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苏眉的神情与模样,在场的人,谁都免不了怦然心动。
那已不止是一种美。
而是一种媚。
人骨的媚。
妩媚之美。
孙青霞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苏眉玉颊上寒寒的挂了一个婷婷的晒笑:“你原来连话都不敢说了吗?嗯?我还以为没你不敢做的呢?你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孙青霞看着他发绿的手掌,连脸都有点发青了,可是他脸上,还是挂着个不在乎的笑,仿佛手不是他的,脸也不是他的,连毒也他无关。
不过,这回孙青霞倒是说话了。
他微蹙着眉心,像感到有点胃痛。
他说,轻轻的,“不过、最后你还是留起了长发了,”说到这儿,顿了一顿,以一种哄一个婴儿睡去般的轻柔,他道:“
其实这又何苦呢?苏眉,你还是放不下、忘不了我。”
他这几句话,说的没有任何杀伤力,轻若鸿羽。
唯独是那挂在树上、何等犀利、一出手就暗算了孙青霞的女子,听了,脸色变了。整个人都颤哆了起来。以致她所处那棵树仅仅的几片树时子,也全部抖落下来了,籁籁不已。飘飘而降。
“你……”她咬着唇,也咬着牙,甚至还在咬着自己的舌尖强忍激动,但她的语音却像快哭出来了:
“——你还记得我的长发!?”
“苏眉,你恨我吧?你恨对付不了我,所以更恨自己;”孙青霞轻松得有点疼借的说:“何必呢?一个人要是对他没有爱了,就会连恨也没有了。我只是一个不值得你喜欢的浪子。我是一个不会专心一生只做一件事情的人,何况用情。”
苏眉一听,几乎轰的一声,落下树来,一时平静得既像万籁俱寂,也似万念俱灰,心情已坏到了没有心情。
——要是他动手,她就可以跟他拼命。
——如果他骂她,她便可以与他对骂,痛痛快快的把一切抑郁都宣泄出来。
可是,没有。
他中了她的毒?既不恼,也不气,亦无惊恐,反而柔声对她说了这几句话。
柔语让她感动,其语中的无情却让她悲恸。
——这个男人仿佛连绝情也似是一种赠阅。
每个人都是爱自己的,但她却爱上了他,爱上了他就爱不了自己了。
所以在无尽的夜里,她焚烧他的名字,但折磨的却是自己。
——他居然还记得自己的那次的落发……
(可是他的话锋又似是专攻人的内脏……)
她噙着泪,不让它垂落下来,狠着心狠着声狠狠的说:“你的绝招是把故意表达为诚意,我上过你的当,我再也不上你的当!你杀了无辜的村民,又图奸龙女捕头,丧心病狂,令人发指,今日我们决不能放过你——”
孙青霞摇摇首,只为这个女子觉得可惜可憾,“你说这种话就有用了吗?自欺欺人,骗得了人,骗得了自己吗……”
他觉得苏眉己失去常性,他正为这一点觉得可悲。
他倒不是为自己辩护。
因为他不在乎!
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甚至也不在乎自己的看法。
可是他说了一半,突然发现自己错了。
而且恐怕还错得很厉害。
很恐怖。
很万劫不复。
因为一把剑已横在他咽喉上。
很小巧精致的剑。
一把女人的剑。
孙青霞没有再动。
因为他已给胁持了。
剑已搁在他颈上,只要稍一发力,他就得脑分家,命送于这把相当女人的剑下了。
这把女人的剑,当燃是握在一个女人的手上。
很女人的手。
秀、巧而纤丽的手。
拥有这样女人的手的女人,一定也是个很女人的女人,或者,也是个很女子的女子。
女人和女子,毕竟是有些微儿分别的。
——是谁家的女子,能这般贴近孙青霞,甚至横一把剑搁在他脖子上,而他犹未觉察?
是龙家的女子:
龙舌兰。
孙青霞这才省悟:自己实在太大意了。
——无怪乎苏眉会说这种话,甚至是一早麻三斤就这样说话了。
这根本是一个局。
——那些话是说给正在慢慢、渐渐苏醒中的龙舌兰听的。
他们要刚从昏迷中苏醒的龙舌兰女捕头相信一件事:
她身上衣衫半去,是因为他要强奸她,甚至还是他杀了所有的乡民,而这些和尚、道士、箭手、剑手、乃至树上的女子以及麻三斤,全是来救助她的、保护她的、保住她清白的人。
龙舌兰听了,毕竟是名震江湖的女神捕,她一直仍佯作晕迷,但其实是在等待时机:
——等待机会来钳制自己!
他已有口难言。
百口莫辩。
他失去证人。
没有朋友。
——甚至证据确凿,铁案如山。
他,只一个人。
敌人,却是全部。
他竟一时大意,受制于她的剑下。
——他正救护的人之剑下!
他的命悬于剑锋。
剑在龙舌兰手上。
——由于他背着龙舌兰,而今一旦让她的剑搁在自己脖子上,这就极难以甩脱了,何况龙舌兰武功极高。反应极快的女子。
剑锋、刀刃一向都是冷的。
剑刃刀锋,本来都还点冰意。
可是这把搁在他脖子上的剑,却不是。
它就算不是热的,也是温的。
——这把怀剑想是一直收藏在这姑娘的亵衣内,所以才没给施暴的烦恼大师搜寻出来吧?
(收藏得这么隐秘的小剑,想是一个玉洁冰清的女子在生死关头的最后武器吧?
那本该是发生在那****正在强行奸污她的时候,她突然一痛而醒,又羞又怒之下,拔出剑来在那****欲仙欲死时一剑杀了他的事。
不过,那也得要那施行好肆的人,到头来仍然没搜出这小剑,又或因太急色之故,未曾尽褪这姑娘的贴身小衣才有可能保住这把剑。
可是,而今,这柄很女人的剑,却用来对付自己,而不是那淫徒。
那淫徒却给自己杀了。
自己却成了淫贼。
在这种时候,孙青霞居然还想到这些。
生起这些联翩浮想的他,只有苦笑。
只是,想起而今这柄搁在自己脖子上的剑锋,在片刻前还紧紧的贴在那姑娘温热的身子上,她心头却生起了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这温热想是这姑娘的体温,传到剑身上,再传给自己的吧?
这女子的身子发了暖。
——昏迷的人的身体通常都会比较冷,但他背着她的时候,却仍是感到很温,很热……
奇怪的是,刚才他背着她招招拼命、式式抢攻的时候,却一点也没生起这种浮想、妙念。
而今命在剑下,他反而生起了这般想入非非的念头。
他这样想的时候,苦笑渐渐转为一抹诡笑,仿佛给制住了的不是他,而是她一样。
他古怪的笑意使全场的人都以为龙舌兰并没有成功的制住他,一时都不敢有异动。
直至龙舌兰低声怒叱:“……你这淫徒,丧心病狂,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你死有余辜!”
孙青霞只觉得好笑。
“我一向都死有余辜、但也活有余味就是了。”他满不在乎的反讽龙舌兰,“你醒的真不是时候,可谓醒不如睡。”
龙舌兰又羞又愤,发现在场人人望着她的身子,眼中透露奇诡的异色,令她无措。这时身上衣裳有多处已给撕破,白玉凝脂的胴体,若隐若现,她身在孙青霞背上,若挺直身子,则让大家都看个清楚;若俯身曲背,就不那么招摇,但却让这无行浪子占了便宜。
她一时伸也不是,屈也不是,相当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但手上的剑却很稳定。
——她毕竟是个大姑娘。
但她也究竟是京是第一紫衣女神捕。
即然她已抓住了恶名昭彰的淫贼,她就决不让他脱逃。再尴尬也得把此事办好、把此贼治罪。
这儿他没什么熟人。
但至少有一个。
所以她向苏眉遥遥招呼道:
“你有没有衣服……”
苏眉如梦初醒。
她忙解下自己身上的绊色披肩。
龙舌兰的姿势仍“半起半伏”在孙青霞背上,她准备在接过披毡之前,先封孙青霞穴道,以免一失神间教他溜了。
——她知道这必定是个极其狡诈的人。
(……竟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幸好有这么多人在,自己才能幸保——)
(咦,这些又和尚又道士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龙笑兰简直恨死了孙青霞,但在她正好起念要封制他穴道之前,孙青霞冷哼了一声,道:
“你不如一剑杀了我吧!”
龙舌兰奇道:“你知道我要点你穴道?”
孙青霞谈谈地道:“你总不会放了我。”
龙舌兰道:“你宁死都不肯受制?”
孙青霞道:“死在你剑下,总好过落在他们手上。”
龙舌兰:“你真有骨气,就不该做出这等兽行。”
孙青霞:“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是怎么当女神捕的!”
舌兰:“这些乡民不是你杀的?”
青霞:“我杀他们作甚?”
麻三斤突大喝道:“你杀他们,因为他们阻止你强暴姑娘!”
龙舌兰听得粉脸一寒,剑锋已在孙青霞颈上挤翻出一道白痕。
可是她不喜欢麻三斤。
她打从一开始就不信任这个人。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因为直觉。
——一个灵敏的女子,对男人忽然生起喜欢或厌恶的感觉,纯粹是因为直觉:她生气他,可能因为他看她的眼神;她讨厌他,可能也是因为他看她的眼色:她爱上他,纯粹可以是因为他沉思的模样;她离开他,也可能只因为她不喜欢他的沉吟。
所以她反而向孙青霞问了一句:“你有没有杀他们?”
孙青霞立即答:“有。”
龙舌兰手中又一紧。
剑锋上撩,剑身上已微见血沟了。
“你为什么要杀害这些无辜良民!?”
“无辜?”孙青霞哈哈一笑,用手一指,“我只杀他一个。”
他指的是死犹凶神恶煞一般的烦恼大师。
龙舌兰呆了一呆,“他是谁?”
孙青霞好暇以整的又用手一指道士:“他是一恼,”又跟扫向另一活着的和尚,“这是菩萨,”
“你好歹也是个捕快,”然后他好暇以整的反问:“你说那死了的和尚还会是谁?”
龙舌兰震诧地道:“烦恼大师!”
孙青霞道:“他是烦恼,死了倒就啥烦恼都没了,但什么大师、上人,都是狗屁!”
龙舌兰奇道,“你跟他有仇?”
孙青霞傲然道:“他不配跟我结仇。”
龙舌兰道:“那你杀他干啥?”
孙青霞陡地一笑:“如果我说我是为救你杀他,你信不信?”
龙舌兰瞪大了眼:“为我?我!”
孙青霞脸色一沉:“你不信,我又说来作甚?”
龙舌兰手又一紧,“你敢不说?”
孙青霞怪眼一翻,“你要就杀,唠叨什么!?”
龙舌兰冷笑道:“你本就罪该万死,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孙青霞顿了一顿,忽道:“好软。”
龙舌兰奇道:“什么好软。”
“我的说你的胸。”孙青霞道:“贴在我背上,好软。好暖。”
“你!”
龙舌兰剑势又一撩,脸色飞红了两朵惊心的嗔云,但她反而设立即下手,却问了一句:“枉铁二哥对你那么看重你真是无药可医!”
孙青霞冷冷的道:“我本就是我,无论他看不看重我,我还是我。”
“你还是你?”苏眉冷笑道:“你还是色魔的你,这点的确一点儿出没变,到这时候,你还在名动京师的紫衣女神捕面前扮浪子充英雄,讨人喜欢讨人怜。”
她解下了披毡,示意菩萨和尚过来取,并转交予龙舌兰,一面却柔声问:“你以前对我说过天荒地老情不变的那些话呢?现在又跟椎说去了?嗯?”
“没有限谁说去,”孙青霞冷冷的道:“那只是你们幻想出来的,我根本就——”
他本来想说:“根本就没有爱过你”这句话,但说了一半,觉得说这种活未免伤人过甚,所以就转而冷冷地道:
“天荒地老?情早就灭了。苏眉,你死了这条心吧,为报仇付出代价,那等于给毒咬了一口的人再趴下跟蛇对噬,是绝对不值得的。”
苏眉听了,眼里登时噙住了泪,“孙青霞,我佩服你,你真狠,你比蛇还毒,——我不信你就没爱过我。”
孙青霞呗了一声,道:“我是喜欢过你——”
苏眉眼睛一亮,孙青霞接着说说:“但那有什么用,你是那样的女子,我又是这样的男人,我和你天生合不在一起,早分到了两边。你是你,我是我,你硬把你和我拧在一起,闹得人个折肢断腿的,何苦?何必!
苏眉恨声道:“你……你当初夺我剑时,又不那么说!”
孙青霞道:“我本来就没意思要为一把剑闹得这样子!”
苏眉跺足,泪儿直自玉颊挂落下来:“你若无意我便休,那还罢了——但你为何要这样对我娘!?”
孙青霞要说,忽止、四顾,叹道:“算了,她是咎由自取。”
龙舌兰以剑胁持着孙青霞,左听苏眉一句,右听孙青霞一句,莫衷一是,但见苏眉掉下了泪,那泪儿清得似一块冰,不党也为她好友心疼,真是我见犹怜,不禁把手上的剑中着孙青霞的脸颊,又紧了上了一紧,低声叱道:
“你这无莱!这样说话!”
她要喝止孙青霞出口辱及苏眉的娘亲——而她自己也是因为同情铁秀男为这淫魔所辱杀,所以才亲自追查这案,千里迢迢来到“杀手涧”缉拿孙青霞的:至少,这是她南下的重要理由之一。
她自不容许这“负心汉”如此放肆——居然命悬于她剑下还说这般无行无耻的!
“这样说话不可以吗?”孙青霞一点也不俱怕她手上的剑锋,“说真话不可以吗?”
他反问:“难道一定要说那些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的废话才算话?”
龙舌兰想了想,断然道,“那还是你不对。”
孙青霞诧道:“又是我不对?”
龙舌兰义正辞严的说,“你不该先骗了她、才说那些不喜欢她的话。”
孙青霞笑了一笑,道:“骗她?我几时骗过她?”
龙舌兰正想说点什么,苏眉兀然凄笑厉声道:“好个天荒地老情已灭,梅枯石烂爱何在!你说的出,我便做得到!”
孙青霞只道:“那也由你……”
龙舌兰倒有些急了,问:“苏眉,给我件衣服披一披可好……”
话未说完,只听一声:“给你!”
绊红色的披毡迎面罩下!
这一刹间,这件披毡直罩孙青霞和龙舌兰!
同一时间,白光一闪,一刀已刺入披毡,直戳孙青霞心窝。
这下变生遽然,龙舌兰忿于苏眉跟孙青霞的对话间,不意菩萨和尚实已潜行到她身边,骤然出手。
她正叱了一声:“且慢——!”
但说时迟,那时快,哪有且慢的份儿?
毡盖下!
刀尖刺入!
孙青霞大喝一声,右手已抓住旋转罩下的披毡。迅速一卷,毡成棍死,卷住了菩萨和尚那一刀。
那是百忍之刀。
所以毡棍立即发出裂帛之声!
就在这时,孙青霞身形一长,右手一凑夹,右脚踹出!
龙舌兰一时间没会过意来,她只省觉到对孙青霞想必是要突围。
——在自己的剑尖下还想伤人?还要逃!?
这简直是个侮辱!
所以她在惊乱之下,叫道,“别动——!”
她的剑顺手一捺。
“嗤”的一声,剑割入孙青霞右颊,划了一道血口子。
血如泉涌。
血流过龙舌兰的剑身,淌到龙舌兰的指间,还倒流到龙舌兰的手背上,仿佛还想自龙舌兰腕上倒灌到她玉臂上、液窝里、甚至直浸浸到她心口那儿去!
龙舌兰割了他一刀,也不知怎的,心中一惊,只知把手行一挺,不让鲜血倒流上来,却听孙青霞一声闷哼,她定睛看去,才发现一恼大师连人带刀给他一脚踢飞丈八远,而孙青霞右手正夹着一只“蜻蜓镖”:很快的,这支小小的“红蜻蜓”又融化在孙青霞指间。
她在这一瞬间才明白了过来。
在刚才的电光石光间,孙青霞已一口气化解了菩萨和尚、一恼上人和苏眉的三道暗算。
最可怕的是:不仅菩萨和尚那裹在披毡里攻出的一刀,一旦得手,很容易不止杀了孙青霞,也一样会误会了自己,就连一恼上人自下戳了上来的一刀,只要命中,也一样会把自己和孙青霞胸背对穿而过!
更要命的是苏眉的“玉洁冰清”绝招中的“冰清神镖”,那简直是向着自己腕部打来,若不是孙青霞出手得快,那一镖一定直穿自己手腕,打入孙青霞胸内!——这一来,虽然以自己手腕掩饰了飞镖,但自己一条膀子只怕从此就得废了,何况苏眉的“冰清嫖”上淬有厉毒,是人所共知的事!
——苏眉竟这样对我下手!
(而我竟这样向孙青霞下手!?)
这一下子,龙舌兰愣在那里,剑锋已割入孙青霞的脸肌里,但她一时抽也不是、插也不是,只呆在那里。
敌人也大出意外,苏眉忍不住叫了一声。
那个几为耶耶渣所污的女子也禁不住失叫了起来。
第三声叫的也是个女子。
龙舌兰自己。
——他自己脸上曾着了一刀,伤痛未消,却不知怎的,却在人家面上也划了一刀。
但眼前她所伤的人,却刚刚为她化解了至少三次杀身之祸。
苏眉也没料到孙青霞不曾着刀,也不中镖,但却给龙舌兰在他脸上划了一剑。
——他在他脸上割了一剑!
若是伤在苏眉自己千里,她可能反觉心凉,但而今孙青霞却是伤在龙舌兰剑下,而且是伤在脸上,一下子,他已满脸污,苏眉也不免一阵心弦颤动。
耶耶渣和陈路路本来要配合一恼上人和菩萨和尚出袭的,但见孙青霞血流披脸,仍一脚踢飞菩萨,一手抵住一恼。更怒目瞪向他们,叱道:
“都一齐来吧!”
陈路路和耶耶渣一时反而心怯,不敢动手。
只听孙青霞拧首向龙舌兰叱道:“刺下去啊,一剑要了我的命吧!”
龙舌兰吓得脚都软了,只见孙青霞血流满脸,转头怒视自己,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女子,却不知怎的,心都寒了,右手握的剑颤哆着,左手要封点穴道,却又不敢,反而身子的重量都挨在他雄厚的肩背上去了,当下又羞又忿、又惊又惶,只慌乱的找立足处。
“你——!”
忽听那村姑少女嚷了一声:“你别杀他!刚才是他们要奸污你,是他一人作战救了你和我!”
龙舌兰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说,“吓!?”
耶耶渣和陈路路一听,立时要向那村姑少女下手。
——他们见孙青霞如此形状,不敢招惹,但找软的啃,他们倒向不后人。
龙舌兰向苏眉怒叱道:“苏眉,有没有这回事!?”
苏眉披着长皮,行首一甩,在树上格格狂笑道:“龙舌兰,这不关你的事!孙青霞,设想到你还是伤在女人手里……你的颜貌,算是给这女人毁了!”
龙舌兰只觉手足发软,却听那村姑一声尖叫。
孙青霞疾地一伸手,已把龙舌兰手上的剑夺了过米,一矮身,更把龙舌兰“砰”地摔”下地去!
龙舌兰没有挣扎。
她好像是忘了挣扎。
不过孙青霞也没有伤她。
他夺过怀剑,连人带剑,急攻陈路路。
陈路路一见来势,怪叫退避,不敢再加害那村姑。
孙青霞一手挽起那村姑,挥剑一格,“叮”地格飞一枚“冰清镖”,正要前闯,忽然身子打了一个旋,以手支额,喑吼了一声。
只听苏眉又格格笑道:“毒发了毒发了,我看你还住哪里逃!还救得了几个美人!”
忽听山腰一声怪啸,啸声奇特,好像是一头鹰和一只犬同时叫了一声一般,但那明明是一种声音,而且也明明是人发出来的啸声,但听去又像是一种古怪尖锐的笑声。
苏眉一听,喜形于色。
一恼上人和菩萨大师也精神大振、抄刀合攻孙青霞:
“一笑神捕来了,你死定了!”
“仇小街来也,洒家看你还往哪儿走!”
孙青霞目露凶光,剑身忽然嗡地动作响,急颤不已,且剑身隐透红光,上人、和尚都见过他的“剑气飞纵”,不敢轻樱其锋,忙避过一边。
孙青霞一手抱起村姑,说了一句:
“小颜别怕,我们走!”
他知道“一笑神捕”仇小街是个极其厉害的角色,自己要是战死在这里,也不过是死了,可是这些人杀人灭口,也一定不会放过小颜的,所以他要带同这小姑娘一起走。
上人、和尚虽退开一边,但陈路路已拉弓搭失,一弓双矢,向准孙青霞!
他要乘机射杀他!
他用的是箭矢,自然与敌人已拉远了距离,可先保住自身安全,而他正要趁这惶乱的关头,纵时杀不了孙青霞,至少,也射死那村姑,乱一乱他的心、挫一挫他的杀气也好!
对敌,本来就是无所不用其极!
陈路路引弓搭矢,对准了孙青霞。
然而他那两箭一弓,却不敢发出去。
因为有一个女子,正以一弓五矢,对准了他:
只要他向孙青霞发箭,她便先行射穿他五个窟窿!
他是有名的箭手,自然听说过在京城里箭法第一的“一花五时美娇娘”紫衣女神捕的盛名。
何况,女神捕而今看来很恨。
恨碍像一只狼。
正要从敌人手里救回自己孩子的一只狼。
她的眼神也很狼。
狠得也似一头狼。
正要向敌人发出攻袭的一头狼。
陈路路的箭,登时发不手了。
也不怎的,他居然有点怕。
不只是害怕。
而是骇怕。
后来,苏眉曾经问过他:“为何你当时不向姓孙的发箭。”
他的回答是:“我曾向孙淫魔发箭,可是落了空;我没接过龙舌兰的箭,可是她手上至少多我三支箭;一弓二矢,已难命中,但她以一弯五矢成名天下,我只怕……”
苏眉点了点头,没有问下去。
因为她知道陈路路说的是老实话。
孙青霞搂住了小颜,立刻就走。
苏眉大叫:“你们别怕他,他已中了我‘冰清蜻蜓镖’之毒、他快撑不住了,何况,一笑神捕笑声既至。马上就要到了!”
耶耶渣一听,觉得立功就是眼前事,抄出腰间一把又古又老又沉又重的春秋时期阵战用的黄铜剑,一剑就向孙青霞拦腰扫了过去!
他先前那把剑,名叫“沈戟”,而今这把剑名这“穷血”,一属战国一是春秋时之名剑。他身为“叫天王”麾下的“天狼剑”,对自然多有收集,素有研究。刚才他与孙青霞交手才一招,便给孙魔星一刀斫断了那青铜打造的“沈戟”,使他更了解孙青霞其锋不可樱,他再使的也只是,沉甸甸厚重重的古剑“穷血”!
这“穷血”至少重逾九十六斤,他一剑拦腰扫去,声势惊人。
他只求把孙青霞拦得一拦、阻得一阻!
那就够了。
——就算毒力未能使孙青霞应声而倒,至少仇小街也已登上山头,将这魔君收拾!
他一剑拦腰扫去、孙青霞却掠势不休,只将身上那反小小的剑迎着古剑一格!
那把怀剑是龙舌兰的剑。
——一把十分女人的剑。
这样一把小小剑,居然敢与那那渣的熟铜古剑“穷血”对憾!?
耶耶渣大喜过望:
敢情这煞星真是毒气攻心了!
他等着结果:
剑碎!
腰断!
——他一剑打杀了人人得而诛之但终于伏诛于他手上的孙青霞!
结果相反。
断的是他的黄铜古剑:
“穷血”!
一把沉重至极,抡起来威力无边的古剑,竟给一把十分女人、小巧的剑一切为二。
这一把小剑,在孙青霞手上使来,竟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剑一面,耶耶渣转身就走。
因为他已二度折剑在此人手里,且不管此人使的是宝刀,或只是施一把十分女人,轻、薄、知、小的剑,他都决拦他不住的了。
孙青霞绿了脸。
红了眼。
眉心之间更有一股黑气上冲。
他并不迫击。
他只夺路而逃。
在这生死关头,他臂弯里的小颜却忽然问了他一句:
“你何不先逼那树上的女子交出解药?”
听了这句话的孙青霞,顿了一顿。
——这句话显然打动了他。
苏眉脸上也为变色,她瞪了小颜一眼,就算是这种时候。她的眼色仍美得相当毒。
毒得相当美。
可惜,迟了。
人来了。
树很高。
叶子很少。
苏眉就坐在环抱的树极上。
“唆”的一声,一人跃了起来,自崖口直升至树的顶端——还高出了那么一点,就独脚立于最高的一枝树梢上,哈哈一笑,问:
“可是孙青霞!?”
这人跟树桠环抱中的苏眉、树下的孙青霞刚好成了“上、中、下”三层,蔚为奇景。
孙青霞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对敌的时候,反应快,出手急,攻守从容,可是,而今他一听这人的笑声,甚至没有抬头,他整个人都绷紧了起来,手握看剑,斜指于地,虽始终没有举目,但肃杀之气,令又想俏悄包抄上来的和尚、上人,都为之止步、退后。
孙青霞已放下了小颜。
龙舌兰一见来人,失声道:“仇小街!”
树上的男子耳朵很尖,眼睛也很利,马上就招呼道:
“龙姑娘,你可好?你可老远跑到这儿来了,可知道你夫婿也天涯海角的追到不文山来么!?”
龙舌兰一听,伸了伸舌头,花容变色,悄声跟孙青霞道。
“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走?”
孙青霞皱了皱眉头。
龙舌兰充满内疚的道:“我是伤了你,但我不能落在这些人手里,”
孙青霞冷笑道:“你跟我走,你不怕我毁你容报仇?”
龙笑兰道:“你至多在我另一片脸上再划一刀……可是这些事我都目睹了,苏眉会放过我吗?”
孙青霞冷峻地道:“你夫婿都快来了,龙姑娘,你什么身份?你跟我走,你不怕我奸了你!!”
龙舌兰一咬银牙,扶着小颜,毅然道:“你虽然厉害,但若没有我协助,就断救不走这位小妹妹的。”
孙青霞剑眉一剔,叱道:“你——!”
忽听苏眉仰首向树顶叫道:“仇一笑,快下手,这孙淫魔已着了我的毒!”
仇小街听了,就向树下扬声道,“龙姑娘,快躲开,别跟这种淫魔同流合污,我不想误伤了你!”
龙舌兰怒目相向,嚷道:“仇捕头,你别未弄清真相就乱下手——我看这里头有问题,案情仍有待稽查。”
仇小街笑了起来,道:“那好,你叫这淫魔束手就擒吧,我抓住了他,会查明真相、还他个公道的。”
龙舌兰转向孙青霞道,“他说的有理。你不如先让他——”
孙青霞咄然叱道:“废话!给他逮住了,我还有辩白的余地?你真第一天当捕头、跑江湖呀!?”
龙舌兰想了想,道:“说的也是……”
仇小街却都听着了,放声道,“龙舌兰,你不管这事,站一边去,你夫婿着紧你呢,我可不想伤了你得罪他。”
仇小街这样一说,龙舌兰可冒火了,仰首骂道:“仇一笑,你给我听着:姓任的狗东西,不是我夫婿,我跟他八辈子打不到一边去!”
仇小街格格笑了起来,“那是你家夫妻房里的事,我仇某人可管不着——只龙捕头貌美如花,若不是早许配了任公子。连我不免心动就是了……”
语态可谓十分轻狂。
龙舌兰听得银牙咬碎,正要反唇相驳,耳畔却听孙青霞以:“蚁语传音”跟她说。
“你把我那包袱里的古琴递给我。快!”
龙舌兰偏垂着首,也把声音压得低低的,问:“怎么回事!?
孙青霞以“腹语”疾道:“仇小街居高临下,要施展他的‘一泻千里,搜神一击”。我的兵器不趁手,难敌他全力一击?”
龙舌兰见他如临大敌,连刚才她以剑指着他颊颈之际,也未见他如此凝重过,不禁问:你的绝门兵器就在古琴里?”
孙青霞点了点头,不答话。
树上的仇小街却看出了端倪,喝问:“龙舌兰,你在干什么!?”
龙舌兰头垂得低低的,把语音也压得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见:“琴里的东西我拿给你——可是你要带我一道走。”
孙青霞气得用手一抹脸上的伤口,手里也沾染了血,他用血的手指放人口里,舔了舔,居然似十分滋味,眼里绽放出野兽的炽芒。
龙舌兰了,心中难免有些畏惧。
仇小街又看去了蹊跷,在树上喝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龙舌兰仰首退了七八步(已退到孙青霞弃下包袱的所在地).向树上放声大喊:
“死仇一笑,没你的事,你叫那姓任的去死,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嫁给他!”
一说完,她一腑身,已抄起了包袱!
她出手极快!
但仇小街更快!
他好像已觑出了龙舌兰的用意,即时行动!
“啸”的一声,他已自树顶枝尖直射了下来,整个人像一支箭,斜射孙青霞。
龙舌兰这时已从包袱里抽出了古琴!
但己来不及。
仇小街已射到了孙青霞身前。
他手上没有刀,没有剑。
他全身没有兵器。
他只有握着右手拳头,突出一只手指。
中指!
一指叩在孙青霞额上!
孙青霞这刹那间,兀然抬头。
出手一剑。
小街化指为爪,五指如钩,抓住了那把女人的剑。
——那一把曾一招削断“穷血”古剑的女人之剑,竟给仇小街半招之间夺去!
同一时间,仇小街的手也击出一指!
同样是紧握着拳,中指折突,叩在孙青霞胸膛上!
“嘭”的一声,孙青霞背部似穿了一个侗,炸出了一蓬鲜血!
龙舌兰惊叫了一声。
她这时正递出古琴:
然而谁都看得出来,一切已经迟了。
可是仇小街并没有乘胜追击。
他就像飞射下来的佯,在空中同一虚线上,倒掠了回去!
过树,上了顶,再自树上最高的枝尖停了下来,独脚而立,他不用手一撂垂下的几丝乱发,风吹来时,飘飘欲仙。
——像他要本未飞掠过下来,未曾动过手一样。
他独立的姿势很漂亮。
他撂的姿态很优美。
他,很潇洒。
可是着了仇小街一指之叩的孙青霞,则不然。
他空手。
剑已给他小街夺去。
他捂胸。
退。
龙舌兰这时递上来古琴,他却不接。
他已来不及从琴中抽剑。
他一手拎起了包袱,刷地拔出了那把“女子神刀”。
——那是曾经划伤过龙舌兰面颊的刀!
他舞起了刀花:那就像一名白玉如雪、白雪如玉的裸女胴体,在他手上狂舞飞旋一样。
在刀风呼啸中,他向龙舌兰喝道,“我掩护你,你带小颜一起走!”
龙舌兰喜形于色,即道:“好,附加一个礼品给你:古琴我也一并拎走!”
于是,她左手扶着小颜,右手抓住焦红色的古琴,拔腿就撤。
小颜却说:“龙姊,这琴我来拿。”
一手已抓过了古琴,龙舌兰心道,“这丫头好机伶!
大家本待趁孙青霞力竭追击,却没料孙青霞虽着了仇小街一击,还能抖擞神威,刀势舞得比刚才拼搏时声势更强更盛,谁都欺不近去(其实是菩萨和尚要等一恼上人先出手,上人也候和尚先动手;同样,耶耶渣要让陈路路先下手,而陈路路也没那么笨,他在等耶耶渣先行出击,余此类推),孙青霞边舞刀边护着龙舌兰急退,苏眉发了三次镖,都给打飞了。
这时,孙青霞边退边反击,护龙舌兰与小颜翻上不文山,他颊上披血,额上披发,全身染红,目露凶光,脸行狠色,全身刀风虎虎,谁碰上了,谁就得死,这时候的他,一点也不满洒了,却反而像一头狼。
负伤的狼。
拼命的狼。
很狠的狼。
要行千里呼号万里的孤独的狼。
——那神话居然跟刚才龙舌兰与陈路路矢对峙时竟十分近似的!
几乎一样!
但孙青霞狠些。
龙舌兰恨些。
刀光漂亮。
漂亮得像一个没有穿衣服的女人,在孙青霞手里掌中跳出了一场狂舞。
但再漂亮的刀光都是无情的。
——再漂亮的女人也一样。
碰不得,惹不得。
所以没有人阻拦得了他们的疾退。
他们走了。
苏眉怒问仇小街:“你为啥不阻止——”
她没有问下去。
因为她看到仇小街咀边正淌下了一行血。
她也看见了仇小街的右手仍紧紧抓住那把很女人的剑——不,是那把十分女人的剑已嵌入他的掌肉之中。
看来,仇小街所受的伤,只怕不比着了他“搜神一指”的孙青霞轻!
——这孙青霞的战力居然如此之强,能在一招之间同样让名动天下、有备而战的“一笑神捕”负了这般不轻的伤,而他当时手上还没有任何一把趁手的剑,况且之前还中了毒、受了伤!
在树顶上的仇小街,仍没有下来。
他不下来,苏眉就只好上去。
她飞掠上树顶,在别一枝桠上立足——许是轻功远不如仇小街吧,她虽英、但站姿却远不及仇小街优美。
她当然很不服气。
——他可以,我怎么不可以!?
可是她左腾右挪,平衡换气,但始终设法子站得像仇小街那么云停岳峙,泰然自若——而且这是已受了伤的仇小街!
——偏偏就是他可以,她不可以!
这又奈何!
苏眉上了树顶,这才看见仇小街的样子。
他还是那个佯貌:
眉很浓。
唇很红。
——一张本来就很孩子气的脸,而今成为了大孩子的脸,却更俊了!
他唇边有血,但潇洒依然。
苏眉说:“你受伤了?”
仇小街一笑:“我站得高,知道他们在哪儿逃。”
苏眉一想到孙青霞未死,就心里发急,“你不去追击他?”
仇小街一笑,“你就这么急着要杀他,一刻也不能等?”
苏眉强笑了一下,道:“我只是不想让我的好朋友龙舌兰也给这登徒子骗子——你刚才不也看见了,她对那淫魔如痴如醉哩!”
仇小街笑笑道:“你真为龙姑娘着想,只不过,我不追,是因为已经有人在追了。”
苏眉一时没意会仇小街说的是“追”(求)龙舌兰还是指“追(击)孙青霞,故而一愣,仇小街撂撂发梢又道:
“这就是站得高的好处,至少可以望得远些——现在追杀的人回来了。”
苏眉这才醒悟仇小街是说认真的,但有人已去追蹑孙青霞,她怎么会全无所觉?却听一人漫声道:
“一笑神捕,果然临高望远,我们一动一静,都逃不过你法眼。”
仇小街也哈哈笑道:“我往高处站,是给马军师临风布意,衷心祝祷您能将孙魔星手到擒来——却不料你回来得这般快!”
马龙自不文山头一株秃木旁现身,洒然惭声道:“我还是空手面呢。惭愧惭愧。我本来随尾跟去,但一路上,发现有三处布毒,恐是老字号温家的人所为。待破得了毒,姓孙的已走远了。”
苏周有点发愣:“原来马军师早已来这儿了!——军师不是去追踪温八无去么?”
马龙嘿声道:“我怕是温八无故弄玄虚,调虎离山,引我们追踪,却支开了我们的实力,所以就先请仇捕头和天狼箭、天狼剑回到不文山来。可是那八无先生简直精似鬼,追得远又怕溜了,一俟就几乎着了他的毒。我看对方可能已知晓了,既这次主要任命不在此人身上,所以也掉首赶上不文山来。”
仇小街似在苏眉面前为马龙开解道:“我也是再回到树上来时,才发现马军师也回来了。”
马龙道:“事实上我也是刚到——刚来得及看见仇清天飞身下掠向孙魔星施展“搜神一指”的英姿!”
仇小街又一的撂垂落下来的长发:“那马军师是目睹我给孙青霞迫回树上、逼得上树旦挂了彩的狼狈相了!”
马龙道:“要是光明正大、单打独半,也只有仇一笑的这一指是真正伤得了姓孙的!”
苏眉只觉脸上一阵臊热,道:“我们都在这儿喝茶聊天起来了!?到底那姓孙的龟孙子还杀不杀!?”
仇小街微笑向马龙注目。
马龙悠然道:“打铁趁热,追人趁快,杀人趁伤。孙青霞负伤不轻,此时不来他个走投无路,更待何时!只是我要在这儿恭候“叫天王”大驾,而论班辈功力,我们这些人里,除了仇捕头,还有谁制得住孙淫魔?”
马龙这么一说,菩萨和尚、一恼上人脸上都显不忿之色、耶耶渣、陈路路更羞愧低头。
仇小街一笑道:“好,我去。”并把嵌入掌肉里的小剑一拔而出,登时血流如注,仇小街不慌不忙,点了自己手腕几个穴道,又取了一颗朱红色的药丸,连同一包紫色粉未服下,却把怀剑收于襟内。
苏眉见了就加一句:“仇摘头当然要去——至少为报这一剑之仇,也得走这一趟!”
仇小街道:“我这就走——但任副刑总来的时候,可由你们侍侯他们了!”
苏眉一呆:“任副刑总?”
仇小街露齿一笑,牙齿甚白,笑得甚为好看:“他是龙舌兰家族许配的夫婿,连同另一名是也是姓任的副手,也是从京里赶到这儿来,他们名为抓拿孙淫魔,其实任公子是怕龙姑娘和那铁手神捕在一道——哼,嘿,看来他担心已是多余的,只不过是弄错了。铁手?鬼影也不见一个!龙舌兰,倒是跟孙淫魔有影皆双去了!”
苏眉还抓不准头绪,却听马龙吩咐道,“陈神箭、耶神剑、上人、和尚,你们就随仇捕爷一起去立功吧!”
一恼上人、耶耶渣、菩萨和尚、陈路路自是对马军师的话都唯命是从,仇小街一笑:“人多也好,打不赢他也累死他!”
然后纵身要走,忽跟苏眉一笑道:“苏姑娘。”
苏眉也不知怎的,听仇小街如此柔地呼她,也不禁心里怦地一跳,轻声答:“什么事?嗯?”
仇小街笑笑道:“请你以后若没有我的许可,千万勿要随便跳上来与我平起平立——我喜欢比别人站得高一点,就算男女相好,我也只喜欢处上风,在——上——面。”
然后,他一笑。
笑得甚潇洒。
一伸手,就在苏眉下颔摸了一下。
只摸一下。
摸了就走。
只留下一阵潇洒的风,还有微微颤晃的枝头。
苏眉只觉一阵恍惚。
半晌,才气绯了粉靥。
但仇小街已经走了。
陈路路、菩萨和尚、耶耶渣、一恼上人都紧蹑而去。
苏眉气极了。
她一顿足,幼枝嫩桠承受不起。断落下来,苏眉几乎失足摔例,但幸好她身形轻灵,半空一个翻身,仍稳稳当当落下,只脚步微微一挫,就轻巧地落在马龙身边。
马龙伸手要扶。
苏眉已经站这定,一闪身,让马龙拉了个空,且藉意一撂自己的发梢,却又省觉自己好像是模仿了仇小街的习惯的动作,便啐了一句,骂道:
“他以为自己很潇洒?我哗!他的头发已快掉光了!还臭美!”
仇小街虽然有一张孩子脸,双眉浓如黑刀,鼻挺唇翘眼有神,但头发的确已见稀疏零落,就是因为如此吧,他才会留着校长的头发,因为若是秃头的人只蓄短发,那秃顶就更显而易见了。
马龙开解似的微笑道,“他只是故意让你生气的,——既是如此,你又何必真的着恼?”
苏眉仍以手指把弄着发未;忍不住问:“——那任副刑总到底是谁?”
“啊,这你还不晓得吗?”马龙似很有点错愕,“我相信你必然听过刑部里而今当红的两个极其厉害的人物吧?”
马龙这么打明了一提,苏眉顿时醒起,“啊,莫不是……!?”
马龙沉重的点了点头:“对,就是他们两个:任鹤田和任虎雪……”
苏眉诡然接道:“——即是任劳任怨?”
马龙缓缓的接道,“任公子当然就是任怨。”
就在这时,不文山对开的十一寡妇山岭上,忽然传来一声长笑。
又似是长啸。
既似是夜枭哀号。
又似苍鹰长嗷。
这啸笑之声,混合起来,就似是哭声一样。
——一头哭在万里千年外的龙。
龙吟!
马龙听了,也神色凝重的说:“仇小街果然是一笑神捕。他已追上孙青霞。”
苏眉遥望十一寡妇山,红唇嗡动,沉吟不语。
——乍听仇人又落入包围中的她,怎么看去,都似欣喜的少,感伤的多。
她不是一直都很恨他的么?
她不是巴不得杀了他的吗!
——那她又何必愁眉不展,郁结不苏?
却听马龙忽扬声道,“有道是:日出勿提曹操,夜落莫提阎王,这回说人,贵客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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