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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目次
與荊璞家兄論鎮守南澳事宜書(見鹿洲初集卷二)
與荊璞家兄論舟中起雷書(同上)
與荊璞家兄論臺變書(同上)
與吳觀察論治臺灣事宜書(同上)
上郝制府論臺灣事宜書(見鹿洲初集卷三)
謝郝制府兼論臺灣番變書(同上)
粵中風聞臺灣事論(見鹿洲初集卷十一)
臺將劉得紫陷賊不屈事錄(見鹿洲初集卷十五)
經理臺灣疏(見鹿洲奏疏)臺灣水陸兵防疏(同上)
藍鼎元所著書凡七種,合其奏疏刊為鹿洲全集。其東征集及平臺紀略皆為康熙六十年平定臺灣朱一貴之亂之重要文獻。二書既已標點整理,列入臺灣文獻叢刊,茲復就其初集及奏疏中輯錄有關之文十篇,附於紀略之末,以便參考。又鹿洲初集之前載其子雲錦等所作鹿洲行述一篇,並以冠於紀略之首。(編者)
與荊璞家兄論鎮守南澳事宜書(見鹿洲初集卷二)
與荊璞家兄論舟中起雷書(見鹿洲初集卷二)
與荊璞家兄論臺變書(見鹿洲初集卷二)
與吳觀察論治臺灣事宜書(見鹿洲初集卷二)
上郝制府論臺灣事宜書(見鹿洲初集卷三)
謝郝制府兼論臺灣番變書(見鹿洲初集卷三)
粵中風聞臺灣事論 (見鹿洲初集卷十一)
臺將劉得紫陷賊不屈事錄(見鹿洲初集卷十五)
經理臺灣疏(見鹿洲奏疏)
臺灣水陸兵防疏(見鹿洲奏疏)
·與荊璞家兄論鎮守南澳事宜書己亥
南澳為閩廣要衝,賊艘上下所必經之地。三四月東南風盛,粵中奸民哨聚駕駛,從南澳入閩,縱橫洋面,截劫商船,由外浯嶼、料羅、烏紗而上,出烽火、流江而入於浙。八九月西北風起,則捲帆順溜,剽掠而下,由南澳入粵。劫獲金錢貨物多者,各回家營運卒歲,謂之「散斗」。劫少無所利者,則汛舟順流,避風于高州海南等處。來歲二三月,土婆湧起,南方不能容,則仍駕駛北上,由南澳入閩。所以南澳一鎮為天南第一重地,是閩粵兩省門戶也。
鎮南之法,以搜捕賊艘為先。今承平日久,將卒疲玩。大帥養尊處優,不肯輕身出海。將弁奉命巡哨,泊船近岸,沈湎樗蒱,以為娛樂,遷延期滿,揚帆回汛,賊夥連■〈舟宗〉劫掠,莫過而問。或上命督責,不得已稍稍出洋,則大張聲勢,揚旆徐行。又于舟中旦暮鼓樂,舉砲作威,惟恐賊船不知遠避;賊亦若相體諒,不來衝突,自於他處行劫。俄而失事之處,偶屬他鎮地方,則此鎮自相慶賀,以為賊不敢犯吾境。是則今日沿海水師之通病也。
吾兄前在溫州,威望素著。搜捕賊船,如探囊取物。海島亡命之徒,望風遠遁。浙江提督吳公、總制覺羅滿公,僉謂兩省將才,無出兄右。皇上眷兄勞績,一年之中,超遷大鎮。又使官于家鄉,畫錦殊榮。則所以上報國恩,下酬知已,增宗族鄉黨之光,必有其道矣。
凡人困抑下位,每不憚艱難險阻,思建功名。及功名既成,身家為重,無論追風逐濤,出入水天茫淼之中,非其所肯,即求一二留心海務,督責將弁,亦難言之。蓋富貴之氣,移人最深,養尊處優,盡改前轍,固其宜也。
上偷安則下怠惰,營伍廢弛則士卒弱,尉帥素屍則盜賊恣;自古及今,必然之理。前人有言曰:『官怠于宦成』。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願兄無以開府滿盈,常如新進之日,抖擻精神,勤勞哨緝,一洗向來鎮弁積玩逡巡畏縮之習。
夫昇平小醜,有何難治。海洋雖寬,得其要如一室耳。去接賊之人,賊勢自然窮蹙。練兵丁,選死士,精器械,慎機密,搜醜而殲之,治其標也。平日恩威並濟,必有大服軍士之心,雖使赴湯蹈火,亦無所避。又當知弭盜之源,在乎民風士習。課農桑,修學校,以養以教,自然不為盜賊,治其本也。鼎元不敏,敢抒管見,略陳數事。先民有言,詢于芻蕘,惟吾兄察之。
一、哨船之接濟宜察也。匪類逃躲外洋,非能不食而操舟,徒手而行劫;由內地奸人接濟之也。濟以糧米物食,然後能久延;濟以火藥軍器,然後敢敵殺。論者多歸咎漁船,不知漁船所帶糧米斗石,能濟幾何?火藥軍器犯禁之物,惟哨船可以攜之。向來南澳地方,皆守港哨船接濟;如東隴港、南洋港、樟林港、澄海港、沙汕頭、海山、柘林、井洲各處哨船,無一不接濟者,而東隴、海山、南洋三處為尤甚。每豬十隻,價近百金;米十石,價五六十金;火藥、鳥鎗、藤牌、軍器,價皆十倍。潮人謂坐港之利,勝於通番;此之謂也。夫民船犯禁,官兵可緝;官船作弊,孰敢攖鋒?是在鎮主留心稽察,無使復蹈前轍,海孽之肅清,思過半矣。
一、兵丁之老弱宜換也。國家糜費金錢,養一兵、必得一兵之用。而將官蔭空糧,老弱充軍數,可用者幾何?南澳之兵,老弱參半,膏梁子弟,廁身行伍,生事賭博,逃避差徭,此之不可不汰也。然沿襲既久,驟行裁革,未免怨聲沸騰,有苛刻之議。鄙意老弱之兵,及病船不能衝風破波者,皆另造名冊,准舉餘丁自代,並不必問其為真餘丁、假餘丁,但人材精壯、武藝高強則補之。一舉不佳,則再;再舉不佳,則三;三舉而不中用則除之,官自招募勇敢強力之人以補其缺。勿于此中取利焉,則兵皆精。兵無虛冒名糧之弊,而又于每月三六九期勤行操演,考其技能工拙而賞罰之。使兵識將意,將識兵情,屹然為一方雄鎮,知所向之無敵也。
一、親隨之精銳宜選也。雖有猛虎,無爪牙不威;雖有名將,無左右不雄。況殺敵重事,可無心腹親軍死生不離者哉?鄙意鎮兵既選練精壯,又于精壯中拔其武勇超群、才能出眾者約三百人為巡哨親軍,特加優卹,每出洋則與之俱。又于三百人中,擇其武藝尤精、敢死不二心之士約五六十人為親隨,待以心腹,休戚相關。遇有把總缺出,量才拔補,以鼓勵之。擒獲賊船,有金銀貨物,按其多寡均分之。凡隨行出哨之人,共沾其惠,功不可自私自利。有臨陣盡力、功在眾上者,倍加優賞,遇缺先補,則敢死之軍,勇氣無敵,一遇賊船,如鷹攫兔。功名財利,悉在此中,皆將翅首跂足,惟恐鎮主之不出哨也。
一、哨船之軍器宜審也。北人乘馬,專以弓矢見長;南人乘舟,角逐于煙波浩蕩之際。當其相距遼闊,則弓矢無所用之;及兩船既交,一人能發幾矢,一矢能傷幾何,則莫若砲火之為功大也。鄙意哨船軍器,專用鳥鎗、鹿銃、連環、子母、西瓜等砲、噴天筒、火罐、火箭,佐以單刀藤牌、長鎗大鉤,而其餘可一概不用。約略一船中,為砲火者十之七,為刀鎗者十之三;賊雖有艨艟巨艦,不能當官軍砲火重疊,惟俛首就擒耳。倘欲用箭,必取諸弩,而尋常之弩又不堪用,必依諸葛武侯遺法作連環弩,上有方筩,筩分十道,中藏百箭。二人挽之,觸機自發,一發十矢,隨發隨挽,矢復自出。每船安置十弩,則瞬息間發矢千計,一飯之頃,萬矢連環,雖有劇賊,無所逃避,此亦舟中之長技也。
一、巡哨之蹤跡宜密也。兵法有奇正,賊勢有大小;出其不意,敵乃可致。往者遊魂猖獗,賊首三十二等,百十連■〈舟宗〉,聚泊大萊蕪、小萊蕪等處,明目張膽,受千把總饋獻而不辭,哨船之出,非所畏也。今所謂賊,不過無賴之輩,饑寒偪身,三五成群,蹈斗而出,遇船小人弱則奪而駕之,因其舵水糧食,湊集匪類。所奪船漸大,然後敢公然行劫。其為賊也有限,其窺伺在商船貨貝財帛衣糧,又必孤行離援,乃肆其侮,非立意與官兵哨船為敵者也。見商船則趨,見哨船則避。哨船輕而浮,其行速;商船重而滯,其行遲。哨船旗幟飛揚,牌刀高掛;商船無之。此賊所能辨也。鄙意哨船之出,當如商船行徑,勿張旗幟,勿掛牌刀,多運小石壓載,以疑貨物,有急可當軍器。行莫連■〈舟宗〉,但度策應所可及,若斷若續。遇賊船對敵,然後舉大砲為號,眾哨齊集,堵截環攻,擒賊獲船,百不一失。若夫粧點軍容,張揚聲勢,是呼賊船使之避耳,非真心捉賊者也。
一、馭下之恩威宜兼濟也。體卹不周,則軍心怨望;號令不嚴,則將權不振,今之為帥者,意在立威,則巍然自尊大,視士卒死生,若秦越之肥瘠。微疵細過,鞭撻無常,左右惴惴,心悸膽裂。此刻薄寡恩,眾心離散,不可以見敵者也。其矯為大度包荒,則廢弛營伍,兵驕而不能戢,將悍而不能制,法令不行,朝三暮四。此又當場木偶,徒有人形,而無生氣者也。御兵之法,莫大乎體貼人情,為之設身處地,饑寒疾苦,痛癢相關,婚姻死喪,酌量周卹,上下相親,如手足腹心之不可離。至於法令一出,泰山不移,敢有犯者,雖親無赦,若穰苴違命而斬莊賈,孔明揮淚而誅馬謖,使軍士凜然知軍法之不可犯,故令無不行,禁無不止。三軍之士懷德畏威,此服心之上計也。
一、島嶼之蒼黎宜卹也。用兵之道,安民為先;弭盜之源,撫民為本。南澳僻處海中,居民鮮少,兼地界兩省,有司政教之所不及,則鎮主營弁,實民父母也。兵丁恃黨驕恣,未免欺制小民,民愬鎮主而不伸,則無能伸之地。攖怒積怨,為毒無已。故約兵貴嚴,待民貴寬,不使強凌弱、眾暴寡。是則兵民一體之意也。凡舉動必順民情,不則去之。有竊盜則為嚴緝重懲,有奸棍則為革逐出境。米價騰貴,運載平糶;雨暘不節,齋戒禱祈。又以春秋巡行阡陌,課農桑,擇其勤者獎勤之,悅色和顏,如家人婦子之相親切。又于每月朔望,集諸生鄉耆公所,宣講聖諭十六條,使兵民共聽,咸知為善之樂,且曉然於聖天子軫念民生、諄諄教誨之意,而相戒相勉,不敢作奸犯科。亦經理海疆之要務,使民無盜之原也。
一、澳城之學校宜興也。雖在海外,不廢詩書;雖有戈矛,必興禮樂。孟子曰:『壯者以暇日脩其孝弟忠信,則知教化之興』。亦武備根本也。南澳海島荒陬,無郡縣官司,古未立學。邇日人文駸駸乎起矣,前鎮周公,特于澳城建立義學文廟,祀至聖先師,捐衙門舊規水利每歲百金之入,為春秋丁祭延師脩脯之資,既已勒碑刻石,昭埀來祀禩,未竟厥施,中途奄沒;此南澳士民所深惜也。署鎮弗紹前修,仍將祀業入己,輿論嗤之。鄙意以為義學宜興,學舍宜廣,祭祀之費、膏火之資宜續捐增益,春秋丁祭宜親臨釋奠。萃闔澳諸生及兵民子弟之秀者咸令入學,延漳潮間名士之學行兼優、才品出眾者一人為師表以教育之。月課生童,第其高下以鼓舞之。朔望行香謁聖畢,進諸生而親切慰勞之。開府忘其尊,庶民興于學,甚盛事也!南澳舊有澳生二名,一閩一廣;今在廣者存,而在閩者廢,殊非公道。捐一紙之文書,請當事以開復之。宏功盛業,千載不朽,尚于暇日加之意乎!
·與荊璞家兄論舟中起雷書辛丑
讀來札,知吾兄巡哨南洋,舟中起雷,從大桅焚燒而上,斃兵一人,傷一人,心甚不懌,疑以為非吉兆;具見吾兄謹天災、重民命至意。
舟中起雷,本非災異,乃此舟豎桅時桅井不淨所致耳。凡造成戰艦,諏日豎桅,桅井須拂拭乾凈,不容毫髮他物,若其中有竹頭木屑、蚊蠅蟲蟻之類,皆主起雷,此常事也。但君子遇災而懼,百凡脩省,無事常如有事之防,不可以為常也而忽之。
鄙意雷者震也。震,東方也。震動震疊,皆非安靜;恐東方有兵事,將勞吾兄,是故舟中起雷,乃威震東方、聲聞四海之象,兄其建勳業於臺灣乎!
臺帥獨當一面,專制水陸數千里,必於內地慎選威望鎮臣彈壓海疆。或兄今歲調臺,即此是矣。
臺地承平日久,在位懈散,風俗奢囂,兼之山深海闊,狼子野心,恐不能百年無事。吾兄到彼,須整飭武備,未雨綢繆,以防亂遏孽、慎固苞桑為海疆第一急務。倘有宵匪嘯聚,不妨稍示兵威,立時清廓。海外鬼蜮離奇,不可以常法處之。但得有益地方,可以一勞永逸,免九重南顧之憂,即太平將帥勳業也。拘牽文義,姑息養奸,諒吾兄斷不出此。
弟意想所及,憑臆妄談,兄且秘而勿宣,恐言之不驗,為世揶揄匪小云。
·與荊璞家兄論臺變書辛丑
晨興出門,聞市人偶語,臺灣有變,賊首姓朱、名一貴,已戕命官、踞臺郡,此異事也。
早料海疆宜急綢繆。兄前月舟中起雷,弟已閒談及之。曾幾何時,東方果有兵事。不幸言之偶中,實兄建功立業之秋也。
屈指浙閩諸將帥可屬大事無如兄者,羽書徵調,當在旦晚。宜亟整甲帳,具脯糒,鍛戈矛,選兵配艦,以待出師。大丈夫得提三尺為國家誅亂討賊,奠安桑梓,何其壯也。
制府滿公智深勇沈,可與共事。但省會隔遠,鞭長不及;兄宜指陳事勢,請其移駐廈門,就近督師,面商調度。內有制府彈壓指揮,兄可一意前驅,無呼應不靈之患。外有吾兄統兵殺賊,制府可高枕無憂,繕飛報大捷之疏矣。弟雖不才,將鼓棹而觀之!
·與吳觀察論治臺灣事宜書甲辰
臺灣當朱一貴作亂之後,干戈蹂躪,哀鴻遍野,繼以風災掃蕩,癘疫連綿,民之憔悴極矣。二三年來,文武和衷,餘孽拔根,地方寧靜,撫摩噢咻,瘡痍漸起;然元氣猶未復也。繼凋敝之餘,則培養維艱;消囂陵之習,則教化宜急。官斯土者,可不百倍留心,以訓民型俗、久安長治為已任?今天子眷念海疆,慎簡賢能,以明公才高行卓,特命觀察是邦;臺之民其有厚幸乎!經濟內優,納溝念切,因其勢而利導之,如王良使馬、庖丁解牛,無足煩措置也。鼎元閩嶠書生,識見淺鮮,明公以其曾贊戎行,略悉臺地人情風土,不棄固陋,採及芻蕘,敢不具陳所知,以副公慇勤至意。雖未必其言之當否,而區區之心頗有與臺地人民相關切者。苟千慮而一得,亦聊補夫涓埃。惟高明察之!
臺民積玩成習,每故撓法令,以試官長淺深。立法之初,必誠必信。凡文告號令,必實在可行者方出之,無朝三而暮四,言必踐,禁必伸,萬萬不可移易;則民知在上之不可犯,而教易從。
臺地訟師最多,故民皆健訟。宜嚴反坐之法。聽訟時平心霽色,使村啞、期艾咸得自達其情。得情時鐵面霜威,使狡猾、財勢俱無所施其巧。凡平空架害,審係虛誣,不可姑息,務必將原告反坐,登時研究訟師姓名,飛拿嚴訊,責逐過水,遞回原籍,取本縣收管回文存案。
臺俗好動公呈,多武舉、武進士主之,皆因以為利,非義舉也。每有爭訟,動輒盈庭,宜遏絕。
臺中逆孽雖平,惡棍鼠竊不乏,寬之則行劫,又寬之則嘯聚。星星之火,將致燎原,不可以其細而忽之也。宜留心訪察,凡白撞竊劫,輕者黥面逐水,重者會同臺鎮分別杖斃、馘耳、逐水。嘯聚者便宜行事,與臺鎮合稟,報知制臺,分報撫臺、提臺;勿用公文,勿詳解內地,詳解則波累多人,且文移駁詰,往返經年,雖殺而民不畏。
臺俗豪奢,平民宴會,酒席每筵必二兩五六錢以上,或三兩四兩不等。每設十筵八筵,則費中人一二家之產矣。遊手無賴,綾襖錦襪,搖曳街衢。負販菜傭,不能具體,亦必以綾羅為下衣,寬長曳地。輿夫多袒裸,而繭綢綿綢褲不可易也。家無斗米,服值千緡,饘粥弗充,檳榔不離於口;習俗相沿,餓死不變。則夫崇獎節儉,稍示等威,實轉移風俗之急務也。
鴉片煙不知始自何來。煮以銅鍋,煙筒如短棍。無賴惡少,群聚夜飲,遂成風俗。飲時以蜜糖諸品及鮮果十數碟佐之。誘後來者,初赴飲不用錢,久則不能自己,傾家赴之矣。能通宵不寐,助淫慾。始以為樂,後遂不可復救。一日輟飲,則面皮頓縮,唇齒齞露,脫神欲斃。復飲乃愈。然三年之後,無不死矣。聞此為狡黠島夷,誑傾唐人財命者。(南洋諸番稱中國為唐,猶言漢云。今臺灣人稱內地亦曰唐山)。愚夫不悟,傳入中國已十餘年,廈門多有,而臺灣特甚,殊可哀也!
臺灣賭風最盛,兵民皆然。廢事失業,損財召禍,爭闘作非,胥由於此。宜知會臺灣鎮,實心實力共禁之。然表正者影直,上行則下效;未亂之先,皆鳴鑼張蓋,呵道而聚賭,無怪乎禁令不從也。前人覆轍,可為車鑑。
臺中胥役比內地更熾。一名皂快,數十幫丁。一票之差,索錢六七十貫、或百餘貫不等。吏胥權勢,甚於鄉紳;皂快烜赫,甚於風憲,由來久矣。近或稍為斂戢,亦未可知。宜留心訪察,懲創一二,以儆其餘。至本衙門胥役,善窺伺本官意旨,招搖撞歲,見事風生,尤不可不防也。
商船出入臺灣,俱有掛驗陋規。此弊宜剔除之。在府則同知家人書辦掛號,例錢六百;在鹿耳門則巡檢掛號,例錢六百;而驗船之禮不在此數。若舟中載有禁物,則需索數十金不等。查六百錢之弊,屢經上憲禁革,陽奉陰違。蓋船戶畏其留難,不敢不從故也。重洋駕駛,全乘天時,若霽靜不行,恐越日即不可行;或半途遭風,至於失事。差之毫釐,謬以千里,敢愛六百錢乎?六百雖微,而六百非止一處。船戶履險涉遠,以性命易錙銖,似宜加之體卹。臺船每歲出入數千,統而計之,金以數千兩矣。一念留心,為民間舒省數千兩,非小事也。
商船水手,多空缺數名,所以私載無照客民而獲其利者也。牌照內,大船水手二十五六名,實在止有十七八人;中船水手十七八名,止有十一二人。或遇颶風,不能駕駛,閒有誤事。出口入口,文武弁員,因以為利。如鹿耳門查驗,每空名例銀五錢,惟恐其不多耳。無照客民,或為盜賊。風大人少,或至覆舟。通同作弊,可為浩歎。
民生各遂家室,則無輕棄走險之思。臺俗婚娶論財,三十老女,尚有待年不嫁者。此等怨曠,最足傷天地之和,召水旱之災,所當急為嚴禁。凡民間室女年二十四五以上者,限三月之內逐一嫁完,違者拿其父兄治罪。
廣東饒平、程鄉、大埔、平遠等縣之人赴臺傭雇佃田者,謂之客子。每村落聚居千人或數百人,謂之客莊。客莊居民朋比為黨。睚眥小故,輒譁然起爭,或毆殺人匿滅其屍。健訟,多盜竊,白晝掠人牛鑄鐵印重烙以亂其號。(臺牛皆烙號以防盜竊,買賣有牛契,將號樣註明)。凡牛入客莊,莫敢向問;問則縛牛主為盜,易己牛赴官以實之。官莫能辨,多墮其計。此不可不知也。
客莊居民,從無眷屬。合各府、各縣數十萬之傾側無賴遊手群萃其中,無室家宗族之係累,欲其無不逞也難矣。婦女渡臺之禁既嚴,又不能驅之使去,可為隱憂。鄙意以為宜移文內地,凡民人欲赴臺耕種者,必帶有眷口,方許給照載渡,編甲安插。臺民有家屬在內地,願搬取渡臺完聚者,許具呈給照赴內地搬取,文武汛口不得留難。凡客民無家眷者,在內地則不許渡臺;在臺有犯,務必革逐過水,遞回原籍。有家屬者雖犯勿輕易逐水。則數年之內,皆立室家,可消亂萌。
臺人未知問學,應試多內地生童,然文藝亦鮮佳者。宜廣設義學,振興文教。於府城設書院一所,選取品格端正、文理優通、有志向上者為上舍生徒。延內地名宿文行素著者為之師,講明父子君臣長幼之道、身心性命之理,使知孝弟忠信,即可以造於聖賢。為文章必本經史古文先輩大家,無取平庸軟靡之習。每月有課,第其高下而獎賞之。朔望親臨,進諸生而諄切教誨之。臺邑、鳳山、諸羅、彰化、淡水各設義學,凡有志讀書者皆入焉。學行進益者,升之書院為上舍生。則觀感奮興,人文自必日盛。
臺民未知教化,口不道忠信之言,耳不聞孝弟之行,宜設立講約,朔望集紳衿耆庶於公所,宣講聖諭廣訓、萬言書及古今善惡故事,以警動顓蒙之知覺。臺屬四縣及淡水等市鎮村莊多人之處,多設講約,著實開導,無徒視為具文。使愚夫愚婦,皆知為善之樂,則風俗自化矣。講生就本地選取貢監生員。或村莊無有,則就其鄉之秀者,聲音洪亮,善能講說,便使為之。官待以優禮,察其勤惰,分別獎勵。
臺灣地方寥闊,兵防未增,民俗悍驁,好為傾側。雖太平無事,不可忘有事之備也。若收納拳勇,免其差徭,練為鄉壯,教之步伐止齊,豈出官兵下哉?道府四縣及淡水同知各設鄉壯三百名,無事則散之農賈,有役則供我指臂;此古者民兵之法也。民兵不能給糧,在用權術駕馭之。臺民好近官長,以為榮耀,但時召至衙齋,與之談吐,如家人父子之相親切,課其武藝,教之戰法,則人人自以為官長腹心,無不踴躍從事。但須約束有方,無使藉勢陵民,則多多益善,不必限定三百數矣。鄙見如此,恐或畏其煩難,則不如實心舉行保甲,聯守望相助之規,嚴窩隱匪類之禁,亦救時急務也。
臺地未有城池,緩急無以自固。磚石圍築,費重事繁,錢糧無從出辦。惟有種植■〈艹〈束刂〉〉竹為城。而竹城亦需工本,欲以白手空拳,為國家設險守禦,不勞民,不傷財,此大難事。然肯以實心行之,亦無難也。先定其規模,量明丈數,不動聲色,凡庭審輕罪應責者,每一板准種竹五株自贖,廿板則百株矣。應枷者,種二百株亦准免。但必於臨刑時親詢其有力情願,然後罰之;不願勿強也。無求速成,無立意要罰,只是常存此心,順其自然。守令俱如此,不半年城可成也。城門各築敵樓。如力有未及,植木柵暫蔽內外,立可守禦。若有餘力,更於竹外留夾三五丈,另植■〈艹〈束刂〉〉桐一週,廣尺密布,又當一重木城。外挖一濠限之。濠外採山蘇木子撒種,當春發生,枝堅■〈艹〈束刂〉〉密,又當一層保障。再於■〈艹〈束刂〉〉桐城邊,量築窩舖數十座,以當砲臺,為登陴守禦之所。砲臺相離,以左右砲力管到之處為準。接連建築,使敵不得近城。西面人家臨海,無地可容竹桐,築灰牆為雉堞,便施鎗砲,不啻金湯之固也。臺竹之性與內地不同。內地竹無根不活,臺竹一株可截三段植之。雖罰多種,不以為病也。■〈艹〈束刂〉〉桐一樹,可斫作百十株,插地皆活,尤易易者。惟敵樓土牆,頗費人力。由此擴充,以漸致之可耳。天下事成於有心人,無難為也。
臺地不蠶桑,不種綿苧,故其民多游惰。婦女衣綺羅,粧珠翠,好遊成俗,則桑麻之政不可緩也。制府滿公保撫閩時,嘗著蠶桑要法,繪十二圖,頒行郡縣。臺土寬曠,最宜樹桑,可倣而行之。漳泉多木綿,俗謂之吉貝,可令民於內地收其核赴臺種之。並令廣植麻苧,織紝為冬夏布。婦女有蠶桑紡績之務,則勤儉成風,民可富而俗可美也。
臺灣田糧與內地不同。內地計弓論畝,臺灣計戈論甲。每戈長一丈二尺五寸,東西南北各二十五戈為一甲。每甲約比內地十一畝三分有奇,上則每年徵粟八石八斗。榖價賤時,每石三錢。是每甲徵本色銀二兩六錢四分,較內地加倍。若榖貴,則不堪矣。或有虐令折色,每石七錢,則又倍之倍矣。但新闢土肥,丈報皆實,又或荒埔磽瘠,溪谷衝淹,乍墾乍棄,不登版籍之地,可以截長補短,故其民亦不甚病。然臺邑地方窄狹,不比鳳、諸,臺邑民亦將不堪重賦矣。切不可輕議丈量,為清畝加賦之舉。海外地土,肥磽無常,地震水衝,滄桑倏變,恐其後有額無田,為官民之累不少。若有意丈量,則須合臺、鳳、諸三邑酌量勻配,勿致偏枯,方為盡善。萬萬不可加賦。惟募民墾闢,使地無遺利,則賦不期加而自加矣。
臺北彰化縣,地多荒蕪,宜令民開墾為田,勿致閒曠。前此皆以番地禁民侵耕,今已設縣治,無仍棄拋荒之理。若云番地,則全臺皆取之,番欲還不勝還也。宜先出示令各土番自行墾闢,限一年之內盡成田園,不墾者聽民墾耕。照依部例,即為業主。或令民貼番納餉,易地開墾,亦兩便之道也。
臺灣舊有官莊,為文武養廉之具。今歸入公家,各官救口不瞻矣。夫忠信重祿,所以勸士;況官人於遐荒絕域,欲用其身心,而凍餒其妻子,使枵腹為國家辦事,非情之平也。既不許挈眷之官,而三載任滿,又令以陞銜再任三載。六年海外,拋棄室家,誰能無憂內顧?又賞賫捐輸,百無所出。不能得人死力,未有不怠乃公事。上焉者閉戶茹蔬,為僧為佛;下焉者取償於百姓之脂膏,為鷹為虎;孰與撫綏吾民哉?朝廷蠲租賑恤,動以百千萬計;何愛此微末之刀錐?謂官佃多不法,能為盜賊;則不法豈獨官佃?治得其道,盜賊可化為良;況佃乎?陷臺諸賊,半屬游手,半係衙蠹;豈皆官佃為之與?鄙意以為官莊猶古公田,古藉民力助耕,今官自養佃,較公田更不病民。舊莊雖沒,新地可再墾也。查臺北有竹塹埔,沃衍百餘里,可闢千頃良田。又當孔道衝要。曩以棄置荊蓁,故野番敢於出沒,截殺行人。墾為田園,番患自息。但地大需人,非民力所能開墾。莫若合全臺文武各官,就此分地墾闢,各捐貲本,自備牛種田器,結廬招佃,永為本衙門恆產。此不獨一時之利,千萬世之利也。臺地素腴,隨墾隨收。一年稻穀,可足本錢,二年、三年,食用不竭。以天地自然之利,為臣子養廉之資,又可袪番害、益國賦、足民食,此一舉而數善備者也。
澎湖孤立海中,無田地,不生五穀,全賴臺米接濟。而澎民貧乏,不能預備一二月之糧,載米太多,亦無售處。必須食盡,乃復再糴。若颶風連綿,一二月米船不至,則闔島嗷嗷待斃矣。切須於澎湖建倉積谷,或行社倉捐輸之法,或就臺、鳳、諸三縣倉粟估定價值,撥載萬餘石,積乃澎倉。遇米船不接之時,副將、巡檢發糴濟急,將價再買補倉。使澎民無餓莩之患,此舉確不可易。
土番頑蠢無知,近亦習行狡偽。新港、目加溜灣、蕭壟、麻豆四社近府,刁猾健訟;哆囉嘓、諸羅山次之;鳳山以下、諸羅以上,多愚昧渾噩,有上古遺意。然俱皆供辦車輛,策應兵役,以及差徭絡繹,走遞公文,勞苦較臺民十倍。向有社商頭家包攬貨物,代番納餉,名曰「贌社」。番終歲所捕之鹿,與畜產布縷,皆為社商所有,朘削不堪。今社商己行禁革,而傳譯輸納非通事不辦。縣官每歲僉立通事,換牌之時,有花紅規禮,自數十金至六七百金不等;重利稱貸,夤緣必得,而取償於番,酷虐較社商更甚。經諸羅令周鍾瑄通詳禁革,署令汪紳文再行申禁,令各番自舉通事,稍予辛勞。而惡棍、訟師,或夤緣道府衙門,給牌奪充。又有謀奪不遂,唆番生事,焚劫良民,重賂土官,謀革現在通事。此社棍之害也。通事之剋剝,社棍之唆謀,均當懲創。無虐無縱,番黎安居循法,樂役趨公,乃大中至正之道。而近時制撫禁飭番車,不許供應兵役。甚至出軍搜捕,亦令兵丁自負載帳房糧草。此法萬不可行,使土番漸不安分,莫肯服役,事事與漢人角較,亦欲如中國所為,害將有不可言者矣。
內山生番好出殺人,然必深林密箐可以藏身,乃能為害。若田園平埔無藏身之所,則萬萬不敢出也。荊棘日闢,悉患自消。是莫如聽民開墾矣。番聞鎗砲之聲則驚逃,數日不敢復至。此可以番和番,招徠歸順。招徠既久,漸化漸多,將生番皆熟。是又為朝廷擴土疆、增戶口貢賦也。若畫地禁民,無入番界,是亦一道;然但能使民不入,不能使番不出。畫去一尺,則出來一尺,勢必舉全臺而盡畫之,乃不能浮海入內地。而日本、荷蘭能浮海入內地者,又將鵲巢鳩居,為邊疆之患害,恐生番亦不能保其有也。
·上郝制府論臺灣事宜書壬子
臺灣海外巖疆,幅隕遼闊,高山大谷踞其中,平原廣野敷其外,四面汪洋萬里,金湯之固也。民番雜處,奸宄孔多,喜亂樂禍,習與性成;雖時際隆平,亦難保百年無事。今北路土番,狡焉梗法,公行拒敵,傷害官兵。當局不能撲除,反議招撫,損威示弱,殊為非計。大人躬膺簡命,總制閩疆,旌節所臨,邪氛自靖。乃蒙不棄疏拙,念及廢員,既倍三請之慇,欲為後軍之載;弗能如命,實切悚惶。大人不以為罪,俾效蠡測,條列此行事宜,及海外番民情狀。雖紙上談兵,未必有當高明之採擇,而一日知己,山岳情重,始終默無一言,於心亦覺不安。姑就昔時馬跡所經,揆度情勢,以當芻蕘之一助。是否能合機宜,略有補益,則非廢員之所敢知也。
臺灣機括,全在廈門。不但咽喉控扼,且信息易通,一切呼應便捷。宜兼程赴廈駐劄彈壓,先飛差星夜至閩,知會將軍、撫、提,並檄中軍副將賫捧印信、率領辦事書役、迅到廈門伺候。一面奏聞,俟土番平定,然後往駐省城。則可以安海外之人心,亦可使軍前將弁震悚用命,庶合大臣綏靖封疆之體,不負聖主倚賴之心。
土番頑蠢,雖惡有限。所慮客民附和教誘,或乘機攘奪,我師難於兼顧,便恐滋蔓。今幸民人安靜,然亦不可以安靜而忽之。宜大張文告,慰諭臺中善良,各安生業。軍士經行地方,不許妄動民間一草一木,無騷擾驚惶之患。並令有司密為防閑,稍有萌蘗,立即除去。倘一二無知,與番同謀,往來接濟,許所親首報,免其株連,酌量酬賞。則民人不敢有邪心,番蘗可勦殄也。
土番穿林飛箐,是其長技。所慮深藏內山,無蹤無影,得苟延旦夕之命。茲作亂者,聞係大甲西、大甲東、牛罵、沙轆、水裏、貓霧捒、阿里史、朴仔籬等社,通共逆番不過二千人。查貓霧捒至彰化縣僅三十里,水里、牛罵、沙轆四五十里,大甲西、大甲東二社止隔一溪,亦與諸社相連;皆在孔道平坦之中。惟岸裏山介在牛罵、沙轆二山間,中有阿里史、烏牛欄、掃揀、岸裏、朴仔籬五社,號為山深險峻。今官兵已到阿里史、朴仔籬,而岸裏、掃揀、烏牛欄三社尚無作亂。是以臺鎮呂某遣令岸裏、後壟土官前往招撫,則野心未齊,勢尚渙散,可以嚴飭將弁奮勇撲滅,剋限一月為期,務必蕩平清廓。倘日久滋蔓,將漸猖獗難制,則軍法不可不肅也。
山中草茂箐密,土番得以蔽體。所至焚烈,最為機宜。但今發榮盛長,有火難用。其實夏日酷熱,午後風發,可用乾薪草引燃,長風鼓煽,雖濕亦燒,不可忽也。林箐路雜,險阻難行,宜用近社番為前導,重懸賞格,以番攻番。查康熙三十八年,吞霄土官卓個、卓霧等作亂,北路參將常太,多致糖煙銀布以啖岸裏番,使擊吞霄,遂平個、霧,即今之岸裏社番不與作亂者是也。諸番惟岸裏最強,掃捒、烏牛欄亦在其內。重賞之下,何求不獲;況所需不過紅綠色布、糖、煙、食鹽、木屐等類,未為大費。即左右稍遠之番,無不可以智計驅遣,在臺帥之善馭之耳
番箭鏃如利刃,鋒長五六寸,或蘸毒藥,百發無虛。宜用木盾禦之。盾式,高與人齊,用兩板湊合,如屋脊然,內結繩紐,可攜可佩,中藏棍柱一條,釘以鉤連活鐵,使可撐持植立,左右酌開銃眼,以便施發鎗砲。兩盾並行,見敵則合。一人執盾,止持短刀,兩砲手鉤鐮鎗,隨之而行。若遇番多,則諸盾皆合,如木馬營壘之勢,左右藤牌輔翼,鎗砲連環,勢不可當。凡番箭皆著盾上,則彼技日窮,可一舉殲滅也。
山深番野,全賴砲火震疊;弓矢之威,非所畏也。宜多用砲手,並於廈門製備火藥鉛彈,遣官運赴軍前,多多益善。有餘則存貯臺庫,為鎮營他日之需。不可限定某時已發千斤,某時發幾百斤。惜小費而誤大事,在操家者且不可,況海外軍機乎?時人通病,所宜切戒。
大兵勦逆,逆番不得耕種,則絕糧甚易,接濟宜防。而鹽鐵二件,尤為山中所少,番不能淡食,又不能不用箭鏃,二者急需,比糧更甚。向皆漢民及外社狡番私藏鹽鐵,陰售重價。今既作亂,則此等亟宜杜絕。留心訪察,厲禁而痛懲之。無接濟之人,則不能持久,此亦一切務也。
旌節到廈,宜遣官赴臺,宣示威信,條教號令,煥然一新。並賫捧令箭,督催進勦。以熟悉風土、有膽略者充之,即留軍前聽用。如詔安營守備林君卿、水師提標中營千總楊瑞,皆前此征臺出力之人;而林君卿汛守半線,即今彰化縣地,逆番情形尤所習諳。二弁皆頗有忠赤,幹練可用,若令赴臺隨師,當有裨益。使軍前一切行徑機宜,許其不時密稟,亦可以防壅蔽。
某官素稱勇敢,臨陣肯前,辛丑征臺,甚為出力。今屢次損威,似見小敵則怯,殊不可解。大抵官怠於宦成,身家念重之故也。此公才技可用,止待士卒少恩,及傲上二字,是其一生病痛。人才難得,不可遽行糾參,但留心駕馭之。到廈即作手札,極稱其前此功能,並以見在責成,危詞悚動,使之激厲奮發,有善定獎,有過必規,推誠置腹,以示栽培。俾其芒刺常常在背,而又心感寬大玉成之恩,則剋日奏功不難矣。
山谷最利土兵。招募壯丁,隨師殺賊,亦良策也。聞臺鎮募得三百人,人日給米一升,小錢二十,不數日散去二百餘人。此必然之勢耳。一月六百小錢,週年不過四兩,未及伙兵半餉,何能得人死力?且曩歲壯丁征臺,臺平之後,制府盡檄裁去,求一名糧不可得,齗齗怨恨。賴臺鎮沉檄不行,力為詳請,眾心始安。迨允給名糧,又分發八郡,離家或數十日,不願就餉者多矣。嗣是眾心灰冷,莫肯復蹈前轍。今若欲用壯丁,宜稍加之情意,日給略為寬裕,開誠布公,如手足骨肉之親切。事平之後,計功擢用,下者亦安頓名糧,無俾失所,使有依戀之心,則人人皆可用也。
·謝郝制府兼論臺灣番變書壬子
得潮洲家報,具知憲駕臨潮,存問鼎元之家,賜米盈倉,嘉殽旨酒,羅列滿庭。重以手書慇懃,稱許逾量。捧讀之下,惶恐殊深!自念窮阨廢員,饑寒乃其分內。兩載士民供給,已覺赧顏;繼以全郡同寅上官,周卹又逾一載。正在慚恧無地,欲為還鄉之謀,何期西江之流,激自天外。憲恩廣厚,一至於斯;夙夜思維,不知將來何以為報也!東望三山,再拜稽首,匪敢言謝,用誌隆情。
近聞臺北土番,復有崩山等社猝至彰化縣治騷擾作孽。此曹不知寬大之恩,欲以毛發試洪爐之焰,自速其死,無足衿憐。冬春沙轆之變,兵威未振,招撫遽行,竊已疑為非計。謂當消釁未萌,免動兵戈則可;既已勞師兩月,弗能取勝,然後招之使來,似示怯弱,養成驕恣,固知不能無復起之患也。
為今之計,宜大震軍威,連根撲滅,使他社番彝知國法萬不可犯,然後一勞永逸。臺鎮請兵三千之意,想亦如此。似當稍假便宜,使之奮勵立功。多繼砲火,以足其用。更製木盾,以禦藥箭。焚山烈澤,直搗幽深,廓清亦易易耳。但飛咨內地,調兵三千,似覺招搖耳目,或滋宵小之疑。不如在臺招募士兵,倣戚繼光分號編伍、一日成軍之法,召集易而成功速。蓋山谷崎嶇,官兵不如民兵之利;選擇精壯,雷厲風行,隔海千里,不如就地取材之捷也。或以事平之後,有易集難散之慮。則北路地方千里,兵力本弱。安居無事,尚且宜議增防;況今逆番出擾,已有明徵,亡羊補牢,寧能稍緩?彰化上下四五百里,僅委之守備一營四五百之兵,此當改設遊擊、增兵五百無疑也。
去歲閱邸抄,有淡水同知駐竹塹之議。不知張弘昌失事,何以乃在沙轆?必竹塹未墾,無村落民居之故耳。竹塹居彰化、淡水之中,距彰化縣治二百四十里,一路空虛,上下兵力俱皆不及,宜移同知駐此,以扼彰、淡之要,聯絡數百里聲援,然後臺北上下血脈相通。似應請旨特設參將一營、兵一千,同駐其地。碁置村落,招民開墾。計竹塹埔至鳳山崎,寬平百餘里,可闢千頃良田。向以無民棄置,致野番出沒為行人患。若安設官兵,則民不待招而自聚,土不待勸而自闢,歲多產谷十餘萬,為內地民食之資,而野番不能為害矣。
二處添設之兵皆當另募,然後內地防汛不至空虛。宜一面奏聞,一面募用。先得新兵一千五百名協勦番逆,廓清更易。古人搏鼠亦用全力,不肯以其小而忽之。部覆准行之後,即以分防兩營。照在臺各營例,年滿、內地撥換,或將竹塹一營屯田,俾立室家作土著,與各營班兵為主客相維之勢,尤防範之最密者也。
方今西陲用兵,宵旰厪念,東方海外微茫疥癬,以大舉速滅為要,不可欲圖省事,反致蔓延。大人妙算神威,必有出人意外,非廢員所能窺測。但感佩盛情,不覺自忘其固陋,欲妄抒千慮一得之愚。惟大人諒其心而恕其罪,則幸甚!
·粵中風聞臺灣事論壬子
連日風聞臺灣復有小警。北路土番作孽,南路客子豎旗同謀,拒敵官兵。此異事也。南北路相去遙遠,民番情性不相聯屬;何以北路土番不軌,而南路客子即肯豎旗遙應?或者起釁之處不在土番,而在北路客子,所以南路豎旗,似因北路官兵討逆,未先慰安無罪,訛傳惶惑之所致也。
臺灣土番有生熟二種。其深居內山未服教化者為生番,皆以鹿皮蔽體,耕山食芋,弓矢鏢鎗,是其所長。但止能穿林飛箐,暗射殺人,不敢公然出至平地,與官兵對敵。且性畏砲火,轟然一聲,抱頭遠遁。此生番之不足為慮也。其雜居平地、遵法服役者為熟番,相安耕鑿,與民無異。惟長髮剪髮、穿耳刺嘴、服飾之類,有不同耳。雖矢鏢便利,而各社言語不通,里門之外,視若秦越,非有漢民指揮迫懗,其勢亦離而不合。但除去莠民,一振軍威,則番害自息。此熟番之不足為慮也。
廣東潮惠人民,在臺種地傭工,謂之客子。所居莊曰客莊。人眾不下數十萬,皆無妻孥,時聞強悍。然其志在力田謀生,不敢稍萌異念。往年渡禁稍寬,皆于歲終賣榖還粵,置產贍家,春初又復之臺,歲以為常。辛丑朱一貴作亂,南路客子團結鄉社,奉大清皇帝萬歲牌與賊拒戰,蒙賜義民銀兩,功加職銜。墨瀋未乾,豈肯自為叛亂?
愚意北路起釁,必繫一二無知客子,作奸拒捕,自料法網難逃,誑誘土番混擾分罪,造出盡勦客子之謠言,傳播煽惑,使在臺客子畏死惶亂,群相響應,是以南路無知有豎旗同謀之舉。但當開誠布公,慰諭無辜客民,各安生業,止戮罪首附和之人,以儆將來,其餘並免株連,不必自懷疑畏。
竊計臺平以來,方經十載,瘡痍甫起,既非作亂之日,況當國威方盛,武備正強,皇上深仁厚澤淪浹人心,極島遐荒感激愛戴,雖在至愚不肖,亦無忍為從叛之理?不過二三莠民,食飽福薄,自尋死路。此輩惟俟竿首藁街,其他何能為哉!
今在臺文武各官,出兵勦捕,苟稍假以便宜,勿拘牽文義,過為掣肘,旬日之內,自可立見撲平,按法行誅,一勞永逸,不足煩當宁遠念也。惟是海外巖疆,五方雜處,狼子野心,賢惠參半;似不可無善後之策。曲突徙薪,綢繆未雨,亦盛平所不廢乎?有心經理、前席願聞者,請正冠肅容為之談笑而道之。
·臺將劉得紫陷賊不屈事錄壬子
劉得紫字樹公。其先直隸文安人。有明中葉,七世祖指揮均寓居遼陽,遂籍焉。我朝龍興,遼陽首附,收入正紅旗。得紫伯父清泰總制八閩。父朝英以甲午副榜授湖北江夏令,卒于官。得紫方十二齡,家徒壁立,孤苦好讀書,尤工騎射。康熙四十七年,八旗以騎射選,引見,得錄用。由步軍校牛彔章京,累遷至侍衛。上神武善射,百步穿鼓子,百發百中,顧群臣罕有能及者。命得紫,得紫惟上意所適,視鼓子中邊、上下、左右命中,不差毫釐。上大悅。自是每射必從。明年,補石匣守備。未幾,遷山海關都司,復遷汀州鎮右軍遊擊。五十九年,調臺灣鎮中軍遊擊,秋七月抵任,訓練有方,子兵字民,臺人敬且愛之。
在臺九閱月,南路崗山土賊朱一貴倡亂。夏四月二十有一日,聞報,出師親往勦賊。鎮帥弗許,遺右軍遊擊周應龍以行。越七日,兵敗。賊陷南路營,乘勝直趨攻府。得紫偕鎮帥率諸將弁分劄春牛埔禦之。晦日大戰,得勝。賊退竿津林。五月朔日黎明,賊眾漫山塞野,分路俱集。得紫獨當一面,鏖戰中路口。須臾,兵丁王福舟奔報鎮帥兵敗。得紫急殺回春牛埔救應,則總兵官歐陽凱、水師副將許雲、遊擊游崇功戰敗死矣。賊四面攻圍,得紫猶賈餘勇,左衝右突。奈眾寡不敵,所乘馬為賊所殺,遂被擒。引頸受刃。
賊素重其名,不忍殺。得紫從容謂之曰:『吾為天子命官,今日萬不宜有生理,但求埋吾帥屍首,死亦瞑目』。賊首黃日昇嘉其義,聽之。已復羈學宮朱子祠,求死不得。賊與之言,弗應。遣其徒進食,弗食。餓數日,不得死。同難漳浦人陳上珍見其不食不語,日永難卒度,貽綱目三卷,自卯至酉不釋手。賊勸之降,厲聲曰:『汝輩要我順從,快把刀割了頭去』!賊相謂曰:『劉公忠義人,從其便』。但戒守者不令出。凡良民入省視,弗禁。得紫猶不食,七日仍不死。把總張文學、贊禮生陳時遇揣其不食賊之食,親為煮粥勸進。得紫泣曰:『食祿不分憂,乘馬不濟難,縱賊憐而生我,何面目見東寧父老』?是時群賊不和,將吞併。諸生林皋、劉化鯉等言:『諸賊皆攘雞、監牛、椎埋烏合之眾,亡可翹足待』。乃稍稍進粥食,延性命以待王師。貢生黃國英、民人鄧世祿、楊鼎龍等餽金錢衣服物食,日相繼。有不識名舊兵見得紫臥地,移一床與之。又有泥水匠贈氈褥,亦不知其名。
六月十有六日,大師攻克鹿耳門,復安平鎮。得紫聞知大喜。然守者益戒嚴。十七、十九兩日戰鯤身,賊復大敗。得紫陰散賊黨,去者半焉。越三日,守者盡逃,得紫因得出。遂叩統師軍前,請帶罪立功。募丁壯百五十人,隨師征勦北路。二十八日,遇賊于大穆降,得紫奮勇先驅衝殺,大敗之。所向無不一當百,斬賊徒無算,奪其旗械,窮追至鹽水港。閏月七日,領兵接應溝尾莊鄉民,圍捕賊首朱一貴等。巨魁脅從皆就縛,南北二路悉平。臺郡士民以得紫為奇也,白其事總統大帥,請旌之以勵臣節。
論曰:劉得紫可謂從容就義,臨大節而不可奪者也。崗山之役,早以斯人行,當必不至于此。悲夫!東寧禍殃,蓋亦有天定焉。士君子遭際不同,或舍生取義而死,或取義而求死不可得而生,其忠貞一耳。得紫德容睟盎,望而知為端人正士。余東征得睹豐裁,愈快不能自己。於其去也,思之深,因珥筆而書其事。雖然,君子愛人以德,得紫今後,或出或處,俱不可知,當念名節既成,以第一等人物自命,無使後之遜今,則餘文藉不朽矣。吾友何峰山將還中土,此行必見得紫,以斯言告之。
·經理臺灣疏
臣藍鼎元謹奏,為臺灣民庶日增、宜加善後籌畫事:竊惟臺灣一府,屹立海外,高山百重,平原千里;舟楫四通八達,外則東洋、南洋、西洋諸番,片航可渡,內則閩、廣、江、浙、山東、遼陽,不啻同室而居,無閫閾之隔;實為國家東南沿海封疆之要地,非尋常島嶼比也。我聖祖仁皇帝收入版圖,撫綏休養,今民人已數百萬,糖榖食貨出產亦蕃。邇年文武協衷,防範安戢,可云盡善。但人心風俗,傾側無根,不思室家根本之圖,未知孝弟忠信之道;宜煩有司整頓,使之樂業安生。臣不揣愚昧,敢為皇上陳之。
臺民素無土著,皆內地作奸逋逃之輩,群聚閭處,半閩、半粵。粵民全無妻室,佃耕行傭,謂之「客子」,每村落聚居千人、百人,謂之「客莊」。客莊居民,結黨尚爭,好訟樂闘,或毆殺人,匿滅蹤跡,白晝掠人牛,莫敢過問,由來舊矣。統計臺灣一府,惟中路臺邑所屬,有夫妻子女之人民。自北路諸羅、彰化以上,淡水、雞籠山後千有餘里,通共婦女不及數百人;南路鳳山、新園、琅■〈王喬〉以下四五百里,婦女亦不及數百人。合各府各縣之傾側無賴,群聚至數百萬人,無父母妻子宗族之繫累,似不可不為籌畫者也。
今欲驅之使去,則勢有不能;縱其所如,恐為地方之害。臣愚,謂當有潛移默化之術,漸解其靡室靡家之民,必先遂其有室有家之願。蓋民生各遂家室,則無輕棄走險之思。設有不肖欲為盜賊,不能不念妻子親屬之株連。而且一妻入門,則欲食欲衣,有子有女,則衣食日繁,不得不力農負販,計圖升斗,以免妻子一日之飢寒。雖有奸豪意氣,亦將銷磨淨盡,此不待禁令而自然馴服者也。
惟是婦子渡臺之禁素嚴。官其地者尚不得攜眷屬,況民人挈家,出口入口,需費浩繁。必得諭旨飭著文武地方官,凡民人欲赴臺耕種者,務必帶有眷口,方許給照載渡,編甲安插。其先在臺灣墾田編甲之民,有妻子在內地者,俱聽搬取渡臺完聚,地方汛口不得需索留難。其餘雙身遊棍,一概不許偷渡。文武差役、誠實良民,必將赴臺何事,歸期何月,敘明照身票內,汛口掛號,報明駐廈同知、參將存案,回時報銷。倘有過期不還,移行臺地文武拘解回籍。再令有司著實舉行保甲,稽查防範。
臣思保甲良法,實可興善戢奸。而在臺灣,尤當以為先務。庶幾民間情事,脈絡井然,平日知其所為,去來知其所自。嚴革逐過水之條,雖所犯輕罪,而情理可惡者,務必逐水解回原籍。查逐水之法,現在舉行,但逐回一月、兩月,無不潛蹤復至,仍舊為非。是以雖逐不畏,遂為藏垢納汙之場。似應飭部議定嚴例,凡臺灣革逐過水之犯,務令原籍地方官收管安插,左右鄰具結看守。如有仍舊潛蹤渡臺,將原籍地方官參處,本犯正法,左右鄰嚴行連坐。庶奸民有所畏懼,而臺地可以漸清。
再令有司多設義學,振興教化。集諸生講明正學,使知讀書立品,共勉為忠孝禮讓之士。而平日好動公呈、交結胥役、出入衙門之習,尚可以漸消。各縣、各鄉、各社,多立講約,著實宣講聖諭廣訓書,諄切開導,無徒視為具文。使愚夫愚婦,皆知為善之樂,皆知綱常倫紀、尊卑長幼之義,奉公守法,則浮囂不靜之氣,可以自平。
臺地不蠶桑,不種綿苧,故民多游惰。宜亟講桑麻之政,教婦女紡績勤儉之風。臺俗素向豪奢。平民宴會酒席,動費中人之產。遊手無賴,綾襖錦襪,搖曳街衢。負販菜傭,不能具體,亦必以綾羅為下衣,寬長曳地。家無斗米,服值千緡。似應飭諭地方有司,崇獎節儉,稍示等威,使知貴賤貧富之分者也。
南北二路,地多閒曠,應飭有司勸民,盡力開墾,勿聽荒蕪。可以嬴餘米榖,資閩省內地之用。且可以恢廓疆境,使生番不敢恣意出沒,射殺行人。蓋生番所行之處,必林莽可以藏身。遇田園,則卻走而不敢過。其射人割取首級,烹剝去皮肉,飾其骨以金,誇耀其眾,眾遂推為豪雄,出牛酒賀之,野性固然。但地一墾闢,則無此患。可以漸次招撫,收為熟番。凡從前效順之番,皆加恩與民一體。凡游手無藝之人,皆漸次逐回內地。則在臺民番,皆安生樂業。數年間可得良田百十萬,益國賦,裕民食,沿海各省,皆受皇恩于無既矣。
臣思保甲、逐水、義學、講約諸事,有司多視為具文,恐奉行不實,仍舊無益。應否交與巡臺御史,專責稽查,則出自皇上乾斷,非小臣所敢冒昧也。
臣草茅下士,受恩感激,據臆直陳,罔知罪戾,不勝惶悚戰慄之至!謹奏。
·臺灣水陸兵防疏
臣藍鼎元謹奏,臺灣水陸兵防宜加經畫事:竊惟全臺駐防官兵七千餘名,水陸屯戈可云周密。但幅員千五百里,塘汛寥遙,不能無兵力弗周之處。如北路雞籠地方,為全臺腹背旁門要害,距福建省城水程七更,順風一日可至;此不經廈門、澎湖、鹿耳門而可由福州直達臺北者。明末倭船由雞籠登岸,而臺地竟屬於倭,後為荷蘭所奪。荷蘭人於雞籠港口之雞籠嶼建築砲城,堅壁高壘,以遏北來艘舶之衝。臺人謂之紅毛城,中有大砲二十七位。前海寇鄭氏亦設偽鎮戌守之。雞籠去失淡水營雖僅百餘里,崎嶇跳石以行,須三四日乃至。倘有賊船駕此停泊,或日本、荷蘭巨艦入港,淡水營官兵斷不能知。臣以為宜脩補砲城,添設雞籠水師一營,以守備領官兵五官、戰船七隻,防守其地,與淡水營為犄角之勢。而淡水以南二百餘里有後壟港,港澳寬深,由海口直達後壟社,可容戰艦出入;此亦入臺僻路,為水陸要區。宜增設墩臺,以千把總輪防其地。此水師汛防之宜經畫者也。
北路地方遼闊,半線上下六百餘里,自昔空虛。今幸蒙皇上睿照,設立彰化縣治,有守備一營防守。然此六七百里,皆山海奧區,民番錯雜之地。內山一帶,又有生番出沒。後壟、中港、竹塹、南澳,處處藏奸之所。而竹塹埔寬長百餘里,行竟日無人煙。是彰化守備兵力所弗及也。臣愚,謂竹塹埔廣饒沃衍,可闢良田數千頃,宜特設屯田守備一營,駐兵屯墾,並募民共耕餘地,碁置村落,使生番不敢出截行人,而農民得安耕鑿。
中路有羅漢門,雄踞萬山之中,土地寬沃,內控生番,外屏郡治,北通大武壟以出北路,南通阿猴林散出南路,為奸宄出沒、南北往來要害,即朱一貴起亂之所。一貴在羅漢門招匪豎旗,而後出掠崗山。今崗山添設守備,而羅漢門棄置空虛;所謂不遏其源而遏其流者也。崗山去府治三十里,上有總鎮標兵,下有南路參將,似無庸特設守備。臣以為宜將崗山營守備移駐羅漢門,則賊窠永絕,而番害亦可袪除。
南路下淡水以下,大崑麓、瑯■〈王喬〉二三百里,亦無兵防。向皆有番無民之地,今開墾流移,日趨日眾,山深海僻,遂為匪類逋逃之藪。臣以為瑯■〈王喬〉乃臺南要害,亦宜特設屯田守備一營,駐兵五百,屯墾防守。或慮官兵不習耕耘,增兵又須墾餉,則此欲設竹塹、瑯■〈王喬〉兩營,可另募農民為兵,資以牛種農具及一二年之食,至成田登榖之後,停止給糧,即以所墾官田俾世其業。若犯法責革,將分田招民另補,其父母妻子皆許攜至行間助耕饁餉。臣思全臺防兵,皆內地換班流寓,不妨增此二營土著,以為主客相維之勢。且兵丁有父母妻子,必不肯受賊蹂躪,無有如前歲之臨陣不勇、以孑然一身逃歸內地者。況力農之兵,手足精勁,血氣堅強,較官兵猛壯加倍。幸竹塹、瑯■〈王喬〉皆有可屯田之地。與其棄為盜窩,不如收為兵食。利國利民,一舉兩善。此陸地汛防之宜經畫者也。
臺灣海外天險,日本、荷蘭素所朵頤之地。東南風順利,十餘日可至關東。此齒唇密邇之區,未可以遐荒海島目之,幸際盛平,不忘武備,臣所以敢竭臆衷,不自知其愚且陋。伏維皇上睿鑑埀察,臣不勝惶悚戰越之至!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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