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
马靴声响动,正懒洋洋的靠在签押房那张西洋皮椅上面的徐一凡抬起眼睛,就看见楚万里李云纵并肩而入。李云纵脸沉如水,漂亮的一个敬礼。楚万里的敬礼则马虎了许多,眼睛就在四处张望。
两人都是从百忙当中被抓过来的,李云纵现在是右协协统,兼士官学校的副教育长。全军基层带兵士官,都从他这里过手。摆明了徐一凡以后肯定是派定他当披坚执锐的带兵官了。禁卫军现在是徐一凡亲领,不设镇本部,传言即将开镇本部,第一任镇统制非他莫属。他狠劲锐劲,让和他共事的德国总参的前精英军官都觉着讶异佩服。背后称他为黄皮肤的斯巴达人。德国人严格的军队管理制度,作训条例,短暂的观察之后,李云纵立刻奉为至宝的贯彻执行,任何情面不讲,任何通融没有。唯一和那些普鲁士军官们不同的是,他除了高级军官的指挥权威,任何特权都不享受,士兵什么待遇,他同样享受什么待遇!
连现在禁卫军当中花样繁多的那些洋人教官,看着李云纵那张死人脸都有些肝儿颤,特别在听说了他在朝鲜平叛战斗当中的雷霆杀人手段之后!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信奉铁血救国的家伙——这是徐一凡私下的评论。
楚万里现在的地位就模糊了许多,他的左协现在基本上都是张旭州在管着,他撒手百事不问。孔茨亲自开办教课的参谋学校,他也不负担什么责任,就是每天都在听听课。剩下时间就看他溜着肩膀到处野吧,徐一凡倒也不怎么拘管他。底下军官们私下议论,谁也说不好徐一凡将来怎么用楚万里,左协徐一凡看来是摆明了要给张旭州的!就算他还领左协。让楚万里屈居李云纵麾下。可是也没这个道理。
话说回来。楚万里在手下军官,还有洋人教官当中,却是人缘儿最好。他性子随和,什么也都能搅和,烟酒从来不分家。不芶言笑的老孔茨那儿他都乱开玩笑,还要老头子赶紧将他女儿叫过来,他追追看…………洋人教官和中国受训军官士官都多少有些冲突。只要他到场,几个玩笑一开,几个应急办法一出,大家都是又一团和气了。虽然他懒懒散散的,可是谁都公认,这小子脑子又快又灵,又能协调各方面关系。禁卫军固然少不得李云纵之硬,非硬不能成一铁军。也少不得楚万里之软。新成的部队。没有楚万里居间协调拉拢,南洋北洋洋人本土五湖四海的凑在一块儿,内耗都要耗散了!
禁卫军之双璧。的确名至实归。
进了签押房,楚万里目光一扫。就看见徐一凡似笑非笑的坐在当间儿。唐绍仪和詹天佑一左一右坐在马扎上面儿,詹天佑懵懵懂懂,唐绍仪眉头深锁。在更下手还有一个家伙,矮矮胖胖地,几乎都藏在了角落里面,正是那个走投无路,万般无奈才投入徐一凡麾下地袁世凯。汉城事变,作为荣禄幕僚,他也受了处分。革了身上知府地前程,现在算是白身效力。谁也不知道徐一凡怎么招揽这么个玩意儿在幕中。整天价也不见他露面,也不知道徐一凡用他什么。
往日签押房内门口,总有穿着新式军服的戈什哈们守卫着听候传唤。但是这次只有徐一凡的管家章渝守在门口,注意动静。戈什哈们远远的都到了二门外。弄得守在二门外的仰都是一脸郁闷。
瞧着这个场面,除了不尴不尬的袁世凯外,其他的人物都是追随着徐一凡起家地最基本的嫡系,楚万里心里有数儿。莫不是就是近来传着的那些风声,那话儿真来了吧?
他瞧瞧李云纵,李云纵板着脸,那不叫不动声色,那干脆就是没表情。
“大人,传咱们来,是不是看着大伙儿最近辛苦,准备犒赏咱们啊?”这个时候,楚万里也吃不准自个儿该拿什么态度出来,干脆嬉皮笑脸。
他们瞧着徐一凡,徐一凡也瞧着他们,也观察好久了。唐绍仪忧心忡忡,那是他除了掌管团体财政开支,还负责对外联络,最知道情况的险恶。他仕途之心也是手下当中最切,跟着自己以来,升官度前所未有。自己又俾以重权,也自然让他升得知遇之感。这个团体倒霉,眼看一帆风顺的事业前途就泡了汤。自己手下,最为担忧,甚至有点惶惶不可终日的就是他,反而是自己要多给他一点信心…………
詹天佑…………这的确是搞建设的一把好手。但是要说对这个团体最没归属感,对他最没有个人忠诚所言地,大概就是他老哥了吧?他地忠诚,是针对近代工业化这个事业的。能帮助他实现梦想的,不管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全无所谓。对这家伙,就只能告诉他,只要他徐一凡倒台,近几十年内,他就不要再做这个实现抱负地梦了,只有他,才能从现在到将来,包容支持他这个梦想!
李云纵,是把好刀,好到难以想象的刀。也不知道满身杀气,想在尸山血海当中完成救国自强的他,怎么能在囊中默默无闻那么久?也许是国内的暮气实在太过深重,绝世神兵也要给掩盖得没有光辉了吧?但是要握刀的手足够有力,这把刀才不会划伤自己……当握刀的手开始颤抖起来,面临危机的时候,这把刀又会做何呢?在李云纵眼中,容不得使用他的人半点软弱动摇!
至于楚万里,很简单,比他强
他不能也没想过做出的事业就可以了。他很乐意追过程,似乎也是很乐意冒险地样子。你等于是在代替他完成一个不可能的梦想一般。艰难困苦巨大压力是你当了,其中乐趣是他享受了…………徐一凡很怀疑这小子就是这个心思。一旦你是承担不了压力的庸才,楚万里绝对拍拍**转身开步走,李云纵说不准就取而代之继续未完成的事业…………
至于袁世凯…………能成为徐一凡记忆当中真正篡了清的这位老哥。现在还没表现出特异出来,这些日子也颇有些死样活气儿的,不过徐一凡下意识的就相信他老哥对朝廷应该有两下散手,才把他召来参与这个嫡系议事。他内心到底是在看笑话儿,还是什么。那就没法揣测啦…………
不管手下如何。第一时间承担压力的是他。是要他做出决定。应对即将来临地险恶关头。他地权力之路还没有到达那种根深蒂固,死而不僵地拐点。只有成功,一直成功下去。退后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他才勉强踏进了高层博弈的棋局,却很不幸的一下就卷进了风暴中间。这甲午之前的一年时光,是他最脆弱的,想逃避这风口浪尖的命运,但是老天却偏偏不给他这个功夫!按照常理来说。拥有绝对权威的慈禧已经对他忌惮,因为帝党地倒忙,绝对会对他动手了,身边还有一个庞然大物北洋的逼宫,怎么看都是危若累卵。按照正常权力斗争的路数,死得怕是不能再死了。现在他唯一的优势,也许就是从谭嗣同的言谈当中,飞快判断出自己已经陷入的危局。并且立即做出了最坏的打算。争取到了一点点可怜的时间罢了…………
自己有这个能力,有这个资源,能过了眼前这关么?
手下地目光都集中了过来。尤其以唐绍仪地目光最为沉重。徐一凡心乱如麻,却还是强迫自己维持着那个懒洋洋的姿势,仿佛不经意般的开了口:“叫大家来也没什么,最近呢,大家可能也都听到了风声,现在看看也差不多了,就是这么一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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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大帅贺!”
“贺大帅!”
“朝鲜本来应该就在大帅镇抚之下,中堂为我北洋请命,老佛爷圣明,才有此煌煌懿旨,也是大帅功绩所致!”
在朝鲜汉城原来大院君地宅邸大堂,叶志正满脸堆笑的抱拳团团作揖。迎接满屋子军官们各种各样的目光。他不过是提督衔,没加钦差头衔,照理应称军门,还当不起大帅这个称呼。但是自从天津的电报一过来,他老人家将电报一传阅,人人起哄,都管他叫起大帅来了。
这个宅子在短短几个月来已经三换主人,现在聚集其中的军官,就是北洋水6两师的精华,两三个提督,七八个总兵,更多的副将将里面挤得满满登登的。武人嗓门大,震得屋梁都是直抖。人人都是兴高采烈。
叶志坐在当间儿,摸着胡子眯着眼睛笑。他中午才抽了一两多,现在精神气足着呢。脑子也来得飞快,只是打量这些军官们的表情。
今天到的水电报很简单:“朝廷已明谕旨,徐一凡当赴日道歉。莲房将携旨亲赴平壤促徐大人启程,望汉城诸军拣选精锐,准备赴平壤接防。朝鲜防务吃重,我北洋当负屏障藩属之重任。禁卫军去留,当待后命。朝鲜军事,曙青兄任之,勿负重托,李某顿津门。”
熬了二十年苦日子,北洋终于翻身了!李老中堂被朝廷敲打提防了这么多年,到了还不是得借重他?徐一凡给赶走,禁卫军给他们北洋腾地方!
到朝鲜已经个多月了,大家千辛万苦的赶过来,都没准备打仗,都等着生呢。国内实在苦得够了,他们给这些棒子撑腰。不管你是什么开化党旧党,犒赏拿出来是正经。结果朝鲜人还哭穷,说汉城国库都给徐一凡搬空了!大家白辛苦来的?
说到去平壤给徐一凡找不自在,大家都有些推脱,你望我我望你。那二百五是有些不好惹,洋人面前都敢开炮的。大家带的营头硬碰硬本事如何,互相都了解。再说还有个官场体制呢。他们是武,徐一凡是节臣。可是这口气实在难咽。凭什么朝鲜地好处都给你小子一个人吞光了?朝鲜历来是北洋的地盘,凭什么给你占了一半?
大家都指望着中堂给他们挣脸,打仗咱们可能含糊点儿,朝廷政争,你小子不是个儿!沸沸扬扬的逼徐一凡离朝的传闻传了那么久。现在终于是拨开云雾见青天了,中堂毕竟是中堂!
底下还是乱哄哄的。
“老佛爷圣明,中堂爷也圣明!知道咱们北洋不容易!”
“杨道传旨意。立即出。五天内怎么也能到汉城。到平壤再算十天吧。徐一凡立马就得挪地方!这些年都是电报传旨意,这次特地派杨道传旨意,朝廷是什么意思还不明白?就是让你快走!咱们也赶紧拣选营头,准备去平壤接防,可别容那小子转移东西!”
“这次挑哪些营头去?大帅的盛军不用说是主力了,但是平壤位置那么重要,连接东北龙兴之地的。怕是还要十来个营头吧?这差使的赏派…………”
叶志只是一个个军官脸上表情看过去,自己嫡系盛军不用说,一个个喜形于色。其他地奉军毅军甘军地神色就复杂多了,有期盼,
,有讨好,还有隐隐地嫉妒。水师提督丁汝昌也到在他旁边。水师现在往来朝鲜和旅顺天津威海之间。丁汝昌也知道这些好事儿没他们水师什么插手的余地。倒是一脸无所谓的坐在那里。
叶志在肚子里面一笑。搁在以前,平壤接防,全是他们盛军的事儿。谁也别抢得了。现在却有了一些别样的心思。徐一凡坐镇半个朝鲜,都有钦差的头衔了。他拿回整个朝鲜镇抚大权,大清官场最讲究的是成例,再加上还有禁卫军要善后,不给他加加头衔,怎么能办下差使?承平年月,武到了提督就算顶天了,再进一步,那是千难万难。现在这大好地机会,他叶志也想挂挂钦差的衔,等到朝鲜事了,放一个督抚什么的,不比苦哈哈的带大头兵强?
他算是默会了中堂的意思,徐一凡已经是给赶走了。他要和宣旨的杨士骧配合好,最快时间震慑北朝的禁卫军,控制整个朝鲜,解决那大家都看不顺眼的怪胎!这是大节,办好了,督抚寻常事,说不定中堂还能考虑让他接手北洋呢…………这个时候,吃相太难看就不必了。反而要显出能驭下地气度…………
等着底下人吵吵差不多了,他才缓缓起身。看着他起来,麾下军官哗啦一声都站了起来,马刺碰得咯吱作响。叶志一笑,抬手示意大家坐下,迎着大家各色各样地目光,他才淡淡开口。
“这次的事儿呢,中堂的苦心,咱们不能白费了,要把差使漂漂亮亮地办下来!汉城这里,不能轻动,根本咱们要守着啊…………莲房大人一到,奉军毅军甘军抽二十个营头出来,咱们盛军替你们守家!水师也要动,抽调兵船沿海巡曳,水师水雷营也要去平壤,成水6夹击,威慑之势么!”
他话还没说完,底下就是一片哗然。其他营头不敢相信叶志居然这么大方,自己盛军嫡系就像听错了话儿一样,呆在那里张大嘴巴出不了声音。叶志这是将好处全部拱手让人了啊!连最不在意的丁汝昌都瞪大了眼睛。
叶志任他们扰攘了一会儿,才淡笑着继续开口,语调里面却多了几分阴冷:“去平壤的好处,大家都明白。多少年的老朋友了,我叶曙青从来不委屈大伙儿,这次这么安排,也就是为的要将差使好好办下来!禁卫军,必须完!叶某人将好处全部拱手让人,就是为了差使万一办砸,好下得了手砍人脑袋!话就如此,大家好自为之!”
这几句阴狠的话从他牙缝当中斩钉截铁的挤出来,各军军官不由自主的就笔直起立,垂抱拳:“谨遵大帅吩咐!”
看到众人凛遵的模样儿,叶志却是一笑:“营头调派便是如此,具体方略,我们还是等莲房大人赶来,再做布置吧!今儿大家一个都别走,摆宴,为我中堂贺,为我北洋贺。为我大清贺!”
满屋军官,轰然应诺。丁汝昌呆坐在座,喃喃自语:“没想到叶曙青还有这样的格局……”
在他身后脸色阴沉地一个军官,正是邓世昌,丁汝昌怕他乱说乱动,什么时候都将他带在身边。今天叶志的做派,邓世昌一直咬着牙齿看在眼睛里面,听到丁汝昌的低语。他只是拧着眉毛。下了断语。
“内斗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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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的签押房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徐一凡都看在眼里,这个时候了,他心思再乱,也放平静了下来。走上这条道路,早就不容他后悔了。
对大清的外敌,这个团队在他身边已经显示出了足够的向心力。当打击来自内部呢?这些人还能无怨无悔的拱卫着他么?也许这就是一次考验吧,度过了这最脆弱的时候。自己也许就有如鱼跃龙门,再不可复制!
虽然怎么应对,自己还没想出个办法出来…………
底下突然响起了詹天佑喃喃地声音:“朝廷……朝廷不见得如此吧……咱们在朝鲜立了多大地功劳,又让了汉城到平壤来,朝廷不会让大人离开平壤吧?空**来风地事儿,咱们不要信,这不是朝廷谕旨还没到,单凭谭嗣同的一番话儿。大人就做了这个判断。是不是孟浪了一点儿?”
唐绍仪楚万里李云纵他们都微微摇头,觉得詹天佑实在太有点书呆子。徐一凡微微一笑,正准备开口解释。就听见角落里面响起一个冷厉的声音。微带河南的口音:“这政争的事儿,就只有朝最坏的地方打算!李中堂为什么要在对日合约当中载上要徐大人赴日道歉?明目张胆对付另外一个拥兵钦差,不是默会了上边儿的意思,怎么可能做出这国朝二百年未有地事情?道光年间我们没有派使赴英道歉,咸丰年间我们没有派使去英吉利法兰西道歉,越南战事,我们同样没有派使道歉!朝廷忌惮徐大人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了,帝党那些腐儒搅和进来,只有促使上边儿早下决断,这谕旨,说不定已经出,三两天我们就能看到,十余日内,就有使坐催大人离开平壤,接着就是继之以淮军大队,我们是违旨好,还是不违旨好?”
詹天佑呆在当场,缓缓的将目光转向徐一凡,徐一凡心里苦笑,也只有朝他慢慢点头。刚才话的,正是袁世凯。只见他眉毛挑着,坐得笔直,一脸挑衅模样的看着詹天佑。
好半晌之后,才听见詹
难的开口:“…………可惜那些学生啊…………那点也不可惜。可是那些学生…………都是那么好学,才打了一点底子。朝廷能接手办下来么?这些都是将来工业化建设的人才啊!我本来都做了长远的打算,先学技术,再学管理,还要让他们有实践地时间…………大人不在,这些学生又谁来管?”
唐绍仪在一边耸耸肩膀:“没人管。”
李云纵沉沉开口:“禁卫军呢?也要给解决么?这才开始轮训地军官士兵,这些才有了威风杀气的军人?这支已经一声号令,不敢回顾的军队?编制,战术,士气,装备,才开始一步步地踏实培育学习。将来就是国家武力的种子!难道这也就完了?”
他的语调不像詹天佑那么沉痛,阴郁之处,却有一种莫名的张力,仿佛金铁相交,震得人汗毛倒竖。说到后来每个字似乎都像从牙缝当中挤出来一般,就像有某种东西,随时要爆出来一般。
唐绍仪猛的起身:“我再赴京师!给他们送钱,走李莲英的门子,让这事儿缓一缓!”
袁世凯脸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一般,不屑的哼了一声:“注定要完,这钱就是李莲英也不敢沾手!帝党搅和进来了,谁还敢沾包儿?”
唐绍仪颓然坐下,楚万里似笑不笑的开口:“那干脆咱们就望而输诚,干脆并入北洋系统得了,成了北洋的人,老李也该照顾一二吧?”
袁世凯还是冷笑:“李鸿章就这么能容人?他们已经视禁卫军为囊中之物,还能容你在北洋之内自成体系?他们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冒天下之大不韪扩充势力,一句话,要禁卫军亡之而后快!”
被袁世凯这个降人顶撞,楚万里不过耸耸肩膀,满不在乎。
詹天佑又喃喃的道:“咱们好容易做出这么多成绩,北洋也好,朝廷也好,都搞了这么多年洋务,没一处象咱们这里这样蒸蒸日上,格局开阔的。就算大人……大人不在了,李中堂也是识货的人,应该会…………”
呛啷一声,竟然是李云纵冷着脸拔出了腰间西洋式军用佩剑!
“大人在团体存,大人去则团体亡。我们是如何才能展胸中抱负,詹大人该不会不明白吧!”
楚万里一把拉住李云纵,徐一凡也猛拍桌子大吼道:“云纵,疯了你了?滚回去坐好!”
唐绍仪一边护住詹天佑,一边也在解劝:“达仁,我们早就和大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咱们在官场也有几年经历,还看不透么?你我都从美国留学回来,天下都视我等为异类。满心思的改变这死气沉沉局面的抱负,只好闷在胸中。这年余以来,正是尽展所学,最为畅快的时候,大人识拔之,任用之,信重之。以国士待我等,如何此时就不能以国士报之?”
詹天佑长叹一声,只是抱住了头。
徐一凡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手下这里,可以放心。他给了自己每个手下足够的空间施展抱负,也给了他们足够的信任。这个时候,自然可以得到回报。前程重用加上各人对事业的追求融合在一块儿,早就牢不可破了。越逢压力,反而越紧密。
可是,究竟应该怎样应对这个压力呢?怎么做都有忌惮,怎么想办法都觉得无法辗转腾挪…………
袁世凯一直冷冷的看着徐一凡的表情。过了好久,看到徐一凡的目光无意的转了过来,他才淡淡的起身问:“大人,您要的究竟是什么?”
不等徐一凡回答,他就自言自语道:“我只相信,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所以我才拼命挣扎。先北洋后荣禄,再投入您的麾下,成了人人白眼的反复小人…………您再垮台,我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权位不牢牢操在手中,说什么都是白费!当初曾文正公功绩盖世,权倾半壁。他自裁湘军之后,朝廷要文正公东则东,西则西。围剿捻军不利都敢下旨申饬!要是湘军在手,朝廷敢么?李中堂淮军始终攥在手中,所以地位数十年经风雨而不倒。大人苦心经营了禁卫军出来,难道就这么放手?
事到临头须放胆!不管怎样激烈手段,只要禁卫军还在手中,朝廷最后只有来安抚大人,平衡朝局,又互相牵制…………不过如此!”
事到临头须放胆?徐一凡脑海当中乱成一团的东西仿佛被一道闪电解开一般。
他还真以为自己是忠臣了?他从开始就憋着逆而夺取的心思!也只有袁世凯这个未来的奸雄才真正明白他的心思吧!
种种办法顿时纷至沓来,不可断绝。他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房内众人也都站了起来,恭谨的朝他行了一礼,连楚万里都做得一丝不芶:“属下全听大人的吩咐!”
徐一凡板着脸半晌,突然噗哧一笑:“怎么,知道权位的好处了?都舍不得放手?我也舍不得啊…………好,咱们就和李鸿章他们耗上了,这个……万里,慰亭,和我去趟东北。云纵,少川,达仁,你们守家。我就要争这十来天的时间,让北洋进不了平壤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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