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在行进中摸索治道政术
武德九年(626)九月,太宗面定诸臣爵位和封邑。诸将争功,纷纭不已。太宗叔父淮安王李神通道:“臣举兵关西,率先响应高祖起义。如今房玄龄、杜如晦仅凭笔墨功夫,即功居臣上。不服,坚决不服。”
太宗从容:“当初起义,叔父虽率先响应,亦是出于自己利害的考虑吧!及窦建德独占山东,叔父全军覆没,刘黑闼整合窦建德余众再起,叔父又望风而逃。房玄龄等运筹帷幄,坐安社稷,论功行赏,自然应该在叔父之上。”太宗将双方事迹功业一一道来,孰为功高,立而可见。本来话说到这里已够,太宗仍不忘加一句:“叔父您是皇家至亲,朕不可以因私情而滥加封赏啊。”
这一句话,不是说给李神通听,而是昭告众人以公平:朕为天子,断不至因私恩而滥赏,亦不至以私怨而滥罚。
下朝后,太宗回到寝殿,对皇后说:“朕今日定了功臣等第。”
“可是顺利?”
“皇后说呢?”
“分赃难免起争端!”皇后笑道。
“皇后说话如此不入耳!”太宗亦笑。
“到底顺不顺利?”皇后追问。
“不顺利啊。房玄龄、杜如晦在淮安王之上,淮安王大喊不服。”
“公正来论,淮安王功劳的确难跟房、杜二位大人相比。”
“是啊。朕就将他们事迹功业一一摆出来,淮安王就无话可说了。朕还说:‘叔父您是皇家至亲,朕不可以因私情而滥加封赏啊。’”
“陛下是要昭告群臣以公平啊。”
“朕正是此意。当时朝臣听了,都各各服气,不再争功。”
“如是说,分赃还是顺利了!”皇后欣慰道。
“皇后侮辱大唐朝政,该当何罪?”太宗正色道。
皇后笑:“陛下长能如此,可以为圣君矣。”
太宗亦笑。“能否做圣君暂且不论。皇后啊,你说,何以周朝能享国几百年,而秦朝仅二十年就亡国了?”
“唔,臣妾一两句话也说不清。大概周尚德、秦尚法吧。”皇后有些疲倦。
“朕今天跟大臣们讨论过。朕说,‘周得天下以后,更加讲求仁义,而秦得天下以后,更加崇尚武力,这是周、秦享国长短不同的原因所在啊。所谓天下,或可以通过悖逆的方式取得,但万不可以悖逆的方式来治理啊。’”
“唔,陛下!”皇后听到后面,困倦全无。皇上已经完全摆脱了政变的阴影。她在内心思忖,“是啊,政权如何得来,臣子们皆知,天下人也都终将知道,讳言终是无益。皇上就以这样的一种轻描淡写的方式,一笔带过了得权不义的指责。何必庸人自扰,耿耿介怀于过去?皇上只是自信能以增仁修义的统治,赢得天下民心,赢得政权的延续。”皇后想到这里,不免欣慰地笑了。
“皇后缘何而笑?”太宗疑惑。
“笑陛下,原来为自己说辞!”皇后道。
“转眼半年了。每每想起,犹觉后怕,又觉痛心。不过都已是过往。朕只能时时警醒自己,要勤于国事,以天下之心为心。如皇后所说,不暴殄天物,才是要领啊。”太宗感慨道。
“陛下忧心勤政,日来已经消瘦不少。”皇后有些伤感。
“这皇位啊,坐上了才知道个中滋味。大事小事,内内外外,朕觉得再多几个脑袋都不够用了。”
但是皇后很欣慰,她每每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的陛下,觉得幸福和感动。
而太宗,总要在皇后欣赏的目光中,寻找更多的信心、更多的精力。他总记得皇后的那句话:“不要暴殄天物!”
“朕很是希望以仁义诚信为治,革除近代的浇薄之风啊。”朝堂之上,太宗对群臣说。
黄门侍郎王回答说:“弘道移风,乃是万代之福,但非贤才不足以承担这样的重任,说到底是要得人才行。”
“可是,”太宗苦恼地说,“谈何容易啊!朕连做梦都在想着要得到贤才啊。”
近来,太宗真的是连做梦都是朝政国事。
给事中杜正伦进而对道:“每一个时代都一定有人才,随时都可以用,岂能等到梦见傅说,遇到吕尚,然后才求治理国家吗?”
太宗顿悟:“杜爱卿说得好。”他站起来,以浑厚的声音下令:“诸位爱卿,朕命你们举荐贤能,朕将量才任用。”
可是过了好多天,不见占据最高职位的尚书右仆射封德彝有所举荐,太宗不免诘问:“治国之本,惟在得人。所以让卿等举荐贤能,但这许多天来都不见你有所举荐。国家事务繁重,卿等总要为朕分忧才行。现在让卿举荐个人才都举不上来,还能让我有什么期望呢?”
封德彝辩解道:“臣岂敢不尽力,只是现在还没有遇到奇才异能的人。”
太宗搬出杜正伦的理论驳斥道:“前代明主,使人如器,都是用的当时的人,没见有向其他时代借人的。只要以己所需,用其所长,便是善于用人了。哪个时代没有贤才?只是你没发现而已。朕就是让你去发现人才的。”
封德彝无言以对。
很久以后,太宗还对侍臣说起:“为政之要,惟在得人,用非其才,必难致治。”那时候,太宗已经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用人,对于国家治理何等重要。道理很简单,人用对了,事情就会顺利。行军打仗是,理家治国亦是。总要有人,才能办得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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