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昀捂住小月的嘴说:“咱们不能乱揣测皇上的意思。”
小月小声说:“怎么是乱揣测?!我看皇上对我莫愁姐姐也有那么一点意思呢!”
“是啊,是啊,自古以来天底下最说不清道不明的就是你说的那么一点意思!”纪昀叹道。
纪昀便装,与书童来到崇文门关税所附近。书童捂着鼻子说:“爷又要什么鬼呢?给了看庙的一包药,让和上香灰包小包儿,舍药哇?”
纪昀说:“不是舍药,一会儿有人求药。”
书童不太明白,问:“求药?那干吗叫我抹个红鼻子头呀?”
书童一放手,鼻头果然涂得通红。
纪昀笑着问:“关老爷什么脸色儿?”
“红的。”书童说。
纪昀说:“不得了嘛!涂红鼻头沾点儿灵气,赶明儿也能当大学士!我小时候就这样。”
书童哪里相信纪昀的话,说:“爷又蒙我!反正爷又有坏主意,我跟着干就是了。”
纪昀笑道:“那好,快到了。到城门口,我说你喘,你就咳嗽,我说你哼哼,你就哎哟,记住了。”
说着,纪昀、书童走到城门前关税所。只见七八个门了个个儿烂鼻子通红,直到嘴岔,浓血淋漓。连疼带痒,人人苦不堪言。远远地见纪昀走来,有人认识纪昀,忙招呼同伴,一齐上前给纪中堂请安。
请安的声音参差不齐,无精打采,纪昀点点头,好奇地挨个儿打量,后来以手帕捂上鼻子。问:“你们这是怎么了,又脏又臭,真恶心!往城门口一站,把国威都丢尽了!”
门丁老大说:“回中堂大人,我们也不知怎么回事。”
门丁老二说:“许是来往人多,瘟气大。”
纪昀说:“不对呀,瘟气大,怎么不见来往的人红,只见你们哥几个赤呢?瘟神还挑人不成,你们有什么好,让他老人家这么垂青?一共烂了几个啊?”
门丁老大说:“有二十好几个,都是一班儿的。”
纪昀问他们疼不疼?痒不痒?门了老大说:“怎么不哇!恨不能把鼻子抠下来!”
纪昀说:“不用抠,再有两天,自己就烂掉了!”纪昀挨个儿指点着他们说:“你们呐,在这儿干伤天害理的事了,是不?”
门丁老二说:“没呀,我们在这儿规规矩矩,忠于职守,绝无违法乱纪之事!”
纪昀冷笑道:“嘴硬,不说实话!那就等着吧,鼻子烂掉了,烂嘴!嘴烂没了,舌头烂,看你们拿什么说谎。这还不算完,还得往里烂心肝肺!拉乱葬岗子去,狗都离远远儿的!”
门丁老大以为纪昀说的是真的,急忙说:“纪中堂福大,您无论如何得救我们一救!”回身叫众丁快磕头,众门丁跪一排,磕头如捣蒜。
纪昀说:“巧了,我还真有个法子。可你们不说实话,给我磕头没用!说实话!于没干坏事?”
门丁老二说:“回中堂,要说没干坏事,也不合情理。往这儿一站,有点儿权力,好吃的,吃点儿;好玩儿的,拿点儿。时不时的,敲敲竹杠,塞点儿银子,什么人都往城里放……”
纪昀看着众门丁问:“你们都干过吗?”
众丁边叩头边说:“干过,干过。”
“这就对了。”纪昀指门丁老二说:“只比他说得多,绝不比他说的少!”
众了纷纷道:“是,是,一时半会说不完。”
纪昀说:“说实话就行。你们顺我手指头看,那儿有一座庙。”纪昀转身向斜对面一指,门丁们伸长脖子看去,那正是关帝庙。
纪昀说:“当着关老爷的面儿,以权谋私,欺压百姓,鼻子能不烂?你们是存心不要鼻子,关老爷就帮你这个忙儿了!”
门丁老大向对面指着问:“真那么灵验?”
纪昀非常郑重地点点头:“灵啊!……书重,我的书童四儿你过来,把手拿下来!”
书重双手腹前相交, 低头翻眼, 亮出红鼻头儿。纪昀指着书童的鼻子头说:“瞧见没有?刚好,红还没退。”
门丁老二问:“好了!怎么好的?”
纪昀让众门丁都起来,众门丁起立,低头弯腰,洗耳恭听。只听纪昀说:“就这孩子,我让他出城买点叶子烟,没事儿他跑那老爷庙跟前儿撒了泡尿,回去鼻子就烂了!好不容易才问出怎么回事。我说这可不得了,九城十八庙,就这关老爷灵,快烧香、磕头、认罪去吧!”说着转脸问四儿:“去多少趟了?”
书童扮作苦相说:“总有十七八回了。”
纪昀说:“胡说!七八十回还差不多!”
书童急忙说:“是,我说倒了。”
纪昀说:“灵!这不是太好了吗?你们听着,关老爷手里总拿本儿书,知道什么书吗?”
门丁老大说:“听说书生讲,是《春秋》。”
纪昀说:“对,无冬立夏,老爷记账哪!”
门丁老二间关公为什么要记账。
纪昀斥道:“肉眼凡胎,你哪儿看得见!关老爷天天瞧着你们,天天记账,记着记着,你们的鼻子可就遭报应了,”说着用手一指:“烂!不改过,死了算!”
门丁们纷纷表示他们一会就是烧香、磕头、许愿。纪昀说:“光这些不行,必须坦白、认罪、忏悔,最要紧是一定从此改过自新,不再干坏事了!再干,我看是一点儿救儿都没有了!”
门丁老二问:“我们得天天儿去?”
纪昀坚决地说:“十天之内必须去,把自己那些坏事说清楚了,跟看庙的请回一包香灰,回去抹上,甭管多难看,十天准见效!不见效的,心不诚,没有如实交待!十天之后吗……过个把月去一次就行了。”
门丁老二说:“我们照办!”
门丁老大说:“接班儿的来了,咱们快烧香去吧!”
不等换岗,众门丁们一窝蜂般跑向关帝庙……
这之后,门丁们仍在检查过往客商,但他们其中有几个门丁烂鼻子抹上香灰,红黑相间,别有风味。
一日,城门洞里,前呼后拥,和府管家刘全大摇大摆走出来,此人特点是总歪着脖子朝天望,以表其目中无人之派头儿。门丁们还没反应过来,几个税官早趋之若鹜,纷纷上前请安问好,搬椅子,打伞、扇扇子。门丁们一见这架式,放下差事,齐来请安:“小的们给三爷请安!”
刘全打量着他们,由于门丁们鼻子的怪味道,刘全不得不掏出丝帕堵住鼻子:“瞧你们一个个儿这德行!又脏又味儿,边儿去!”
众门丁“喳”着,赶紧躲得远远地。
有一位官员问刘全:“三爷今儿个怎么有空了?”
另一个官员说:“有什么事,派人递个话儿,我们就办了,何必劳动三爷大驾呢?”
有人还问起了和相爷,问他今儿打了几个喷嚏呐。刘全厌烦地说:“都吃饱了撑的!我怎么就不许来?相爷打喷嚏关你们什么事?”
众税官齐陪笑脸,馅笑着说:“我们一见三爷,这心里就热乎乎的,也不知说什么好了,您瞧,小的这里有上好的鼻烟,您来一口。”
我到这儿散散心。都忙你们的去吧,挤这,怪热的!刘全鼻子里笑了一声,接过鼻烟壶。
税官们有的说端茶,有的要端酸梅汤,有的要切西瓜,匆匆离去。
刘全掏出鼻烟壶,抹上,一会扬起脸,皱鼻子张嘴,正准备打喷嚏,两个税官赶紧弯腰,伸出双手,准备接吐沫星子,此时,城外大街上传来轰隆隆的车声,走来一长串骡车,打头的是辆篷车。刘全低下扬着的头,望着车队对门丁吩咐:“看看去,谁?”
一门了小跑过来回禀说是陕甘总督李大人。刘全一下子站起来兴奋地说:“哟,咱相爷的老朋友到了!”
刘全小跑迎上前去,跑到篷车前躬着身子说:“制军李大人,和中堂老家仆刘全给您请安了!”车前帘一掀,李总督露出上半身,见是刘全说:“赫,刘三爷,少见了!”
刘全受宠若惊地说:“您可别这么说,小的不过是和中堂家一个奴才!”
李总督说:“三爷好大的奴才,谁不知崇文门的关税口姓刘哇。”
刘全笑道:“大人别拿刘全开心了,这是我们相爷派的差事。……李大人,进京见皇上啊!”
李总督看着刘全说:“这是头一件。第二件是给和中堂的老太太磕头拜寿。”
刘全急忙说:“哟,我替相爷谢您了。”
李总督说:“我是不远万里,紧赶慢赶,总算没误了日子!”
刘全说:“那您快进城吧,改天我给您磕头去。”
李总督向后一指:“后边十几辆骡车,都是跟我来的。”
刘全明白这是进京给各处打点用的,自然也少不了给和珅的,他眉开眼笑地说:“知道,您走您的吧。”
车把式扬鞭,篷车起动,没走两步,车又停下,李总督掀帘扭头向刘全,笑着说:“别心里不愿意,小子!早给你预备好了!”说罢,顺手扔过一个包儿,刘全接住一掂,沉甸甸的,笑眯眯地躬身道:“刘全谢大人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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