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屐一去赵佶脸sè顿时就yīn沉下来。与臣下勾心斗角这么些年这些貌似恭谨忠勤万分的士大夫们心中转着如何样的心思赵佶完全明白。蔡京这一系人马不想接过这个责任打定主意是要置身事外了。
蔡京复位以来如此老实低调。一则让赵佶满意二则也是让他愤愤。理财之事除了萧言之外就数蔡京一系了他们却不肯效力朕让你复相难道就指望你在这个位置养老的么?
更让他恼怒的事高屐为了将这苦差事推得干净居然提及让赵佶发內帑以充军用。这可是踩到赵佶痛脚了。
伐燕之后赵佶内库也是河干海落很是过了一段时间的穷rì子。萧言用事不断的朝禁中送钱虽然不断的贴补外朝出去现在总算是攒下点家底还有百来万贯的积储。经过穷的赵佶更将这点家当看得比什么都重谁提及內帑两个他就能恼恨半天。眼见得这些人又想将萧言整下去——弄死最好却又念着他这点內帑的主意赵佶不是神仙焉能不恼?
这样想来这萧某人还是安于其位比较好些。不过此人爪牙不拔干净了绝不能用。要是不能就在朕范围之内哪怕再能理财也只有一个死!
短短时间之内赵佶胸中不知道转过了多少念头。最后才面无表情的拍拍手一直在后面如泥雕木塑一般侍立的梁师成顿时趋身而前恭谨的等着赵佶发话。
赵佶默然少顷语调平平的开口:“蔡相看来是不打算为朕在此次事中出力了…………”
要是放在以前赵佶这般论及蔡京之非。梁师成能欢喜得晕过去。马就能跟着告蔡京一堆刁状。不过到了此时梁师成和蔡京却有些同病相怜。
甚或这位也威风了好些年的隐相隐隐觉得他和蔡京似乎都是同一时代都渐渐过气。要从大宋舞台中心淡出的人物了。
此次河东生变窜下跳得最为厉害站在舞台zhōng yāng的却是太子一系新起的人物!枢府位置甚或准备设立几处安抚制置使。最要紧的缺分都给他们拿去了。旧党被压制几十年风水轮流转现在也终于要跃回前台了么?
到了最后梁师成也只是简短了应了一声:“蔡相也是持重。”
赵佶哼了一声没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淡淡又道:“东府奏。朕已经看过了。召李纲回朝以枢副领西府分设三处安抚制置使虽然没说明但是朕也清楚陕西诸路是不是以老种以副使位领实际?河东路及河北西路。是不是就留给何灌的?至于河北东路与南路不用说就是留给你来安插的了你准备留给谁?”
梁师成也立刻就跪下来动作熟练恭谨之处远过刚才的高屐。
“微臣斗胆只是但凡军国要事。若做臣子的没有熟虑如何敢奏圣人。最后决断还不是圣人乾纲独断?这几个人选。微臣当时觉得也还罢了并无太多意见。然则恩出自此等重臣任命还不是圣人圣心独运微臣岂能有半点私心参杂其间?”
赵佶点点头简单的说了一句:“童贯不成。你别想将他召回来再领安抚制置使之位…………现在不行。”
梁师成擦了一把额头不存在的冷汗知道赵佶将这件事情揭过去了。他的确是想将童贯召回来。这也是他在其他地方对太子一系让步的交换。现在在朝中堂堂隐相大有势单力薄的感觉很想将童贯召回来以壮声势。正想着如何向赵佶委婉进言呢没想到直截了当的就被赵佶否决了。不过赵佶好歹留了个话缝童贯迟早还是要大用的还要等待时机。
梁师成小心翼翼的等了少顷最后还是壮着胆子轻声说了一句:“童贯还是忠心的……”
赵佶轻哼一声脸sè难看冷冷道:“朕如何能不知道?没了童贯这厮坐镇武夫辈都sāo然起来…………现在童贯回来做什么等着让李纲挑眼么?”
梁师成心中一震。
朝中各党商议之后提出新的朝局人事安排新设几处安抚制置使由东府奏给赵佶已经有一两rì了赵佶迟迟未曾有答复。虽然局中人对这通盘安排有很大把握但是赵佶一rì不发话大家一rì心就定不下来。
直到此刻赵佶才吐口看来他是许了这个人事安排!
梁师成心中飞快盘算面却恭谨的笑道:“李纲得圣人天恩召回朝中也该感恩无尽为圣人实心效力才是他的资序是浅薄了一些…………不过现在也真是…………”
赵佶缓缓自云台起身梁师成忙不迭的想来搀扶赵佶却挥挥手让他退开。这位面向清癯的大宋官家沉着脸走动几步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轻声道:“朕不指望李纲能改掉他那脾气其人好名胜过他事凡好名者少有能任实事的。这么大一个国家岂能什么事情都非黑即白?饶是朕多少事情能包容也就包容了。现在无非就是借重他这个声名先压着久矣虚悬的枢府罢了河东事平李纲再移出去另有任用到时候才是童贯回来的时侯…………但愿这厮学得乖觉了一些不要再将朕交待给他的重任当成儿戏!”
赵佶这一番看似随意的话有些象是在自言自语。梁师成却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生怕漏掉一个。这番话透露了太多信息看来李纲入居枢府已经成为定局。但是圣人对这个人选不是很满意对于他们朝臣自家就商议出这么个人事安排出来赵佶也颇为有点怨气但是捏着鼻子忍下来了。对于童贯赵佶还是相当看重。还为他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回返中枢…………童贯要是回来梁师成一党就威风大涨再不复现在这般灰头土脸的模样。
赵佶怎么又想着来拉他一把了?服侍赵佶这么多年情分自然是有一点。但是帝王行事不能全靠着情分。梁师成思来想去。心下不由得一凛。难道赵佶对旧党清流士大夫辈连同他们背后的太子最近声势大张有些不满了?在蔡京表现低调派不用场的时侯赵佶有意扶持他们来制衡现在声势大张的太子一系?要知道他和童贯当初和嘉王赵楷走得可近!
从这个角度想下去。自然就是越想越深。种种念头不可遏止的纷至沓来。一个河东乱事生出来就引得朝局变动最后再引出了更深的纠缠隐隐还牵扯到未来的国本之争。局势之复杂可以说臻于极处。身在局中之人哪怕以梁师成这种身份地位。都觉得有些惶恐难以把握生怕一不小心就栽了大跟头。现下梁师成才分外觉出蔡京的老jiān巨滑他也许就是看明白了这水到底有多深复相以来才一直隐忍低调!
想到这里梁师成又忍不住怪起萧言和神武常胜军来。大宋多了这么个人还有他一手拉扯出来的这支强悍军马怎么平白就生出这么多事情来!自己虽然是恨不得将萧言一把掐死这次和太子一系也算是共进退在很多事情都对他们表示支持现在看来。还是不要涉足太深了。省得最后自家也跟着倒大霉!
现在最要紧的却是要弄明白赵佶对这南来子到底存着什么样的心思最后会怎样处断这南来子!
想得呆了的梁师成突然jǐng醒过来。就看见赵佶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梁师成身子一震忙不迭的行礼:“微臣失神还圣人恕罪。”
赵佶摆摆手:“朝局如此也就罢了。好歹朝臣也拿出了个应对河东乱事的手段比起前些时rì只情扯皮已经好许多朕也不能求全责备太甚了…………人是有了。兵也不缺。老种进位陕西诸路安抚制置副使总该拿出点本钱来罢?大家想让何灌出河东平乱。朕也可以许何灌资序也够了西军和他有点香火情他也统带得了。就是军费还无从筹措…………要是朕将萧言现在所掌握的财计事交给内诸司由你来运筹可有把握么?”
梁师成冷汗一下就下来了放在今夜之前赵佶要说将萧言现在掌握的这么大一笔财源交到他的手中梁师成能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不等过夜就奔去萧言所在的南门别业将所有家当都抢过来能给萧言留条内裤出门就算梁隐相今夜大发慈悲了。
但是现在隐隐约约能感觉出赵佶对太子一系连同旧党清流士大夫气焰大张有些不满他如何敢在这潭混水当中趟得太深?
而且再仔细想想这个担子也实在难以接得下来。萧言那套眼花缭乱的金融运作手法大家都是初见初闻说实在的心底也有些佩服。这个担子要是压在自家头光想着每年要还的那么多利息还要和都门禁军这个利益团体赤膊较量梁师成就觉得有些肝颤。眼前这位圣人对钱财看得是越发的重了要是自家接手之后应奉内库比以前少了或者再生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怎么承受得起?自家现在局势也不是如rì中天的时侯还不如学蔡京韬光养晦冷眼旁观看着局势朝着哪一步发展。
现下梁师成也略微有点摸清了赵佶对萧言的心态。
放手让萧言掌握应奉天家财计事还有整理两路驻泊禁军财计事赵佶只负责享受好处到时候生出什么不良后果来就让这南来子一人顶缸了反正他在朝中毫无根基到时候牵连振荡也极小现在赵佶正是需要钱的时侯实在有些难以将这南来子抛弃。但是河东乱事又深遭赵佶忌惮现在正是犹豫万分之际自己就不要人牵不走鬼撵飞跑硬朝这个泥潭里面跳了罢!
当下梁师成就深深俯首颤声道:“微臣有何本事能接过此等重任?随侍圣人身边为圣人照应些琐事。为圣人修炼大道尽一点微力臣自问竭尽所能还勉强有点用处。理财之事非臣所敢闻实不是顾惜此身。只是怕败坏国家大事到时候微臣残缺之身如何能赎此大罪?”
赵佶一下就恼怒起来摆手恨恨道:“蔡京不肯接朕的内臣不肯接。难道就交给太子去打理朕的财计事么?是不是朕的这一家一当都要交到他手里?”
梁师成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不敢开口只是拼命磕头。赵佶今晚这番诛心的话他也绝不敢吐露半点出去。只是决定这河东变乱引发的朝局动荡自家以后少牵扯一点这才是保身良法!
赵佶话语中未尽的意思其实已经透露得相当清楚了。
天下事情说到底。钱怎么样都是最为重要的事物之一哪怕赵佶是皇帝也不例外。他实在是舍不得萧言源源不断应奉的这么大一笔财源。可是现在这个差事最合适的就是交给蔡京一系接手蔡京本来就是理财名家赵佶用他复位。很大程度就是让他转任理财之事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却没想到蔡京一系打死都不肯接这个担子。梁师成辈为他理财几年捅出的大窟窿现在都弥补不了赵佶也不放心交给他们。而且梁师成现在也明白过来了。赵佶要交他也不敢收!赵佶自然更不可能将这财计事交到太子一系那些旧党清流士大夫辈手中。太子一系现在声势大张已经隐隐能安排部分朝中人事格局。通过与何灌联手也掌握了部分在军中的实力。要是再有这么大一笔财源在手赵佶等着将来内禅么?
说来说去剩下的法子就是让萧言继续应奉这财计事为赵佶继续背黑锅去。可是河东乱事萧言和神武常胜军扯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引起了朝中士大夫阶层的强烈反弹。就是赵佶也不能完全违逆他们行事!
说心里话。赵佶其实并不太担心萧言他对神武常胜军的影响力赵佶也觉得没什么太大了不起的。作为高高在的天下第一人考虑问题就和常人不一样。萧言如此行事摆明就和大宋士大夫阶层完全站到对立面去了。这等人物才是专权帝王愿意用的只要脱离了皇权庇护就是一个死这等孤臣不用还用什么人?更不必说这等孤臣还有理财本事多少能影响一支军马来平衡西军这个庞然大物!
可是虽然赵佶权势已经是近几代大宋皇帝之最了可是大宋官僚士大夫阶层仍然实力庞大赵佶也不能完全逆着他们行事。让在此等局面下硬保萧言下来哪怕皇帝也不能轻易如此行事。非得有相当力量来保萧言赵佶才能顺势而为。
蔡京一系不肯接萧言这摊事情之后赵佶就已经倾向于让梁师成出面接过萧言这摊差事。再让梁师成将萧言保下来削弱萧言掌握的力量让他专心理财应奉财计。话里话外都暗示了不少让梁师成奋不顾身为君解决这个难题顶住旧党清流士大夫一系的压力同时防止太子势力进一步坐大。
他今天的话算是讲得够直白的了作为帝王话语中余意用尽可见对梁师成寄望之深。
可是让赵佶失望的是梁师成跪在那里深深俯首下去硬是一声不吭。就看见冬rì天气他背渐渐显露出湿痕冷汗已经流了一身。静室当中空气一时间仿佛都凝固了起来。
梁师成跪在那里心里面早就纠结成一团。他也是久历宦海风波的老狐狸一只了赵佶话语中意思他如何听不出来。赵佶还不是指望他这个忠心家奴出头!可是自己又如何敢出这个头?到时候太子一系这怨恨就都集中在自家头了。现在看来曾经为他寄予厚望的嘉王赵楷实在是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太子地位也越来越稳固。与太子一系这般做对下去下场不见得很妙。再加他对萧言的恶感也不见得浅了。反正无论如何拼着赵佶龙颜震怒自己也绝不能做这个挑头之人!
哪怕感觉到赵佶目光在他脊背都快要烧两个窟窿出来了。梁师成还是壮着胆子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寻思着是不是赶紧装晕过去。然后托词养病避避风头再说。能安全从此次风波脱身就算是大吉了再不想捞什么好处至于童贯。要是圣人迁怒就在楚州多待几年罢。反正这家伙没了根还身子骨强健一时半会死不了。
梁师成在这里咬紧牙关耍无赖赵佶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他yīn着一张脸快步踱来踱去心中无数盘算此起彼伏。在权衡着将萧言彻底拿下的得失。对萧言一人xìng命赵佶丝毫没有顾惜可惜了那一大笔财计!谁都不愿意接那就只好拉倒大家都别想要。
钱财事让赵佶痛心。更让他恼怒的是现在太子势力不声不响的就扩张到了这个地步朝中重臣谁都不愿意来当他们的对头。自己前些年辛苦扶持的三儿子现在看来也派不什么大用场白费他宠爱一场!
难道就如此了?让太子一系让旧党清流那些大头巾在此次河东变乱事中获得最大的好处。从此权倾朝中让自己这个皇dì dū要忌惮三分?
朕御宇这些年加恩了无数臣子现在居然连一个愿意为朕出力的都没有。一个个还不如那南来子萧言!
就在这个时侯。静室之外传来了轻轻玉磬响声。赵佶站定脚步怒道:“朕在养静又是谁来搅扰?”
梁师成忙不迭的从地爬起来大步走到静室之外鼓着眼睛还未曾发怒。一身道袍的门外侍候内使就赶紧通禀:“嘉王漏夜求见圣人现在正在内殿门外跪着。毕竟是嘉王小人才壮着胆子通传…………”
赵楷领皇城司夜间出入宫禁向来是习惯了的。这景灵宫他也来去自如。他能直入到内殿门外没什么好奇怪的可这些时rì赵楷在自家王府当中惶惶不可终rì恨不得朝中都忘了有他们这个三大王在今夜却突然而来这才是最奇怪的。这位三大王到底又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了?
梁师成瞪了那内使一眼那小宦官满脸大汗的陪笑。不必说这也是为三大王用钱钞喂饱的了。赵楷一至就马通传。梁师成也顾不得教训他急急穿过内殿。来到门口。就看见几个内使打着高挑灯笼将内殿门外阶前照得通明赵楷一身朝服端端正正的就跪在那里。
梁师成忙不迭的去扶他:“三大王到底有何要紧的事情?圣人正在养静搬运还未曾破关。现在是见不得三大王的有什么事情等圣人回禁中再说。三大王还怕没有机会么?”
赵楷神sè端肃任梁师成怎样扶也不起来恭声道:“河东生乱朝局动荡。身为儿臣岂能自安于府邸?朝中用人非臣下可以干预圣心然则儿臣近来参与应奉天家财计事还稍有心得。军情如火早为圣人筹集些财计便对国事有一分助益。儿臣这才斗胆求见圣人愿圣人顾念儿臣这一番虔心接见儿臣!梁宫观烦你通传一声儿臣就在这里跪候!”
赵楷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一脸决绝神sè。比起原来那风流倜傥的样子倒是更可靠一些。梁师成讪讪退后打量了他好几眼。放在今夜之前他说什么也要将这位三大王劝回去现在他就怕和赵楷的关系撇得不够干净。在他身投资失败了当断则断婆婆妈妈的足以败事。
现在他却揣摩透了赵佶的心思赵佶和这两个儿子之间的牵扯还远远没有到终局的时侯。自家还是不要表现出太明显的倾向xìng罢。
当下就沉吟一下:“也罢老臣就拼着为圣人怪罪去通传一声可是若是圣人不许还三大王早rì回转府邸有什么话还怕没机会和圣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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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实在漫长。在何灌府邸何灌与宇虚中一席长谈已经从花厅移到了内书房当中。下人远远离开不敢靠近这内书房半点。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将何灌牢牢掌握在手中就是太子一系这盘布局的重要举措。
旧党清流士大夫一直被牢牢压制很大程度就因为他们在大宋军中没有什么影响力。大宋西军现在掌门种家兄弟都是蔡京在位扶植起来的。现在远在楚州的童贯在大宋军方也有足够影响力。但却不是太子一系使唤得动的。掌都门禁军十余年的高俅则只认皇帝其他谁的话都不听。
现在好容易童贯去位蔡京低调高俅病重。河东又突生变乱。给太子一系赢得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无论如何这次也要掌握一部分军方实力。
何灌就是他们选择的突破口。
何灌从河东调回汴梁却在高俅压制下忍气吞声了这么些来这是个高傲得近乎刚愎的家伙要说没有怨气那是假话。在这点头他和太子一系是一拍即合。双方很有共同语言。前面几次政cháo双方也算是合作愉快。旧党一系也很为何灌造了些势高俅随时会死何灌隐隐就是现在汴梁军方第一人在旧党一系口中这等人物不大用是要遭天谴的。
这次旧党一系左右朝中人事安排对何灌开出了他无法拒绝的价码。先任两路安抚制置使。然后再转任枢府。比起何灌原来所求的执掌三衙高出了不少。
现在太子一系声势扩张极盛原来风云人物蔡京梁师成则纷纷声势大衰。在何灌看来与太子一系合作也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更不必说何灌虽然是武臣但是向来以士大夫自许。在政治光谱也和旧党清流士大夫一党相当吻合。
这就是双方合作的基础在太子一系显露出他们已经有了能左右朝局的力量之后。何灌终于决定投靠。愿意出任河东暨河北西路安抚制置使位置充当太子一系重将去平河东乱事。
宇虚中作为太子一系的代表就是要和何灌敲定方方面面的细节保证他马到功成。
兵从何处调出来经过他们一下午的商议。算是论定。永宁军出兵五千再从西军借兵。到时候将神武常胜军交给西军收编——至少拿一大半出来打发西军。何灌还盘着从神武常胜军当中挖出几千人来作为自己将来的基本班底呢。不管是放在河东路还是带回汴梁作为整练禁军的基础都很济得事。神武常胜军的强军之名。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这番计较其实是很遭人忌的。特别是会遭高高在的赵佶所忌。一方面壮大本来就有些不驯的西军力量一方面扩张太子能掌握的实力。对于权势yù掌控yù甚强的赵佶而言绝对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可是对于宇虚中和何灌两人而言却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这一系列人事安排为赵佶所接受那么何灌作为安抚制置使如何行事。如何和西军分赃只要面子将赵佶敷衍过去就是了。
对于政治斗争而言。为什么人事安排决定一切原因就在这个头。每件事情还需要具体的人去做这个具体行事之人到底是为哪方势力效命出力这才是关键!
等一切底定太子一系实力大张到了赵佶都动摇不了的地步。那时候又怕什么了?
宇虚中和何灌都是一心想做一番事业期待将来能名留青史的人物。就是太子一系旧党清流士大夫中人被压制了数十年一朝有翻身的机会这心思就再热切不过。顾忌就少了许多横下一条心就准备将生米煮成熟饭。
议定了何灌为两路制置使平乱大军怎样凑起来之后两人都忍不住相视而笑。大觉莫逆于心是同道中人比起以前更要亲热许多。
可接下来就是一个更让人挠头的话题这军费到底如何筹集?
既然太子一系准备自家动手平河东乱事将最大的好处收入自家一系囊中。则这军费财计事说不得也要自家cāo心拿出一个解决方案出来。先不说三司有没有这笔钱蔡京一系对旧党已经步步退让了没有和他们争竞什么。要是还为他们苦心孤诣的筹措军费让旧党得利蔡京一党才是缺心眼呢。
想要多大好处就得担多少责任这是万古不移的至理。他们必须将如何筹措这笔军费的方案奏到赵佶案头才能让一切都顺利的进行下去。
内书房当中。何灌皱眉沉吟:“是不是就顺势将那南来子拿下?将他掌握的财计事抓在俺们手中这可是好大一笔财源据说这南来子家资亦饶。要是能凑两三百万贯想想办法再俭省一点。怎么也就将这场平乱事支撑下来了。”
宇虚中面sè凝重只是摇头:“此事万万行不得!南来子掌握的财计事是绝大一股力量官家看重至极。这样贸贸然的将其握在手中徒遭官家忌惮。现下情势大好。反倒要一切事都徐徐图之免得横生枝节。”
何灌下意识的敲着面前几案喝了一口放了许久的饮子。因为不许人入内伺候添换饮子有些凉了何灌随口吐掉皱眉道:“叔通兄你虑得是。”
话虽然没有说透。可两人都心里有数。动赵佶的钱就跟要他的命也似。而且这笔财源掌握在太子一系手中太子势力就太大了。
何灌想着想着又恼恨起来一击几案:“难道就这般放过那南来子不成?以奇技yín巧应奉圣人为敛财搅得都门sāo然。跟yīn自联接驻外军马生出变乱。此等人若是留他在位。则朝纲惑乱就在眼前!无论如何此子不能留!远窜琼崖烟瘴都算是便宜他了!”
也不知道何灌对萧言怎么又这么大怨气要是萧言在场估计得叫撞天屈。老子穿越以来。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大宋活动品德教科书汴梁道德状元郎什么时侯踩你何灌的尾巴了?你老小子有女儿没有?等老子糟蹋完了。你再咬牙切齿的和萧老子放对不迟!
论何灌内心其实也不知道对萧言这怨气到底何来。也许就因为作为武臣想被士大夫认可反而越要表现出对大宋以驭武的潜规则尊重越要表现出为士大夫所赞许的气节出来。萧言一南来之人轻轻松松就身居高位。还活得这么滋润明目张胆的还保持着自家对神武常胜军的影响。对比自家辛辛苦苦小心翼翼的熬到这般地位等到将高俅熬得快死才有出头的机会真是情何以堪啊…………
不过何灌也没那鸟耐烦分析自己心理这个时侯他要位就得和萧言誓不两立。现在无非就是将这一切表现出来。咬牙切齿的咒骂之后还追了一句:“就算将他明正典刑也不直什么!”
宇虚中摇头失笑:“怎么会放过此子?今后几rì除定下枢密用人新设几位安抚制置使之外就有弹章纷纷。不过却不是指此南来子应奉天家财计事而是专于他和神武常胜军之间扯不断的联系作为朝臣与边镇交通更引得一路生乱就是逃不掉的罪名了!这个时侯谁还敢为他出头?就是…………想曲意包容也还有祖制在!”
在这点宇虚中倒是笃定得很。赵佶帝王心术他也细心揣摩了。对于萧言这等毫无根基且能生财之人赵佶自然是愿意用。可是有祖制在有整个官僚士大夫体系的反对在就是赵佶想包容萧言继续为他理财也不能硬顶着干。除非有一股具备相当实力的力量硬要保萧言赵佶才好就坡下驴顺势行事。
可是现在又去哪里寻这一股力量?蔡京梁师成两处或者退让或者干脆就和自家这一党站在一处所争的无非就是好处多少而已。至于那位三大王赵楷还真不是宇虚中瞧不起他外表儒雅倜傥温内则是一肚子草。无定见无担待sè厉胆薄。有好处就有坏处就躲。现在哪里敢为萧言出头还巴不得能和萧言撇清干系。现在没人可以救得了这位萧显谟!
只要拿下萧言河东再顺利平乱这一局太子一系旧党清流中人就算是大获全胜了。将来掌握朝局引正人盈朝大宋如今艰危局面指rì就可刷新振作!
现在这位道君皇帝愁的只怕就是萧言掌握的这一摊子财计事到底交给谁来接手。无论如何对于太子一系而言这是烫手的石炭无论如何不能沾手。攻倒萧言顺便将他背后那位嘉王踩得不能翻身进而掌握朝局。只能盯着萧言和神武常胜军的关系发力而不能牵扯到天家财计面去!
这一番盘算。在宇虚中心头不知道颠倒了多少回自以为已经想得再清楚明白不过时局如何发展也如掌观纹一般再难生出什么变故出来。此时此刻。宇士心中充斥得满满的都是自信。
只是可惜了萧言的平燕大功啊…………只是可惜了曾经在燕地血战的那支神武常胜军啊…………
这个念头突然在宇虚中心头冒起他甩甩头又将这点思绪远远抛开。
对于萧言必然要倒霉的下场何灌也满意得很。他点点头却又为难道:“既然不能动这南来子财计事。则平乱军费到底由何而出?难道指望三司么?三司库藏足够支撑大军入河东平乱么?更不必说某若领两路安抚制置使当要重整两路军镇到时候又是源源不断的开销。这些使费到底如何生出来?”
宇虚中抬首示意何灌稍安勿躁轻轻摇头道:“三司库藏有限。而且支放之处颇繁。指望三司为我辈效力腾挪出来先尽着河东平乱用老公相一党不会做这个好人的…………而且三司也的确没钱现在朝中财计是多么大一个窟窿太尉难道不知道么?圣人既然许了我辈对朝局人事安排。我辈就得拿出一个筹措军费的法子出来回奏圣人这法子必须可行而三司是指望不的…………到时候若是军费不敷则什么事都不必谈。拖延下去恐怕还有反复这南来子说不定就能靠着敛财本事侥幸得脱。则我辈一番谋算都成泡影了。”
今rì谈得太久饶是何灌打熬得好筋骨。这时候也觉得有点头晕脑胀不及细想又恼怒击案:“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某领兵打仗可以生财却没本事。难道大家都白忙一场了么?”
宇虚中却是越用心思jīng神越涨两眼闪动的。都是锐利的光芒:“这南来子能从禁军财计中挖出坐粜事三百万贯太尉如何就不能暂支都门禁军经费?每月腾挪一笔。源源接济三司也总要点缀一点则足以支撑河东平乱所费。平乱之事这不就办下来了?”
何灌顿时拍案而起这下他真的是吓着了脸sè又青又白看着一脸宁定端坐在那里的宇虚中:“此事如何行得?”
都门禁军最终和太子一系连成一气倒萧言原因就是萧言在坐粜事动了都门禁军的蛋糕。虽然萧言在球市子在债券事回报给都门禁军将门团体的利益还要超过坐粜事所付出的。但是这却是一个不祥的预兆谁也难保领着整理两路驻泊禁军经费财计事这个差遣的萧言将来会不会将手伸得越来越长直到将来不可收拾!
这几十年来从来不曾阵的都门禁军团体已经变得越来越自私贪婪。成为大宋肌体一个难以割出的毒瘤。谁触动他们的利益就会遭致强烈的反击。由勋戚将门皇室外戚宗室都尉连同可以在其间伸一把手的某些官僚士大夫就是通过都门禁军这个团体拼命的对大宋吸血什么后果都不考虑。直到最后和大宋一起同归于尽。
但凡是下手整治都门禁军的就没有好结果的。萧言就是最近的前车之鉴。现在宇虚中却是想让何灌在这头打主意饶是何灌自视甚高又如何敢行其事?
宇虚中抬手示意何灌安坐笑道:“太尉何须如此?”
何灌一屁股坐下来呼呼喘着粗气下意识的就压低了嗓门:“叔通这话岂是能说得的?某要是打这个主意第二天就得去位哪里还能出镇河东?更何况从哪里能挖出这笔钱来?这个念头最好是想都莫想。”
宇虚中笑意清冷淡淡道:“那南来子不就从坐粜事生出钱来了么?除了坐粜事外不是还有个拱卫禁军么?”
禁军下做生意在本营内吃空额冒领名粮。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哪怕再正直的名臣对这等事情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看不见。但是这十几年来有两件事做得太过份。
一件就是萧言下手的坐粜事国家恩养士卒却为将门来回卖几次钱。还有一件就是拱卫禁军。
吃空额所在多有。不过好歹军号还在吃空最多也就几成。可是拱卫禁军却是整个军号都没有了当初选出的八万军马散尽这笔经费。朝廷还在源源不断的支付!这个空额实在是吃得血淋淋的骇人听闻到了极点。其间利益太大牵扯太深就是皇城司专门负责采风之人都不敢回禀于赵佶。人人有数。却人人闭口就瞒着高高在的赵佶一人。谁想说破这个保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坐粜事无非就是一年三百多万贯可是拱卫禁军一年军饷马乾军服添换各处正项杂项军费开支。一年却是五六百万贯之数都打不住!
其间利益之大实在惊人。也实在丧心病狂到了极点!
宇虚中提及拱卫禁军事。何灌连惊怒的气力都没有了只是在那里不住摇头。最后苦笑:“叔通兄这两路安抚制置使某也不要了枢府之位。更是想也不敢想。从此就闭门过自家rì子什么事情某都不敢搀合了。”
宇虚中放声大笑拍着何灌肩膀:“何至于此?两万大军每月所费无非二三十万贯。难道都门禁军将门连这二三十万贯都腾挪不出来?其他钱财零碎。可以不必论。在拱卫禁军项下开支暂借就是。不过两百万贯河东事就能了。将来开镇两路朝廷骤然拿不出大钱。可开镇以后总要源源接济的。到时候虚报些名粮每月摊还就是。三分息还是四分息还不是由着他们?而且学生也在这里担保一句只要大事能成则每年坐粜事那二三百万贯。还是一切如旧再不必提起了!河东都能生乱。难道圣人就不怕都门禁军乱起来么?”
这番话说得肆无忌惮已极。可何灌却没有再惊怒作sè反而皱眉加倍用心的沉思起来。
这样说来似乎也可以行得?
骤然拿出几百万贯三司不成。都门禁军这个团体也不能。数目太大说过谁听谁都能跳起来。可是每月从拱卫禁军项下动支二三十万贯却轻松许多。禁军那么多将门弄钱的方法多种多样但是失之零碎。也只有拱卫禁军项下能完整的动支出来——毕竟整个军都给吃干净了。
这逐月垫支出来然后两路开镇再靠着吃空额还帐。再加宇虚中拍胸脯大包大揽的说停了坐粜事。其间利益得失盘算一下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让都门禁军团体接受。
要斩断萧言这南来子伸向禁军的黑手他何灌要位坐粜事的损失要弥补回来。总得要付出一些罢…………也许自家还可以老着脸皮与都门禁军团体各家将门商议一下?
只是这样自家担的干系可着实不轻啊…………
宇虚中看何灌沉吟淡淡一笑。这武夫的心思不难猜他在想些什么宇虚中清清楚楚。
要行大事要遂抱负要挽救这大宋危局。再耽搁不得了啊…………我辈正人再不赶紧用事则到时候就真的积重难返了!
自己身为与君王共治天下的士大夫一员又何惜此身?
他轻轻拍拍何灌肩头温言道:“太尉学生自然不会让太尉负这个责任。只需要太尉召集诸人一切都是学生的责任。学生为他们担保学生不成还有太子!可以保他们两代富贵!有什么后果都是学生一人承担…………太尉太尉现在朝局再不能如此下去了!西军桀骜神武常胜军作乱河东朝中幸进壅塞各处民变纷纷辽人覆灭在北面大宋也少了屏藩…………存亡绝续重任就在我辈肩青史斑斑当留太尉之名!”
何灌一下站起顿时激昂起来:“好某就与学士做一遭!”
接着他又泄气坐下来轻声道:“某只是为学士召集都门禁军将门中人一切就看学士的本事了。某不发一言也没什么定见。一切都看学士如何行事罢…………叔通兄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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