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昀说:“还有一宗,百姓抬神求雨,皇上屈尊等待,足见君民一心,风雨同舟、休戚与共呀。百姓拥戴、欢呼雀跃,自不待言,且又是一桩万古流传之佳话也!”
“这么说朕非拜不可了!”乾隆高兴地翻身下马,纪昀、小月步步跟随。三人步行来到人群前,乡民前排一看皇上来了,纷纷下跪磕头,后面的人看不清,也看不见,仍然各干各的。有一老妇人磕头如捣蒜,日呼:“皇帝老爷保佑啊,皇帝老爷保佑呀。”
乾隆皱头眉道:“什么称呼!”
侍卫要上前赶人,被纪昀制止,纪昀对乾隆说:“皇上息怒。无知愚民,对各方神概称老爷,什么‘关老爷’,‘城隍老爷’,把天也称作‘天老爷’吗!这皇帝老爷,是他们无上之尊称啊!”
乾隆转怒为喜,说:“那,朕就当一回皇帝老爷吧。”
纪昀连连点头,小月暗笑,侍卫也忍着笑容。乾隆走上前对乡民们说:“大家抬关老爷求雨,朕也要一表诚心,让开一条路,本老爷去拜关老爷!”
乡民闻听此言,纷纷让出一条路来,当中却横着一条贴黄纸大圆木来。乾隆问:“那是什么?从人群中走出一老乡民,原来就是茶馆中跟皇上说话的那个老人,回皇上,四乡百姓许愿,要为关老爷重塑全身,再建庙宇。老乡民指着大圆木说:这是大殿用的正梁,贴上黄纸,叫做‘黄粱’。”
乾隆问:“叫什么?”
纪昀说:“叫黄粱。”
乾隆说:“这名字倒有趣。”
纪昀为难起来:“只是黄梁在前,犹如大山,陛下断无出路,为臣束手无策。”
乾隆说:“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事还不好办吗?听着,朕要拜关老爷,你们,撤去黄粱!”
纪昀说:“皇上有旨,撤去黄梁!”
话音未落,前面乡民齐刷刷一齐跪倒,高呼:“皇上降恩,免收皇粮,我们有活路啦!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震撼田野,树上鸟雀乱飞,乾隆一下子愣住了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呀?”
纪昀趋前说:“启禀皇上,乡民无知,显然是听岔了,把‘黄纸’的‘黄’,听成皇上的‘皇’,把梁木的‘梁’听成粮食的粮’。您把他们应交的皇粮给撤啦!”
乾隆结巴了:“就、就这么……一句话?”
纪昀认真地说:“正合适呀!我看皇上也早有此意,与其上嘉兴府下令,不如在这儿当众宣谕。省得到地方官那儿,又变味儿,出新花样!”
乾隆无可奈何地说:“那,就这么着吧。”
“是。”纪昀答应着转身对众人高声道:“皇帝下旨:杭、嘉、湖三府年逢大旱,本年皇粮,一概撤免!”
众人三呼万岁。乾隆这时还没忘记关老爷,小声问纪昀:“关老爷咱们还拜不拜?”
纪昀说:“拜不拜都行,没多大关系!”
乾隆问:“要不下雨呢?”
纪昀说:“下不下雨,随他便。不信,我给皇上问问大伙儿。”
纪昀转身大声问话:“大伙说,是关老爷灵啊,还是皇帝老爷灵?”
众人齐声道:“皇帝老爷比关老爷灵!”
纪昀回头对乾隆说:“您都听见了?”
乾隆笑得很奇妙说:“听见了,听见了。”
纪昀向两边挥手说:“皇粮已撤,这物件还挡在这里干什么?”
人群中有人抬开“黄粱”,让出一条大路,纪昀用手一指,对乾隆说:“前边就到嘉兴府,皇上上马吧。”
皇上的马队在一片“万岁”声中穿过人群,消失在月色里……
嘉兴府已在望,大队人马依旧赶路,乾隆忽然放慢了马,大家也都慢下来。乾隆终于勒住马缓,摇头皱眉说:“不对呀!”
纪昀问:“哪儿不对?”说罢纪昀还四面张望,找哪儿不对。乾隆点着他的头说:“纪晓岚哪纪晓岚,一出杭州府,都是你给朕下的套儿!”
纪明结巴着说:“没,我没有啊……”
乾隆瞪着他冷笑,纪昀还在否认:“哪儿能啊,我怎敢……”
一旁的小月却憋不住,哈哈大笑,笑得趴在马鞍上。纪昀一看不得了,赶快下马跪地。乾隆瞪起眼睛说:“你给我下套儿!”皇上脸色一变,吓得纪昀连连磕头。
乾隆:“哼,什么黄梁物件,我看是道具吧?真难为你,这么短的时间,居然准备得这么齐全。”
纪昀说:“皇上明察万里,臣这点小把戏,早知道瞒不过皇上的。”
乾隆道:“既知瞒不过,还要在朕面前做戏?水平不高,胆子不小!个子不大,心眼不少。”
纪昀说:“臣该死。”
乾隆哈哈大笑后,指着纪昀高声叫道:“纪晓岚!”
纪昀吓得一哆咦。乾隆笑着说:“这个套下得好哇!起来!既然满朝上下数你心眼最多,朕再给你添个眼凑凑趣吧,听着,朕赏你戴双眼花翎!”
在回京路上,一辆骡马拉着的大官轿车,徐徐自南而来,这个轿厢前后两层。和珅坐在前面,自斟自饮,却无心绪观赏两岸风景。和珅的腿桌上放着酒壶还放着轴画,都是这幅画,让和珅的心安不下来,此时他直勾勾地盯着那轴画,想起了乾隆对他说过的话:“和珅,苏卿怜的事办好了,朕赐你这幅《清明上河图》。你记住,只要朕在位一日,就不会太为难你……”
和珅苦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此时,后面追来一只小轿,小轿敞着轿帘,纪昀端坐在轿中,叼着烟袋,腿桌上也放了一壶酒。小月懒洋洋走在轿旁,小月一见和珅,来了精神,叫道:“哎,珅大爷,我们追上你啦!和纪大人打赌你输了,你炖肉了吗?”
和珅探头说:“纪大烟袋,你够快的,陈辉祖也杀了,双眼花翎也挣上了。到京师我把四城的猪肉全买下来,撑死你!”
纪昀哈哈大笑着。两轿并行,突然,从大轿的窗里掷出一物,恰好落在小月面前,闪着光。小月拾起一看,是珠花。
小月惊呼起来:“是苏卿怜姐姐,她也在大轿内!”小月说着欲冲上去,被和珅亲兵挡住。
和珅恶狠狠瞪着小月,吩咐轿夫快走。
小月对纪昀说:“卿怜姐姐,她就在大轿内,和珅为什么裹协卿怜姐姐!”
纪昀说:“那和珅神定气闲,胸有成竹,显然并非私自裹协。此多大为可疑,切勿轻举妄动,等到京师打听明白了再说。”
小月无奈,轻声而深情地望着远去的大轿车,带着哭音低低叫了一声:“卿怜姐!”
一行人日夜兼程,很快便回到了京城之内,京城还是跟往日一样繁华,清晨,街市上已是人声噪杂。
崇文门关税厅,门还没开。门丁以木栅横立在城门大道上,等着进门的人正在聚集,为数不少。当城门大开时,众人前涌,却被木栅栏拦住。有二位门丁搬动木栅,露出一角空隙。
门丁老大叫着:“别挤!起头刀哪!一个一个进!”
门丁说着对过往行人拍胸,摸腰,拽袖子,个个儿检查。
一个卖桃的,挑着两筐大鲜桃正要经过,门丁老二说:“撂下撂下,筐里什么东西?”
小贩放下筐说:“桃儿呀。”
门丁老二问:“真桃假桃?”
小贩说:“这没假……”
门丁老二说:“万一有个翡翠的,你可就违禁走私了!”
小贩说:“有那个,我就不挑桃儿卖果子了。”
门丁老二说:“不行,得尝尝。”说着门丁老二一招手,过来七八个同伙,众位门了一哄而上,专拣大个儿的啃,小贩想拦也拦不住,眨眼工夫,一筐桃只剩下筐底儿,扔着一层桃核儿。小贩急了:“这,这……”
门丁老大说:“这什么?不收你税你占大便宜了,滚吧你!”
小贩无奈,抗起担子,一头轻,一头重,打着晃,嘟嘟嚷嚷进了城。
下一个是位妇女挎着篮子,篮上盖着粗布,门丁老大问:“站住!”一指篮子问:“是什么。”
妇女掀起布,是一篮包子。门丁老大一闭眼,惬意地闻了闻:“羊肉包子!宰羊上税了吗?”
妇女忙说:“上了,剁成肉馅了。”
门丁老大说:“不成,没记号,肉馅上见不到完税章。包子放这儿,走人!”那妇女无奈,只好放下篮子,一步三回头地走去。
这时过来一个胖乎乎胡子,乐呵呵挤进栅栏,身扛褡裢。
门丁老大指着他:“站住,放下褡裢!”
“是,爷。”胡大一口冀东南口音,他取下褡裢,交给门丁,门丁老大向内摸索,取出个鼻烟壶。他对准阳光端详着说:“这是什么违禁物品?”胡大陪着笑脸:“鼻烟壶儿,不违禁。”
门丁老大打开壶嘴闻了闻,张口要打喷嚏,胡大直躲。门丁老大喷嚏没打出来,直叫同伴:“哥儿几个,来,有好东西!”
一群门丁围过来,从袋里掏出一堆鼻烟壶,一人一个,有的拿俩的,个个打开壶盖,将烟点于手背,往鼻子里吸。
胡大仍赔着笑说:“都是上好鼻烟儿!”
门丁老二问:“带这个进城干什么?”
胡大说:“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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