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安宫城的东内苑,有一处书院,书院里聚集着一大批硕学鸿儒,整日价或书声琅琅,或策论政事。此刻有一位略显消瘦的少年公子,正站在窗前,手捧一本《春秋左氏传》,琅声诵读,当读到楚子商臣之事时,公子废卷而叹曰:“此事臣子所不忍闻,经籍圣人垂训,何故书此?”
旁边侍读的率更令郭瑜急忙凑上来,对曰:
“孔子修《春秋》,义存褒贬,故善恶必书,褒善以示代,贬恶以诫后,故使商臣之恶,显于千载。”
公子摇了摇头,不置可否,他把手中的《春秋左氏传》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抛,说:
“非唯口不可道,故亦耳不忍闻,请改读别书。”
郭瑜大惊,忙伸出大拇指,口里“啧啧”地称赞着,再拜贺曰:“里名胜母,曾子不入;邑号朝歌,墨子迴车。殿下诚孝冥资,睿情天发,凶悖之迹,黜于视听。循奉德音,实深广跃。臣闻安上理人,莫善于礼,非礼无以事天地之神,非礼无以辨君臣之位,故先王重焉。孔子曰:‘不学礼,无以立,’请停《春秋》而读《礼记》。”
“好!读《礼记》。”公子高兴地说。
此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高宗大帝第五子、武则天的长子、太子李弘。太子弘是一个忠恕仁厚的人,连记载坏人坏事的书都不愿读,这一点上看,李弘和乃母武则天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太子弘也是位能干好学的人,早在龙朔元年,在他的主持下,中书令、太子宾客许敬宗、侍中兼太子右庶子许圉师、中书侍郎上官仪、中书舍人杨思俭等人在文思殿采古今文集,摘其英词丽句,以类相从,勒成五百卷,名曰《瑶山玉彩》,表上之,高宗大喜,特赐物三万段,许敬宗以下加级,赐帛有差。
时有敕令,征边辽军人逃亡限内不首,或更有逃亡者,身并处斩,家口没官,太子弘上表谏曰:
窃闻所司以背军之人,身久不出,家口皆拟没官。亦有限外出者,未经断罪,诸州囚禁,人数至多。或临时遇病,不及军伍,缘兹怖惧,遂即逃亡,或因樵采,被贼抄掠,或渡海来去,漂没沧波;或深入贼庭,有被伤杀。军法严重,皆须相。若不给,及不因战亡,即同队之人,兼合有罪。遂有无敌死失,多注为逃。军旅之中,不暇勘当,直据队司通状,将作真逃,家口令总没官,论情实可哀愍。书曰:“与其杀不幸,宁失不终”。伏愿逃亡之家,免其配没。
据说高宗接到太子弘的这份上书后,大加称赞,对武则天说:“弘儿天性仁恕,这一点上太像朕了。征边军人本来就很苦,再动不动就连累家口,也确实有些过于苛苦了。”
“心慈手软,还能统兵打仗?”武则天说。
“行了,别说了,也难为弘儿的一片好心,就准了他的奏文吧。”
咸亨三年(671年)高宗和武则天驾幸东都洛阳,留太子弘于京师监国,临走时,高宗拉着儿子的手,谆谆教导说:“朕有病,身体不好,以后你更要多历炼一些治国的本事,这次京师监国,该管的事你要管起来,该处理事大胆的处理就行了,等过个一、二年,等你完了婚,朕就把帝位传给你。”
太子弘一听,磕头流涕说:“父皇千万不要再说传大位的话,儿自当勉力庶政,为父皇分忧,为民解难。”
“好孩子。”高宗把太子拉起来,又给他抹抹眼角上的泪,说:“凡事都要劳逸结合,不可太累了。”
送别父皇母后之后,太子弘在左庶子戴至德、张文权,右庶子萧德昭的辅弼下,每日早起晚睡,批阅公文,处理庶政。时属大旱,关中饥馑,各地灾报雪片似地飞来,太子弘神色忧虑地对张文权说:“水旱虫雹,连年灾荒,国库空虚,百姓嗷嗷待哺,如之奈何?”
张文权说:“天灾是一方面,造成现在局面的很大部分也有人的因素,比如这几年造蓬莱、上阳、合壁等宫,耗资巨大,又加上连年征讨四夷,弄得国库渐虚,百姓苦不堪言。”
“张爱卿说得对,这蓬莱、合壁等宫根本就不应该建,母后也是,好好的京师长安不住,整天呆在洛阳,弄得父皇和文武百官往来两地,徒费人力物力。”太子弘说。
“殿下,”张文权恭手又说:“人力不可不惜,百姓不可不养,养之逸则富以康,使之劳则怨以叛。秦皇、汉武、广事四夷,多造宫室,使土崩瓦解,户口减半。臣闻制化于未乱,保邦于未危,人罔常怀,怀于有仁。殿下不制于未乱之前,安能救于既危之后?百姓不堪其弊,必构祸难,殷鉴不远,近在隋朝,臣请殿下稍安抚之,无使生怨。”
太子弘望着张文权不语,久久才叹一口气说:“爱卿所言极是,句句切中要害,可惜我仅仅是一个太子啊。”
“皇上临走时,不是吩咐过殿下大胆行事吗?”
“话虽如此,但此等国家大事,非面奏无以效,且父皇背后还有母后,不是我说了就可以执行的事。”
“那……”张文权低头想了一会儿,又说:“殿下即使监国,但眼下的一些问题却不可不管。”
“什么问题?”
“殿下,如今厩下马有近万匹,养在圈里,无所事事,每日所废巨大,急需节减。”
太子弘沉吟不语,好半天才对张文权说,“此等事也需上奏父皇。”
“殿下,奏书上了许多,但少有准奏的。如今连宫中兵士都食不果腹,更不说普通老百姓了。恳请殿下,急释厩下马,一则削减宫中负担,二则节减下来的马匹,可周济关中急需牲口耕种的百姓。”
太子弘咬了咬嘴辱,又问张文权:“你刚才说什么,连宫中的兵士都吃不饱饭?”
“殿下若不信,可取厩下兵士粮视之。”
“走,咱俩到外面转转去。”太子弘说。
两个人先来到东宫苑外的卫兵的伙房,正是吃中午饭的时间,几十个士兵都端着海碗,蹲在墙根,忽哧忽哧地吃着,见太子来了,都“忽拉”一声站好,一个队长模样的小头目跑步过来道:“禁军东宫苑支队第二大队第一中队队长吕军叩拜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太子弘和蔼地点了点头,问:“正在吃饭?”
“回殿下,我队正在午餐。”
太子弘向墙根前的士兵们走过去,一一仔细地查看他们碗里的饭食,见他们手里都拿着一块半块的黑窝窝头,碗里的菜汤照人影,一点油花都没有,问那个队长:“平时就吃这些?一日三餐是怎样安排的?”
“回殿下,一般是早晨每人一碗稀饭,一个窝窝头,中午一碗菜汤,一个窝窝头,晚上和中午饭一样。”
“一顿一个窝窝头,能吃饱吗?”太子问。
“回殿下,能吃饱,窝头很大。”
太子弘摇摇头,又走到一个大个子士兵的面前,见他碗里一团黑糟糟的,就指着问:“这是什么?”
“回殿下,这是榆树皮。”大个子士兵嗡声嗡气地说。
“榆树皮?”太子弘用手捏起一点,放进嘴里,咂了咂,苦涩难当,皱着眉头问:“这能吃吗?”
“回殿下,不吃不行,不吃饿得慌。”大个子说。“窝头不够你吃的吗?”
“一顿只发一个窝头,根本填不饱肚子,我饭量大,一顿五个窝头都不够吃的,只得弄榆皮吃。不单我一个,其他人肚子饿了,没办法,也都吃这些。”
“哎--”太子弘叹了口气,对旁边的张文权说:
“战士们每天站岗巡逻、训练,也够辛苦的,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们吃饱。你和禁军李将军协调一下,尽量再调一些大米来。”太子弘又视察了将士的宿舍,不顾疲惫,赶往后苑马厩,实地巡察万匹厩马空养的情况。
后苑里,排排马厩,马们个个膘肥体壮,油光满面,吃饱了没事干,就“咴咴”直叫,撅腚尥蹶子,马伕的头头见太子殿下来马厩视察,激动万分,趋前趋后的,嘴里不停地说着,夸耀自家:“殿下,看见了没有,哪一匹马毛都整整齐齐,我命令手下人每天给它们梳一遍。还有马厩,每天打扫两遍。”
“你这一共有多少匹马?”太子问。
“一万一千零八匹……整,昨天下的二十多个小马驹也算。”
“你手下养马的,一共有多少人?”
“五百多人。”
“每天连人带马,你要花多少银子?”
“我今年的预算是四十万两,一天不到两万。”马夫见太子问这,觉得这是追加拨款的好机会,忙说:“钱有些少,每月的拨款,常不到月底就花光了,尤其现在是饥年,市面上物价很贵,精料豆饼五百钱买不来二斤。下官想请殿下一年多给我们十万二十万的。”
“你这些马平时都做什么用处?”
“回殿下,一般也就是养着,供皇上赏玩。”
“无用啊无用,”太子弘摇摇头,对张文权说,“卿所言极是,这些马确实不应该闲养着,这样吧,先放一半,送给关中急需牲口耕种的百姓,这事,你负责抓紧落实一下。”
“殿下,您是说放这些马给百姓耕种用?”弼马温惊讶地问,“殿下,这些都是各地供来的名马良驹,若作耕种用,有些太可惜了吧。”
太子弘没理他,带着张文权等侍从继续巡视后苑,当来到鹿苑的后边时,见这里荒草萋萋,人迹罕至,但不远处却有一片院落,大门紧闭门口还加了双岗,太子有些奇怪,指着那个院落,问左右:“这个院子是干什么用的?”
张文权说:“门口还有岗哨,看来不是个平常的地方,殿下不妨去看看。”太子点点头,领着一行人绕过一个小水塘走了过去,谁知刚踏上院落的台阶,就被两个持枪的哨兵横枪拦住,众人忙挺身上前护住太子,张文权厉声咤道:
“把枪放下,不知来的是太子殿下吗?!”
两个哨兵听了,急忙把枪收起,趴在地上磕了一个头,站起后仍挡在门口,不想放太子等一行人进去。
“闪开!让太子殿下进去。”张文权说。
“殿下,恕小的无礼,没有武皇后的手谕,任何人不准进去。”两个哨兵抱拳施礼说。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连我都不让进。”太子说。
“回殿下,小的不好和您说。”
太子看着张文权说,“连这是什么地方都不和我说,看来我得进去看看。”
此话一出,张文权朝太子的几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几个侍卫窜上来把两个哨兵挤到了一边,追讨大门的钥匙。
“我没有钥匙,”被挤到墙角的两个哨兵可怜巴巴地说。“谁有钥匙?”
“掖庭局的人有,他们的人经常过来。”哨兵说。
“把门砸开!”太子命令道,“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一个侍卫上前把锁梃子给拧断了,然后推开大门,放太子等人进去。
院子很大,显得很空旷,南边高大的围墙边,竟种有一小片菜畴,一个老娘子和一个村妇模样的人,正蹲在地里拔草,另有一个妇女正在附近的井边汲水,旁边有一盆待洗的衣服。见有一群人进来,三个人都停下手中的活,愣愣地站在那里。
太子弘走过去,和蔼地问:“您们是谁,怎么关起门来在这里种菜、洗衣服呀。”
三个人不敢说话,惊恐的眼光,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又急忙低下头。张文权说:“三位不要害怕,这位是太子殿下,问你们话呢。”
三人仍不肯说话,两个妇女还不时地偷偷地打量着太子弘。正在这时,外面气喘吁吁地跑来几个太监,领头的一个太监是掖庭令,他恭手给太子弘施了一礼,说:“太子殿下,你怎么转悠到这里来了。”
“怎么,父皇命我监国,我怎么不能到这地方来?”
“能来,能来。”掖庭令说,“不过,这地方荒凉得很,没什么好看的,殿下还是回去吧。”
“我问你,这三个人是谁?”太子弘指着那三个妇女问掖庭令。“都是些宫婢,在这里干活的。”
“宫婢?宫婢何至于这么神秘,门口还加了双岗?”
掖庭令吱吱唔唔不能对,这时,其中的一个妇女捂着脸,忍不住抽抽噎噎地哭起来,太子更觉蹊跷,于是厉声问掖庭令:“她们到底是什么人?”
“回殿下,她……她们是……是--皇后不让说。”掖庭令苦着脸说。太子不语,只是以严厉的目光盯着掖庭令,掖庭令被逼不过,只得指着那两个年轻的妇女说:“她们一个是义阳公主,一个是宣城公主,那年老的是她们的乳母。”
“谁?谁?”太子惊问道,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殿下,此两人是萧淑妃的女儿,义阳和宣城,她们因母获罪,已在这里囚禁整整十九年了。”掖庭令说。
“两位姐姐果真还活着……”太子弘颤动着嘴唇走过去,拉着一个妇女的手,又拉着另一个妇女的手,把她们拉到一起。他仔细地端详她们,颤声地说:“哪一个是义阳姐姐,哪一个是宣城姐姐。”
“我是义阳,她是宣城,”一个年纪稍长的妇女说,“你就是太子弘?”
太子重重地点了点头,他仔细地打量着两位姐姐饱经沧桑,忧郁的脸庞,眼泪不禁夺眶而出。整整十九年了,两个尊贵的大国公主,自己的亲姐姐,竟被秘密幽禁在掖廷的一角,这太不人道了,太没有人性了。太子弘转身愤怒地责问掖庭令:“秘密幽禁公主,是谁给你的这个权利?”
“殿下息怒,小的也是奉命行事。”掖庭令急忙趴在地上磕头回道。
“两位姐姐,十九年了,竟没出这个院子一步吗?”太子弘含泪地问道。
义阳和宣城点了点头,各自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哗哗地滚下来。太子弘给她们擦着眼泪,说:“十九年了,连父皇都以为你们已经不在人世了,有时候还跟我说起两位姐姐。”
“我被幽禁时十五岁,宣城更小,才十一岁。”义阳公主抹着眼泪说:“求太子和父皇说说,放我们出去吧,实在不行,让我俩做庶人也行,我已和乳母吕妈妈说好了,一出宫我就到她老家去,过平民的日子,我俩实在受不了了。”
“两位姐姐放心,有你弘弟在,就决不会让你们再受一点委屈,我现在就带你们走。”说着,太子弘转身对一个侍从说:“快去调几辆步辇来,载两位公主回我东宫。”
侍从答应一声,转身跑走了,公主的乳母吕妈妈抹着眼泪问太子弘:“是真的吗?不用叫车,公主,快走吧。”
“走--”太子弘搀着两位公主就要走,此时,掖庭令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挡住去路,叫着:“殿下,您不能带她们走,不然,武皇后是不会饶我的,她说没有她的命令,谁放走了人就杀谁的头。”
太子弘停下脚步,问:“你干掖庭令多长时间了?”
“回殿下,已二十年了。”
“两位公主被幽禁的事,你跟皇上说过没有?”
“回殿下,武皇后不让说,小的因此不敢说。”
“欺君罔上,可恶,你到底是谁家的掖庭令?滚开!”
“太子殿下,你千万不能带走两位公主啊,你要理解小的苦衷啊,带走她们,得经过武皇后的同意啊。”掖庭令跪在地上,装出一副可怜相说。
“你现在已不是掖庭令了,这事也与你无关了,左右!”
“在!”太子的侍从应声答道。
“让这位公公在这里住下,让他反思反思。”
“是!”几个侍从把掖庭令提到一边,等太子带着义阳、宣城公主等一行人出门后,“哐啷”一声,关上大门,把掖庭令锁在了院子里。
走出高墙大院,眼前豁然开朗,义阳公主的眼不够用的,她迫切地看看这,看看那,心中充满了激动,整整十九年了,她和宣城两人由不诣世事的小姑娘变成了老姑娘,始终没走出这大门一步,这是凡人可以忍受的事吗?宣城公主则看着眼前的树林、河塘,忍不住悲切地哭了,哭得浑身乱颤,浑身发软,再也迈不动脚步。太子弘亦恻然不已,令侍卫背起宣城,前往东宫。
东宫里,太子弘令宫婢服侍两位姐姐洗浴换衣,然后排开盛宴,款待两位姐姐,太子弘亲自给姐姐夹菜把盏,义阳和宣城呆滞的目光也渐渐地开始活泛起来,宣城公主望着琳琅满目的饭菜和周围殷勤的侍候的人,心中有些惶恐,她有些担忧地对太子弘说:“弟,没征得你母后的同意就放了我们,是否会对你不利,吃过饭,我和义阳还是回到后苑吧。”
“两位姐姐但可放心,有我弘在,就有两位姐姐的好日子。你俩现在好好地在东宫住下,养养身子,平静平静心情,我要上表父皇,不,我要面见父皇,把两位姐姐这十九年所受的苦难都和他说说。别说是公主,皇帝的女儿,就是平民老百姓的子女,也不会让他们遭受这个罪,太不人道了,太骇人听闻了。”太子弘说着,脸胀得通红。
“弟,不是说父皇不知道我俩被囚的事吗,不能全怪他,听说父皇身体不好,见面时,尽管放缓语气和他说。”
“他为什么不知道?这是一个明君、一个父亲所做的事吗?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保护不了。”太子弘显得很激动。此话也勾起了义阳公主对父亲的怨恨,对亡母的追思,她甩下吃饭的筷子,伏在桌沿上痛哭起来。
稍后的几天,太子弘处理政事之余,每到下午就陪着两位公主在宫中散步,甚至陪她们在后苑海子边焚烧纸钱,祭祀已不知魂归何处的萧淑妃。东宫的太子太傅们聚在一起,都纷纷竖起大拇指,赞叹太子的仁义之举,为自己能辅佐这样有情有义的皇储而庆幸,大家也从太子身上看到了大唐未来希望,看到了自家光明安稳的前途。
这天,定期传递文件的皇宫信使带来了一个诏书,诏命太子弘立即奔赴东都洛阳,准备纳太子妃完婚。接旨后,太子也正准备前去洛阳,他立即安排了一下长安的留守人员,第二天一早,就在羽林军的护送下,赶往东都。
洛阳宫里,太子成婚的仪式也基本上准备就绪,按武则天意思,大灾之年,不宜铺张浪费,婚礼尽量从节俭的角度出发,也不通知外国使臣,也不允许四方州府上贡。只是简单地举行个仪式,在宫里小范围地摆几十桌酒宴。高宗觉得有些寒酸,但耐不过武则天的据礼相争,只得同意了礼部的一切从俭。
长安到洛阳只几日的路程,太子弘和人马径直开进了洛阳宫太子府,然后太子弘连衣服都没换,水也没喝一口,就径直来见父皇高宗李治。高宗一见爱子,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他疼爱地看着儒雅俊秀的太子弘,嗔怪他说:
“弘儿,来到宫里,也不先歇歇,就来见朕。”
“父皇,此次召我来洛阳,是不是要给我成婚?”
“是啊,身为一国太子也该成婚了,订的是禁军裴将军的女儿,听说也是一个知书达理,善于持家的好女子。”
“成婚也应该安排在长安,长安是国之首都,名正而言顺。”
“你母后只愿意住在洛阳,弄得朕和文武百官也跟着来洛阳,弄得洛阳反成首都,长安成陪都了。”
“父皇,眼下我还不能成婚。”
“什么,不成婚?礼部已把婚礼的事安排的差不多了。再说,你年龄也不小了,今年虚岁都十八了,有些比你小的王子们也都成婚了。”
“父皇,还有三十多岁的公主没有成婚呢。”
“三十多岁的公主,谁?你哪个皇姑?没有啊。”
“不是皇姑,是皇姐姐,是父皇你的亲生女儿,宣城和义阳!”
“宣城和义阳……哎--是啊,如果她俩还活着,如今也都三十出头了,可惜她俩天不假命,十一、二岁就得一场急病死了。”
“父皇,谁告诉你,两位姐姐病死了?”
“谁?我忘了,大概是掖庭令吧,我说去看看,你母后怕我伤心,不让我看,哎,过去的事了。”
“父皇,下午我想请您和母后到儿臣那里去吃一顿便饭,儿臣从长安带来父皇最爱吃的‘暖寒花酿驴蒸’。”
“好,好。你母后又去侍中省了,她一回来,朕就和她说。”
“儿臣就先回去安排,请父皇和母后一定光临。”
“一定,一定。哎,多么孝顺的孩子。”高宗望着转身而去的太子弘由衷地赞叹着。
下午的时候,武则天回来了,高宗见面就和她说:“弘儿回来了,还要请我们去他府中吃饭呢。”
“咱们就过去。”和高宗不一样,对儿子的孝顺武则天并没有表现出多高兴,她一脸疲倦的神色,深深地叹着气,伸着胳膊,任宫女们侍候着梳洗。
“弘儿给你说什么了吗?”武则天问高宗。
“没说什么,不过朕听他说什么不愿成婚,朕当时说了他一顿。”
“为什么不愿成婚?嫌裴居道的闺女不好?”
“他又没见过居道的闺女,怎么知道她不好。我也弄不清,待会你当面问他吧。”
“据长安来的探报说,皇宫里的掖庭令已被弘儿秘密关押,弘儿又另委东宫的太监接管掖庭。”
“为什么?”高宗问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正在着人详细调查。哎,这孩子是越来越胆大了。”
“还调查什么?待会你当面问问弘儿不就行了吗?你动不动就神神秘秘,亲生儿子都不放心,依朕看,掖庭令有错,没有错弘儿也不会换他。弘儿是个仁义、懂道理的孩子,他一般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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