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足球之戏在汴粱出现,具体时日到底在什么时候,已经不大有人说得清楚了。总是在大宋宣和五年五六月之交的时候。在那位萧郡王献捷都门之后不久。
这等游戏,先是在金水门神武常胜军左近大营兴起。这些北地厮杀归来的汉子仿佛有满满的精力无发泄也似,自家在军营当中平整了场地。组建起十来只球队。然后捉对厮杀起来。不得不说这等充满了暴力美学,充满了胜负悬念,精彩刺激激烈的游戏非常符合这个时代汴梁的审美观。要知道两个光男人或者女人抱在一起,每场扭打个两三分钟这等相扑之戏,就养活了汴粱城中大大小小几百个扑社,从业人员数以万计。每年在其间流动的彩头博资以数百万贯计。
足球之戏与之相比,激烈过之,完整性过之,戏剧性过之,表演观赏性过之,间或有人受伤倒下这种足够激动人肾上腺素的热血过之,胜负的悬念性过之。盖尽当日汴梁城中所有一切博戏,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百余年承平,百余年富贵,早就了汴梁城中全民的娱乐性。大宋市民社会的发展,汴梁的繁荣程度,在这个时代的确是有些朝前了。
已经有些后世的影子,但是娱乐活动的发展,比起后世那种花样百出,还是有相当距离。汴梁上至官家,达富贵戚,下至百姓,都爱玩爱热闹。但是哪怕是汴梁,花样也就是那些。将一个现代人丢到汴粱城中,无非就是游宴一下,到瓦舍耍乐一番,听听曲子掰舌浑话,看看歌舞胡旋,吃吃鱼脍肉饼糖霜,参与几场博戏看看小女娘光着扭打在一起...........象那种只是比颠球比花样,就让大宋如痴如醉百余年的蹴鞠之戏,估计看一场也就得厌了。这个后世人还得不是宅男,对于没有网络游戏没有爱龘情动作片要熬得住,其他耍乐,最多个把两个月就索然无味。
饶是如此,汴梁已经算是这个时代的天堂了。将他丢到其他地方去,估计更得郁闷的想死。
而汴梁百姓,已经追捧这些传了百余年,少有新鲜花样的耍乐同样也是百余年了。
突然一个远超其上的新鲜博戏出现在大家面前,几乎是以享受生活为己任的整个汴梁城,如何能不轰动?
神武常胜军这个足球之戏,先是在自家军营里面操演开来。当下效果就是立竿见影。原来每日总有近半军将士车离营,去汴梁城中耍子。一旦足球之戏操练得稍稍成一个模样了,顿时每日离营的人,只怕一威都不到。除了执勤操演之外,镇日里就围在大大小小几块球场边上,呐喊助威,摩拳擦掌。原来挑选各队球员多半是指派,现在全神武常胜军上下部在找门路看是不是能选人队中。野球队也如雨后春笋一般,在军营当中到处冒出头来。
这等游戏,在大宋绝对和赌博是逃不了关系的。不管是马军步军备八队的正式球队比试,还有野球队之间的邀战。都有海量的交钞铜钱在军营当中暗自滚动。赌博一事,都是军中厉禁,害得岳飞不得不将绝大多数时间花在抓赌上面。抓不胜抓之后,只得将这个苦恼回报给萧言,萧言倒不负众望,马上拿出主意。
这个禁绝是禁不来的,只得军将自己出面,组成一个机构接受投注,只要是内部军将,投注额以一贯为上限。但凡博龘彩机构就有盈利,只要有盈利,无条件用其他名义返还给自家军将士卒。若是私下投注的,一旦发现,立即上黑名单。只要有赛事,就不许入内,监管起来。
对于神武常胜军上下而言,此刻还是单纯的关系胜负,喜爱球场上的搏杀。这种限赌令一旦发出,以岳飞的约束执行能力,赌风顿时就淡下去不少。就算有投注,也是胜故欣然败亦喜,没什么大相干。上了黑名单那可就不是玩的了,别人津津乐道于看过的赛事,自家半句嘴也插不上,还有什么鸟意思?
神武常胜军军中操练演示十余日下来,顿时就是全军如痴如醉。按照萧言所交代的,韩世忠适时又邀宴禁军三衙当中那些将门世家子弟,将这个足球之戏推出。不得不说不管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这足球之戏的魅力就是巨大的。这帮腰里有铜,闲得无聊,每日只想着有什么新鲜耍乐的禁军将门世家子弟,立刻就告沦陷。哪里还顾得上他们和韩世忠岳飞结交是为了拉拢他们,挖神武常胜军墙角。临阵旁观之时,大呼小叫,摩拳擦掌得比神武常胜军中人还要厉害几倍!
自从那次邀宴之后,高忠武等几人不等韩世忠岳飞再奉请了,天天都到。直人中军和韩世忠岳飞寒暄几句,将起他们就要去看球。每次都是看到夜幕将临,场上数队拼得人仰马翻之后才告罢休。这每一次来,他们的队伍就要壮大几分,这等新鲜好顽的事物,如何不和与他们一般的那些衙内们吹嘘?这帮人交游又甚广阔,转眼之间,除了禁军世家将门子弟,就是其他圈子的衙内,富商豪族,也引了不少来观战。这热闹气氛,一日胜过一日。韩世忠也是来者不拒,竭力招待。还在原来甚是简陋的场地旁边,搭起席棚,置起酒宴,安排女伎陪观。更是让这帮人乐不思蜀。
这些家伙都是腰里有铜的,只要牵扯到博戏,自然彩头就跟着来了。旁观几日,各自都有了拥蹙的队伍。赛前争输论赢得不亦乐乎。
短短几天,这帮家伙之间,就是加起来几万贯十万贯的赌资彩金满天飞。如此激烈精彩的比赛,再沾上了赌。但凡男人,还有不彻底入迷的?赢了的得意洋洋,输了的垂头丧气只待扳本。给各自拥护的军中队伍加油不足还嫌不足之后,干脆召集手下帮闲也组队操演一番。
这些衙内麾下帮闲破落,颇有不少蹴鞠好手。足球的根本无非就是控球的技术。这些帮闲破落们底子本有,球能粘在身上,射球能人十几步外碗大的窟窿里面。根据规则和看到的战术试演几回,觉得差不多能上了就迫不及待的将其带入军中。
有了各自组建的队伍参与,那热闹就更不一样了。可以称得上是完完全全的投入。颇有一些衙门内一日战罢还恋栈不肯走,央求就宿在营中,明日一早再战,趁夜还可以操练一下麾下那帮兔崽子。
韩世忠得萧言交代,就是尽快要将这股风潮卷起。当然是来者不拒。金水门外大营本来广大,隔出一块用来招待他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就连比赛场地,都增加到了十几块。自家军中大营的警戒线朝后退就是。
这般下来,金水门军中大营更是从日至夜,球场上都有人翻滚。财大气粗的衙内们还在各自场地置起牛油火把,彻夜游戏。直到夜深方休。短短时日内,金水门大营就成了汴粱城中各个衙内们关注的焦点。谁能进营中参与足球博戏,居然成了自己身份在汴梁城到底如何的一块试金石。
这种风潮一旦卷起,就是从者如云,席卷汴梁了。
按照萧言的吩咐,韩世忠适时又调整了大营军马驻地,彻底让出了这一块地盘。金军朝北面收缩,将这里完金辟为足球博赛的场所,对汴梁百姓也加以开放。
这些日子,足球博戏的名声已经彻底传了出去。衙内们有帮闲,有请客。这些帮闲请客也有家人,有新知旧雨,更不用说还有神武常胜军的万余儿郎对外的吹嘘。每日里大队人得意洋洋的入内,里面采声震天。大宋汴粱的娱乐是金民性的,让这些市井百姓又如何能不心痒难熬?这些天已经有倒贴钱也要进去观看的,一旦开放,顿时就是轰动汴梁。
第一天对外完金公开比赛也就罢了。前前后后不过万余左近汴梁百姓来观。韩世忠他们安排的三四百维持秩序的军汉,还算应付得来。但是第二天就是爆炸性的增长,来观人数,怕不有四五万之多!
涌涌人潮,弄得韩世忠手忙脚乱,岳飞点兵而出,四下弹压。踩丢鞋子的,中暑晕过去的,人潮中姑娘被占了便宜的,孩子走丢的,不知道闹出了多少花样。
围观人潮不管不顾,涌涌在每块比赛场地中,大声叫好,拼命喝彩。
到了晚间,一众维持秩序的神武常胜军军将士车鼻青脸肿,筋疲力尽。中军当中,韩世忠和岳飞身边还有十七八个走丢了尚未找到父母的孩子哇哇大哭,让韩世忠和岳飞相顾无言,人人感叹。
萧显谟说要轰动汴梁,那就是真的能轰动汴梁!
人越热闹,这帮参与的各种衙内们就觉得越发的有趣,越发的有面子。要知道在汴梁浪子班头这四个字,可不是轻易当得起的。对于相当多的人来说,还算是一种莫大的荣耀。对于这里组织起来的赛事,他们比韩世忠岳飞还要着紧一些。
这些衙内的能量也极大,手下能使用的人也多,掌握的资源也极多。发现这里骚龘乱难以维持之后,顿时就联络开封府,组织起衙役弹压。戈分各个比赛时间秩序,做到让汴梁百姓有序观看。观战区域也划分清楚,中间用木棚拦上。门口还有人监管放行。观战的台子也次第搭起来,省得让后面的入朝前面挤,弄得一团糟。
比起这种顽乐的组织,韩世忠和岳飞对这些衙内们就是瞠乎其后了。赛事都为此停止了两天,神武常胜军上下也齐齐出动帮手,除了那些球员养精蓄锐之外,叮叮咚咚的搭建折腾了两日方才罢休。
而这边消息已经传遍汴梁,得知神武常胜军上下有此举动,最为关注的那些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在金水门大营重新开放,球赛再度展开之际。一下涌来了十几万的汴粱百姓!
这般风潮,已经彻底卷起。
初夏阳光洒下,照在已经变得比大相国寺万姓交易还要热闹的球赛场地四下。
十几万汴梁百姓组成的人潮,让这一大片原来在汴梁城中显得较为冷清的所在,已经是人头攒动。
人一旦多,自然就有商机。在赛场外间的大片空地上,到处都是吃食担子,卖甜汤的小贩。还有算命的,推骨的,打卦的,诸般卖艺杂耍的。结善缘的和尚道士也背着缘袋,四下走动。一排排席棚也措起来了,稍微有点身份的商家也在这里摆开了摊位,各种吃用耍货,玲垠满目。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一时挤不进赛场的百姓们在其间游走,仿佛是往日逛万姓交易的模样。唯一不同的,就是这里百姓都一个个竖着耳朵,听赛场那里传来的采声呼声,一个个都是心痒难熬的样子。
有身份一些的人物,也专门给他们辟出了一块区域,这里环境更好一些,临河杨柳依依,别有一番景象。这些衙内自家有吃茶吃酒生意的,也在这里占了最好的位置。设下席棚,烧水煎茶,或者过卖一些熟食。让人能在这里歇歇脚。穿皂袍的小官司员,坐在这里谈笑风生,那些镇日里闲得蛋疼的太学生们也很有不少,一边在那里指点江山,一边偷眼觑那些阖家出游人群中的女眷。
只是这里人们议论,十之七八都离不开刚才进行完毕,或者就要进行的赛事。对每个球员都评点一番,或者议论些脚,谈论些精彩进球。一边谈一边不时延颈向赛场那里观望,生怕误了自己想要去看的赛事时辰。
人潮当中,按剑的神武常胜军士卒,甚而为其他衙内组织起来的三衙禁军其他军中的士卒,还有开封府派来的衙内快班。一队队的往来穿梭。神武常胜军士车虽然在自家地头,反倒是最为拘谨的,行则威行,动静如风。瞧见有剪咎的小贼,拍花子的下三滥,或者软碰硬讹的泼皮。上去就是一把拿下,谁敢撤泼,带着铁手套的巴掌上去,顿时就能打掉半套牙下来。在他们经过的地方,这些闲汉落儿甚而团头乞丐,都纷纷避让开来。
禁军其他备军和开封府的衙役快班们,都懒散许多。走几步便要歇歇脚,备色讨浑钱的人物,和他们互相之间还能眉目会意。不要闹得太过分了,而且散集之后,少不得俺们这帮弟兄的好处。
在用木棚栏隔开的赛场区域,神武常胜军中军车和各家衙内派来的都管们守在入口。只等赛事一到,就放人出去或者放人进来。只是出去的少,想进来的多罢了。木棚以内,传出的就是场上碰撞上,场下的惊呼声和喝彩声。
一旦有哪一队入球,那采声就震天价一般响,将所有一切都完全淹没。周遭人都翘首而看,看到木棚内竖起哪种颜色的旗帜,就知道是哪队得分,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或者哀叹声,私下打赌的备色人等之间,就交换着或多或少的铜钱交钞。有些豪阔的,甚而就是数目很不小的金银收进来或者付出去。
一时之间,此间繁华,都盖过了往日最为热闹的大相国寺。
在木棚内一处搭建得最为齐整的赛场旁边,就见高忠武和那个石姓胖子一一大号叫石行方的便是,正拼命由上而下,挤到一层层的木台高处。饶是身边帮闲拼命推开观球人潮,都弄得是一身大汗。
他们看球自然是在最靠近场边的席棚当中,这场赛事近半。神武常胜军马军白队,已经灌了小高都尉球队四个球,大局已定。这两个心中有事的家伙对望一眼,就去寻在高处坐镇观看一切的韩岳两人。由下而上,倒也颇为辛苦。
费了好大气力,两人才来到赛场最高处的席棚当中。这里的观看木台是花的夫最多的。不仅结实牢靠,最高处韩岳二人坐镇的席棚面积也颇不小。高处风向通畅,两人到了里间,就觉得身上凉飕飕的,顿时就是一爽。
韩世忠今日也是一身便衫,裁着璞头,正坐在一张胡凳上和扎束整齐,顶盔贯甲,以为全场威慑的岳飞在说些什么。看到两入进来,忙不迭的起身拱手笑道:“高武翼,石押衙,赛事未必,怎生就上来了?难道彩头投在小高都尉那里,输得丧气了?”
高忠武摇摇头:“自家兄弟,爽爽快快叫俺一声高三郎就行.........老韩,这般场面,却是俺们此前都未曾想到的啊!”
韩世忠扫了金场一眼,场中人头攒动,坐得满满当当,人人捏拳拍掌,全神贯注在场上激烈的赛事当中。场下席棚里面,穿着一身锦衫,尚官家妹子的小高都尉,五十多的年纪了,挽着袖子在场边乱跳,大声呵斥着自家队伍。急得两眼冒火,哪里还有个风流驸马的模样?
场外更是人山人海,将小半座军营生生变成了一个热闹万分的集市。在可以想见的将来,这里必然更加热闹,各种楼堂馆所必将拔地而起。成为汴梁城另外一个繁盛的中心。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将来盯上这一块宝地!
韩世忠摊手笑道:“还不是几位衙内的劳?俺本来觉得自己比试,图个耍乐就是。几位衙内犹嫌不够威风热闹,非要让俺放开营门。现在俺神武常胜军生生缩到另外一半去了,大好的野战营头,却紧邻这等热闹地方,俺还担心军心散了............要不然俺们关门就是?”
岳飞也皱眉道:“哪有野战大军旁边就是如此集市的?这样怎生约束,怎生练兵?更不用说每日都要上千儿郎居间维持秩序,须知道俺们神武常胜军可不是开封府的衙役快班!”岳飞这句话一半配合韩世忠,一半也是当真担心长此以往,神武常胜军就不好带了。语调当中冷硬异常,仿佛真是打算要关营罢市一般。
高忠武和石行方知道和岳飞这个只着紧带兵练兵的年轻将主没什么谈头。只是盯紧韩世忠,老大不耐烦的道:“老韩,你莫要装傻!这些日子交道打下来了,俺还不知道你么?比黄鳝还要滑不留手!俺们是贪新鲜爱热闹不假,这足球之戏却是你们搞出来的。这些日子俺们组队,输给你们多少彩头就不必说了,自家兄弟,本来就有通财之谊............可建起这些赛场,疏通开封府,硬生生弄出这个集市模样,俺们这几个最先入你营中的弟兄,人人都是几万贯开销出去了,眼见就是有进无出,俺们家当再大,也是贴补不起的............足球之戏的确精彩,为此破家,却又不直了!”
韩世忠一拍大腿:“着啊!原来衙内们也觉得这般支撑下去不成了,俺老韩也觉得心慌。俺们是入卫禁军,将大营弄成这般模样是个什么道理?趁着有司还没动手,俺们早点收摊子了事,今日但罢,俺们就闭营不开。衙内们以后有闲,再来耍乐就是...”高忠武冷笑一声:“听你老韩本有一个泼韩五的花名,今日才知道一点不虚!再这般,俺扭头就志.........这么大一注财源,给你我无意中经营出来,难道你老韩就一点没瞧见,一点没发觉,还要在这里装傻?”
石行方别看外表痴肥,耍乐起来这花钱也散谩到了极点,一副纨绔模样。但是他们石家一直以来,几乎都是禁军当中最富的将门世家之一。家中出来的子弟,对这商机可是敏感得很。当下按拣不住,放开嗓门儿:“你泼韩五真没瞧出来?每日几万人人赛场观球,但要花钱,通扯一人一贯,就是多少?外间博资,一天不知道有多少。如果是俺们来开盘,吃大赔小,一天又是多少?更不用说这边地面上要是真的威大相国寺一般的热闹常集,急就章的给盖出一片铺面出来,一年下来,又是多少?你神武常胜军,当真坐在了金山上面。发源就是这足球之戏,你只怕心里早就有数,现在还恁般装傻乔痴!”
韩世忠忙不迭的按着他:“石爷爷,小声些罢!难道还让全天下人听见不成?”
高忠武却不管不顾的逼问一句:“到底如何,你老韩今日说句痛快话,不然俺们就一拍两散!要知道你神武常胜军现在多要奥援,拉上俺们,只有你们的好处,没有你们的坏处!”
韩世忠和岳飞对望一眼,笑意终于变得深沉了一下。他摇头轻轻道:“这想出足球之戏,却并不是我等............高武翼,石押衙,俺动问一句,这块地面,却是禁军驻军大营,俺们就这般用了,没什么瓜葛不成?”
高忠武不屑的一攘臂:“高太尉病得快要死了,三衙禁军的地面,他不说话,谁还能插手?那些穷措大们居朝,朝事上俺们武臣争不过他们,但是在发财上面,他们却不能说半句废话!要知道三衙禁军,出了多少驸马都尉,皇家要做什么生意,都是和俺们禁军将门联手。只要不抢他们那些文臣的位置,不想立足政事堂,有他们鸟相干?趁着现在高太尉不能管事,俺们先做将起来,就算将来再来一个新太尉,这是多少禁军将门的生意,说不定还有多少驸马都尉,亲王县主参与。谁敢动一分半毫?”
韩世忠语调也变得冷冷的:“先小人后君子............三衙势力如此之大。这番生意自己做岂不就是做得过?俺们在汴梁毫无根基的,为什么平白送这么大一番好处给俺们?”
石行方说话更无忌惮一些,或者说更像一个纯粹的商人子弟,当下就忙不迭的抢先解释:“哥哥呀,天下钱一家是吃不完的。但凡离不得别人,总要分润好处。大家一起发财,总比一拍两散的强。这里是神武常胜军驻地,你还不知道神武常胜军在官家心目中的地位,就指望你们在汴梁城为官家保驾的了,想让你们调离金水门驻地,却是要官家拿主意的事情了!与其走恁多门路,让胃口更大的人参与进来,将你们神武常胜军调走,还不如就拉着你们一起了!”
高忠武也笑着点头:“原是这个道理............萧言不知道如何。神武常胜军这支军马总是动摇不了的,大家将来就是长久的邻居。还有什么不可说的?这块地面,本来是汴梁城中鸟不生蛋的地方,一下才能摆出这么大的局面。又是你们神武常胜军地盘,你们凡事都绕不开你们,而且足球之戏你们又是老祖宗,最得人拥蹙的也是你们军中队伍,将来还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新鲜花样............韩将主,岳将主,俺们却是诚心求合作。到时候再拉上几个得力人物,这生意就如泰山之安!你韩岳两位将主,从此在汴粱也就站定脚跟了,谁敢小瞧你们半点?”
岳飞目光,顿时向沉吟不语的韩世忠望去。
要是能和这些在汴粱城根深蒂固的禁军将门联手一一要知道三衙禁军虽然在政治上地位不高。但是富贵却是一等一的。而且大宋皇家嫁女,都在这些禁军将门勋威子弟当中挑选。
虽然不得参与朝政,但是地位却是绝不容动摇的。和他们在这件事情上联手,就代表为三衙禁军所倾心结纳,在汴粱就彻底立住脚了。他韩世忠和岳飞,实在可以撇开萧言自威局面。
将来到底爬到什么位置不好说,但是只要大宋不倒,这几代富贵就是稳稳的了.........,对于韩世忠,岳飞多少也了解一些。能厮杀,能拼命。领兵带兵,都有一手。军中厮混这么多年,人情熟,会做人。可是却贪富贵,好女色。追随萧言,只怕更多的是萧言将他从西军不过一个低级将领拉拔起来,一下扶植到此刻地位。却不象他岳飞,认定了萧言能带领他们名留青史,挽大宋富丽之下的将来危亡!
现在看来这番富贵,不用萧言韩世忠也能到手了,这位良臣兄,到底会做如何选择?
一时间,岳飞也屏住了呼吸。
韩世忠这个时候,脑子里面无数念头纷至沓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想的是什么。稍稍反应过来,顿时就感受到了旁边岳飞逼人的目光。
好大的诱惑.........自为将主,数代富贵,从此在汴粱也算是一号人物。再不是西军沉沦十余年,始终不得升迂的一个落拓军将..........跟着萧言,不知道还有如何的艰难险阻,哪能如现在这样,只要一横心。就是安闲富贵的日子?
在这一瞬间,韩世忠突然又想起跟随萧言一路行来的模样。雄州初会,白沟北渡,古北口死战,克复燕京,击破耶律大石。燕地风雪,儿郎们的血汗,萧言立马阵前,一次次的带领他们扑向大群的胡虏。而神武常胜军就在这一路走来,渐渐淬炼成型。渐渐成为天下人瞩目的对象!
俺老韩想要的,也许并不只是富贵而已罢.........,而且如果没有了萧言的率领,这支神武常胜军也在汴粱富贵中分崩离析。那些在吉北口曾经遇到,挟着北地无穷无尽的寒风南下,将所遇一切全部摧垮的女真铁骑再度出现的时候,自己所得的富贵,又能保持多久?
这支神武常胜军,只有萧言能领得来,绕得住。在萧言麾下,才能焕发出惊人的锐利锋芒,才能真正一往无前!
不用说旁边的岳飞绝不会容自己背离萧言了,就是神武常胜军中那些出身旧常胜军的,出身燕地豪强子弟的,认的还不只是一个萧言?
萧言和他熟悉的大宋每个名臣猛将都不一样,行事果决酷烈,但是却没有那种高高在上。和麾下每个人都能托以腹心。而且他是真正的将这支军马中所有入当威自家血肉。不论再艰难困苦的环境,萧言永远是在队列最前。
这支军马,早就深深的打上了萧言烙印。
来源如此之杂,也只有在萧言旗下才能成为一个整体,自己有什么本事,能据神武常胜军而自成局面?
既然如此,就硬着头皮追随萧言到底罢。
反正男儿大丈夫当世,不仅仅是求富贵,一些更为重要的东西,也许只有萧言能带给俺老韩!
这一瞬间的沉默,仿佛就是良久。韩世忠最后终于摇摇头:“............既然话都说到此处了,俺老韩也就说实话罢............这一番大富贵,谁能不动心?几位衙内抬爱,俺岂能不有感于心?............都是托生死的兄弟,也不怕告诉你们。俺们神武常胜军,还是奉萧显谟节制,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万余儿郎,也盼着将来萧显谟能继续名正言顺的节制俺们!这般足球之戏,也是萧显谟发明出来的,吩咐俺们如此行事罢了............这场富贵,俺也不知道有多少,俺可以引荐诸位衙内于萧显谟前。只要他答应如此行事,俺老韩和岳兄弟,绝无半点废话,诸位衙内要如何配合,俺们就如何行事!”
一句话说完,韩世忠重重吐了一口气,站得笔直。岳飞悄悄伸手,重重拍了韩世忠肩膀一下。韩世忠回头,咧嘴对岳飞笑了一下。
“末将心意,也是如此。一切都听萧显谟和几位衙内主持!”
高忠武和石行方当下就深深对望了一眼。
这萧言还当真不简单,现下还牢牢的将神武常胜军把持住。上面人对萧言的提防戒备,果然不是平白无故才有的!
对萧言到底如何,说实在的这些禁军将门世家子弟并不如何在乎。禁军团体百余年,就算换人整练,岂是轻易就能触动的?他们拉拢神武常胜军,挖军中墙角。一则是上面人的安排,一则就是百年世家,什么事情牵涉到自己利益了,还是先主动做些预备才好。省得自己家族受到太大触动。朝廷大锣大鼓的要整练禁军,总有些倒霉鬼,只要这些倒霉鬼不是他们家族就成了。而且做生不如做熟,与其让这一个名声海大的萧言上位,不如在位上的是一个各家都熟悉的人物,更好敷衍过去。
萧言现在还把持军中事物,一旦禀报上面,并且能掌握到着实证据,的确是好大一桩劳。自家不管寄禄还是差遣,都要朝上面挪挪。
不过这一切,是不牵涉到每年几百万贯甚或更多的财物收益!萧言指示韩世忠和岳飞弄出足球这么个玩意儿,自己这帮人也傻傻上钩,一下经营出这般声势。禁军世家将门,说实在的现在都是些商业团体了,免费的劳动力,最好的地皮,通畅的朝各处运输往来的军用输送特权,在部门经营百年盘根锚节的势力,再加上历代结亲皇室稳若泰山的地位,最后是文臣士大夫们还鼓励这帮勋臣贵戚最好去做生意,不要在朝政里面搀合。
足球赛事的场面一出来,这帮衙内们敏锐的就发现了其间巨大的商机。家中长上也对这个着紧的很。说实在的现在生意难做,钞一年几变,地方的贫困也渐渐瞧得出端倪了。新上位用事的这般人比起以前的那些文臣士大夫更不要脸,下手争抢他们本来的生意地盘。已经渐渐让人觉得有点窘迫。
这足球赛事,可以想见能风靡十几二十年,而且阴差阳错的将金水门这边的地皮经营起来了,这块地皮,还是属于三衙禁军的范围!每年几百万人次观球可以想见,汴梁扑社一年都有这个数字。光是卖入场门券就是最少百万贯起码。更厉害的是接受投注博龘彩,比起门券多上几倍毫不出奇。这片地皮繁盛起来,收益也是巨大,了不起将来出钱在城外建更大更好的军营,将这边全部都用上............仔细算来,说不定都有千万贯之巨的收入!
这些衙内们一商议,顿时就觉得心痒难熬。有力的家族是不能错过的,加上驸马县主,甚而将来禁中也要分一杯羹。算下来落到每个有能力加入其中操持的家族手里,都是最少五十万贯的收益。五十万贯是何等样一个概念?两百个五十万贯就是大宋一年的全国财政收入了。而且这还是年年都有的长远收入,这些经营此等利益的家族合在一起,更是一种谁也动摇不了,下手不得的力量!
就是因为利益太大,这些衙内才要将神武常胜军拉入其中。此时没有神武常胜军配合,什么也做不了。虽然长远来看,绝对可以将神武常胜军赶走,他们自己接过这块地盘从事一切。但是利益太重,到时候有心人更多。他们忙着赶走神武常胜军独香这块肥肉的时候,别人说不定就下手了,最后得利的,并不是他们禁军世家将门团体!
既然现在神武常胜军事要萧言做主,那么就联合萧言就是。比起这么大的利益,其他事情算个屁。就是那位梁隐相,也不敢轻易触动他们这个团体!
高忠武和石行方既然被大家推裁出来和韩世忠岳飞商议此事,自然都是在利益上脑子转得飞快的人物。石行方粗疏一些,也更在商言商一些,一想明白就攘臂而言:“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直娘贼的管那么多萧显谟和朝中的破事。现在既然他说话算数,俺们就联合他就是。这事情迟不得,要赶紧做将起来。不然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高忠武深沉一点,本来还想和别人,和长上商议一下此等大事。看石行方说得决绝,不好再落后了,这么大一个盘子,地位稍微在前面一点,说不定就是几十万贯的出入。就算问及长上,也不过就是如此,担了这个干系便罢!
当下一咬牙齿:“既然如此,便引俺们面会萧显谟,定约就是!这事情先做将起来,谁也从俺们口里夺食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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