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孜孜奉国的贞观大管家
所幸房玄龄还陪伴在太宗的身边,为太宗又完成了许多大事。比如修订律令,制礼作乐,编纂史书,贞观时期的制度由此更加完善,直至玄宗初年都没有大的变化。这其中有房玄龄很大的功劳。
而比起杜如晦来,可以说房玄龄跟太宗更加亲近。他像一个大管家般,管理着贞观朝的国事和太宗的家事,孜孜不倦,兢兢业业。与魏徵和长孙无忌都不同,房玄龄的角色很是特殊。魏徵是个完完全全的“外人”,不论是他自己,还是太宗,都是将他摆在一个客卿的位置上。而长孙无忌是太宗的大舅子,长孙皇后的哥哥,当然是自己人。房玄龄则仿佛是介于两者之间,与魏徵相比,他对待太宗的态度有明显的不同。
贞观八年(634),太宗想要纳原隋朝通事舍人郑仁基的女儿为妃。册封的诏书都已经下发,就差派使者去迎接的时候,魏徵听说此女曾许配给士人陆爽,于是当即上表进谏。太宗事先也不知道,看了魏徵的上书,才知道人家已经有婚约,于是命令使者不必去了。
房玄龄却上奏说:“此女许配给陆爽,并没有明确的聘书之类。现在册书已经下发了,不应该停止。”而陆爽自己也上表说并没有婚姻之约。
太宗又问魏徵:“房爱卿等人说大礼已经开始,不应该终止。而陆爽自己也说他并没有要娶郑氏之女。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呢?”
魏徵说:“陆爽是害怕陛下只是表面上放弃了郑女,而背后会整治他,才这么说的。”
太宗笑道:“外人可能真的会这么想。朕的话难道这么没有可信度吗?”最后还是放弃了迎娶郑女的打算。
其实,太宗对魏徵的再次发问,就表明他还是很想册封郑仁基的女儿为妃的。房玄龄心中一定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会上奏,给太宗再创造一次机会。在魏徵那里,太宗就是帝王,是一国之君,必须动静合乎礼义,才堪为臣民的表率。但在房玄龄那里,太宗除了是皇帝,更是他的主人。所以房玄龄会更多地考虑太宗作为一个人的个人感情,会对太宗表现出一种服从。
正因为如此,在太宗发火的时候,魏徵可以面不改色,房玄龄却总是会叩头流血,惶恐不止。这不仅仅是因为两人的性格不一样,更是因为他们对太宗的定位和感情不一样。魏徵秉承的是儒家的“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的原则,他认为只要自己忠心为国,就没有什么不对。而房玄龄本来就是小心谨慎的人,再加上对于太宗,始终怀有侍奉主公的心情,所以看到太宗生气,自然会觉得自己办事不力,理应赔罪。而对于太宗出于人之常情,但不符合国家制度规定的要求,房玄龄也常会满足他。
贞观十七年(643),太宗对监修国史的房玄龄说:“史官所记之国史,都不让人君观看,这是为何?”
房玄龄答曰:“因为史官的记载,既不虚美又不隐恶。人主见了一定会发怒,所以不敢献给圣上看。”
太宗却说:“朕跟以往的君主不一样。希望可以自己看看国史,以后就能够改正不足、发扬优点,从而更好地治理国家。”
房玄龄心里明白,太宗是想看看玄武门事变到底是如何记载的,即使有谏官劝阻也没有用。果然,谏议大夫朱子奢上书,请求太宗不要亲观国史,太宗没有采纳。于是,房玄龄将国史摘录了一些,呈给太宗。
太宗看过之后,对玄龄说道:“六月四日玄武门之事,何必写的那么隐晦呢。令史官如实写就是了。”
玄龄赶忙领旨。他明白太宗的意思,就是纂改国史,将夺权说得合情合理。虽然身为宰相,房玄龄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作为太宗的属下,他这个管家选择了忠于主人的立场。情有些时候是会战胜理的。
可是有时候,太了解反倒令房玄龄帮不上太宗的忙了。
贞观十七年(643),太子承乾以谋反罪被废为庶人,太宗面临着一个选择:是立魏王李泰为太子还是立晋王李治为太子。当时朝中分为两派,各有所支持,但房玄龄自始至终都没有表态。不是因为房玄龄明哲保身,而是因为他十分矛盾。房玄龄明白太宗喜欢魏王泰,可是他也清楚地看到朝中的形势发展对晋王治有利,太宗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正因为对太宗,对周围的人和事都太了解,房玄龄才陷入了和太宗一样的矛盾中。他觉得劝太宗立谁都会增加太宗的困扰,所以干脆不发言。也许当时,真的能不怀个人目的、而又能同情、理解太宗的,也就只有房玄龄一个人了。
而太宗以及他的家人也同样不只是将房玄龄看作一个大臣。
贞观十年(636),长孙皇后生病,久治不愈。
太子承乾很是担忧母亲的身体,一日侍奉之际,偷偷建议:“母后,不如奏请父皇赦免一些罪犯或者度人入道,积些功德,也许母后的病会好转。”
“万万不可。”长孙皇后听了坚决不同意,“生死有命,非人力可以挽回。如果为善有用,我平日也不是为恶之人;如果无用,那又何必?赦免罪犯乃是国家大事,佛、道也是关系到国家政体的。我怎么能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坏了国法?此念不可对你父皇提起,知道了吗?”
太子含泪点了点头。可是他还是不忍母后受到病痛的折磨,于是专门找到了房玄龄,将这个想法告诉了他。
房玄龄明白太子的心意,于是将此意转达给了太宗。
太宗听了也很是悲痛,对房玄龄说:“皇后为朕操劳太多了啊,朕对她关心太少了。可怜承乾这孩子有这个孝心,他的建议也不是不可行啊。”
后来因为皇后的坚持,太宗没有接受承乾的意见,但此举却是发人深思的。
太子将这等家事告诉房玄龄,自然就是没有把他当成外人。也许在他的心目中,这位管家反倒比严厉的父皇更亲切。所以他不敢告诉太宗却告诉了房玄龄。而太宗对房玄龄扮演传声筒的角色也没有异议,丝毫不觉得这是介入了他们的家事,可见他们一家对于房玄龄的感情是多么特殊。
当年的六月,皇后病危。
在立政殿中,太宗拉着奄奄一息的长孙皇后那瘦弱的手,泣不成声,他这位妻子,实在为自己付出太多太多。
“陛下不要太伤心了,人总有一死。”皇后已经气若游丝。
“朕以为还有许多日子能与你一起,谁知老天如此待我们。”太宗真的很后悔,没有多照顾自己的爱妻。
“臣妾还有事想跟陛下说。”长孙皇后挣扎着想起来。
太宗轻轻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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