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千草检察官脑海中有一具挥不开的电话机,号码盘自动转着,眼前是一连串由〇至九的数字晃动不停。所以,这天吃过了早饭,他仍神情阴沉的喝茶时,妻子就说了:“你不要这样嘛!”
检察官反而吓一跳。“怎么了?这样大声!”
“我是叫你别再嘴里嘀咕念个不停了,怪恐怖的。”
“我又没说话!”
“有,而且,手指不断在桌上转着……昨晚也是一样,连吃饭拿着筷子,也用筷子拨号,嘴里念着〇或什么的数字……”
“是这样吗?我自己怎么一点都没发觉。”
“真的?你自己都不知道?”
“嗯。”
“讨厌!那,我陪你去看医生,好吗?”
“看医生?我又没病。”
“刚开始时,每个人都这样说的,可是,那却是初老期常见的躁郁症之典型症状。”
“开玩笑!为这个去看医生?”
“你看,绝对没错,像极了。时而反抗,时而有暴力型举止言谈……你一定是累了,今年都还未休过假吧?一定要看医生,好好静养才行,至少,你总得支持到退休年限呀!说不定是精神衰弱,或是动脉硬化性精神病……”
检察官忍不住笑了。
妻子更不以为然。“你真的有病吧?”
“你才有病呢!病名是电视性智能低下症,一般称为电视痴呆症!”
“你胡说什么!”妻子气得别过头。
“其实,我是在想一个困难的谜题,可是,一直无法解开谜底。”
“谜题?”妻子问。“是什么样的问题。答对了,可有奖品?”
“当然,奖金一百万,包括去夏威夷旅游一趟。”
“这……那么,一定很困难了?”
“嗯,所以我每天在想。你要不要猜猜看?”
妻子表情很认真的颔首。
“有三位女性,中间放一具电话机,任何家庭都有的普通电话机。其中一位打电话,一面出声念着电话号码,一面拨号。〇二六七四是轻井泽的局码,九之二八五三是对方的电话号码。”
“等一下。亦即,总共拨了十次号码盘?”
“对了。问题就在这里,这通电话是打往何处?”
“笨蛋,一定是轻井泽呀!”
“不,是打往都内的某处。理由何在?旅游夏威夷,加上一百万元……”
“是电话交换机坏了吧?”
“如果坏了,根本打不出去。”
“那么,是打电话之人拨和念出的数字不同之号码?”
“不对,其他两人一直注意看着。”
“那么,念出号码拨号,其中一定有问题……”妻子说。
“譬如,中间故意漏拨一、两个数字,但是,其他两位注意力在声音之上,没发现……”突然,检察官站起身,笑着对妻子说:“看来谜底似乎已可猜出了。”
“那,夏威夷旅游……”
“不可能。不过,一天来回,带你去附近的游乐场玩,好不好?”
2
坐在楼上书房里,检察官开始推理了。解谜的关键在于“声音”。
在检察官记忆里晃动的并非安川秋边拨着号码盘边念出声来的“声音”,他想起的乃是大学女生田村文子的供述内容。文子说:“安川拨着号码盘,很慎重的……她把记事本放在电话机旁,一面看着里头所写的号码,一面嘴里念出声音0……二……六……七……的拨号,动作慢得连病人都催她‘拨快些’!”
香代的母亲为何要催促安川秋呢?
安川并不是第一次打电话去轻井泽,她自己也说过:“香代小姐的母亲右手会颤抖,无法妥切的拨号。所以,不管要打电话至何处,都会先由我接通对方,再把话筒交给她。”
亦即,安川已经拨过不知几十次的电话号码了。而且,她也习惯边念着号码,慢慢慎重的拨号。照理,香代的母亲应该知道她的这种习惯,但,为什么却在那天特别催她拨快些呢?
又不是很紧急的电话,只是告诉女儿,她约好要去参观电视台的年轻少女到家里来罢了。
检察官在桌上的备忘用纸写下十个数字,那是平泉山庄的电话号码。安川秋如果依此拨号,电话当然是接通山庄了,但,那样就会造成困扰了,无论如何,电话必须是打往都内的某处才行,而香代就在该处等着。
都内的电话号码是七位数字,轻井泽是十位数字。安川拨了十个号码,但,现实上应该只拨七个号码才可符合,这种情形可能吗?
“那架电话机是插入式电话!”
这一点,安川也说明了,野本刑事也曾指出。而且,电话机是置于香代母亲床铺旁的床头几上,旁边就有插座。香代的母亲一定都靠在床头几上看电视、用餐,插座也在她伸手可及之处。于是,诡计的真相浮现检察官眼前!
九月十八日下午五时半,千岁大厦的四0五室。香代的母亲靠在床头坐着,安川秋面前是电话机,一旁则坐着田村文子。
在专案小组总部,安川秋为了证明是正确拨通平泉山庄的电话号码,依照当时的情形表演一遍,亦即,她又实际打电话至平泉山庄。野本叙述时说明:“半丝可疑的迹象都没有,确实和田村文子所说的相同。安川将话筒紧抱于胸前,用伸直的手指拨号……”
这又是安川秋的一种习惯。拨号码盘时,每个人的习惯各不相同,有人将话筒向前伸,有人搁在膝头,也有人用下巴夹住,更有人用话筒边敲肩膀边拨号!
安川则是紧抱于胸前拨号!这种姿势,就不会注意及畅通信号的有无了。不过,发现这个日常的习惯而设计出电话布局诡计,香代的母亲必然也提供意见了,因为,那种习惯只有她最为了解。
所以,这两起命案,虽说是香代单独下手,但是,她母亲绝对有从旁协助!
“这是母女两人联手的完全犯罪……”检察官点着一支烟,喃喃自语着。
(七四九)二八五三,这电话究竟通往何处?是私人的宅邸?是办公室或大楼的一个房间?这电话真的存在吗?
3
千草检察官下楼,跑向电话机。
“又要出去了?”厨房里传来妻子的声音。
检察官只是漫应一声,拿起话筒,情不自禁的,伸向号码盘的指尖微微发抖,似乎不安与期待使他全身都紧张不已了。
他暗暗告诉自己:要镇静。同时,如安川秋所做的,在口中低吟着备忘纸上的电话号码,并拨号:7—4—9—2—8—5—3……
话筒紧贴耳际。果然,铃声响了,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物在电话的那一头呢?
但,铃声持续响着,五次……六次……没有人来接听。检察官耐心等待着,这是上午九时,或许对方还没睡醒。或是,放置电话机的房间里没有人呢?九次……十次……大概是空屋吧?也可能是停工中的工厂!十二次……十三次……铃声空洞的响着。到了十五次,检察官终于搁回话筒,不过至少已能确定这个电话目前仍是使用中!
杀害水户大助那天,汤川香代需要利用三次电话。第一次是打电话至白夜书院,这是引诱水户前往荷马。此时,如果水户不在家,或者拒绝前往荷马,她不是延期下手,就是利用其他方法。但,水户却如香代所预料的,答应晚上七时前往荷马,他是自己答应走向死亡的!
傍晚之前,香代到底在何处,目前无法知道。毕竟,她为了怕遇见熟人,一定很小心翼翼的行动!快到下午五时,她打电话回家,安川秋拿起话筒,当然会以为她是自轻井泽打回来了。
母亲接过话筒,问:“工作顺利进行吗?”
这很显然的是询问香代,计划是否顺利的进行。而香代可能趁机告诉母亲说,自己马上就要动手,为了布置不在现场的证明,要母亲在六时之前打电话至轻井泽。
到了下午五时半,大学女生田村文子来了。她是被香代选出的证人!安川秋确实打电话至平泉山庄的经过,经过田村文子的证明,更增加其真实性。可以说,她和安川都是依被赋予的角色行动着!
第三通电话则非香代打出去的,她只是在电话机前静静等着从家里打来的电话。在她面前的是别人根本见不到,只有她能自由使用的电话机,号码是(749)2853……
检察官改拨专案小组的电话号码,接通之后,问:“野本刑事在不在。”
对方回答:“请稍待!”
不久,话筒里传来野本的声音。“我是野本……”
“我是千草,有件事想要请你帮忙。现在,你先记下我念的电话号码,七四九之二八五三……”
“记下了。这电话怎么回事?”
“我想知道这个号码的电话持有人是谁?亦即是查明其住址和姓名。依我猜,应该是在世田谷区内!顺便调查该电话设置于何种场所、及其利用状况。”
“发生什么案子吗?”
“详情以后再说明。不过,我怀疑这具电话是被汤川香代用来证明其不在现场之工具!”
“你还在想这件事吗?那女人在轻井泽,已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所以,详情以后再谈,先帮我调查清楚。”
“反正你既然说要调查,我一定遵命……”
“务必尽快,我在家里等着。”
“知道了,反正,这也不是难事,我会马上通知你。”
挂上电话,检察官在榻榻米上躺下,合上眼,现在不管结果如何,只有等待了。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突然,电话铃响了。检察官跳起来,冲向电话机。
“我是野本。”
“怎么样?查出来了。”
“是查出来了。千草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会叫你调查。”
“真令人惊讶呢!电话持有人是江户一平,地址在世田谷区樱町三丁目世田谷大楼三十五号室。”
“江户一平?是何等人物?”
“新世纪座的编剧,汤川香代的前辈。不过,这具电话在今年五月变更了持有人名义,改为森田加代子,这是汤川香代的本名……”
“嗯,这电话目前设于何处。”
“一样。”
“这么说,江户一平还是住在里头?”
“不,今年三月他已去世,七十多岁了。汤川香代向一平的未亡人草川绫子买下房子和电话,以现款支付。”
“原来如此,这一来总算真相大白了。不过,那儿距‘荷马’咖啡厅……”
“很近,走路不到三十分钟。”
“平常很少人出入吧?”
“那当然。都是一些大人物用来金屋藏娇的地方,根本难得有访客来临,虽然设有管理员,却一向躲在管理员室,整幢大楼形同宾馆一样。”
“嗯,这样的条件就符合了。”
“条件?”
“嗯,杀害水户大助当天,汤川香代就是躲在那里,其实并未去轻井泽,安川秋的电话就是打去那边。”
“等一等。”刑事慌忙打岔。“安川秋是打电话去轻井泽,有田村文子作证。”
“这是一项巧妙的安排,我也是一小时前才发现……”检察官将自己刚刚的推理简要说明。听完检察官的说明,话筒里传出野本刑事的低骂声:“真蠢,我竟然没想到。”
“没办法,我也是偶然注意到的。”检察官说。“你立刻去搜索世田谷大楼三十五号室,同时要大川马上申请逮捕令!”
“知道了。要逮捕香代的母亲森田稻?”
“嗯,森田稻有协助杀人的嫌疑,不过,她是病人,行动务必谨慎。”
“这点我会注意。看来,终于有了结局!”
“最好是尽快落幕!”搁回话筒,检察官深深呼出一口气。
4
这天早上,安川秋九时五十五分来到千岁大厦四〇五号室门前。
从手提袋内拿出钥匙,推开门的瞬间,立即感觉情况不对。森田稻俯卧床上,嘴里有秽物流出,连白色的床单都沾了一大片。
“太太!”她叫着,不断摇撼对方身体,可是……
大厦管理员向一一〇报案,然后马上传至世田谷警局,大川探长带着鉴定课员赶抵四0五号室时,尸体仍是俯卧着。头部旁边有茶杯和小药瓶,瓶内还残留少量白色的粉末。
“可能是喝下这东西!”鉴定课员说。
“毒药吗?种类是?”
“依死者脸色及秽吐物看来,应是氰酸钾。”
“死亡时刻呢?”
“约过五至六小时,大概是清晨五时至六时之间吧!”
拍照过后,鉴定课员才抱起森田稻的身体,所有人都惊呼出声。
原来,森田稻身上有个白布包裹的瓦罐,任何人一眼都可看出那是香代的骨灰!
杀害真木英介,是母女俩的悲哀愿望,报复的情感远胜于罪恶意识。但,水户却不同,他和香代母女无怨无仇,却只为了香代的安全而被牺牲了。森田稻当然无法忍受罪恶感的呵责,而一心一意的祈其冥福吧!
这个纸牌位似乎就在告白香代的罪行!
“把这东西带回。”大川命令着。
但是,他发觉自己声音暗郁:现在虽获得有力的物证,但,已经太迟了。这对母女远离司法圈外,又有谁能对死者加以制裁呢?
5
雾很浓的夜晚!
黄昏时开始下着小雨,雨停歇后,突然吹起温暖的和风。入夜后,白烟状的雾霭开始流动,转眼间,笼罩住整个街区!
千草检察官和野本刑事并肩走在浓雾中,两人刚刚才走出世田谷警局。
“好大的雾!”一踏出警局,检察官说。
“这是霭。”刑事更正道。
“雾和霭有何不同?”
“最主要是,发生于低地的是雾,发生于较高处,有烟流动的是霭。”
“在其间的又叫什么?”
“应该叫雾霭吧!”刑事笑着,回答。
雾像是愈来愈浓了,而且幻化成为微细的颗粒状,脸孔都被浸湿了。这已不是雾,而是雾霭了。
刚刚在检讨会中,一位中年刑事问:“那两个电话号码,下面七个数字虽相同,但,发现这偶然一致的,还是森田稻吧!”
“我也这么觉得。”检察官回答。“对于久卧病榻的森田稻而言,在床上能见到的就是贴在墙上的电话号码。她可能穷极无聊的不知看过几十、几百次了,当然会发现数字的一致。但是,想到要加以利用,并藉着插入式电话来进行计划的人,应该还是香代。结果,母女俩开始互相讨论研究,终于利用来实现杀人行动!”
中年刑事又问:“在小诸市被高中生发现的纸片,检察官推断是月村早苗的遗书之一部份,那么,为何只有那部份夹在真木的西装上衣呢?是谁撕破的?”
检察官也有点困惑,笑着说:“我也没见到纸片,所以,一切全凭想像。”
在众人注目之下,检察官开始说出自己的想像。
真木英介遇害当天,九月十五日下午五时十七分。化名为“日高志乃”的汤川香代,在小诸车站前的某处,尽量小心翼翼的避人耳目,等着特快车“白山五号”到达,真木英介就在这班列车上。
列车准时抵达,真木走出剪票口。香代跑过去招呼:“我等你很久了,我是日高。”
“你好,我是真木,这次有劳你了。”
交谈的内容可能是这样!
香代可能自行开车至小诸,在这次命案中,汽车是必需品。但,不能长时间停在车站前等列车到达,所以,可能将车停在某处停车场?或是较不被人注意的地点。
她告诉真木说要去开车,转身离开了。这时,却被自同一列车下来的水户大助目击了。
水户等香代离开,就走至真木背后,拍其肩膀说:“老师,好久不见了。我是水户大助!”
“呀!原来是你……”很意外的遇见昔日的学生,真木一定非常惊讶。
“今天你和汤川小姐一起吗?”水户问。
但,真木却不懂其言下之意:“汤川?是谁?”
“就是刚才那女人呀!她是编剧作家汤川香代。”
“错了,她是附近农家的家庭主妇。”
“是吗?我还以为是汤川小姐。当然,只在酒会席上见过一次,所以……”
水户大助一定半信半疑的不再谈及此事,他拿出相机,说:“老师,我帮你拍一张照片!”
真木稍微摆出姿势。但是,当水户说“再来一张”时,汤川香代走近了,真木举手向她作信号,同时,无视于水户的照相机,走向香代。
水户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
这时,香代并未直接见到水户大助,但,至少发现有年轻男人和真木交谈。所以,等车子发动后,她问:“刚才和你交谈那人是你的朋友?”
“大学里教过的学生,很奇怪,他竟然说你是编剧作家汤川香代。”
“那么,你怎么说?”
“我当然说他认错人了。但,他不太相信,说是曾在酒会席上见过你。”
“这人真有趣!叫什么名字?”
“水户大助,好像在某家出版社做事……”
香代的心差点冻结了。
接下来,香代将车开往何处,我就猜不出了,至少是尽量避免被人见到。等到达接近预定地点时,四周已完全被黑暗笼罩。这时,她停车,说是马上到了,不过,觉得很渴,就拿出事先准备的果汁或可乐,自己喝了,也劝真木喝。真木当然无法拒绝!为了得到田中英光的资料,再讨厌的饮料也要喝下去。
见到真木喝下掺毒的饮料后,香代才叫出真木全名,说:“我不是日高志乃,而是在矶部温泉自杀的月村早苗的姊姊。这里有一封早苗的遗书,完全说明你如何让她痛恨、悲叹,真木英介,你也要像妹妹一样痛苦而死!”
香代将遗书拿在真木面前。这瞬间,真木感觉体内一阵剧痛,胸中如火烧般炽热,他扑向香代,抢到遗书撕碎!他一定企圔逃走,可是,身体已不听使唤,终于颓然倒毙车中……
至于真木的西装上衣和被切断的小指,小指方面,当初,香代本来计划带回,或许是想埋在早苗坟里吧!至于西装上衣,可能想随便丢弃,使警方误认命案现场,混乱调查的方向。但是,当夜小诸市附近发生火灾,国道上又发生两起车祸,巡逻车、救护车、消防车响着警笛飞驰于市区,这种情景令她畏惧了。
她怕若自己的车出了意外,或是被拦下临检,车内的男人上衣和切断的手指将令人起疑,所以才决定丢弃危险之物,将东西自疾驶的车窗丢向黑暗中……
浓雾街道上的行人仍和往常一样多,在白茫茫中,黑影接近了,经过千草检察官和野本刑事身旁,又消逝于白茫茫之中。
检察官忽然反省刚刚在检讨会中所发表的意见:那是正确的吗?
没有凶手的自白,没有目搫者的证词,没有足以证明自己推理的物证。是否侦查过程中有了错误?难道没有其他应采取的手段?“野本,”检察官对身旁的刑事说:“明天是香代的头七之日吧!”
“是的。”
“我是否错了呢?”
“什么?”
“你主张逮捕汤川香代,我却反对,那是错误吗?”
在雾中,刑事轻轻摇头,但,检察官并未见到。
“很久以前有一首歌,”野本刑事突然说。“夜雾呀!今夜也是谢谢你!那是指像今夜这种情形吧?”
“你竟然在想这种事?”
“其他还有什么好想的?走在这种浓雾里,只觉得像步入了梦幻的国度一般!”检察官笑了。夜雾竟能使刑事变成诗人吗?
两人留下了沉重落寞的跫音,身影溶入了白茫茫的雾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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