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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九月丁未(初八日)廣東巡撫張兆棟奏
九月庚戌(十一日)總理各國事務恭親王等奏
恭親王等又奏
福州將軍文煜、閩浙總督李鶴年、福建巡撫王凱泰奏
浙江乍浦副都統富爾蓀奏
九月戊午(十九日)辦理臺灣等處海防大臣沈葆楨等奏
沈葆楨又奏
沈葆楨又奏
諭軍機大臣等
沈葆楨又奏
九月己未(二十日)兩江總督李宗羲奏
諭軍機大臣等
九月辛酉(二十二日)總理各國事務恭親王等奏
九月乙丑(二十六日)總理各國事務恭親王等奏
九月丙寅(二十七日)總理各國事務恭親王等奏
諭軍機大臣等
·九月丁未(初八日)廣東巡撫張兆棟奏
竊照欽奉諭旨,飭沿海各省扼要設防。臣隨與督臣再三審度,廣東虎門等處,砲臺已經頹廢,且舊日規制,與近今多不相宜,必須另行布置。惟約計工程一切,需用甚鉅,反覆籌商,先將省河扼要之大黃■〈氵窖〉、中流砥柱兩處砲臺,興工建造,遴委文武幹員認真監修,務臻鞏固。應需洋槍、洋砲等項,亦經陸續購辦。至虎門砲臺,已據水師提臣翟國彥等查明情形議覆。本擬與督臣會勘興修,適督臣患病未能前往。茲於八月十六日乘坐輪船,親詣虎門,詳加覆勘,擇其緊要處所,即行開工。又查潮州府屬之汕頭、南澳等處,亦系濱海要區,且與閩省接壤,已與督臣檄飭潮州鎮總兵方耀,會同該道府及南澳鎮,將海口應修各砲臺,趕緊修築,並由方耀選覓勁勇,練習洋槍,以備隨時徵調。所需經費,先由省城善後局設法分撥。並飭沿海各處聯絡團練,以資守禦,而壯聲威。自七月初間以來,督臣瑞麟雖在病中,而海防要務,俱會商聯銜辦理。茲瑞麟出缺,總督事務,另行奏明由臣暫為兼辦,臣自當勉竭愚誠,將各海口防務及練兵籌餉一切事宜,認真整頓,悉心經理,斷不敢稍涉疏懈,致有貽誤。
硃批:覽奏已悉。本日已有旨令該撫兼署兩廣總督篆務,著即將海口防務及練兵籌餉一切事宜,妥為辦理,毋稍疏虞。
·九月庚戌(十一日)總理各國事務恭親王等奏
竊查日本國兵船前赴臺灣屯紮番社,該國使臣柳原前光與臣等往來辯論,該使臣多方狡辯。八月初一日,准柳原前光照會,本國所派全權辦理大臣大久保利通由津來京,請訂日期拜晤。當即照覆,令該使臣於八月初四日來臣衙門會晤。是日,大久保利通偕柳原前光及鄭永甯來見。該使臣面遞條說二紙,大指謂生番不服教化,地非中國所屬;又生番屢害漂民,曾不懲辦。並呈出領事福島與番地土人筆話。經臣等反覆詰駁,談論逾時,毫無歸宿。嗣復彼此晤論數次,並互給照會節略,再三剖辯。該使臣狃定前見,詞氣之間,竟似番土非中國所轄。復以別有兩便辦法為請。且以數日間如無此辦法,即欲回國等語,希圖要挾。臣等隨覆以照會,將狡辯各節逐層駁復,仍以如其欲求兩便辦法,自可詳細熟商,函達去後,該臣能否悔悟,尚未可定。而前來使臣柳原前光於辯論時,復以稽閣國書為詞,照會催辦展覲。臣等當以俟臺事定議,即為奏請覲見答之。
伏查日本兵紮番社,已逾數月。柳原前光既經狡執於先,自大久保利通到京後,又復游移矯飾,百計強辯,以護其興兵佔地之非。臣等揣測該使臣等用意,總執定面遞條說為詞。其加兵生番,始終不肯認錯,而或想踞地,或冀貼費,一時未能啟口。此中譎計陰謀,殊難逆料。前接李鴻章信,謂閩省設防,非必欲與用武。沈葆楨來信,亦有兵端未開,宜防而未宜阻。沈葆楨等奏,又有聯外交等語。而英國使臣威妥瑪曾於臺事初起之日,頻來臣衙門傳述日本派兵赴臺信息,復呈遞籌辦節略。現法國使臣熱福理(Geofroy)自煙臺回京,與臣等會晤,亦有願為調處之意。臣等思兵端不可遽開,既與李鴻章、沈葆楨用意相符,而聯外交一節,臣等亦早於六月間鈔錄臣衙門與日本來往各文函,通行照會各國使臣查照,刻下英、法兩國使臣願為調停,雖不無利人兼利己之心,惟彼既願代為斡旋,臣等亦祇能一面虛與委蛇,以免從中播弄是非,一面喻以正理,使知非空詞所能恫喝。縱將來如何收束,大局能否不至決裂,非臣等所能臆度,而理之所在,不能曲徇,亦即從前沈葆楨等所奏堅持定見之意。至臺灣各處海口,現俱分兵駐守,防務漸臻周密,彼或能知難而退,亦未可定。除由臣等再向該使臣辯論,並密致沈葆楨妥商籌備外,謹鈔錄往來照會,恭呈御覽。
硃批:知道了。
日本國柳原照會
大久保面遞福島領事與番地土人筆談
查覆福島領事與番地土人筆談另條
大久保面遞第一條
答覆第一條
大久保面遞第二條
答覆第二條
大久保摘錄答覆內數句為問
答覆大久保條問各節
大久保照會
大久保附送節略
大久保附送公法彙鈔
給大久保照覆
大久保照會
給大久保照覆
大久保照會
給大久保照覆
日本國柳原照會
為照會事。茲我本國所派全權辦理大臣參議兼內務卿大久保,於明治七年九月六日,由津水程,於昨十日來京。飭本大臣備文報到,並請貴王大臣即訂日期,以便踵貴衙門拜晤等因。為此照會,煩為查照,選日示覆是望。茲送該大臣奉到憑據譯漢文一件,及該大臣隨員名單一紙,即祈照入。至憑文正本,俟該大臣面呈查閱可也。
大久保面遞福島領事與番地土人筆談
車城人林明國同生員廖周貞來營筆談。
福:我們為我國邊民為牡丹生番所橫殺,率兵到此地,更煩所在人民善為我幫助此役。
廖:若有貴事,該總理生員意要協力盡心幫辦,未知大人等意如何耳。
福:我到所地,惟怕多少兵士恐嚇本地人民,嚴戒重兵,不敢蕪人田園,驅人家畜。你們更疑之。若有事,你協本地人心等事,就來商議可也。
廖:啟者,此近日早晚大人之大兵,若要山腳出入,須著仔細,宜應豫知其大人所囑咐之事,我們應當鳩集各莊頭人相議,聽大人取裁。
福:我要買本地數項田園築軍營,未知此地是本地人民自開領之地,或是臺灣府之地?果本地人民的地,即與你們面議買之可也。
廖:此田園乃是本地人民自開墾,並無借納朝廷國輸正供,可問園主對買明白,或是對囤主明贌過可也。
福:我始到此地,不識甚么人是頭人,不識田園是屬甚麼人。但是因一個通事,見車寮人綿仔者託他運致諸般事。惟怕事或有疏漏,來本地人恐怖。
林國海:大人嚴咐貴軍士,道途不可與婦女嬉戲,恐民家目其不平,反同冰炭。不是眾工人懶惰,情因爾通事同社寮綿仔者貪財。伏思大人為國愛民如子,那一人不用助你們。福:我要此地造一個軍營,安住兵士,逐次入於番地,找那凶徒誅之。想應費半年工夫,因託你們善幫助我們事體,使諸用度無欠。乃我所據土地,所需財畜,照價給若干錢。更說你們諸人民,毋做狡猾詐偽事。又云:我要為你們設一個閒地,張丹幕容之夫夫於我營中商議事,煩你吉那相幫人,早上到我營,晚上回去,我應給午飯,充其饑苦。俸錢則對面商議可也。
林:大人若不嫌陋才,我們須當奉命。副島參謀到車城成明(姓董兄弟六人:煥興、煥榮、煥彩、煥瑞、煥瓊、煥瑤),此日筆談,須要人注意者錄左:
左枋寮清國官人姓郭的,未知收此田園租錢麼?此地田園是你們的,不是臺灣府的麼?
車城人林海國答,以下同:此地田園是我本地人自開的。
儻我要買此田園,同你們商量好麼?不要託臺灣府買的?你們所領田園有幾許?所出租稅納於那人?
我們與種田園之主共商,不是一人自得,斷不敢主意。
查覆福島領事與番地土人筆談另條
查中國政尚寬大,凡民人自行開墾之房園地基,及已開墾而未定則升科之田,均不納稅。此外應納稅而偷漏者,各處均屬難免。又民間自置私產,如兩造皆中國人,非違禁約買賣,准由自主。外國人在通商處所,止准租,不准買。該處番民所稱,不足為憑。至田園為民人所開,雖准中國人買賣,而田園坐落地方,卻是中國朝廷的。再欲為協力之說,以孤弱之民,見有兵至,威脅之下,何求不得乎?又總理生員云云,生員者、中國之廩善生、增廣生、附學生,由府縣錄送,並由兼學政之臺灣道考取者也。身列中國膠庠,其所居之地謂非中國而何?
大久保面遞第一條
貴國既以生番之地謂為在版圖內,然則何以迄今未曾開化番民?夫謂一國版圖之地,不得不由其主設官化導,不識中國於該生番,果施幾許政教乎?
答覆第一條
查臺灣生番地方,中國宜其風俗,聽其生聚,其力能輸餉者,則歲納社餉,其質較秀良者,則遴入社學,即寬大之政,以寓教養之意,各歸就近廳州縣分轄,並非不設官也。特中國政教,由漸而施,毫無勉強急遽之心。若廣東瓊州府生黎亦然。中國似此地方甚多,亦不止瓊州臺灣等處也。況各省各處辦法,均不相同,而番黎等屬辦法,尤有不同,此即條約中所載兩國政事禁令之各有異同之議。
大久保面遞第二條
現在萬國已開交友,人人互相往來,則於各國,無不保護航海之安甯。況中國素以仁義道德聞於全球,然則憐救外國漂民,固所深求。而見生番屢害漂民,置之度外,曾不懲辦,是不顧憐他國人民,惟養生番殘暴之心也。有是理乎?
答覆第二條
查中國與各國通商交好,遇有各國官商民人船隻,意外遭風,及交涉案件,各國商民受虧等事,一經各國大臣將詳細事由情形照會本衙門,必為立即行文,查明妥辦。雖辦理有難易遲速之不同,卻從無置擱不辦之件。即如此案生番,貴國如有詳晰照會前來,本衙門無不查辦。且本衙門甚不願有此等情事,此後尚須設法妥籌保護,以善將來。
大久保摘錄答覆內數句為問
「宜其風俗、聽其生聚」:國之於新附邦土也,如人民風俗無害治紀者,置而弗易,謂為寬大之政亦可。抑審訟斷罪,凶賊必懲,為國大律,其俗從私,其律從公,故無律是無國也。此二語奚足以為屬土之徵?中國於土番,果有立法治民之權,則其俗必不可縱者有一焉,曰戕害漂民是也。此事土番習以為常,無所長憚,中國以為嘗有法治之實歟?
「力能輸餉者歲納社餉」:夫國之徵稅,起於君民相約者也。所稱社餉者,稅之類歟?抑餽獻之類歟?如弱者而餽獻於強者,不得稱為稅也。其或不出於民,獨出於酋目;或有往來兩間貿易,私壟斷者,獻其所獲,藉名社餉,以圖混冒;願聞其詳。
「質較秀良者遴入社學」:天下無有教而不化之民,其教養土番之法,行於實際者,果有多少?何其狼心久而不化耶?如取二、三番兒入學,未足以為教養之徵。
「各歸就近廳州縣分轄、並非不設官也」:山內山後,地土懸絕,人跡罕至,今之府縣遙為分轄者,果足以理訟獄、制凶殘也歟?夫地方官司,例須就地設置,今使遙轄人跡不到之地,尚得謂之設官之實乎?況訟獄不理,凶殘不制,設官果何為哉?本大臣所問者,在實不在名也。
「中國政教由漸而施、毫無勉強急遽之心」:凡征服邦土,名之為義者,必須繼以政教。今中國於臺方,既以版圖自居,則此事責在中國,是非獨為土番,亦須為各外國之民,不可一日忽諸者也。何獨無勉強急遽之心耶?且政教由漸而施者,其開導必有端緒可睹,今臺灣建設府縣以來,二百有餘歲,山內山後之民,未見開導之端,何其太慢耶?
「此即條約中所載兩國政事禁令各有異同之議」:政事禁令,遵俗制宜,固宜有小異,而懲惡勸善,是各國之所大同。今殘暴不制,凶惡不殛,事涉兩國,豈可置而不問?本大臣所欲知者,不在政令異同,惟在政令有無,以便確定臺地之案,非敢妨害中國自主之權也。所引條約之義,與此無涉。
「查中國與各國通商遇有商民受虧」云云:貴國既云設官分轄番地,則遇土番行凶,當由地方速行查究,申請正法,是為其責,何待各國大臣詳細照會,然後行文查辦?夫犯而後罪,不如先事教化之便;告而後辦,不如未告先究之捷。既不教化於未然,又不查究於已發,而反責他人不詳晰照會,此非置擱不辦而何?雖云設法妥籌,以善將來,本大臣未便據信。況前日晤談時,所付筆記,亦有向不設官設兵之語,今云設官分轄,前後不符,未知何從?本大臣所問,意在開拓番地,教化番俗,以便於東西各國航海者何如耳,非欲知照會之辦法也。
答覆大久保條問各節
我兩國修好條規,第十八條所載,原為豫防偶生嫌隙,以盡講信修好之道。今臺灣一事,本王大臣屢與柳原大臣晤談,及往來照會信函,並節略中,均切言不必辯論,但求辦事妥速,以保和好之誼。貴大臣晤時,並言從前彼此各件,均經閱悉,現在專為保全和好之誼而來。當經開列兩條下問,木衙門不得不據實答覆,以為此當悉心同商辦法矣。乃貴大臣昨交條說,又復於本衙門答覆中逐一詢詰,並究及政教實據。本衙門查修好條規第三條所載,兩國政事禁令,各有異同,並言政事應聽己國自主云云,本王大臣若於國政中條分縷晰,一一奉答;不獨筆禿脣焦,更僕難數,且恐有背己國自主之條;若竟置不答,又恐未悟所以不答之意,甚或如前日面談時,有誤稱答不出之語,是以此次姑按所問答覆。
夫臺灣之事,貴國之兵涉吾土地,中國並未一矢加遺,且生番地方本屬中國,無論事前事後,不待本衙門論及,久為中外所共知。乃貴大臣開列條款,逐層詰問,本衙門僅止逐條答覆,並未另條轉詰,原望妥洽辦事,曲全和好。若如此詰責,幾等問官訊供矣,政事應聽其國自主之謂何?貴大臣設身處地,其何以堪?嗣後儻再如此,則本衙門不敢領教,以免徒滋辯論,致傷睦誼。若貴大臣所稱教化番俗,以便東西各國航海云云,貴大臣以此規善中國,此正中國原有此土者之責,本王大臣深荷教言。
總之,我兩國脣齒相依,理應倍加親睦。貴大臣既因保全和好而來,所有本王大臣肺腑之言,已於本年七月十九、二十等日面交,及致送柳原大臣三件節略之內。凡以顧全兩面,非為一己起見,仍願貴大臣檢出再為惠覽,庶以和好之心,辦和好之事,俾可歸結前件,並善將來。茲將答覆兩條,開列於左:
第一條
來詢前次答覆第一條內「宜其風俗、聽其生聚」一節,所問其俗從私,其律從公,並謂戕害漂民之不可縱等語。夫中國於戕害漂民之案,如系中國所屬之人,由地方官查辦;如涉各國,由各國大臣照會本衙門,行令地方官查辦,或由領事照會就近關道查辦;中國既有查辦之權,是未嘗以私害公,以律徇俗也。至其因地制宜,義各有當,不得謂之不公,以此為非屬之徵。
又詢「力能輸餉者歲納社餉」一節,所問社餉者,稅之類,抑餽獻之類等語。社餉之供,有原徵實銀,有原徵土產,有土產折銀,其中本色、折色,隨時酌量情形,並歷年蠲緩升除,載在戶部冊籍。又志書中並有乾隆年為體恤番民、酌減番餉諭旨。此等各項分別,不獨終身不到城市、不見官府之山僻愚民,無從解曉,即不親理其事之人,亦難責其洞悉。甚至有不經之談,及訛傳之語,大與徵實記載懸殊。戶部冊籍,如某番社徵若干項,昨經貴國鄭書記看過。此歲納社餉之實在情形也。如來文所稱弱獻於強,不出於民,出於酋目貿易獻其所獲等語,此等疑詞,不足為問。
又詢「質較秀良者遴入社學」一節,所問教養實際等語。夫教而即化,在上之心也;教而未即化,民質之不齊也。且教而未即化者,何國蔑有?其教而化者教之證,其教而未即化者不得執為未教之證。即不得籍此謂地非其地、人非其人之證。如謂臺番狼心,皆久而不化,則貴國漂民利八等前在番地假館授餐者,非臺番耶?教養之徵,固未嘗執二、三番兒入學為據,然亦不能因有未入學之番民,即為無教之徵也。
又詢「各歸就近廳州縣分轄、並非不設官也」一節,所問地方官須就地設置等語。查山內山後,皆臺灣內山也。臺灣為中國地方,臺灣之內山,非中國地方乎?若統中國一村一社,隨在設官,即應添數千百萬之官,可乎?所稱理訟獄、制凶殘等語。如其事不止番民,而關涉外國、應行查辦者,已在前條所述,由地方官關道查辦之內矣。毋庸復贅。
又詢「中國政教由漸而施、毫無勉強急遽之心」一節,所問各國之民,不可一日忽,及開導太慢等語。夫臺灣番民,誠如來文所言,責在中國。若開導太慢,非友邦之所宜代謀。他國不能責中國諸事太慢,猶之中國不能責他國諸事太速也。若謂各外國之民不可一日忽,中國自與各國立約以來,無論何地,遇有中外交涉事務,一經知照,自應查辦,並未嘗一日忽也。
又詢此即條約中所載兩國政事禁令各有異同一節,所問遵俗制宜,懲惡勸善,及事涉兩國,豈可置而不問等語。中國治生番之政令,誠為遵俗制宜。至懲惡勸善,理之大同。制暴殛凶,斷無置而不問之理,前條所云,一經知照,自應查辦,可見中國並非置而下問也。貴大臣謂非敢妨害中國自主之權,誠如貴大臣所言。至修好條規第三條所載,政事應聽己國自主,彼此不得代謀干預各等語,本王大臣斷不敢不永遠遵守也。
第二條
來詢前次答覆第二條內查中國與各國通商、遇有商民受虧云云;所問土番行凶、當行查究各等語。夫行凶必究,毫無疑義,然辦事必有案可憑。中國之於各國交涉事件,亦必有各國大臣、領事照會信函可憑,非至今日與貴大臣論事,始為此說也。即如利八等遭風一案,貴國領事官致上海道信函,但云番地假館授餐,並無一字言及被虧,即利八等筆供,亦稱並無受害。領事官引貴國外務省文書稱謝,亦未提及受害。地方官即無可辦理。夫犯而後罪,不如先事教化,告而後辦,不如未告先究,立論不為不高。然各國皆有刑律,豈設此律,遂無犯此律者乎?至於辦案之法,有告發然後能辦,此辦事之所憑也。無憑何辦?本王大臣並非責貴國不詳晰照會,正因照會未來,無憑查辦,豈得謂為置擱?貴大臣謂設法妥籌,以善將來,未便據信等語。貴大臣既未信本王大臣所言,則將來如何商辦事務?此豈推誠相與之道乎?至面晤時所言,亦有不設官設兵處,系指生番各社,如內地之各鄉村,不能一鄉一村各設一官也。前送去第二條,所言分轄各廳州縣,系指生番,如內地之各鄉、各村,雖非各設一官,而無不轄於官也。前後並無不符。臺灣生番,系中國地方,所謂教化番俗,以便於東西各國航海一節,本王大臣自當設法籌辦,以盡中國自主之權,不待貴大臣諄屬也。
大久保照會
為照會事。明治七年九月二十二日,接准貴王大臣答覆函文,俱已閱悉。查臺番一事,前經柳原大臣與貴王大臣屢次公文往來,及面商一切。今本大臣又奉旨諭來議,無非以釋貴國嫌疑,以保兩國和好。茲所辯論,兩相牴牾而不合者,由臺番屬否之實未判也。要判其實,不得不徵該地有無政教。本大臣以兩次詢質者,職此之由。詎料來文所答,與本大臣請問之意不適,至如幾等問官訊供,儻再如此,本衙門不敢領教等語。本大臣大惑焉。夫不直則道不見,兩相論質,固應不嫌其直,不然則莫以釋其疑,疑之不釋,而囫圇了事,豈足以保和好耶?故本大臣不憚煩瀆,再攄前問之意,以釋貴王大臣之疑。
夫歐洲諸名公師所論公法,皆云政化不逮之地,不得以為所屬,是為理之公者。貴王大臣每援以為證者,系臺灣府志一書。府志所引諸書,往往敘臺番狉獉、狼心嗜殺之狀甚悉,而今既徵之於實地,又見朝之相剽、夕之相殺,而無捕之之吏,無懲之之官,是謂有政令教化乎?貴王大臣既不欲筆禿唇焦,本大臣亦不願聯牘累簡。今止要請教一言曰:不論化之內外,政之有無,未繩以法律之民,未設立郡縣之地,而稱該地在版圖內,抑亦有說也歟?此是兩國議事喫緊公案,此案未了,所謂悉心同商辦法者,將從何處說起,其將何以善將來乎?是本大臣所以不得已於再三也。附呈公法彙鈔一冊,以便照閱,幸垂熟思。
抑中國既指臺番自稱以為屬在版圖,而疑我國有犯其權,以致節外生枝。所引修好條規,統系兩國交際條款。今臺番既在中國之外,則絕不與之相涉。況代謀干預一事,本大臣不惟不敢,亦非所願。本大臣所詢及者,祇在中國政教之實,果否施及臺番,非問貴國內地之政。焉得為害貴國自主之權哉?貴王大臣博究中外,所舉公法,諒必熟悉,一思到此,則必不拒本大臣政教實據之問,又必不以政教實據之問與代謀干預議政之異同者混看焉。則所積之疑,亦將渙然以釋矣。
夫議事者要尚直截見理,毋庸煩文,統祈直捷惠覆,以便本大臣思量辦法。其來文內答覆,尚須再議之處,另開一冊送閱。為此照會,希即查照可也。
大久保附送節略
前本大臣請問兩條,所來答覆甚辯,無如論與問意不適。本大臣已備文聲明,今又就所答覆逐節置辯如左,要見大意,不事文飾。
第一條內
中國既有查辦之權、是未嘗以私害公、以律徇俗也一節,本大臣始未問中國有無查辦之權,而問臺番有無政治之實。蓋臺番以剽為俗,此豈可徇之俗?苟徇其俗,則是無律也。無律、無政治,謂之非屬地之徵,亦無不可。
社餉之供有原徵實銀一節,答覆頗悉,然於往來貿易私壟斷者,冒名餽獻,或不出土民一問,竟欠細答,不免嗛然,大有令人疑其掩飾者。貴王大臣辯論臺事,往往援府志為證。查續修府志,載贌社之稅,在紅夷即有之。其法每年五月初二日,止計諸官集於公所,願贌眾商亦至其地,將各社港餉銀之數,高呼於上,商人願認則報名承應,隨即取商人姓名及所認餉額書之於冊,就商徵收,分為四季。商人已認之後,率其夥伴至社貿易,凡番之所有與番之所需,皆出於商民之手。臺灣南北番社以捕鹿為業,贌社之商以貨物與番民貿易,肉則作脯發賣,皮則交官折餉。而淡水廳志所引鄧傳安紀番俗云,輸商之社、歸化番也,不輸餉之社、野番也。生番何能輸餉?惟是社丁以贌社所得,納稅於官耳。其冒險趨利與野番交易,官不過而問焉。據此二者,即與本大臣所言者相符。貴大臣證生番服化,每援府志而以輸餉為言,而府志等所稱又有如上者,未知府志亦足為據耶?歷年徵餉簿冊在戶部者,貴王大臣謂皆可覆案,是固不害其名之如此,而又不妨其實之如彼也。要之非親周歷,不能核實,紙上之談,未足為確。
化者教之證、而未即化者不得執為未教之證一節,二百餘年教而未化,今一朝撫而服之,有三年有成之期,有土者不無政治之實,二者孰有其實?
中國與各國立約以來,勿論何地、遇有中外交涉事務、一經知照自應查辦一節,有國者義所當然。況此事載在修好條規,自是中國分內之事。本大臣前有太慢之問,非此之謂也。且貴王大臣既欲以此自任,前年英、美等國船客為番民所剽殺者,何以任其自辦?又我副島欽差奉使之際,告以懲辦番民之事,而何不引以為中國之責而諉以化外?此非以番民為在中國之外者而何?
中國治生番之政令誠為遵俗制宜一節,本大臣所問,在政之有無,不在異同,已論列在案,故不必辯。
第二條內
即如利八等遭風一案一節,利八遭風被劫,實在昨春,其回國也,即副島欽差奉使之後。當時我國既認臺番為中國化外,則何須瀆告請辦也?惟中國官弁,厚遇難民,救護備至,是領事所以稱謝也。貴王大臣亦云,此非責中國不詳晰照會,則本大臣不必辯明,然事乖其實,不得不一言也。其他所覆之論,本意既乖,宜其末之不相合也。本大臣既倦論辯,不欲再覼縷。切祈貴王大臣即將此次照會,熟慮一番,煩為明答其本,俾本大臣得從辦妥此事為幸。
大久保附送公法彙鈔
發得耳氏曰(第一卷第十八章第二百零八條):一國新佔曠地,非實力佔有,即就其地建設館司而獲實益,公法不認其主權(發得耳氏,法蘭西國人)。
麻爾丹氏曰(第二卷第一章第三十七條、第三十八條):佔有者,須有佔有之實。又曰:一國徒宣告佔有意嚮者,不足以為佔有。雖尋覓一島,固屬創獲,非有實力掌管之跡,不足以為佔有(麻爾丹氏,英吉利國人)。又曰(第三十八條):一國專管之權,行於接近地土及島嶼、不容他國攙越者,不得出於實地開墾佔有部外。
業非德耳氏曰(第七十條第三部):凡有掌管地土之意嚮者,必要繼以實力佔有,又證以永遠制治之措置(業非德耳氏,獨逸國人)。
貌龍西利氏為公師,出於最近時而推重於世者。其言曰:一國主權,被於無屬之地者,因佔有而得之。但有佔據之意嚮、或標識、或宣文而已者,與暫時佔有、旋又遺棄者,均不足為有主權。又曰:凡稱佔有者,尋覓新域,已有佔據之意嚮,而施以實政之謂也。若夫植立國旗及他表識,徒宣示佔有之意嚮者,不足以得佔有實地之權(第二百七十八條:貌龍西利氏,獨逸國人)。又曰:各國得有權兼併無人之境及蠻夷之地者,必由開疆闢土,教化其民,創造其政。凡國之主權,非施於實地,則無得焉。又曰:佔有之義,起於生聚相合自然之理也。若一國廣略蠻土,自稱執主權,而其實不能開拓管理者,已非生聚之誼,而又阻他國使不得開其地也。凡非有實力永久施行者,不得正真佔有之權。若初佔後遺,或止虛張表識,謂之惟假其權可也。故一國雖有掌管邦土之名而無其實者,他國取之,不為犯公法。
給大久保照覆
為照覆事。同治十三年八月十七日,准貴大臣照會,以貴大臣來議,無非保兩國和好,茲所辯論,兩相牴牾,而引萬國公法為說,並謂議事要尚直截見理,毋庸煩文,統祈直捷惠覆,以便本大臣思量辦法等因。查各國所屬邦土,不得以臆度之詞任意猜疑;各國政教禁令,亦不得以旁觀意有不足徑相詰難。中國與貴國修好條規第一條內載:兩國所屬邦土,不可稍有侵越,俾獲永久安全;第三條內載:兩國政事禁令,應聽己國自主,不得代謀干預,不准誘惑土人違犯各語;所言極為切要。夫臺番地方,本屬中國,不待辯論,久為中外所共知。其如何繩以法律及兼轄各廳縣之處,中國本有因俗制宜之政令,如遇有中外交涉事務,當由中國照約查辦。以上各節,歷次照會節略面晤,均經詳晰言之,並聲明不必再事辯論,徒傷和好。前因貴大臣自云為保全和好而來,本王大臣故於第二次條問不得不答之時,聲明中國並未另條詰問,此後若再如此,不敢領教等因云云各在案。乃貴大臣此次照會,並另冊所開,仍復斤斤於此,本王大臣自應按照前次聲明之言辦理。
又承以公法彙鈔一冊見示,惟中國與貴國既經立有修好條規,止有遵守條規辦事。此即本王大臣直截奉覆之言,貴大臣其熟思之。為此照覆。
大久保照會
為照會事。明治七年九月三十日,接准貴王大臣照覆,俱已閱悉,貴王大臣稱各國所屬邦土,不得以臆度之詞任意猜疑,各國政教禁令,亦不得以旁觀意有不足徑相詰難;仍引修好條規第一、第三條,並舉前者聲明不必再事辯論,徒傷和好,及中國並未另條詰問,此後若再如此,不敢領教,本大臣自應按照前次聲明之言辦理等因。夫友邦相接,其議事之際,固宜公平協同,悉心論質,豈容推諉回護、有所穩秘?貴王大臣此次答覆,不獨論與問意不相符合,又有大傷兩國交誼者。
按查貴王大臣從前照會晤談,有稱臺番未繩以法律,未設立郡縣,有稱向不設官設兵,且據臺灣府志、淡水廳志所載社餉之說;其有名無實之處,又明著如此。而前年英、美等國船客有為番民剽殺者,貴國已任其自辦。至我難民一案,曾經我國使臣告知貴國,亦不引以為己責;是就前事,俱足為證。故於日前經已聲明在案。安敢以臆度之詞,任意猜疑耶?
要之,中國政教之實,未及臺番,鑿鑿可據。今貴王大臣獨揭版圖虛名推論。夫萬國林立,島嶼星散,彼此得指所屬,名為己國版圖者,將何以為保焉?必也掌管之實明,而版圖之名從。苟遺其實而取其名,雖去兼臨宇內可也。本大臣特欲引公法以斷此案,不據修好條規者,意實在是。詎料貴王大臣於本大臣請問之意,不詳晰剖覆,以不事辯論傷和好藉口,俾此案莫從歸結,是非公平協同、悉心論質之道,況偏執己見,徒引條規,加人以侵越邦土、違犯條約,是豈友邦所宜出於口乎?不直則道不見,本大臣既已言之,所以不憚煩陳瀆告,復申前說,以明所懷。此即深念兩國交誼之意。如其曲折情由,當俟下次踵貴衙門晤談可也。為此照會。
給大久保照覆
為照覆事。同治十三年八月二十四日,接准貴大臣照會一件。旋於二十五日,貴大臣來署面談一切。本王大臣查貴大臣稱友邦相接,其議事之際,固宜公平協同、悉心論質,豈容推諉回護,有所穩秘等語,前次貴大臣所問各節,及臺番未繩以法律,於各社未設官設兵,仍兼分轄各官並社餉等事,均於照覆及條覆中詳晰言之,毫無推諉回護、有所穩秘之處。乃貴大臣來文中,於本王大臣所言中國政令,謂為非實,謂為滋惑;又謂本王大臣之言未便據信;此次照會則謂論與問不相符;是本王大臣無論如何詳論,概以為不相信,則又何從詳論?況所論並無不相符之處,亦於前節略中言之矣。
貴大臣謂臺灣府志、淡水廳志所載有名無實。不知惟中國地方始載中國志乘,從未如貴大臣所謂萬國林立,島嶼星散,皆可指謂己國版圖也。所云從前英、美等國之案,無論他國案件,難於牽引,況他國案件,與中國換約以後之事。英國之案,不知系何所指,無可晰述。即以美國之案而論,亦系美國大臣按約與本衙門往返照會辦理,皆由中國自辦,商明完結,共見共聞,有案可據。並非如貴國難民一案,事在未經訂換條規之先,及訂換之時,未經議論,訂換之後,又未經照會請辦,而自以兵船前往辦理者也。亦並未因此地有滋事未辦之案,即指此地不為中國所屬也。本王大臣曾云,貴國如有應辦之案,中國非不欲辦,而必須將詳細情節照會,始能查辦之故,已於歷次文函及條覆中再再言之,何嘗不引為己責耶?本王大臣本不願再事辯論,因貴大臣重複言及,不得不重複申論耳。我兩國相交,以訂換兩國修好條規為始,彼此自應以條規為遵守。本王大臣篤念和好,是以引修好條規為證。豈當日著為令典者,今日可棄之如遺乎?貴大臣謂欲引公法,不據修好條規云云。即以萬國公法言之,貴國舉動是否與公法中一一相合,自有公論。本王大臣未能詳悉泰西公法全書精義,不敢據以問難,而修好條規則所深悉,其應否以條規為據,亦自有公論。
總之,中國於貴國兵赴臺灣一事,自始至今,所以待貴國者未有絲毫失禮之處,可以對貴國,可以對各國矣。貴大臣若欲公平協同詳求妥策,以完此案,以善將來,凡中國分所應盡之端,必不推諉,以全彼此和好之大局,以符從前訂盟結好之初心。貴大臣亦同有此責,當亦同存此心也。
大久保照會
為照會事。本大臣自奉命入京以來,日夕耿耿以思,臺番一案,兩議殊岐,紛無了期。至從而為兩國大事,兩國生靈,終為何狀,未可知焉。是豈兩國大臣弄辭鬥辯之日乎哉?惟天下理無兩是,事必歸一,案之未了,殆由兩大臣不自深思焉耳。故本大臣委曲詢問,至再至三。不憚煩瀆,要須諄覆妥速了案,豈有他哉?詎料貴王大臣視等問官訊供,不得已而一答不欲再答,至接貴國八月二十日照會,訑訑聲音,使本大臣憮然不知所措。乃本月五日晤談,亦同前意。本大臣至是,果知使事不成矣!本大臣雖愚,亦自知進止之宜也。然今未敢遽自絕,又不能自塞欲言之口,以曲徇貴王大臣之意,仍剖肝膽,更陳一言,以申前意,任貴王大臣所擇焉。
貴王大臣耑以修好條規為言,不欲省本大臣所進萬國公法。夫修好條規之與此案不相涉,本大臣業經言之,今不必論。姑就貴王大臣所言而論之。修好條規於兩國之際,猶如法律之於民。犯律者殛,國有常型。兩國若違條規,責問必加。若一國犯約,而他國曲徇顏情,糊塗含忍,不責其罪,是不獨犯者不遵條規,而不責者亦為無條規之念矣。夫修好條規第一款,果何等重大事項乎?所謂侵越疆土者,豈兩國所樂聞乎?果如貴王大臣歷次照會所稱,是我國負不容之罪於中國也,中國討責,至繼以兵戎,固其當也,而決無糊塗含忍不論之理焉,安得不以一矢相加遺自詡耶?抑貴王大臣至是,可以少留意不容之罪,果至當無所枉耶?版圖之義,果確無所疑耶?名實之間,果莫有相乖者耶?顧言至是,豈一言可了之案哉?果使版圖之義,確而無疑,中國何容有此狼心獸行之民?何故當漂民逢劫,有逃生而至於鳳山縣者,縣非不聞知,而無有派役拿賊之事?何故送至福建省,省非不聞知,而無有差兵緝匪之舉?何故有派使告於總理衙門者,衙門非不聞知,而諉以化外不理,任其自辦?此即一案,貴王大臣版圖之說,果內省不疚耶?曰不繩以法律,曰不設立郡縣,曰向不設官設兵,曰文教有未通、政令有未及,徵之萬國公法版圖之名,果為有實據歟?所據在於臺灣府志,而府志中所引諸書,亦有云聲教不逮,有云不入版圖,有云實為化外異類。是府志果足為據歟?所徵耑止輸餉,戶部紀冊可覆,及驗之於事實,則贌社之餉徵於商,而不稅於民,與土番無交涉。是輸餉果足為徵歟?前年美國漂民逢難,華官答美領事,有生番不能收入版圖等語。是果終始無違言歟?要而論之,名實不相符,前後不相應,而謂之確而無疑,孰敢信之?是皆本大臣所曾經聲明而貴王大臣掩耳不欲聞者也。然版圖之義未確,則侵越之名未當。本國斷斷乎不能承認此鶻突不了之案,而甘受不容之罪。則本大臣再三煩問,亦豈得已而不已者乎哉?若夫大清律有誣告反坐條,此案一白,彼此必居一於此矣。貴王大臣條規之為重,則必不容易引第一款,以不容之罪加於人國,則必不將此案付於鶻突,則果知修好必不以本大臣再三之請比於問官訊供也。
貴王大臣又以保全和好為言,此固本大臣所服膺而不失。今將有就以請焉。夫所謂和好者,不在於幣帛往來之末,而兩國情誼相推,又互約束內民,保護外民,使不相害相圖之謂也。若乃兩國之民,出於政府思慮之所不及,殘害相加,該國不知則已,及其一經聞知,則立即設法派丁差役,查緝匪徒,以相償相謝之不暇(查中國與美法諸國所訂和約,皆同此意,並無必待照會之文。與法國和約第三十四款云,法國商船在中國洋面被洋盜打劫,附近文武官員一經聞知,即上緊緝拿,照例治罪。第三十六款云,法國人在通商各口地方,有匪徒狂民欲行偷盜毀焚房屋,中國官或訪問,或領事官照會,立即飭差驅逐黨羽,嚴拿匪徒,從重治罪)。如此而後可以為和好之實焉。今他國之民,動被凶害,而不為保護之計。己之國民,以剽為習,而不見約束之實。問之,則曰宜其風俗,無勉強急遽之心。和好之誼,當如是耶?被害逃生者,告於劦縣,而劦縣不理,派使告於總理衙門,而衙門不辦。非不聞也,而以無照會為辭,非不知也,而以不詳晰為諉。和好之誼,當如是耶?既已寬縱罪犯,使他國不免自理自辦,而不特不相謝,又反目相視。和好之誼,當如是耶?假使臺番版圖之義,果如所言,是其所以施於內外交涉之際者,與和好情誼,著著相反。而我國前日未曾怪中國之無友誼者,以素信番民非中國所查辦,番土非中國所轄治也。今我勞師耗財,闢榛鋤梗,鈐束番民,不縱作凶,以除南海之一害,事成有期,非可中止,乃誣言相加,多辭相擾,實出意外。貴王大臣易地措身,試一思之,亦豈所堪哉?侵越云,犯約云,實案未具,加人以不容之罪。及其反覆討論,情事漸露,猝又諉以不好辯論,斥以不堪煩瀆。所謂情義相推者何在?
至柳原大臣依例請覲而不見許,有輕侮中國等語。本大臣明知貴王大臣已不以好意待我國也。夫兩國大事,不同於匹夫匹婦,口角勃窣,隨罵隨笑者。今日之事,知有所定,是天未欲成兩國之好也。本大臣亦何所求而久踟躕於都門哉?抑我國再三派使,不為不恪,本大臣輸誠致款,不為不竭。啟釁滋端,其咎孰任!盡言至此,萬非得已,祈貴王大臣中夜清閱,一再致思,衡平鑑明之間,固已瞭然矣。今期五日,欲知貴王大臣欲保全好誼,必翻然改圖,別有兩便辦法,是實見大國雍雍氣象也。我國素非貪土住兵者,兩國人民之慶,本大臣固有深望。若乃過期不覆,別無改圖,則是貴王大臣口說保全和好,而其實委之塗泥也。本大臣臨去惓惓,於兩國和好,莫非以盡其分也。
給大久保照覆
為照覆事。臺番一事,自柳原大臣來京,本王大臣即告以東兵赴臺之事,不必再事辯論,應商一妥當了結辦法,以全和好,並面交所談節略數語,皆系關繫兩國脣齒,肺腑沈痛之言。而柳原大臣不以為意。及貴大臣初晤時,亦云前致柳原大臣節略等件,均已閱悉,並稱系專為此事保全和好而來,將此事辦好,以後更要和好。本王大臣方謂彼此意見相同,可以商定完案辦法。不意貴大臣歷次詢問節略及照會等件,不獨仍事辯論,且令人難堪之詞,不一而足。本王大臣若不一一相答,不特如貴大臣前此或以為不肯答,或以為答不出,且直如此次來文所謂,有曲徇顏情、糊塗含忍之咎矣。今貴大臣又復一一相詰,試問中國所說法律不能盡繩,郡縣官兵不能遍設,文教不能即通,民質不能即齊,凡此皆治國之恆情,豈得因此即為不入版圖之實據歟?且不獨中國版圖如此類者甚多,即各國所屬版圖,如此類亦恐不少。貴大臣能概以萬國公法徵之歟?志書所載各語,或系追述從前,非一人一時一地,所撰自難字字吻合,亦難盡括全體本意,豈能揀擇一、二,餘盡抹煞,謂不足徵歟?(若不屬中國,何以列入府志)?戶部冊籍,於輸餉一節,蠲緩升除,本有各項分別。且前曾面談,社餉有由頭目代各番彙交者,中國似此之類尚多,豈局外未悉者可強以臆度為名實不符歟(若不屬中國,何以輸餉)?
美國漂民一案,當時美領事駁覆華官生番不入版圖一語,彼已切指番地實系中國所屬,並於中國辦完此案,兼籌日後保護辦法,另有照會稱謝。貴大臣既見初次華官給美領事之文,獨未見美領事照覆及謝華官之文歟?且當日誤論之華官,本王大臣曾經面談,彼時已經申懲,責令將此案辦理完結矣。豈得執往年向他國一語之誤,輒以為終始有違之據歟?所引英、法兩國條約,無論與貴國條約是否相同,即以英、法各國而論,無非遇案彼此往返照會,其事之小而且易者,間或有不待照會,一經聞知,立即查辦之事,若遇必須有詳細情節可憑,始能查辦者,則無不專候照會。何能以中國之靜候照會,即謂之違約歟(辦理中外交涉事務,無不憑照會。事之小者,即無照會,亦有信函。甚至酬酢往來,尚藉文函將意,亦貴國所行者也)?謂告於劦縣而劦縣不辦,事在何年何月,所告何劦何縣,皆有文牘可憑歟?謂告於總理衙門而衙門不理,請問是否因告知劦縣不辦,特催本衙門辦理歟?果爾,則去年副島大臣在京,何以不先將此情節照會請辦歟(儻照會本衙門置之不理,本王大臣今日亦決不迴護;然亦何至遽爾加兵)?若謂臺番不遵約束,中國不為保護,何以貴國利八由番目救護,而假館授餐,由關道接收,資送回國,豈非番民尚知遵守約束章程,為中國保護貴國商民之實驗歟?從前奉告以番地在我版圖、政教未遽及、民質未遽化各節,均系實情,而貴大臣仍頻以政令無實相責詰,甚至以無律無國為誚。似此迫我,情實難堪。得不引修好條規以相質,要豈本王大臣之初願哉?
夫侵越疆土一言,誠如來文所云,豈兩國所樂聞。特無如貴大臣駁詰無已,不得不援去歲與副島大臣贈別請念之言以相告,並非今日與貴大臣議論,始將此語拈出指摘也。然當初與副島大臣言之,系豫防嫌隙之意,則今日與貴大臣言之,亦仍是初心。豈可疑為遽予人以不容之罪耶?且使今日而不言,又何解於來文所謂不責者,亦為無重條規之念乎?本王大臣謂不可再事辯論者,原系懼妨和好(非窮於詞,不能辯論也。番地屬中國,中外皆知。兩大臣來京所詢問,本王大臣所答覆,亦均詳且盡矣。即再加千百萬言,不過是中國地方一語,何情事漸露之可言乎)?而貴王大臣仍屢屢駁詰,及本王大臣據實答覆,而貴大臣又謂不可據信,並以為訑訑聲音。本王大臣亦能無憮然哉?
總之,本王大臣與貴大臣及柳原大臣始終所言,無非肝膽流露,毫無不欲曲全之心。即柳原大臣請覲見一事,本王大臣亦祗待臺番之案定議,得有和好真據,即為辦理,若遂謂不以好意待貴國,或貴大臣反言試我耳(即如來文以為中國未加討責為糊塗含忍,並謂不以一矢相加為自詡之語,是始終未解中國不肯有礙和好之心,無怪謂中國不以好意相待也)。兩國大臣辦事,各有保全和好之心,則成此兩國之好,仍在人而不在天。來文謂翻然改圖,別有兩便辦法,本王大臣原系惟好是圖,歷次皆告以妥結此案、不再辯論者,即系兩便辦法。自始至今,並無他,惟貴大臣察之。
·恭親王等又奏
再查日本國上年扣留咇國商船拐載華人一案,曾經南洋通商大臣派委員福勳前赴日本帶回,伊國款待甚優。此次該使臣大久保利通來華,系專為辦理事件,與尋常住京使臣不同。是以臣等於伊到京時,及中秋節,曾兩次致送食物。該使臣旋亦送臣等文具絹縐等土物。臣等向來各國贈答,亦所時有,未便拒卻,礙彼顏面,隨即收受。一面再由臣等酌彼禮物回贈,以示往來之誼。
硃批:知道了。
·福州將軍文煜、閩浙總督李鶴年、福建巡撫王凱泰奏
竊臣等於七月初六日,具陳閩省內地各海口防務詳細情形。八月初十日遞回原摺,奉硃批:覽奏已悉,李鶴年出省後,仍著將海防事宜與文煜等悉心會商,妥籌辦理,欽此。當即恭錄轉行欽遵在案。
復查福州口長門、金牌、壺江、馬鞍山等處砲臺,將次竣工。水陸勇兵四千人,分紮各隘,操練洋槍水戰,日漸純熟。廈門、福甯、海壇等處,布置均漸周密。閩局購定洋砲等件,亦經陸續運到。臣鶴年前在河南剿匪,皖勇之力居多。先經劄飭記名提督李承先招募潁、毫一帶舊部精勇二千人,早已行抵揚州,因閩省輪船不敷周轉,飭令分由內地、海道兩路兼程來閩,計程不日可到。臣鶴年擬於本月二十五日出省,由興化抵泉,查勘海防,仍隨時與臣煜、臣凱泰悉心會商,妥籌辦理。
硃批:知道了。
·浙江乍浦副都統富爾蓀奏
竊奴才前准撫臣楊昌濬咨開:現因臺灣有事,已派楚軍一營駐紮乍浦,修理砲臺。如果海上有警,再行就近派隊分赴乍、澉扼防。並商令奴才先行一往查看,以期有備無患。奴才即於八月十三日,帶領親兵數人,隨護印信,不動聲色,扁舟前往。惟查沿海砲臺,自被兵燹,年久末修,磚石墮頹,幾同無用。且今昔砲火運用,時異勢殊,尤當各就地方情形,相度機要,妥籌布置,俾資聯絡周密。奴才於駛抵乍浦,當自平湖所屬之獨山起,上至海鹽所屬之澉浦、黃道關止,督同估工委員杜冠英、王之嶲、帶隊營官傅明暄、熊常富及乍浦水師副將盧成金等,嚴密酌度。所有澉浦一城,為前代防海要隘,黃道關雖有土臺舊址,僅足憑高望遠,不能制其旁岸,應改高就下,三面臨海,左右營牆移遷山頂,庶於攻守相宜。且自黃道關至寧、紹對岸,洋面僅二百餘里,敵船一經入口,勢猶批吭搗虛。該關既為腹地噤喉,尤與省城相近,應於對岸葫蘆山並建砲臺一座,藉資兩面控制。其黃道關前天后宮地方,及青山、秦駐山下,各紮營盤,以備聯絡防務。至乍浦地方,雖近年屢起淤沙,然洋面曠大,杉板船處處可以達岸。現在天后宮、保安城,或依山臨海,情形雖各有不同,而砲臺舊基尚屬牢固,應將該二處牆垛營房及臺砲頂柵,一律修齊,以便汛兵駐守而免曠職。其次尤為緊要者,則在陳山嘴、金家灣等處,亦應創建土砲臺各一座。既防其登岸要路,亦足與江蘇之金山界互通聲息。乍浦城西惹山地方,尚有早年建過臺基,該處雖屬平原曠野,若再加修葺,將來可資捍衛。惟工程既大,需日亦多,自應分別次第辦理。除澉浦、黃道關砲臺營盤,業已開工修築外,所有乍防工程,現擬先行修補天后宮、保安城牆垛營房。其次即為添建陳山嘴、金家灣等處土砲臺。此後如果辦理設防時,再行酌修天后宮、保安城兩處架木築土頂柵,及補建惹山砲臺等工。奴才於查勘畢,斟酌時宜,其究應何處紮營,及砲臺營牆如何修理,回省商請撫臣楊昌濬統籌辦理,庶幾設兵籌防,從容指揮,發款興工,緩急得宜。
再沿海地方,現在均屬安靜,尚無夷人游弋。惟因乍浦為江、浙門戶,且濱臨外海,民商漸復,如果重洋有事,此處亦易溷跡。奴才曾經諭令地方文武,嗣有東洋人等,或因貿易到境,亦當開誠撫恤,毋令土著商民,各存疑嫉,以仰副皇上柔懷殊俗之意。
硃批:知道了。
——以上見同治朝籌辦夷務始末卷九十七。
·九月戊午(十九日)辦理臺灣等處海防大臣沈葆楨等奏
八月十六日,奉到七月二十五日上諭:軍機處封發寄信諭旨,各省奉到後,自應加意慎密等因,欽此。臣等伏讀之下,無任悚惶,敢弗祗遵,益求慎密。
八月初四日,倭將遣其酋吉利用通等六人,自瑯■〈氵隷〉來郡,遞公文二件。其一覆臣等詰其兵傷鄉民、阻我驛夫一案,諉諸言語不通,請以後遇有公差,給予執照,以敦和好。其一則覆臣等勸令退兵一節。謂柳原及大久保想能商定,彼兵進退,應須朝命等語。大抵借此一行,以窺我虛實。續據探稱;倭營初六日,給附近奸民數人洋銀七百圓,以酬其前日招番及取琉球人首級之勞。而逐日仍復勾到近番,給以號旗、嗶吱、白布等物。該營疫氣流行,死者日四、五人,病者不計其數。其副都督川崎祜、通事官彭中平、管糧官富田等俱相繼染病。美國人機慎者月得工錢一千圓,為入牡丹社繪圖,亦病危而歸。然內雖多故,外仍示強,買茅竹,蓋兵房,日練槍砲,且稱大兵萬餘將至,以聳嚇居民。此倭營近日情狀也。
淮軍二起五營,於初五日即抵澎湖,以風浪暴作,寄碇守候。十四、十五、十六等日,始盤至旂後,現均抵鳳山擇地駐紮。鎮臣張其光與南澳鎮吳光亮所招粵勇二千餘人,亦雇輪船於十七日到旂後,雖已登岸,以風濤顛簸,人力饑疲,俟暫息一、二日,調來郡城分紮。一時兵勇驟增,聲勢頗壯。臺南開路,經同知袁聞柝親督人夫,由赤山步步為營,披荊斬棘,已跨獅頭山,入雞籠坑,離崑崙坳十餘里。崑崙坳,蓋諸山之脊也。卑南番目牙等陳安生等(?)已自率番眾由本社循山闢路,出至崑崙坳相迎。其附近番社,各繳出倭旗多面,以示輸誠。八月初八日,復有崑崙坳及內社番目率二百餘人,來袁營請領開路器具,願為前驅,均分別賞賚。詎旁有望祖大社凶番,其目名武甲與卑南社素仇,率眾埋伏箐林,放槍截殺,卑南社番情急抵禦,格殺武甲等三人。袁聞柝馳至曉諭,望祖力社番自知理屈,悔罪求和,尚於大局無礙。臣等恐該同知孤軍深入,後援無資,劄副將李光帶勇三哨進紮雙溪口,遊擊鄭榮帶勇一營進紮內埔莊,節節相銜,庶入山日深,後顧無慮。頃據報:十一、十二、十三等日,內山風雨大作,柵帳皆飛,為之停工數日。然一過崑崙坳,則近卑南地界,業經諸番墾荒闢穢,雖所開未必合法,然從而擴之,沿途尚易施功。北路准提臣羅大春函稱:自七月二十四日由東澳起工,至八月初一日開到大南澳嶺頂,計程二十餘里而遙,大半縋幽鑿險,苦費人功。初三日,有不知姓名之凶番百餘,出沒灌莽間,窺我有備而退。初四日,正在刊木逾山,勇夫手口交瘁之際,突有凶番數百,各持刀標鳥槍,從林際前來撲犯。守備黃朋厚、千總王得凱、都司陳光華、軍功陳輝煌等率勇上前接仗,斃其一人,傷其數人,始獸駭而散。我兵亦被傷五人。自此以下為大南澳平埔,約廣長四、五十里,中有竹圍。聞凶番約計四十餘社,丁壯數千,思截我前途,鏟削巨木,創為望臺,以憑高下瞰。羅大春現復遣人加意招徠,一面添募勇四旗,夫千名,以助土功,兼防不測。恐一時兵勇未齊,眾寡懸絕,請臣撥臺南一營赴之。現調東港總兵戴德祥一營前往。咨淮軍總統唐定奎分營填紮東港,以為枋寮後援。近復聞北路自初六後,亦風雨交作,溪流四溢,途徑不通,一切工程,想難措手。大抵臺南番社,經倭人肆虐,知朝廷寬大之恩,故稍易招致。且山後番目,真心受撫,兵至則荷鍤相迎,雖有伏莽狙擊之徒,搜之即遁。北路則天荒未破,各社言語互異,官無從曲通其情,不得不諉諸通事。為通事者,向以欺番為利,號曰「番割」。生番積受其欺,無所控訴,憤不自勝,時報以殺。故通事亦以入番社為惴惴。其零星番社名目,通事且不能周知,進一步須紮一哨,以勇兵護夫役,即須以碉堡護勇兵。非刊除草萊即堪收效也。
臺郡城垣,以灰磚必來諸內地,展轉需時,現僅修成二百餘丈。而風雨飄搖,舊者又塌數十丈。安平洋式砲臺,繪圖剛就。現已派候補知府凌定國會同洋將督造。所呈圖說,深合機宜。惟費鉅工煩,非一時可竣。臣霨以月初親往鳳山巡視諸軍。稽核練丁人數,清查番社戶口,發給印牌,以固人心。該民番等俱鼓舞欣歡,一律遵辦。於本月十六日始歸郡城,謹合詞馳奏。
·沈葆楨又奏
再本月十五、六等日,濟安、安瀾輪船由省城奉密寄上諭,並解餉銀至安平。十七、八等日琛航、永保、大雅輪船由旂後卸淮軍駛至安平。臣分飭琛航、永保即日回駛,迎裝三起淮軍,大雅候將所運制錢起駁,順道奉摺到上海付驛,再往瓜口會裝淮軍,濟安、安瀾餉銀卸後,赴東港裝戴德祥一軍前往蘇澳。嗣報永保、琛航均於十八日起碇。十九日清晨,文案處得安瀾船管駕呂文經片稱,颱風將作,須往澎湖暫避,風息再至東港等因。辰刻,安瀾起碇,濟安繼之。大雅管駕羅昌智正上岸催雇駁船,忽暴風捲地,屋瓦皆飛,該管駕不能上船。其大副欲起碇出洋,為鐵鍊倒撞,胸受重傷。大雨傾盆,船在水中顛簸,僅如一葉,瞬息間巨浪堆平艙面,船遂下沉,舵水人等爭抱檣竿橫秤呼救。地方文武會同洋將,調集小舟付筏往拯,奈數步即覆,無可施功。二十日,該水手等有死中求生、捨命鳧水者,而離岸遠甚,竹筏能接到者僅六人,其十人則沒於水矣。二十一日寅刻,風浪小息,竹筏冒險傍船,陸續救出五十九人,被傷者十有九人。正在焦灼之際,鳳山縣飛報安瀾中途遇風,不能收入澎湖。二十日寅刻,飄至離縣二十餘里之風頭鼻地方擱淺損壞,船上人始則鳧水登岸,繼則鄉人以竹筏迎護,惟水手頭目一人,以搶險受傷身死。臣派三品銜洋將斯恭塞格、千總陳兆連、藝生魏瀚星夜馳往察看。竊念琛航、永保於十八日展輪,計可收泊澎湖,諒無妨礙。濟安開駛,尚在安瀾之後,至今未得下落,殊切隱憂。臣檄飭長勝小輪船,俟風定後赴澎湖訪濟安消息,調飛雲等船來臺,幫同洋將辦理,並赴省領裝起重器械前來。所有船身機器砲械,能否設法護起,容俟竭力試辦,據實報聞。除查明詳細情形,再請將該管駕等分別參處外,惟臣葆楨專司船政,未能先事豫防,咎無可諉,應懇皇上飭部將臣葆楨從重議處,以為疏忽者戒。
·沈葆楨又奏
臣前片奏屯番槍傷生番一案,茲據營務處江西即補道黎兆棠、臺灣道夏獻綸詳稱:案經臺灣鎮張其光將屯番以及通事莊民解部審訊,據通事譯生番供,名強仔,住居紅目社,即半路店,因聞總兵在大路關招撫諸番,託莊民邱貴才帶往,適總兵已赴內埔,不及謁見,歸途突被茄蚋埔屯番槍傷左邊■〈月合〉膊,現將平復是實。據茄蚋埔通事劉乾生、土目潘建邦供稱,六月十一日,茄蚋埔屯番趙紅、鄭港、王來芬、潘符四人,帶槍偵捕野豬,二更時分見黑影一團,趙紅、鄭港同時開槍,當時並不知有傷人,後聞半路店生番強仔路過,身受槍傷未死是實。據莊民邱貴才供,稱系鳳山縣大路關人,向在番社莊貿易,頗通番語,六月初七、八等日,擺元諸社生番三十人,約小的十一日帶往受撫,屆期有五人先到,經小的帶謁,蒙總兵賞給歸社,小的隨託營書張姓回明,尚有二十五人在後,當再帶來歸化,不料營書未曾回明,迨小的帶強仔等二十五人來時,總兵又赴內埔招撫,強仔等旋即散歸,當日並不知有槍傷情事,十三日始聞茄蚋埔槍傷強仔,二十日又聞強仔身死,恐擔干系,因赴下淡水都司處稟報請示,迨七月半始查明強仔並未身死,當時得諸風聞,以致誤報是實。職道等隨將營書張玉成及茄蚋埔屯番趙紅、鄭港、王來芬、潘符等四人提至,一一隔別研訊。供詞大致相同。即與分別辦結。趙紅、鄭港以夜獵誤傷生番強仔,雖非有心,究屬不合,應依安置窩弓、不立望竿律減鬥毆傷二等,杖八十,酌加枷號一個月。邱貴才於強仔受傷,率報斃命,殊實非是,依不應重律杖八十。張玉成身為營書,於邱貴才撫番事件,不代回明,致滋事端,咎無所諉,著即革去名糧,分別示警。生番強仔傷痕平復,應無庸議。其餘人證無干省釋各等因。臣謹核此案業經水落石出,鎮臣張其光迅提人犯前來訊結,辦事尚無含糊,於撫番大局無礙,理合附片陳明。
·諭軍機大臣等
沈葆楨等奏淮、粵兩軍到臺,及南北開路情形一摺。倭人勾致近番,並蓋兵房、練槍砲,中雖怯弱,外仍示強。沈葆楨等惟當慎密防範,申嚴儆備,不得稍涉疏虞。現在淮、粵兩軍陸續到臺,即著分別布置,擇要扼紮,以壯聲威。臺南生番,尚易招致,北路各社,率多頑梗之徒,大南澳、平埔等處,有凶番糾集丁壯數千,意在抗違。沈葆楨等務宜悉心籌度,恩威並用,會同羅大春加意招徠,妥慎辦理,不可輕意進紮,致為番族所乘,轉礙撫番大局。臺郡城垣,關繫緊要,著督飭該地方官速行修葺,務期鞏固。
沈葆楨另片奏大雅、安瀾輪船遭風損壞,自請議處等語。此次損壞船隻,即著分別設法修理;沈葆楨未能先事豫防,殊屬疏忽,著交部議處。製造輪船,工鉅費繁,嗣後務當飭令該管駕等隨時加慎。又片奏訊結屯番槍傷生番一案,即著照所議辦理。
·沈葆楨又奏
正繕摺間,接據濟安輪管駕官鄭漁稟稱:該船於十九日展輪,午後暴風陡作,鐵鍊擊斷,兩錨俱沒,水手被傷二十三人,急駛出大洋,至二十晚始得收入澎湖。船上大小繩纜斷壞甚多,幸機器船身尚無大損。辰下在澎湖略為修理,並將受傷水手醫治。其小大繩纜並破壞物件,尚須回工補換等因。理合附片陳明。
硃批:知道了。
·九月己未(二十日)兩江總督李宗羲奏
竊臣於同治十三年七月三十日,承准軍機大臣密寄,本年七月二十五日奉上諭:本年三月二十九日密寄沈葆楨等諭旨,上海新聞紙內,竟行刊刻,究系何人洩漏,著李宗羲嚴密確查,據實覆奏等因,欽此。臣查向來辦理中外交涉事件,凡遇秘密公牘,皆由內署繕辦,卷存內署,不敢稍有洩漏。嗣因籌辦海防,尤關緊要,當經咨行沿江、沿海各衙門,一體慎密辦理。本年六月間,檢核上海林華書院新報,載有三月二十九日廷寄一道,及閩省擬購鐵甲輪船等事,據刊系由香港華字報中鈔來。飭據蘇松太道沈秉成查覆,香港華字日報內有臺灣消息一條,已載明由福州寄來字樣,即經咨會閩省密查洩漏緣由,嚴行根究,未准覆到。八月初七日,復准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咨稱,片奏上海新聞紙內刊刻密諭,行令飭屬嚴查具奏等因。又經分別咨行在案。現據蘇松太道將上海林華書院新報、上海匯報、並香港華字日報各樣原紙稟送前來。臣復加查核,上海林華書院新報、上海匯報,一系五月二十三日刊發,一系五月二十八日刊發,均系照鈔香港華字日報。至香港華字日報則系五月十二日刊刻,並已載明消息來自福州。雖所言未可盡信,而此次漏洩並非由於上海,已無疑義。嗣後辦理交涉事宜,自當遵旨格外嚴密,以昭慎重。
·諭軍機大臣等
前據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奏上海新聞紙刊刻本年三月二十九日密寄沈葆楨等諭旨,請飭查究,當諭李宗羲嚴密確查。茲據該督奏稱,查核上海林華書院新報、上海匯報,均系照欽香港華字日報。至香港華字日報內有臺灣消息一條,已載明由福州寄來字樣等語。此次密寄諭旨,究由何人洩漏,著文煜等嚴行查究,即將洩漏根由,確切查明,據實具奏,不准稍涉含混。
·九月辛酉(二十二日)總理各國事務恭親王等奏
臣等於本月初十日具奏,日本國續派使臣來京與臣等屢次晤論臺灣番社用兵一事,未有端倪,將大概情形密陳一摺,欽奉硃批,知道了,欽此。查日本使臣大久保利通自九月初二日呈遞照會,執意狡辯,謂數日內如無辦法,即欲回國。經臣等照覆駁辯。並因該使臣照會中有兩便辦法等語,另函告以如真欲求兩便辦法,自可詳細熟商去後,旋經該使臣函訂期日面議。至期,臣等與之會晤。該使臣欲由中國開議。臣等以該使臣照會有兩便辦法,應由該國先說兩便辦法。彼此推迫,至再至三。該使臣不覺真情流露,謂日本初意,本以生番為無主野蠻,要一意辦到底。因中國指為屬地,欲行自辦,日本苦照前辦去,非和好之道。擬將本國兵撤回,由中國自行辦理。惟日本國民心、兵心,難以壓服,必須得有名目,方可退兵。該國於此事費盡財力,欲臺番償給,臺番無此力量,中國如何令日本兵不致空手而回等語。
先是日本中將西鄉從道在臺,與藩司潘霨面議,即有索償費用之說。自該國駐京使臣柳原前光到京,臣等屢與剴切開諭,該使臣亦有日本不至徒勞之請,雖未明言,意亦猶是。迨聞日本續派大久保利通前來,各新聞紙每以該大臣此來,必欲索兵費四百萬兩,方能退兵,否則以兵擾中國各海口,或徑攻天津等詞,無稽游談,不可枚舉。臣等惟期理折力爭,從不稍予遷就。至大久保利通到津時,曾經美副領事畢德格(W·N·Pethick)向李鴻章密陳該使來意,甚不平和,必須由中國先給照會,准予查辦,將該國所謂屬民被害之處,量加撫卹,隨後再相機開導,經李鴻章錄述畢德格所議,密致臣等備酌。
至該使臣到京,則以中國致教施於番境者若何為問,千回百折,至此乃吐出真款。臣等當以兵費一層,關繫體制,萬萬無此辦法。與兩便之說,亦毫不相符。該使臣則謂非此不能告其本國退兵。旋又問中國所謂兩便辦法若何。遂告以中國敦念和好,止能不責日本此舉不是,該國兵退之後,由中國自行查辦,其被害之人酌量撫卹。該使臣仍執兵費為詞。臣等亦即決絕駁之。越日函詢晤期,則復以該使臣所擬辦法有礙難之處,並與定期再議。該使臣屆期來署,面加曉諭,始據稱中國礙難之處,已經會意,而於撫卹,必欲問明數目。臣等告以必須日本退兵,中國方為查辦。又恐其誤會以撫卹代兵費之名,當以告中國實在祇能辦到撫卹,並非以此代兵費之名。復將前議中國自行查辦各節,撮要示之,謂祇能就此結案。該使臣請於此外給予另單,敘入撫卹銀數,要求甚堅。並訂於一、二日內示知確音而去。
臣不知該使臣所欲若何,因令該國書記官鄭永甯來署問話,詰問實情。及該書記來署,不待詳詰,即謂該使臣之意,須索銀洋五百萬圓,至少亦須銀二百萬兩,不能再減。當經駁覆如前。該使臣於十五日赴臣衙門相晤,仍切切於允給銀數,而所言皆指費用,殆已覷破撫卹二字之不能取盈矣。臣等嚴切回覆。該使臣臨行,謂議無成緒,即欲回國。仍歸到臺番為無主野蠻,日本一意要辦到底。臣等仍謂臺番是中國地方,應由中國自主。彼此不合而散。
自大久保利通到京以來,該國駐京使臣柳原前光,於議臺事則同在座中,旁參其說,遇議臺事不合,則必於次日呈遞照會,或來署面論,專以覲見為辭。此次大久保利通議論不合之次日,該使臣復詣臣衙門,以不准請覲為拒絕來使,即欲與大久保利通一同回國。嗣又據兩使臣各遞照會,皆作決裂之辭。其意由前之說,為日本永踞臺番境地張本;由後之說,為日後稱兵有名,擾我海口張本。臣等一切聽之,任其去留。誠以該國貪狡無厭,其欲萬不能償。雖就撫卹辦理,而為數過多,是無兵費之名,而有兵費之實,亦無容通融遷就也。
是役也,沈葆楨以聯外交為要義,李鴻章於法國使臣熱福理由津來京,亦經面加撫諭,該使臣有願從中調停之說,上海道沈秉成呈寄滬上官紳所上芻言,亦以邀請各國使臣評論曲直為計,而英國使臣威妥瑪尤於此事始終關說,意欲居間。臣等亦曾將日本來往文信,通行鈔錄照會各國使臣,與之委蛇虛與,在若離若即之間。即使各使臣欲為調停,亦系彼國所求,而非出自中國之意。
十六、十七等日,日本兩使臣已悻悻然作登車之計。威妥瑪來臣衙門,初示關切,繼為恫喝之詞,並謂日本所欲二百萬兩,數並不多,非此不能了局。臣等一以鎮靜處之。直至威妥瑪辭去時,堅欲問中國允給之數,臣等權衡利害重輕,揣其情勢迫切,若不稍予轉機,不獨日本鋌而走險,事在意中,在我武備未有把握,隨在堪虞。且令威妥瑪無顏而去,轉足堅彼之援,益我之敵。遂告以中國既允撫卹,祇能實辦撫卹,即使加優,數不能逾十萬兩。該國於此事輕舉妄動,現時無以回國,自亦實在苦情,中國不乘人之急,再允將該國在番社所有修道造房等件,留為中國之用,給銀四十萬兩,總共不得逾五十萬兩之數。願否聽之。威妥瑪旋至該使臣寓所,議論許久,復稱撫卹等費數目,日本使臣業經應允。嗣經議立結案辦法三條,另立付銀憑單一紙。該使臣欲付銀後退兵,臣等則必須退兵後付銀。往返相持,又經威妥瑪居間,始得議就憑單,言明先付撫卹銀十萬兩,其餘修道、建房等件銀四十萬兩,定於十一月十二日,即日本十二月二十日,日本兵全數退回,中國銀兩全數付給。並聲明該國之兵,如不全退,中國銀兩亦不全給。奏明後彼此書押各執一紙,於本月二十一日定議。
伏查此案實由日本背盟興師,如果各海疆武備均有足恃,事無待於論辯,勢無虞乎決裂。今則明知彼之理曲,而苦於我之備虛。自臺事起,屢經購買鐵甲船,尚無成局。沈葆楨所謂兵端未開,宜防而未宜阻;李鴻章謂閩省設防,非必欲與用武;亦皆為統籌目前大局,不能不姑示羈縻。且就日本一面設想,自該國有江藤新平之亂,雖就招撫,而亂民眾多,無可安插。新聞紙中屢謂該國欲將此項人眾安置臺番境內,是以該使臣每以兵民難服為詞,此中實有難言之隱。今如一無所得,措置良難。若此輩留存中國邊境,患亦不可勝言。然如該使臣原意要求各情,或有關國體,或其名則非而其實則是,亦不能因此通融,致有莫追之悔。既經英國使臣威妥瑪從中說合,而所給撫卹銀數尚能就我範圍,不得不就此定議完案。而在我自強之計,益不可一日緩矣。
硃批:依議。
互換條約
互換憑單
互換條約
為會議條款、互立辦法文據事。照得各國人民有應保護不致受害之處,應由各國自行設法保全。如在何國有事,應由何國自行查辦。茲以臺灣生番,曾將日本國屬民等妄為加害,日本國本意惟該番是問,遂遣兵往彼,向該生番等詰責。今與中國議明退兵,並善後辦法,開列三條於後:
一、日本國此次所辦,原為保民義舉起見,中國不指以為不是。
二、前次所有遇害難民之家,中國定給撫卹銀兩。日本所有在該處修道、建房等件,中國願留自用。先行議定籌補銀兩,另有議辦之據。
三、所有此事兩國一切來往公文,彼此撤回註銷,永為罷論,至於該處生番,中國自宜設法妥為約束,以期永保航客,不能再受凶害。
硃批:覽。
互換憑單
為會議憑單事。臺番一事,現在業經英國威大臣同兩國議明,並本日互立辦法文據。日本國從前被害難民之家,中國先准給撫卹銀十萬兩。又日本退兵,在臺地所有修道、建房等件,中國願留自用,准給費銀四十萬兩,亦經議定,准於日本國明治七年十二月二十日,日本國全行退兵,中國同治十三年十一月十二日,中國全數付給,均不得愆期。日本國兵未經全數退盡之時,中國銀兩亦不全數付給。立此為據,彼此各執一紙存照。
硃批:覽。
·九月乙丑(二十六日)總理各國事務恭親王等奏
竊照日本國使臣柳原前光於本年六月十八日到京,二十一日遣書記官鄭永甯面遞照會,以奉委住京掌理兩國交涉事宜,並奉國書,請為諏定覲期。嗣於九月二十五日,經柳原前光面遞國書副本。臣等因與該使臣及續來使大久保利通議論臺事未決,未便即為奏請。歷經該使臣再三催促,從未允為代奏。現在臺事業已定議,於本月二十二日奏結。二十四日接到柳原前光照會,稱本大臣奉簡來京,所齎國書,已呈副本備閱,今擬循例展覲親遞,務冀奏請日期示覆。並據該國書記官鄭永甯聲稱,該使臣於覲見事竣,即行回國,將臺事辦法面奏該國主,料理船隻至臺,接取弁兵回國。緣大久保利通雖已出京,須由滬、閩繞道回國,必在該使臣之後等因。臣伏查上年各國使臣籲請覲見時,臣等曾與面畫節略,聲明此次見後,如續有各國使臣到京,齎有國書,須恭候諭旨,仿照此次五國同見之案辦理。本年俄國使臣布策、比國使臣謝惠施先後來華,齎有國書,曾經臣等循案奏請,候旨遵行。此次日本國使臣柳原前光奉使來華,既經齎有國書,理合鈔錄該使臣照會一件,照案奏請。應否准其覲見之處,臣等未敢擅便,恭候聖裁。
硃批:候旨行。
日本國照會
日本國照會
為照會事,茲本大臣恭奉簡命,來京住紮,所齎國書,於入都日已呈副本備閱。今擬循例展覲親遞,用述職守。務冀奏請日期,示覆為盼。為此照會貴王大臣,希即查照施行可也。
·九月丙寅(二十七日)總理各國事務恭親王等奏
竊查日本兵踞臺灣番社之事,明知彼之理曲,而苦於我之備虛。據沈葆楨來函,謂現在兵端未開,澎湖、雞籠等處,彼以避風為詞,宜防而未遽阻,然現為籌防之計,購買鐵甲輪船未成。李鴻章函述,曾致沈葆楨信,並令提督唐定奎祇自紮營操練,勿遽開仗。實以一經決裂,濱海沿江,處處皆應設防。各口之防難恃,不得不慎於發端。雖累經奉旨嚴飭各疆臣實力籌備,而自問殊無把握。今日而始言備,誠病其已遲;今日而再不修備,則更不堪設想矣。
溯自庚申之釁,創鉅痛深,當時姑事羈縻,在我可亟圖振作。人人有自強之心,亦人人為自強之言,而迄今仍並無自強之實。從前情事,幾於日久相忘。臣等承辦各國事務,於練兵、裕餉、習機器、制輪船等議,屢經奏陳籌辦,而岐於意見、致多阻格者有之,絀於經費、未能擴充者有之,初基已立、而無以繼起久持者有之。同心少,異議多,局中之委曲,局外未能周知,切要之經營,移時視為恆泛,以致敵警猝乘,倉惶無備。有鑑於前,不得不思毖於後。
現在日本之尋釁生番,其患之已見者也。以一小國之不馴,而備禦已苦無策。西洋各國之觀變而動,患之瀕見而未見者也。倘遇一朝之猝發,而弭救更何所憑?及今亟事綢繆,已屬補苴之計。至此仍虛准備,更無求艾之期。惟有上下一心,內外一心,局中局外一心,自始至終,堅苦貞定,且歷之永久一心,人人皆洞悉底蘊,力事講求,為實在可以自立之計,為實在能禦外患之計,庶幾自強有實,而外侮潛消。昔人云,能守而後能戰,能戰而後能和,此人所共知,而今日大局之萬不可緩者也。
臣等悉心公同商酌,謹將緊要應辦事宜,撮敘數條,請飭下南北洋大臣、濱海沿江各督撫、將軍,詳加籌議,將逐條切實辦法,限於一月內奏覆,再由在廷王大臣詳細謀議,如臣等所擬各條,僉議相符,即應確切籌辦。如各條外別具良策,亦即一並奏陳會議,均於議定後請旨遵行。總期實備精求,務臻有濟,以抒目前當務之急,以裕國家久遠之圖。臣等幸甚!天下幸甚!
·諭軍機大臣等
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奏,海防亟宜切籌,將緊要應辦事宜撮敘數條,請飭詳議一摺。據奏庚申之釁,創鉅痛深,當時姑事羈縻,臣期力圖自強,以為禦侮之計,乃至今並無自強之實。本年日本兵踞臺灣番社,雖疊經飭令各疆臣嚴密籌防,自問殊無把握。若再不切實籌備,後患不堪設想等語。沿江沿海各有防務,經總理各國事務王大臣並各該省將軍督撫等隨時籌畫,而備禦究未可恃,亟應實力講求,同心籌辦,堅苦貞定,歷久不懈,以紓目前當務之急,以裕國家久遠之圖。該王大臣所陳練兵、簡器、造船、籌餉、用人、持久各條,均系緊要機宜,著李鴻章、李宗羲、沈葆楨、都興阿、李鶴年、李瀚章、英翰、張兆棟、文彬、吳元炳、裕祿、楊昌濬、劉坤一、王凱泰、王文韶詳細籌議,將逐條切實辦法,限於一月內覆奏。此外別有要計,亦即一並奏陳,總期廣益集思,務臻有濟,不得以空言塞責。原摺單均著鈔給閱看。
——以上見同治朝籌辦夷務始末卷九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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