月山,才能去抢剑谱。

  “剑王”的活,他只要想在权力帮混下去,就一定得听,而且要唯命是从。

  如果不能在权力帮混下去,那也等于不能在江湖上立足,甚至在武林中也没有生存的余地。

  所以他这一刀用了全力。

  他也知道同挣名列“广西三山”的杜月山,虽然受尽了折磨,内力体力都大打折扣,但毕竟不是好惹的。

  柳千变的另一边就是康出渔。

  “泰山高,不及东海劳。”

  东海劳,指的是劳山,又名峡山。

  在东海劳山观日出,最佳处是“观日台”。

  不过自二十年前起那地方就没人敢去,因为康出渔就在那儿练他的“观日神剑”。

  神剑观日,他的剑犹如旭日东升,骄阳漫夭,夕照残霞,跟他交手的人,好像面对太阳,不是被炙伤,就是被灼死。

  所以康出渔与萧西楼、辛虎丘、孔扬秦、曲剑池、孟相逢、邓玉平井列当今武林“七大名剑”之一。

  在攻打萧家之一役,权力帮中折损了不少人:华孤坟、阎鬼鬼、孔扬秦、沙千灯、辛虎丘,甚至左常生也受重伤,但只康出渔仍然幸存。

  他不但还能活着,而且还借了他的伪装,博得了浣花剑派的信任,偕辛虎丘暗杀了“阴阳神剑”张临意,又刺杀了唐大,狙杀了“掌上名剑”萧东广。

  他一手血腥,杀的都是维持武林中正义的重要支柱。

  但他曾被萧西楼与朱侠武制服,险死还生,要不是“一洞神魔”左常生救他。他早已死在“听雨楼”里。

  所以他学得更精,出剑更绝:

  一出于,就不留生路!

  柳于变直掠洞顶,康出渔、杜绝分左右掠出。

  但刹那间,二个人都被截拦下来。

  柳千变的扇了立即不见了,康出渔的剑,己失去了烈芒;杜绝的刀,也失去云彩。

  漫大都是银影:是杜月山下脚的四条银链,简直如同四柄剑,而且可曲可直,完全没有相碰击,招招都是正宗剑招,空檬一片,封死厂三个人的进路。

  柳千变、康出渔、杜绝左冲右突,都闯不破杜月山的链剑。

  社月山手上没有剑,尚且如此厉害,那四条扣铐的银链,却变成了四道利剑,着着封杀,竟然以一人之力逼住了三大高手,而且招招暑阳攻势,自始迄今,未守过一招。

  屈寒山瞧了一会,道:“好剑法!”

  那年轻人道:“只不过比起屈先生,实是相去甚远。”

  屈寒山笑道:“这儿还有四个小鬼,武功都不错,届时还要汉老弟费力了。”

  汉四海微笑道:“这个当然,剑王有令,当自尽力。”

  屈寒山大笑道:“汉老弟客气了。”

  杜月山封锁住石洞中央,石洞十分之窄狭,杜月山挥舞银链,真的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过来,只听杜月山吼道:

  “小鬼,还不快滚!”

  铁星月吼回了一句:

  “我们怎能丢下你走!”

  杜月山边战边吼:

  “工八崽于,你不走,还是死!”

  萧秋水一咬嘴唇,道:

  “老前辈,合我们几人之力,尚可一战!”

  社月山怒喝道:

  “没有机会的,我绝不是屈寒山的对手”

  屈寒山大笑,汉四海道:

  “者匹夫倒有自知之明。”

  左丘超然道:

  “出去也是死,不如一拼!”

  杜月山越战越勇,喝道:

  “我守这里,他们一时还过不来,赶快打来路冲出去,檬江剑法不能落在他们手上。”

  萧秋水心头一震,只听屈寒山冷冷地道:

  “汉老弟,不宜久待,还是要烦你出手一次。”

  汉四海颔首道:

  “剑玉放心,老匹夫虽凶,但在下还应付得了。”

  汉四海音普通通几句话,不知怎的,却教人听了心里直发毛,唐方突然悄声道:

  “走!”

  萧秋水一时六神无主,应了一句:

  “走?”

  唐方疾道:“走!听杜前辈的话,一定要走!”

  萧秋水沉吟一下,断然道:“好!”

  铁星月、左丘超然服的是萧秋水,萧秋水说走,他们立即就走!

  萧秋水等一旦身退,柳千变、康出渔、杜绝的攻势就更急了。

  同样杜月山手足上四条银链挥舞得更天衣无缝。

  四人抢急转过一个弯角,铁星月一面急奔一面骂道:“妈拉巴子,那姓汉的龟儿子不知是谁,一副不得了的样子……”

  左丘超然道:

  “汉四海是柳五先生的人,柳五就是柳随风,柳随风就是帮主李沉舟的智囊,汉四海此人决非庸手。”

  铁星月怒道:“你这不是太长他人……”

  这时已回到来处之人口,只见马竟终与文鬓霜仍守在穴口,马竟终一见四人无恙回来,喜道:

  “你们回来了……那边怎么了?”

  他显然是听到里面的打斗声,然而四侠已回来了,打斗声仍不止:打牛的究竟是些什么人呢?

  萧秋水疾道:

  “现在己没功夫解释了。这里怎样?”

  马竟终答道。

  “你们一走后,来攻过两次,第一次是彭九,被我逼了出去,另一次是屠滚,他的暗器好厉害,差些儿给他进了来,幸亏文前辈及时出去,才把他给迫了出去……后来就没有再攻过,也没了声息。”

  这时只听洞内一声惨呼,显然有人受了伤。

  唐方失声道:“杜前辈的声音……”

  打斗声仍不绝于耳。

  萧秋水略一沉吟,道:

  “咱们来个出奇不意,从这穴内反攻出去。”

  ——外边的人定必以为穴内的人死守不出来,而今反攻出去可以打个措手不及。

  ——要是一旦让人伺准出袭,则死路一条:

  从这狭小的洞内跳出来,几乎就等于跃下去的人一样,易于防守,但绝难进攻。

  这是一场赌注。

  死亡的赌注。

  不敢赌,就出不去。

  出不去,就死。

  不但他们死,还有浣花剑派、武林同道……

  所以他们决定赌!

  所以他们冲出去!

  第一个铁星月,他永远是第一个冲出去的人。

  他要第一个冲出去,也许不是为了出风头,而是为了要冒更大的危险。

  他却不愿意由他的至好朋友来冒的险。

  所以他根本没有征求他朋友的同意,就一口气掠了上去!

  萧秋水等都为铁星月捏了一把汗。

  然而上面没有一点动静。

  然后就是铁星月的大叫声:

  “上来!上面没有人!”

  ——千手屠滚和独脚彭九都去了哪里?

  然而不管他们去了哪里,萧秋水等人都知道铁星月下会骗他的。

  他们立即掠了上去。

  ——其实如果上面有敌,铁星月遇敌,他们更加会不顾一切地掠上去。

  马竟终最后一个出来,他永远最沉稳,而且一落地就似生了根。

  上面真的没有人。

  一公亭还是一公亭,打翻的酒席,满地的酒菜,搏斗过的痕迹:顾君山、黄远庸、姚独雾等人的尸首,仍躺在那里。

  丈鬓霜一见,又痴了起来。

  萧秋水打量了一下形势,道:

  “走!”

  突在此时,地上的穴口忽然“铮”地一声,一块铁板弹上,穴口封死!

  众人吃了一惊,马竟终道:

  “不好!”

  正丁此时,一公亭的飞帘八角,忽然降下铁栅!

  萧秋水冲出时,铁栅正好落下。

  文鬓霜一抬脚,踢在铁栅杆上,他那一双能踢飞“独脚镇千山”彭九的摈铁拐的神腿,竟踢不动这铁栅。

  退路已失,前路封锁,他们顿时只剩下了死路。

  众人脸色变了,这时只听“咯咯”“哈哈”怪笑,自左右传来。

  两个人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月色下,神情狠琐,戴鹿皮手套的是“晴器三十六手,暗桩卅六路”屠滚,那独脚“笃、笃、笃”行前来的自然就是“独脚神魔”彭九。

  他们两人自假山树丛旁走了出来,屠滚粱祭笑直

  “我外号叫‘暗桩三十六路,,这是我其中一路,怎么样?哈哈!现在我们打,你们接,正好给我练靶。”

  彭九大笑道。

  “剑王早已料到你们会不顾一切冲出来,所以我们在外边等着,待你们出来后再扳机钮封死穴口便得了,现在你们已是笼中鸟,还要不要困兽斗?嘿嘿嘿……”

  萧秋水一踩穴口,果然丝凤不动,铁星月怒极,摇撼着铁栏吼道。

  “去你妈的狗猪不如!在你们是武林响当当的前辈,用这种下十九流的手段……”

  彭九向屠滚一扬首道:

  “这小子嘴脏,先喂他吃吃你的宝贝儿。”

  屠滚怪笑道:

  “他块头大,正好给我练准头……嘿嘿,你放心,那女的我留活口,哈哈哈……”

  忽然脸色一变,飞闪七尺,转退五尺,又掠起十尺,落在一旁,脸色大变。

  屠滚侧看他的手。

  他的手臂上嵌了一枚金针,入肉三分。

  金针共掷十二支,唐方恨他轻薄,所以无声无息施放飞针。

  屠滚毕竟是用暗器的高手,一旦发现不妙,立即闪避,只中了一针。

  彭九见屠滚之狼狈状,笑道:

  “屠兄,天鹅肉差些儿没吃看,却先吃了蹩……”

  一语未毕,只见屠滚脸色阴森,也不敢说下去。

  屠滚涩声道:

  “好,你们不识抬举……”

  一扬手,打出九点寒星。

  唐方的暗器是没有毒的。

  然而屠滚的暗器就不是了,有些就连接也接不得的。

  接不得只有闪避,但在小铁栅里,总共六个人,又如何闪躲呢?

  何况“千手神魔”屠滚的暗器本来就不是容易躲避的。

  避开了第一轮九点寒垦,屠滚又狞笑着打出七弯明月!

  淬厉蓝芒的明月弯刀:

  萧秋水等已避得十分勉强,要不是有文鬓霜率先踢飞三把弯刀,只怕早有人伤亡在栏中。

  屠滚大笑:

  “看你们逃到几时?!”

  又发出了第三道暗器。

  一蓬毒砂。

  毒砂有剧毒,又最难闪躲。

  何况人在笼中,而且共有六个人。

  一蓬毒砂,接不得,躲不得的:

  毒砂。

  就在这时,有人大叫了一声。

  “王八蛋:我来也!”

  那人叫的时候,已扑到了屠滚的身后。

  屠滚惊觉的时候,那人己猛力一推。

  这一推,屠滚出奇不意,避过一掌,却避不过另一掌,“砰”地一声,被击飞七尺:

  这一下,准头全失,那蓬毒砂,变作向彭九迎脸罩来!

  这一下彭九也始料未及,他曾经亲眼见有人中了屠滚的毒砂,溃烂了七天才气绝,那种惨状,连杀手无情的彭九,也为之怵目惊心。

  而今毒砂居然是向他撒来,仓促问彭九怪叫一声,一面用镔铁杖舞得个风雨不透,一面急退!

  那人一现,便闻叫声,铁星月急嚷道:

  “那王人蛋我来也来了!”

  要是铁星月,必定在未冲出去时已大声呼叫,他从不作暗事;要是林公子,一定到了出手干了才叫:这人是到了屠滚身后,出手前才招呼一声。

  这不是邱南顾还会是准!

  这时铁栅却神奇般开启了。

  一人自灰墙后现身,正是:

  欧阳珊一。

  马竟终高兴到跳起来,呼唤道:

  “珊一。”

  两人几乎是再世重逢,欣喜无尽。

  那边的屠滚挨了邱南顾一起劈空拳,踉踉跄跄,跌跌撞撞,不偏不倚,正冲向六侠处。

  另一边的彭九一面挥杖,一面急退,好不容易才躲过了毒砂的攻击,猛发现自己正冲入文鬓霜等的阵内。

  文鬓霜大喝一声,飞脚踢向屠滚1

  唐方一扬手,打出两把飞刀!

  左丘超然一出手,螳螂锁喉扣,全力出袭!

  他们都恨死了屠滚的卑鄙无耻与残毒。

  屠滚大叫了一声,惊骇无限。

  他生平只见过敌人在他的鹿皮手套里的暗器下,哀号、挣扎、求饶、痛哭、死亡,自己就从没遇过像今天的危局。

  ——突然被外来的一股大力撞了一下,自此就落人了万劫不复之境。

  唐方的飞刀、左丘超然的手、文鬓霜的脚。

  屠滚大叫了一声,就地一滚。

  刀自头上飞过。

  屠滚一滚即起,“蓬”的一声,衣衫撕破。

  左丘超然的双手抓了个空。

  屠滚避得过唐方的刀、左丘的手,却闪不过文鬓霜的脚!

  “砰”地一声,屠滚真的滚了出去。

  一路上,都有血痕。

  但是屠滚忽然不见了。

  他滚到亭边,忽然一空,人就失踪了。

  屠滚除了“暗器三十六手”,更重要的一个外号是:

  “暗桩三十六路”。

  他的暗器是他杀人的方法;暗桩却是他逃遁的法子。

  故此他还是在三大高手的围攻下,逃得了性命。

  彭九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拨开毒砂,就遇上欧阳珊一的笛子。

  彭九的对敌经验,要比屠滚还来得丰富。

  也因为他那么丰富的对敌经验,使得他二十六年前,被朱大天王斫断了一条腿,仍得以下死。

  一个人被斫断了一条腿之后,还能在江湖闯荡,而且名气愈大,武功更高,杀人越多,必然有些过人之能。

  所以彭九能在危急中避过欧阳珊一之一击。

  “笃”的一声,彭九立即飞起。

  “速离此地”,是彭九马上下的决定。

  对方有八个人,而且都是脱栅之虎,自己先失手在前,不可恋战。

  所以他借力用杖一点,立即飞起。

  飞到半空,拐杖却给一人扯住。

  他用力一挣,那人抓得牢牢的,简直无法挣脱。

  这人是“落地生根”马竟终。

  欧阳珊一攻谁,他就攻谁。

  他绝不能让怀孕的爱妻独自冒险犯难。

  他知道彭九一身武功,就练在铁拐上,所以他半空自后扯住了他的铁杖。

  彭九只好落了下来。

  彭九半空中还想挣扎,一脚踢了出去!

  脚踢马竟终!

  马竟终知道自己不能松手,一旦放手,镔铁拐会迎头砸下,而且欧阳珊一也有危险。

  故此他双手加紧握住镔铁拐,运功硬挨了一脚。

  “蓬”的一声,马竟终嘴角渗出了血丝。

  欧阳珊一凄叫了一声!

  “竟终!”

  但是马竟终争取了时间。

  一个彪形大汉,挟着一声虎吼,已抱紧了彭九。

  那人跟他脸对脸,身对身紧抱在一起,彭九丝毫动弹不得。

  然而那人还可以抽出拳头来兜肚揍了他一拳。

  “蓬”,彭九几乎痛得弯下腰,但在这刹那间,他已弯不下身去了。

  因为一柄刀插在了他的咽喉。

  刀是杜绝的刀。

  刀是杜绝在地道中暗算铁星月时遗落的刀。

  发刀的人是萧秋水。

  “长虹贯曰”!

  这是浣花剑派的剑招,但用在刀上同样有效。

  可是刀锋没有血,因为刀尖未刺入咽喉。

  这是千载难逢刺杀彭九的好机会,萧秋水为何不杀!

  萧秋水不杀。

  萧秋水摇摇头,终于抽回了刀,悲悯地、沉静地道:

  “我不能杀你。”

  ——彭九断腿。

  ——而且猝受围攻,拐杖受制。

  萧秋水不是不敢杀,而是不能杀。

  铁星月吼道:

  “为什么不能杀!”

  一吼之下,功力一散,彭九奋力一挣,一时撞了出去,铁星月跌退四步,彭九一掌拍落,马竟终立即松手身退,“笃”的一声,彭九飞越墙头,眨眼不见。

  邱南顾也怪叫道:

  “为什么不杀!”

  萧秋水默然。

  他说不出话来。

  大家冒了性命危险擒住的大敌,他居然没有杀。

  文鬓霜忽然道:

  “我知道。”

  左丘超然奇道:

  “你知道?”

  文鬓霜双鬓如霜,苍老如鹤,轻轻喟叹了一声,道。

  “杀人的只是凶手,杀恶人的是强者,但能饶人而不杀者,”文鬓霜又叹了一声,“方才是大侠。”

  “萧少侠的武功、阅历、声誉虽未臻高峰,但品性修养侠行上,已有大师之风。”文鬓霜说着,猛抬头,星月满天,天心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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