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不耐烦了,道:“行了,行了,下去吧!”
朱伯平献殷勤,道,“我得保护大人啊!万一这姓纪的行刺大人?小人就以生命和鲜血来保护大人啊!”
和珅按捺不住了,喝道:“滚!”
朱伯平慌忙逃走。
和珅打开牢门,走到纪昀身边。“好酒!”纪昀说。
和珅问:“你知道这是什么酒?”
纪昀笑道:“这是京城‘刘十三酒铺’的私家秘酿‘将进酒’。”
“果然是纪晓岚,这是我从京城带来的,一直舍不得喝。”和珅说。
纪昀问:“大人跟皇上都没喝过此酒?”
和珅说:“如此佳酿,只能与知音分享!”
“不会吧?堂堂和大人,知音在牢里?”纪昀问。
和珅说:“昔日曹操青梅煮酒论英雄,他对刘备说:‘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今夜,和某也有同感。”
纪昀道:“大奸与大善,岂能并列?你这是捧我,还是损我?”
和珅斟酒,说:“君忠我奸,君廉我贪,君贤我恶,天下清名被你占光,天下恶名被我占光,你我岂能不饮一杯?”说罢递上酒杯。”
纪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道:“说的好!将进酒,杯莫停!”
“痛快!刘十三真酒仙也!”和珅喝一杯酒说道。
纪昀说:“我曾与刘十三喝过三天三夜的酒,我问他酿酒的秘诀,他说,别人能酿两缸酒的料,他只酿一缸酒!”
和珅点头,说:“精华之中取精华!刘十三深得其中三味。”
纪昀冷笑,说:“可燕城这班贪官,却把人吃的粮食换成了畜牲吃的饲料,大人可知道此事?”
“我知道!”和珅点头道。
纪昀问:“大人不觉惭愧?!”
“和某深感欣慰!”和珅说。
纪昀冷笑,道:“但闻大人笑,不闻灾民哭!”
和珅说:“口粮与饲料之比,约是一比三,朝廷开仓赈灾,粮食换成饲料,一斤就变成三斤!本来可以救一个人,现在就可以救三个人!”
纪昀说:“饲料是给牲口吃的,不是给人吃的。”
和珅说:“灾民不是人!挣扎在饥饿边缘的人,已经不是人,而是一群动物,生存是他们唯一的本能,不要说饲料,就是树皮、野草、泥土他们都要啃!”
纪昀愕然。“这话出自堂堂和大人之口,令人震惊!”纪昀说。
和珅冷笑,“你当然震惊!像你这种书生,只会坐在书斋里,手捧圣贤书,攻击当朝者。”
“当朝者不公,自当抨击!”纪昀说。
和珅问:“你见过吃观音土活活涨死的人吗?你见过千里平原,所有的树皮都被人啃光的可怕景像吗?”纪昀无言。和珅说,“对纪大学士来说,‘易子而食’可能只是史书上的四个字,而对我来说,却是锅里的一堆肉。你以为我只懂得贪钱敛财吗?我亲自到灾区去走了一遭,心全凉了,我知道,不管朝廷发下多少赈灾粮食,永远都不够啊!如果我不想方设法去变通,那就没有灾民,只有白骨了。”
纪昀说:“这……赈灾粮食不够,可以再向朝廷请求拨放。”
和珅道:“朝廷?你知道国库剩多少钱吗?你不知道!你这书呆子,你什么都不知道,征大小金川,征准噶尔,打了多少仗,国库本来就是个空壳子!”
纪昀一怔。纪昀严肃地说:“可朝廷还是发了救济款!我看到你的帐本,这笔款子,全进了薛大老板的钱庄。”
“薛大老板是个神通广大的人,一文钱进去,他会变出二文钱!我才有足够的钱去救济灾民。”和珅说。
纪昀冷笑,道:“哼!帐本写得清清楚楚,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侵吞救灾粮款。”
和珅:“救灾先救官,官都活不了,谁去救民?”
纪明说:“荒唐!”
“荒唐?这是事实!万千灾民,谁去发钱?你吗?我吗?是大大小小的官员,我得先喂饱这些人!人家才肯卖命!”和珅冷笑道。
纪昀说:“真乃旷古谬论也!贪污受贿,居然成了大道理!”
和珅说:“这是数十年官宦生涯换来的大道理!这是无数血淋淋的教训换来的金道理!只可惜你这种书呆子完全不懂!”
纪昀说:“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点点滴滴,皆是民脂民膏,那忍心再去饥民口中夺一粒米粮?”
和珅道:“官字两个口,先喂饱上面那口,才能喂下面的口!”
“宋有包公,明有海公,康熙朝有施公,代代清官,愧杀大人啊!”纪昀道。
和珅道:“清官令人敬,清官更令人畏!”
纪昀道:“大人之流,就是缺乏敬畏之心,才敢无法无天!”
和珅说:“请问先生,洋洋古史,多少清官?多少贪官?”
纪昀说:“清官如凤毛磷角,贪官如恒河之沙!”
“不错!贪官才会听话,才肯忠实推行朝廷政令,政才通,令才行,民方安,国方泰!”和珅说。
纪昀说:“只会听话的官不是好官!为民请命的官才是百姓父母官!”
和珅说:“那些清官,食古不化,上级有令必百般求疵,下层有错必毫不留情,弄得上下交怨,政局不稳,社会动荡,百姓何来安宁?”
纪昀道:“清官无用论,贪官英明论,两论赫赫,真令纪昀大开眼界。”
和珅感叹,说:“你以为我这军机大臣容易做吗?我不依靠这些人,我这军机大臣就是个屁!”
“既然大人理论成堆,贪污有理,又何必作贼心虚,要毁什么帐本?”纪昀讽刺道。
和珅说:“所有帐本,你都看过了,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我就算毁了帐本,你可以随时写出一本来啊!”
纪昀说:“那太好办了,把我的脑袋砍下来,帐本就不就毁了?”
“这大清国第一才子的脑袋,我哪舍得砍下来?”和珅笑道,我只想请纪先生坐几天班房。
纪昀说:“我明白了。和大人只想把我与皇上隔离开来,对不对?”
和珅说:“不错,等到皇上回京,纪先生就可以出狱了。”
纪昀说:“和大人以为皇上查不出帐本的事吗?”
“皇上顾着找生母,他顾不了别的事情了。”和珅笑道。
纪昀说:“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真令人佩服。”
和珅为纪昀倒酒,说:“满朝文武,我最不想得罪的就是纪先生。”
“偏偏我常得罪和大人。”纪昀笑道。
和珅说:“天下英雄,使君与操,能有纪先生这样的一个对手,是和某的荣幸!”
“能被天下大贪官赏识,真是纪晓岚的不幸啊!”纪昀苦笑着说。
二人大笑,碰杯,将酒一饮而尽。
街旁大墙上贴着通缉十四王爷的布告,布告上画着十四王爷的俏像。人群围观,小月仰头看着。她问身边人,“大哥?这上头写着啥呢?”
一百姓说:“官府要抓十四王爷。”小月点头,眼珠一转,说:“哦!这法子好!”
大墙上,通缉十四王爷的布告边,小月兴奋地贴着乾隆的画像。
小月自言自语,“好你个许仙,我看你躲哪儿去!”
一只手撕下乾隆画像,小月回身怒视,十四王爷正注视着她。
“你不就是十四……”小月吃惊地说。十四王爷指着画像道,“你要找的这个人,他在柳老夫人宅里,莫愁受伤,他在照顾……”
“阿姐受伤了?……喂,柳老夫人住哪儿啊?”小月问。
十四王爷正要回答,身后传来一声断喝:“抓住他!”十四王爷回身一望,一队捕快冲来,十四王爷力战捕快。四姑娘策马赶来,十四王爷飞身上马,两人逃走,捕快追赶而去。”阿姐受伤了?柳老夫人?”小月目瞪口呆。
乾隆默默走入白宅佛堂,白衣观音像前,架子上已不见了两片金锁。
乾隆抚摸着空空的架子。身后有拐杖的声音传来,白娘子一身白衣,缓缓走入佛堂。乾隆激动地注视着她。白娘子也激动地望着他。空空荡荡的佛堂,二人默默相视,想认又都克制着。“莫愁的伤……好多了。”白娘子说。
乾隆没想到她会说这件事,有些尴尬,说:“多谢老夫人。”白娘子注视着多年未见的儿子。
“我听莫愁说,您身子也不好……歇着吧!”乾隆说。
白娘子说:“人老了……不中用了……一下子就昏过去了,没事……”她强笑着。
白娘子走到供桌前,把两个半片金锁放了回去。“我是不是应该把这半片还给你?”白娘子问。白娘子手上拿着乾隆的半片金锁,要递给他。
乾隆面色苍白,说:“这……这不是我的。”
白娘子早就料到他会这样讲,淡然一笑,说:“许公子,想不想知道这半片金锁的故事?”
“在下洗耳恭听,”乾隆说。
“那是我年轻时候的事情了,我是京郊一名农家女,有一日来了两名打猎的富家公子,大的叫小的‘十四弟’”白娘子惆怅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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