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远处,张家有堡升起的火柱,映得北面夜色当中的天幕,一片妖异的暗红。
以那翻卷的火柱,暗红的天幕为背景,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女真骑士,一眼看去,就如同从地狱当中跃出来的一般!
每个女真甲士,口中都出了声嘶力竭的怒吼,混响成为一团。扑面而来,几乎就要将眼前单薄寨栅一下推倒!
跟着萧言立营此处的神武常胜军步卒,多少也都知道自己是做为诱敌的存在。可能因为韩世忠岳飞他们所领轻骑的优势地位太过明显了,而且又分别钉住了女真鞑丅子的主力。他们如萧言的想法一样,鞑丅子很可能诱不出来,要是鞑丅子笨到一或者说萧言的命硬到将鞑丅子诱出来,他们离鞑丅子主力还有一段距离,怎么样都来得及得到示警的时间。鞑丅子现在剩下不过五六百骑的战力。岳飞和韩世忠两个都虞侯架起来足足有三四千的轻重骑兵,还怕对付不了他们?
大家在涿州匆匆改编之际,那是提心吊胆。兼程北上,步军走得又比骑军加倍的辛苦。到了檀州气还没怎么喘匀实就又给拉着北渡。萧言既然要求大家漫无戒备,故意示弱,而且要示弱到了极处,大家也就乐得轻松一些。
只对离他们不远的堡寨加以监视罢了,不过以神武常胜军,也还没有将这个堡寨当中最多不过**百守军放在眼里。他们毕竟是常胜军的底子,见过的仗比这些张家乡勇不知道多多少,而且投顺大宋以来,装备也焕然一新。这**百守军要是敢冲出来偷营,怎么也收拾了他们。
而且他们也知道,这个诱敌中军,只要萧言安全,就是胜利。对面堡寨当中全是步军,萧言五六十骑的亲卫,打不过还跑不过这些步卒?
乱世中人,心思都比常人放得开一些,更不用说这些常胜军老卒是从死人堆里面滚出来的了。
既然主帅有令,这些神武常胜军中步卒散漫无备的样子,就再真切不过——本来就是真的,而不远处堡寨,也始终是缩头乌龟。只敢在寨墙上面看着他们悠闲的模样。
谁会料到,在这个夜里,变故突生。女真甲士,无声无息的就从黑暗当中跃出,而他们并没有得到韩世忠他们那里传来的警讯?
狂敌的呼喊声音顿时在萧言中军营寨当中爆,寨栅上面值守的寥寥几名军士还是尽到了他们的责任,拉弓放箭,同时回头朝着营寨之内狂叫:“敌袭!”
营寨当中,士卒们纷乱的奔走。在外再看张家堡寨火光的要回返自家帐幕之内披甲持兵。而帐幕之内的随便抓着一件兵刃就跳了出来。各级使臣,都头,指挥纷纷窜出来,大声喊着号令,混杂成一团,却反而让人更加难以听清。
任何大营,只要无备的时候遭到偷袭,混乱程度,只怕都是一样,哪怕你的军马再过精锐也是一般的。更不用说萧言领军时日毕竟短,只是用心思牢牢的抓着胜捷军和白梃兵做为主要战兵,这些神武常胜军步卒更多的是做为辅兵使用。对这些士卒,恩义未结。虽然这些降军平日里比起胜捷军和白梃兵听话到了天上去了,可是临到紧要关头,却乱成了一团,自己想着逃命的,恐怕比要卫护萧言的还要多!
女真铁骑,当先的甲士下马,挑开了设置得稀稀拉拉的鹿砦。后面骑士,就从通路当中冲出,那些下马之士,也不前进,就在那里张弓而射,一排排箭雨掠过寨栅上头。不多的值守士卒顿时仰天便倒,从寨栅上面直落下来。
女真骑士已经马已经冲开了,前面一排纵马一跃就已经跨过了不宽的壕沟。直直冲到寨栅之下,当先骑士都背着一圈长索,远远的就已经抛出,套在寨栅之上。女真骑士的控马水准这个时候显露无遗,冲在前面的骑士,如此高的马,还操控着坐骑在寨栅下硬生生的转弯,沿着寨栅横跑几步,接着就掉头。
两三名骑士共同拉一排寨栅,这些立栅木头,本来就不甚长大,入地也不深。就这么一拉,已经轰然倒了一片。寨栅还未曾落地之际。又一排女真甲士已经越过拉倒寨栅的袍泽,当先冲进了萧言营盘当中!
这排女真骑士,都只披皮甲。手中全是长兵刃,来势极快。两边的甲士,干脆就用的是沉重的长柄狼牙棒,横着一扫,匆匆涌到寨栅边上的神武常胜军步卒,顿时就倒下一片
这些女真甲士坐骑,几乎是四蹄腾空飞过这倒地寨栅的。重重落在营盘当中,冲势未减。女真甲士的战马比起辽人用的战马,还要高峻雄壮。巨大的冲力,顿时让挡在前面,根本不成阵列,衣甲不整的神武常胜军步卒给远远撞开,落在地上都是筋断骨折!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堡寨寨墙上面,也突然爆出喊声,更多的火把在寨墙上面燃起。迎着宋军营盘的堡寨大门敞开。吊桥放下,一队队步卒先冲出来,拼命的将拦在道路上面的鹿砦拖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策马而出,手中还提着一个人头模样的东西。
此人除了董大郎,还能是谁?他回到堡寨当中,计议抽调堡中精壮出击,策应完颜设合马的攻势。那张家统领嘀咕了两句不情愿的话,一向在他面前沉默忍让的董大郎,居然立刻翻脸,就砍下了他的人头!
在如此的董大郎面前,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了。他说什么,大家都是奉命唯谨。短短时间之内,董大郎也集结了几百名精壮,虽然这些步卒在他看来实在是不值一提,但是摇旗呐喊,以壮声势,也是足够了。特别在完颜设合马踏破了萧言营盘,营中神武常胜军步卒震惊之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董大郎一马当先,在吊桥之上,轻蔑的将手中人头丢下壕沟,高高举着手中一柄长矛,向后一招:“南人营中缴获,女真上国一毫不取,全是俺们瓜分!女真上国更有厚赏!是条汉子的,跟着俺杀南人去!”
堡寨那里突然又杀出了女真甲士的援军,营盘当中的神武常胜军更是心旌摇动。辽国不比宋国,在大宋步军从来都是主力依靠。只要能拉出来野战的步军,如西军等,都是相当坚韧,只要领兵将领自己不慌乱。军心士气足够,在大量骑兵的冲击下,能抗击足够长的时间。
可是在辽国这等北地,因为骑兵易得,所以从来都是骑军做为军中主力。步军哪怕数量再多,也少有将领将心思花在步军身上。步军已经习惯了为骑兵辛力当辅兵,担任守备。或者助威充数之类的任务。哪怕郭药师当日的常胜军也不例外。和宋军步军结阵而战相比,坚忍耐战上面,着实差了不少。
更不用说现在这些步军根本无法结阵了!
不少正当着女真甲士冲来道路上面的神武常胜军步军,丢了手中兵刃脱身就望后逃。军中使臣都头等小军官,大声呼喊,在自己身边集结起来的士卒也是寥寥,而且不自觉的就朝后退。
女真甲士已经完全杀进了营盘。战马冲击之下,当者披靡。有些下马步战的甲士,已经攀援上了寨栅高处,一箭箭的就朝营盘之内射来。给守军制造更大的混乱,每个人到了后来,就只会喊一句话:“鞑丅子厉害,鞑丅子厉害!”
女真甲士一开始起冲击的时候,张显就不管萧言如何下令了,几个人架起他就朝后退,更有亲卫过去将大家坐骑牵过来。张显在萧言耳边大声喊:“宣赞,俺在这里。指挥步军拖住鞑丅子,你在亲卫护卫下。朝着韩都虞侯军中靠拢!”
外面呼喊惨叫,一**的步军退下来。在萧言身边不远处散乱,兵刃丢了一地。萧言在众人簇拥中看到这一切,牙齿紧紧的咬着。这贼老天,从来都是如此,给了你一个惊喜,然后就是一个要你性命的劫难!来吧,反正老子也习惯了!鞑丅子算是如愿出来了,既然如此,就和他们分一个胜负!
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气力,一把推开张显,挣脱出来,以比张显还要大的声音大声吼了回去:“逃?向韩世忠那里逃?鞑丅子定有骑军布置在外,随时监视从营盘当中逃出去的人。只要老子一跑,不知道多少鞑丅子就放过这里,尾追过来了!夜中驰马,老子跑得过这些在马背上长大的鞑丅子么?老子一跑,这里垮得更快!我萧言的名声,从来不是靠逃跑出来的,我一个南归之人,靠的就是常在士卒当中,从来不会背弃他们而得来的,要在这个乱世当中生存下去,我也不能丢掉这个我唯一可以凭借的东西!我萧言,只要胜利,而不会逃跑!”
他猛的振臂狂呼,向着牵马疾奔而来的亲卫大声呼喝:“将马都放走!”
围着他的亲卫定定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萧言大步从他们中间挤过去。抽出腰间佩剑,认准自己坐骑的马臀,狠狠一剑刺了下去。坐骑吃痛,长嘶一声,远远跑开。
萧言丢了佩剑,在地上摸起一根溃兵丢掉的长矛,正好有几名溃兵从他身边经过,萧言狠狠的用矛杆抽打着他们:“老子萧言在这里,你们跑什么?现在就围着老子,列阵挡住鞑丅子!老子有一万兵马,转瞬即来。这些鞑丅子算什么?想以后过安生日子,现在就跟着老子拼命!”
张显也在地上摸起一根长矛。大步抢到萧言旁边,大声呼喝:“萧宣赞在此!敢退过萧宣赞身边者,力斩不赦!向萧宣赞聚拢,大家肩膀靠着肩膀,换长兵刃,挡住鞑丅子!”
萧言的亲卫最先靠过来,牵马的丢了手中缰绳,将战马赶开。纷纷在地上摸起长兵刃,挺矛立于萧言左右。自的组成一个圆阵,将萧言围在中间。
战场上面,当兵的最怕就是没有组织,没有指挥,纷乱当中,看着这里的圆阵成型,溃兵们都自的渐渐靠了过来。有兵刃的在外面,没兵刃的和有弓箭的给圈在里面,也无复什么阵型指挥了,就是一个肩膀靠着肩膀的圆阵,排列得密密层层。长矛锋刃如狼牙一般凸在外面,渐渐稳住。
萧言重重的喘了两口粗气,握着长矛侧头问紧紧贴在他身边的张显:“以乒对骑,这长矛怎么使唤?”
张显头也不回,看着渐渐杀近的女真甲士,低声回答:“要是鞑丅子骑兵冲近,身形要长矛要稳,矛尖向上,不用戳出去,等着鞑丅子自己撞上来就成!一定要稳住,在敌骑面前,不要闭眼!”
萧言点点头,站直身子,环顾左右,大声厉喝:“大家看清楚了。我萧言就在这里,没有离开弟兄们。先***跑路!弟兄们都是我萧言一手带到大宋的,以后自然也还大家一个平稳富贵,还大家一个能吃口安稳饭的家!我萧言对弟兄们不离不弃!我只希望弟兄们在我萧言身边,如我一样,死战不退!等到援兵的到来!”
看着圆阵中背对着自己的士卒们齐齐回头,萧言竭尽平生气力,放平长矛,搭在前面一名士卒肩膀上面。大呼出声:“杀!”
那个肩上搭着他长矛的士卒最先跟着呼喊出声,接着圆阵当中,声浪从内向外的响起:“萧宣赞未退,俺们不退,杀!”
完颜设合马也同样是最先杀进宋军营盘中的女真甲士之一,萧言临阵不退,而他同样身先士卒。
一路杀过来,满腔的愤懑和压抑。随着他手中兵刃挥动,泄得只有痛快两字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心境!
眼前宋人步卒,足可称为不堪一击。转眼间他就一马当先,在亲卫遮护下,就要杀透前军,只杀到中军帐前!
身边女真甲士,也如同完颜设合马一般,厮杀得痛快淋漓。女真健儿,从来不是这些软弱南人所能抵达的,意外只会有一次,而不会长久这样。他们有幸追随的设合马,违背军令来到此处,建立南下以来最为耀眼的一场功绩!
设合马只领了五十余骑杀入营盘当中,而留了二十余骑在外游戈,随时防止萧言趁乱逃跑。
6楼
夜间驰马,他自信天下没有人能过女真人的马术,萧言只要逃跑。也只能在路上被他追上,砍下项上人头!
在他身后,董大郎所领人马也渐渐跟了上来,董大郎吼声如雷,冲在第一个,当他麾下步卒又拉倒了一排寨栅之后,完颜设合马回头一看。就看见董大郎一马当先的冲杀进来。长矛到处,当者披靡。
当长矛击刺几次折断。董大郎将断矛交在左手,右手又拔出腰间长刀,左右乱劈乱砍,朝着完颜设合马方向冲来。南人步卒,在他面前有如波分浪裂一般,完全没有抗手的能力。只顾掉头就跑。
董大郎这厮,竟然是不逊虎贲勇士的一员猛将!宗颜设合马眼中只经满满的都是赞赏之意,已经完全将董大郎当成了自己心腹家奴,当下朝着他杀来的方向长笑道:“大郎。来得迟了一点吧?”
短短厮杀,董大郎已经是衣甲平过,人马溅血,冲着完颜设合马大喊:“萧言那厮逃了么?”
完颜设合马冷哼一声:“只怕已经吓得腿软,马都上不去了!”
战阵当中,两人旁若无人的对答几句,完颜设合马身边女真甲士不断的越过他冲杀到了前面,突然眼前一亮,就看见中军帐左近,一个圆阵已经列好,数百把长矛森森林立。溃兵逃到圆阵之前,阵中军官脸红耳赤的呵斥着他们朝两边退开。几个女真甲士跟着溃兵想冲进去,圆阵当中已经劈面射来几箭,就算未中人,也伤了马,冲在前面的几匹战马长声嘶鸣,轰然倒地,一个女真甲士给朝前直摔了出去,正正落在长矛的攻击范围当中。不知道多少柄长矛顿时伸了过来,这女真甲士才支撑起身子,就给这些长矛密密麻麻的钉在了地上!
惨叫长嘶声中,杀红了眼睛的女真甲士纷纷驻马,勒着战马朝两边闪开,这个时候他们才来得及喘一口粗气。董大郎已经冲到了完颜设合马身边。放眼看去,就看见火光之下,圆阵当中,一个金盔银甲的英挺青年扶着自己中军旗帜而立,就如那日女真宋军两军合战完颜设合马曾经看到的景象一般。
就是这个人,站在自弓的旗帜之下,女真健儿,付出几百条性命,付出了统帅受伤的代价,仍然未曾将他迫退半步,最后只能含恨败走。而今夜,这个人又挺立在自己面前!
萧言也同样看到了杀过来的女真镝帅,那么多亲卫簇拥着他,想认不出来都难啊。这女真统帅唇上有点短髯,认这个时代人的岁数萧言并不拿手。
不过这家伙看起来并不比自己大的样子。也明显不是银可术,银可术和他面对面的搏杀过,银可术嘴里的臭味萧言都还记得是什么样的味道。
自己果然没有料错,女真鞑丅子果然是两名统帅。银可术能忍住气不吞自己这枚香饵,而另外一个女真统帅,还是上钩了!也因此牵动了此战局势,今夜就将是双方决一胜负的时候!
当然,也得自己撑过去才成萧言在心里很不是滋味的叹了一口气。不过在这个时代,自己出生入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反正都麻木了。
在那女真年轻统帅身边,萧言还看见了一个老熟人。正是董大郎这厮!这家伙命还真大,也真能熬得,檀州伤成那样,现在又活蹦乱跳的出现了……要知道马扩还在床上躺着呢!
不过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萧言迎着不远处那女真年轻统帅和董大郎望着自己仿佛迸溅出火花的目光。突然一笑,歪着头拍拍自己的脖子:“萧某人在此,大好头颅,就看你们有没有命来取!”
他笑着说完这句话,突然挑局,朝着两人大喝:“要是取不了萧某人的头颅,就将你们的项上人头留下吧!我大宋疆土,岂是你们说来就来的,总要留下些什么,给萧某人做个念想!”
张家主堡,突然堡门大开,寨墙上灯火通明,一束束牛油火把的光芒。直直投射下来。堡门当中,乱七八糟的步卒嘶声妹喊着,如大河溃堤一般,一下涌了出来!
这韩世忠所领主力,不比萧言那里。临敌扎营,戒备森严。就算平日夜里,战兵也在夜间分外三番,轮番值守。更不用说韩世忠已经反应过来,通知全军,全部动员,准备应对堡中女真鞑丅子变化!
这些冲集来的步卒,还分成两股。一部是奚王霞末降军改编,虽然号称是董大郎所领的常胜军。但是自从董大郎惨败之后,这些人马,差不多就是女真人自己直领了。另外一部,正是张家新附军。
比起张家新附军这些乡勇一般的人物。安王霞末的降军,好歹当日也是辽人中一支能战之军,经过正规战阵,有几分凶悍之气。女真人在他们心中也积威最深,女真兵马在后督战,只有拼命向前。杀过眼前长围,也许还有一条生路!
而张家新附军更多的是畏畏缩缩跟在后面,走几步回一回头。堡寨当中,丁壮们还在女真兵马的监督下,不断的将可以引火之物丢进火堆当中,火势延烧,已经烧着了房屋。火星爆裂,弥漫四下。稍微前行迟了一些的,在后面督战的女真轻骑,就毫不客气的弯弓射来,将他钉死在路上。
比起前面还寂静无声的宋军大营,这背后近在咫尺的死亡现下更恐怖一些。这家张家新附军跟在奚王霞末降军之后,出近似哭喊的呼号之声,不分队列,最终也乱糟糟的狂涌了出来!
几千步军,从一个不大的堡寨当中同时分三路涌出,衬以背后猎猎燃烧的堡寨景象,有着一种近乎末日的疯狂。那些辽人降军呼号着冲在前面,有的人还扛着木板,准备架濠而过,更多的人就只是手持兵刃,准备爬濠而上。
这长围开挖,不过才两天时间,虽然宽度足够,但是深度还不够。壕沟两侧,也没有削成绝壁。并不是不可逾越的障碍。转瞬之间,这狂涌出来的人潮,已经到了壕沟边上,对面仍然没有动静,辽人降军当先就跳下了壕沟,在底下挤成一团。在前面的人拼命在濠壁上刨土,准备将坡度改得更平缓一些,好沿着跑上去。壕沟内侧的土墙,也没有完全修整完毕,高的高,低的低,甚至还有缺口未曾完全合拢,只要爬上壕沟。就能沿着这些缺口冲过去,直扑宋人大营!
哪怕就是不去扑营,也能在宋人营盘间隙当中冲出去,也就算逃出生天了!
人群越涌越多,在壕沟里,在壕沟外侧拥挤成一团,有的人在上而站不住脚,就被挤落下来,只要来不及爬起,就被无数双脚同时踏过。就在这混乱达到高氵朝之际,就听见一声梆子响动,土墙上探出无数人头,在几个缺口处猬集的人头更多。每人都是张弓负箭。稍一停顿,无数支羽箭就已经呼啸而出!
这几乎是顶着对手脑门在放箭。羽箭如暴雨一般掠过密集的人群,每一支羽箭几乎都能溅起一团血花。而且这些弓弩手几乎都在集中射击壕沟底下的人群,顿时壕沟底下猬集的步卒人人身上都给钉满了箭镞,歪七扭八的倒下。鲜血四溢,在沟底横流,火光映照之下,反射着幽暗的光芒。
这阵箭雨实在来得太过凶戾。停顿了少顷,才听见惊天动地的垂死惨叫之声,在壕沟底下接地连天的响起!
这一阵箭雨,几乎就摧垮了涌出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步卒们的士气,猬集在壕沟四下的人潮,出了不类人声的惨叫,轰然四散,只要不跳进壕沟。随便就朝任何一个方向开始逃跑!
可是冉有大火,外面有宋军无情的箭雨,这些人,又有何处可去?
韩世忠所领步军,几乎是在最短时间内粉碎了女真人组织起的这次三面牵制突围冲击。但是也有不妙之处。本来韩世忠所下的将令是就近抽调出数个指挥的步军,奔赴北面列阵。至少稍微拦击女真必然会从北面突围的骑军主力一瞬,好让他率领的白梃兵重骑赶上。这里大火升腾,照耀得周遭如同白昼一般。白梃兵也能看清冲击方向,起足够有力的冲击。也许一举就能将这些女真骑军打垮,到时候,就胜局定矣!
可是这三面突然爆的冲势,在受到无情箭雨打击之前,声势却是足够的吓人。再加上今夜变故迭生,背后大火焚堡,大多数人都有点失却了正常的判断能力。这些步军正拉出来之际,领兵步军将领看到已经有大队人马向自己营盘所在方向扑击,就做出了一个看起来再自然不过的决断,立即调动全部人马,迎上土墙,先将眼前声势惊人的突围挡住再说!
在这一刻,北面堡寨门口,仍然毫无阻挡!”
银可术高高站在城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各色新附军们被他们女真兵马驱赶出去送死,他眼光扫视战场一眼,大声下令:“开北面堡门,尽冲出去!全力向南,接应设合马!”
早就在预备的女真甲士,咯吱咯吱的将北面堡寨大门拉开,几名知道犯了大错的谋克蒲里衍们,一马当先就冲了出去,战马洪流涌上吊桥。敲击得桥板如雷一般作响。甚至都压住了满壕沟内垂死新附军步卒的惨叫之声!
战场上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这战马组成的洪流从堡寨北面倾泻而集。堡寨内大火爆出的火星飘拂在这些骑军头顶,仿佛就是一朵流动的红云!
今夜张家主堡内外,战局变幻。就连战场景象,也是这般的奇异瑰丽!
银可术已经反身就下了堡寨,张一苗呆呆的坐在寨墙上面,看着几代人经营出来的堡寨在大伙当中呻吟崩塌。老弱哭喊之声铺天盖地。已经完全丧失了现实的感觉。不过这个时候,也再没有人,会多看他一眼。
早已等候多时的银可术亲卫伺候他翻身上马,银可术毫不停顿,一抖缰绳,已经率领最后断后的女真骑士蜂拥而出,在他踏上吊桥之际,就听见背后传来轰然到塌的声音,却是堡中已经有房屋被烧穿了屋顶,倒塌下来,溅出满天火星!
“走!快走!无论如何,都要接应上设合马!这幽燕之地,俺们还会再回来!”
在另外一利,正在披甲的韩世忠。也看见了女真大队骑军涌出堡寨的景来
大队大队的白梃兵士卒,按照各个指挥的编制,在辅兵帮助下。同样都在披甲。营盘当中,一片甲叶碰撞的金铁交鸣之声。堡寨当中的火光,映照在这一排排一层层的铁甲上面。只是反射着耀眼的寒光。
只要女真骑军能被稍稍牵制一瞬,这些披甲列队完毕的大宋仅有的重骑兵,就能将几百女真轻骑撕得粉碎!
可是现在女真骑军大队涌出。眼前却没有任何阻拦他们的步军!
韩世忠一把推开帮他披甲的亲卫。翻身跳到马上。犹自还嫌不够高,居然提起脚就踩在了马鞍上面,一长身,在自己战马上面站直起来。稳稳当当的立在那里!
他可没有炫耀马术的意思,反而气得两眼通红:“步军呢?步军到哪里去了?这点乌合之众,就把你们牵制住了?直娘贼,要是俺们西军步军几个。老营在,今日就是彻底大胜之局!”
他猛的回头大喝:“都不要披甲了!除了兵刃,什么都别带!跟着俺。追上这些鞑丅子,卡住他们的内翼!能跟上多少,就是多少,直娘贼的只要将这些鞑丅子咬住!不能让他们比俺们更先赶到萧宣赞那里!”
大吼声中,指挥白梃兵各个指挥的指挥使们,一怔之下,纷纷下令。正在披甲的白梃兵上下,都将盔甲丢了满地,一个个都翻身上马。
大家都知道今夜是决定性的一夜。不知道那个萧宣赞,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当真让这些鞑丅子居然弃了堡寨,从里面杀出来了!只要能将这些救子击溃消灭,幽燕边地战局,就可以一鼓而定!而大家,也许还能赶回燕京,去抢那泼天也似的功绩。
换了别人率领,就算及时赶回燕京,这些白楼兵也不敢相信能从刘延庆手中争夺这大功。但是现在他们。是萧言率领!
萧言说北渡白沟河,就拿下了涿州易州,为大军之先,掀起了北伐大军再度反攻的先声。说北上抵御女真鞑丅子,就将这威名震动天下的女真鞑丅子击败,压迫他们龟缩到堡寨当中。本来谁都以为,萧言那一眼就能让人看穿的诱敌之计,怎么也不可能将鞑丅子引出来,大家就只能在这里苦熬了,和鞑丅子打一场艰苦的持久战。不论胜败,都是吃力不讨好。估计也没人关心。
但是这些鞑丅子,却大违常理。萧言说将他们引出来,他们这就烧堡而出!
那萧言说要带领他们抢下克复燕京的绝世大功,那么他就一定能做到!
眼下人人胸中,涌动的都是热血和杀气腾腾的战意。看着韩世忠一恐当先,在亲卫簇拥下直直冲出。这些白狂兵忍不住同声出一声呼号:“萧宣赞,常胜!杀鞑丅子去啊!”
就已经在各自指挥使的引领下,争前恐后的直直涌了出去,直追向银可术疾驰而去的方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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